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把从刘瑜那带回的书放在桌上,脸颊处的红晕还未彻底消散,在马车上她偷偷瞧了一眼,便又迅速合上,然后又忍不住打开,从第一页看了下去。

    这书很怪,没有男主角,却特别吸引人。

    故事的主角是戍边将军的两位夫人。

    她们一个是与将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高门贵女,另一位是将军打仗时救回的孤女。

    将军在外为国征战,两位夫人在将军府里互相扶持养育子嗣,后来前线传来噩耗,将军为国捐躯,显赫一时的将军府逐渐败落。

    而孤女与将军夫人却在日日相处中生出别样情愫。

    以上情节只是前情提要,这册话本实则香艳无边,讲得便是孤女确认情谊后对将军夫人步步紧逼,两人相爱养孩子的故事,里面大篇幅描绘了女子的床/榻之事。

    看得人面红耳赤,心惊肉跳。

    李瑶合上书时,脑海里还是里面的插画,两个女子交叠在一处,情动时,香汗淋漓……

    女子与女子之间也会产生女男之间的爱情以及欲望么?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想到刘瑜将成为她的妻,打住……不能再想了。

    她只是把刘瑜当做妹妹,怎能产生如此不堪的想法。

    李瑶洗漱完,倒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想她读书多年也见过不少男子,却是未产生任何悸动,或是旁的感情。

    难道她喜欢女子?

    不,李瑶摇头,她也见过不少女子,美丽的、柔弱的、英武的、强壮的、才学过人的、各种模样的女子,但李瑶只想与她们做朋友,她想与之携手,共同创造属于女子的时代。

    那刘瑜呢?

    李瑶再一次问自己,她猛地起身,拿起书,点燃蜡烛,仔细地翻看起来。

    对照孤女与夫人的爱情轨迹来比照她和刘瑜。

    孤女会主动抱夫人,时时刻刻缠在她身边,就连夫人的儿子的醋她也吃,更过分的是,会在床上问若是将军还活着,夫人还会让她碰吗?

    主动抱刘瑜?抱,但每次都是事出有因,是为安抚,是为姐姐对妹妹的疼爱。

    吃儿子的醋?刘瑜还没有儿子,她与自己成婚,日后也难有儿子,除非成事后,他有了心上人。

    李瑶想自己应当会放他自由,若是他不愿呆在自己身边,想嫁人生子便也随他。

    可为何想到刘瑜那未来可能出现的丈夫,李瑶心里有些异样,就非得成婚么?那男子会比自己对刘瑜更好么?

    这是姐姐对妹妹未来的担忧,李瑶确信自己也会这么担忧李瑛的未来。

    在床上……?

    额……在床上?

    打住打住,又开始偏了。

    李瑶又往后翻,从大量的激/情/戏中寻找孤女与夫人的心动痕迹。

    太好找了,孤女每日早上都会帮夫人描眉画眼,贪心地吃掉她唇上刚染的口脂,然后动情地说爱她。

    帮刘瑜描眉画眼,若是他需要,李瑶想自己会愿意的。

    吃掉他唇上的口脂,李瑶想到刘瑜如花瓣般饱满的唇瓣,下意识地舔唇,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本就发热的脸,这下更是红透了。

    说“爱他”?

    姐姐对妹妹表达喜爱也正常啊!

    以前她住家里时,李瑛每日都要问自己是不是最爱她。

    李瑶还是不能确定,她感觉自己对刘瑜有妄念,却又不知是否因为话本的引诱,让她把持不住自己。

    话本里的女子情谊太过温馨动人又香艳无比,她想,就算没有这般癖好的女子,看了,也会如她这般吧?

    这本书是从刘瑜那寻来,十分崭新,没有翻阅痕迹,阿瑜看过吗?

    他若是看了,是否也会如她一般,怀疑自己。

    这是真的不能再想下去,李瑶打定主意,把书塞在书箱的最下面,然后找机会偷偷还回去。

    已是深夜,李瑶蹑手蹑脚地下楼,在后院的井中舀了一勺凉水,泼在脸上。

    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又想起了她与刘瑜的初见。

    时光荏苒,曾经矮她一头的女子,已经出落得比她还高半个头,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下月便是她们的婚期,李瑶有些踌躇……

    她到底是不是磨镜啊……

    一夜未眠,李瑶眼下一片青黑,不出意外,又被顾以澜逮着狠狠嘲讽了一番。

    “李大人,昨晚又没睡好?眼下青黑,莫不是体虚气弱,这日后该如何侍奉公主。”

    “不劳顾大人忧心,下官年纪轻,身体好得很。”李瑶挺着脊背,不愿再与顾以澜虚与委蛇,恭敬回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顾以澜被她一句话气得跳脚,她年纪轻,身体好?这是在暗指他顾以澜年纪大,身体差啰?

    气煞他也。

    今日上朝,李瑶突然被皇帝点到:“翰林学士李遥何在?”

