李瑶如今是状元,早先住的客栈那些曾看不上她的学子纷纷过来曲意逢迎,弄得李瑶烦不胜烦。

    几番推拒,这些学子仍像没眼力见一般,挤在她边上说些恭维的话,更有甚者竟用想用银子贿赂,李瑶暗自记下他们的名姓,时刻提醒自己这些人不可深交。

    反倒是待她一直十分冷淡的蒋挽,让她有了结交之意。

    圣旨下来前,学子仍住在之前下榻的客栈,蒋挽也仍住在她隔壁,偶尔出门买书,饭食都是小二送上来,她也没有什么结交的机会,索性也不刻意,等到时入了翰林再结交也不迟。

    今日天色不错,晴空万里,李瑶与赵万贯相伴出门,给家中寄信,告知喜讯。

    赵万贯有钱,又舍得,花了最多银子,叫镖局加快脚力送去橙县。

    办完这些,赵万贯兴致又起,央着李瑶随他去游湖坐船。

    李瑶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前往。

    湖岸杨柳依依,两人又正是春风得意时,赵万贯大手一挥,便租下一艘精致画舫,船夫见他们年轻,口音又不似京中人,便猜到他们是外乡来京城科考的举子,又见其兴致勃勃笑意盈盈,便猜到当是考中,遂更卖力地划起船来,只为让二位大人乘得舒服。

    李瑶坐在画舫上,好奇地四处打量,远处传来悠扬琴声,赵万贯掀起帘子看去,只见远处华贵的画舫上,有白衣女子衣袖飘飘,手臂轻抬间琴声悠扬。

    船夫见他好奇,顿时提议:“二位大人,可是也想邀琴师作陪?”

    赵万贯还未做声,李瑶便立刻抬手拒绝:“不用,我们等会儿还要去书铺,您往对面划吧!”

    李瑶最恨看着女子如一件观赏的物品般放在人群中央被品头论足,这感觉糟糕透了,更别提让她参与其中。

    见李瑶拒绝,赵万贯也并无意愿,橙县不大,县中的河也小小的,只够县里的人们洗衣做饭种地,并不像这京城风景如画,能行船住人。

    他包下画舫,也只是图个新鲜,以前没见过的,如今在京城便坐上一坐,那女子确实琴声美妙,但“陪”这个字听在耳朵里也确实刺耳。

    他们是学子,读圣贤书,怎可随意狎玩女子。

    两人下船,方才载着琴师的画舫正好与他们的船擦身而过,李瑶走在前面并未多瞧,赵万贯好奇瞟了一眼,顿时脸颊涨红,闷头往书铺走去。

    怎……怎会有如此伤风败俗之人!

    赵万贯走得极快,又低着头不看路,险些一头撞到石狮子,还是李瑶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万贯兄,怎地不看路,买书倒也没这么急。”李瑶诧异地看着赵万贯仿若魂不附体横冲直撞的模样。

    赵万贯不敢抬头看李瑶,想起方才的一幕,更是从脸颊红到了耳后根,也不知怎么跟李瑶解释。

    生怕污了李瑶的耳朵。

    “方才发生了何事?”李瑶不解,转身望去,只看见华贵精致的画舫远去的船尾,便被赵万贯急切地遮住了双眼:“没有什么……你别看。”

    “嗯?”赵万贯遮住了李瑶的眼,她自然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远方仍未消散的琴音。

    赵万贯不会撒谎,特别是面对李瑶,但若是让他把方才那一幕说与李瑶听,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不知如何解释,便不停地找着借口,遮住李瑶眼睛的手也忘了放下,直到李瑶不耐抬手准备取下时。

    先一步被人打了下来。

    “啪”得一声,两人皆是一愣。

    手背被打得火辣辣的疼,他刚想与那人理论几句,却不想撞进一双怒气冲冲的眸子里。

    打人的女子身姿高挑,面带薄纱,却怎么也遮不住那副倾城美貌,他柳眉倒竖,满脸怒容,似乎误会自己在欺负李瑶。

    赵万贯连忙摆手,想解释,却不想李瑶先他一步。

    “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方才是在与兄长玩闹,他并未欺辱与我,但也谢谢你仗义出手。”

    李瑶的声音一如往昔,温柔清越,带着些刻意地压低嗓子,听在刘瑜耳中,是久违的温暖。

    他就这么站着,一双上挑的眼睛盈满泪水,并未出声。

    赵万贯看着两人对视,总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插不进去半分,却又庆幸这女子出现,让李瑶忘了问他方才看见何事,不然以他那蹩脚的谎话,定会立刻被拆穿。

    不过,这女子手劲也忒大了点,赵万贯趁她二人未注意自己,背身往后看了一眼。

    手上红痕明显,都有些发肿的迹象,得去药官买些药来抹。

    “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李瑶看着女子那双含满泪水的眸子,一丝熟悉滑过心头。

    总觉得见过,却又想不起来,这女子身姿高挑,双眼含情,她身边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女子呀?

    难道是寺里习武的姑娘?

    刘瑜摇头,又盯着两人看了会儿,见李瑶并未认出他来,失望转身,准备离开。转身的那一刻,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正巧被李瑶看见。

    她看着地上的湿痕,又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一声“瑜儿”不禁脱口而出。

    刘瑜步伐顿了顿,却仍阔步往前走,李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几步赶上,抬手想拉住刘瑜的胳膊,却被一旁赶来的赵万贯阻止。

    他猛地拉住李瑶欲抬起的胳膊,低声道:“莫要唐突人家姑娘。”

    李瑶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是做男子打扮,那女子便是她的阿瑜,她也不可立马相认,遂停住,朗声道:“姑娘留步,李某谢姑娘方才仗义相助,今日李某请客,感谢姑娘恩情,你……可有闲暇?”

    刘瑜停住脚步,理智告诉他不可在外抛头露面,不然若是被有心人查到新科状元李瑶与他所有牵连,定会连累李瑶,思及此,刘瑜低声拒绝:“我今日很忙。”

    “那明日……或者后日,姑娘定个时间,李某随时恭迎。”李瑶拱手,听到刘瑜的声音,她愈加确定这个女子便是她的阿瑜,相认之心愈发强烈。

    她不信阿瑜不是认出她来,才急切地上前相助。

    方才与她对视的盈盈泪光,不就是在怪李瑶未曾认出他如今的模样。

    怪她都怪她,竟头晕眼花到连阿瑜都不认得了。

    “李瑶?”看到李瑶急切的模样,赵万贯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这还是他认识的李瑶么?简直不敢相信。

    虽说这姑娘带着面纱也能看出倾国之姿,但如此这般也确实不太礼貌。

    而且人家姑娘都说很忙了,不就是体面拒绝么,还这般腆着脸追问,只会惹人生厌,若让人知道她是新科状元,岂不是要被做成文章编排戏谑。

    赵万贯拉着李瑶的胳膊,想把人拉走,却不想那背对着他们的姑娘竟点头应下:“明日巳时,天香阁见,只你一人。”

    “好!阿……姑娘慢走!”李瑶再次拱手,眼巴巴地望着刘瑜的背影,直至他消失不见。

    “砰!”赵万贯见李瑶那不争气看着人家姑娘背影的痴态,恨铁不成钢地在她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哎呀!万贯兄你这是做什么?”李瑶捂着脑袋不解地看向赵万贯。

    赵万贯则一副兄长过来人的姿态看着李瑶:“啧!李瑶,不是为兄说你,你可是陛下钦点的新科状元,怎可如此轻浮,我知你喜欢那姑娘,但今日才第一次见,便邀人共食,是不是有些……”

    “赵万贯,你在胡说些什么?”李瑶皱着眉头,更是连“万贯兄”都不叫了,可见气得有多狠。

    “我胡说?你那一双眼睛可都是要贴在人家身上了,还说不是对人有意。”赵万贯见李瑶恼怒,只当她是被自己戳穿脸上挂不住, “嘿嘿嘿”地笑着,然后把手臂搭在她肩上,作势要把自己从书里学的还未实践的追求大法一一告知。

    却不想李瑶懒得理会,把肩上的手臂抖落,面无表情地往书铺门口走。

    “诶!等等我!你这小子,被我说中,还不高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都十八了,动了春心也正常,兄长给你出主意,你还不愿听,到时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别人抱得美人归,你只能孤家寡人抱着枕头哭。”赵万贯跟在李瑶身后好一番劝说,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瑶听着赵万贯的话,皱眉停下,目光有些阴沉地看着赵万贯,把他吓了一跳,再开口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为兄……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愿我提……我便……便不说了……可别伤了我二人的情谊。”

    “赵万贯,道歉!”李瑶声音生硬严厉,眸光似刀。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赵万贯嘴上向来把不住门,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李瑶让他道歉,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的话,是在背后编排人家姑娘的姻缘,损人清誉。

    “明日我会替你道歉,其他的话以后便不要再说了。万贯兄,我知你是好意,是为了我好。但日后,切莫看见一男一女,眼中便只有男女之情,我们可以是友人,也可以是亲缘,你这样不过脑子的胡乱编排,只会让人觉得你为人轻佻下/贱,日后我们皆要入朝为官,切莫祸从口出。”李瑶知赵万贯是无意,但听到他说“别人抱得美人归”这句话时,联想到阿瑜日后会嫁作他人妇,便顿时心头火起。

    女子为何要非要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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