    “回禀陛下,臣在。”

    “朕忆起你擅工程水利之道,今工部左侍郎擢升工部尚书,工部侍郎之位空缺,你便从翰林院过去吧。”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瑶跪下叩首

    她资历浅,却入朝不过半载就升为正三品工部侍郎,怎叫人不眼红,但谁人都知她身后站着的是雍和公主,陛下宠爱女儿,提拔女婿谁敢说个不字?

    “平身吧!”

    “谢陛下!”

    给李瑶升完官,皇帝又点了其他官员,才算终于把这段时日被抓被砍头的官员填补齐。

    听完其他官员的汇报,皇帝感到困乏,刚想退朝,就听到侍卫来报:“陛下,十皇子回宫了。”

    “快宣!”听到儿子回来,刘修终于来了几分精神。

    自两年前,三王谋逆,他的儿子死的死贬的贬,只剩这个在外游历的十皇子和被他关在皇陵的五皇子。

    后继无人,挑无可挑。

    这个儿子母亲是个民间女子,且没有福气,入宫不过三载便暴病而亡。失去母妃,十皇子不受重视在宫中散养长大,后三王之乱时,他正好离京去亡母故乡游历,后听闻京中巨变,迟迟未归。

    刘修是不看好他的,但若是选身在皇陵的五皇子又万万不可,他在三王之乱时,因被三皇子威胁,加入叛乱,混乱中中了剑,从此不能人道。

    十皇子是他当下唯一可选的继承人。

    “儿臣刘璟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修一双浑浊的眸子上下打量自己这个从民间回来的儿子,身上江湖气太重,不像皇子倒像个平民,当个王爷还行,若是当皇帝,那是完全不够格的。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目光转瞬落在季元青身上。

    “季爱卿!”

    “陛下,臣在!”

    “季卿,朕记得你的父亲季岚曾做过朕的太傅,后又教过几载朕的皇子们,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

    “嗯!好,今十皇子回宫,朕龙心甚悦,擢令刑部尚书季元青兼任太傅。爱卿,往后朕便把十皇子交于你教导。”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季元青跪下叩首谢恩。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经三王之乱后,皇上便只剩这一位继承人,太子之位如无意外,非他莫属。但眼下回宫并未受封,一是因为十皇子治学不精,幼年放养,帝王之道也未学多少。二是他这些年混迹民间,一身装束气质不似皇子,更担不起一国储君的重担。

    但陛下也别无选择。

    季元青看着一派天真的十皇子,只觉得自己难堪大任。

    “璟儿,从明日起,便去太学报道。”

    “啊?是,儿臣遵旨!”刘璟满脸苦哈哈地接旨。

    要他舞刀弄枪还行,读书写字那是即刻入眠。还是江湖好,穷是穷了点,却逍遥又自在,他不想做这劳什子皇子,也做不来皇帝,更不喜勾心斗角,只想快意江湖,做天下第一侠客。

    但想起在宫外等他的女子,心里一片柔软。

    他可以吃苦,柔姐姐不能吃,她肚子里的孩儿更是不能吃苦,他会做全天下最好的父亲和丈夫,好好培育他们的孩子,会为了他们母子,搏一个锦绣前程。

    那样柔姐姐便不会再老想离开他了吧。

    “退朝!璟儿,你随朕过来。”

    “是,父皇。”

    退朝后,刘璟去全和殿,与父皇谈心。

    说是谈心,实为皇帝考核。

    一炷香后,刘璟气得刘修头疼欲裂,叫他滚到外面去跪一个时辰,又服了颗丹药才消气。

    而刘璟跪在全和殿外面,反而提起的心终于放下,父皇考的那些问题,他听在耳里如天书,看着父皇因他胡言乱语的答案而越来越黑的脸色,刘璟一个颗心高高吊起,生怕父皇气急叫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幸好只是跪着,离京之前这是他最擅长的事。

    日头渐高,刘瑜听闻十皇子归京,他特去十皇子宫殿等他,准备探一下自己这个皇弟的虚实,看到底是不是如他表现那般性子纯良。

    却不想迟迟没有等到刘璟,问了宫人才知,刘璟此时在全和殿罚跪。

    刘瑜去时,刘璟正缓缓起身,日头很烈,他麦色的俊脸上满是汗,刘璟浑不在意,抬起袖子随意擦去,又雀跃地问王公公自己是否可以离去。

    与当年他离宫时没有差别,似乎还染上了些随性的江湖气。

    完全不像个皇子。

    见到刘瑜,刘璟还分神辨认了一下,立刻惊喜道:“皇姐,你来看我啦?”

    “十皇弟,几年不见,长高了!”刘瑜脸上挂着客套的笑,礼貌却疏离。

    刘璟丝毫没有感受到刘瑜的冷淡,他原来在宫里时没有母妃,时常受到欺负,是九皇姐时时照拂,日子才好过些,她是刘璟的恩人。

    刘璟笑着点头,又道:“皇姐,我听说你下月要出嫁,弟弟在这提前道贺。今日还有急事,改日再拜访皇姐。”

    “好,你且先去吧!”

    “嗯!”刘璟得到刘瑜的答复,立刻快步往宫门方向走,刘瑜出去时,只瞧见着少年肆意奔跑的背影。

    刘瑜笑着摇头,这十皇弟不足为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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