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痛意沿脊柱向上攀爬,身上重物压坠的沉重感把意识向昏迷中拉去,四肢无力,最坏的打算是被车撞到出车祸,浑身的异样感却仿佛是下了一场大手术。大脑混乱如颠簸了一路的可乐,刚一睁开眼,就是汽水暴溢般的刺眼。

    是谁说的来着,多管闲事,报应自己。

    哦,是陈净仪自己一秒前想到的。

    “怎么回事啊张姐!我刚拉着我们家亮亮快被吓死了!”

    “谁知道啊!不过看样子啊,应该是司机闯红灯差点撞到老太太,两个学生及时把人老太太拉住了!”

    “哎呀张姐不对不对!我刚可是看到是那个男孩子先去拉老太太,那个女生啊要是不往回拉一把男生,老太太和他两个人都得被卷进车轮下面!”

    一圈围满了附近社区吃完晚饭散步的群众,宛若故事会六中分部现场版,你一句我一句堪比4K高清摄像头,把来去首尾补全。

    社区医生正在轮流检查在场三人的情况,交警大叔也正问询轿车司机,有热心的居委会阿姨拿来毯子和热水,安抚着看上去因为惊吓而魂不守舍的两位同学。

    事实上,“魂不守舍”这个词在这样的语境下,找到了它的词典例句。

    在他醉生梦死、疯狂度日而放荡不羁的安稳活过十多年后,唐潮在身上擦伤四处的情况下,用了八分钟,接受自己胸前多了二两肉的事实。

    “不会吧——”

    他又一次意识到了这具身体现在是个十七岁花季少女,头发很长,扎起马尾扭头会甩到自己的那种。

    “不会吧......”

    陈净仪扶额,她那么多“街上被星探发掘”、“发现老陈是个隐形富豪”和“成为仲平市202X年高考状元”的梦里,怎么偏偏选中这一个荒诞梦境变现?

    等等,她的项链吊坠没事吧?!

    “哎小帅哥啊你先别急着起来啊!让李老师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居委会阿姨热心肠的将陈净仪一把按着坐了下去,“啧啧,现在的孩子营养跟上了,长得可真高!”

    “不是阿姨!我真有特别——咳!咳!”陈净仪张口就皱起眉毛,不对劲的猛清嗓子。

    “再紧急的能有身体紧急!小伙子今天见义勇为,我们小区的张阿姨可真得谢谢你们!”

    阿姨实在地又按了一把,拿毯子把个一米八七的男生裹成受难蚕宝宝。

    可见,姜是老的辣,力气也是老人大。

    “噗呲!”

    唐潮在旁边,捧着热水,一不留神笑出声,半点没有灵魂互换当事人该有的惊慌失措。

    “这不太好笑吧?”陈净仪被唐潮的动静激的从毯子中抬头,明明装备好了她最凶狠的眼神,却实在对着这张看了十六年的面孔下不去狠眼。

    “......唐同学,你心好大啊。”她向前凑,直到确认项链没有问题后才认命般蜷缩在路边。

    “哎,看样子你知道我叫什么啊?”他咂咂嘴,“不过也是,我这个身子吧,六中也没几个人不认识的,只可惜我和它缘尽了,现在只能便宜送给你咯!”

    他顿了顿,“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件事,不然,总不能让你罩着我这身人民币玩家的帅哥皮肤,一无所知的乱晃荡吧。”

    唐潮说完,托腮三秒,主动称赞。

    “美女你皮肤挺好的。”

    陈净仪:......

    她很想回,帅哥你话挺多的。

    但总归不得不承认一点,有些宠儿确实自带招人喜欢的偏爱加成,与性别无关,与相貌无关,只与独一无二的这个个体有关。

    “谢谢阿姨!可我们晚上还有晚自习,再不赶紧回去就要迟到啦!”

    女孩子笑的甜蜜,一口一个阿姨姐姐,叫得围在身边的热心群众都拿看女儿的慈爱目光照拂‘她’。

    “天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学校安不安全啊……”居委会阿姨担心的询问道。

    “没事没事!真没什么大事儿,叔叔阿姨你们快去看看张奶奶那边的情况,我们就先回去啦!”

    拍拍校服上的尘土,理理头发,唐潮拉过陈净仪朝大家鞠一躬,脚步轻盈的转身离开。

    -

    “说真的,我这张脸长得还确实有点完美无缺。”

    唐潮在麦当劳吃下最后一口鸡块,对陈净仪的“脸”由衷点头发言。

    相信她,如果唐潮不是顶着一张陈净仪的脸,如果唐潮的语气没那么自然抒情,如果唐潮继续以一个女生的身份摄入一杯雪碧,一个巨无霸,两盒麦乐鸡块和一杯麦旋风的话,陈净仪很有冲动去把他更美好的身材,以最原始的方式展现给六中全体同仁。

    这个念头浮现的第一瞬间,陈净仪有被自己吓到。

    她是个一向求稳的人,为此,她可以舍去掉更多更鲜嫩的形容词,比如说可爱,比如说少女,比如说更多上帝视角分类时,郑乐珊或卫可琳们属于的框目。

    可现在,为什么面对的分明是名声远扬的六中校霸时,那种三令五申深埋过的鲜活自由又在拿小爪子挠起来。

    一定是不适应,一定是。

    陈净仪默念这句话的第三十遍时,看到唐潮又咬了一块麦乐鸡。

    小爪子又伸出来了。

    “同学你吃完了吗?”陈净仪还是没太适应这把嗓音,她时刻有种开了柯南变声器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遣返回小学。

    她下意识的看向左手的手表,却在那里除了绕了又绕的红润珠串之外一无所获。

    “我看一下表——”陈净仪还没起身,手刚触碰到三个小时前还属于自己的左臂时,就被唐潮一手拍开。

    “哎同学你说话归说话啊,干嘛大庭广众下和我进行肢体接触啊?”唐潮仍然端着那张脸蛋,语气宛若德育处主任宋华邦。

    “......有意思吗?”

    陈净仪两手一摊,面露凶光,尽管她有预感这看起来顶多像是呲起白牙的哈士奇。

    “我问,现在几点了?”

    “七点零五。”

    “距离我们呃......那个之后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分钟——”

    “嗨,同学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那个“啊?听起来不太符合精神文明建设啊!”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记住我叫什么名字,唐潮?”

    “是。”

    她就知道。

    “我叫陈净仪!耳东陈,好好听人讲话就会记住是干净的净,不乱用我的身体创造乱七八糟仪式感的仪!”

    “你要不要写在我手上,我怕记不住。”

    陈净仪舔了舔后槽牙,看着自己的嘴巴被这种老掉牙的土味话语糟蹋,有点崩溃。

    “嗨,我就是想看看到底魅力散发器的完成度是不是脸蛋。”唐潮笑眯眯的对她讲,”现在看来,我觉得还是原装的我说这句话比较迷人。

    陈净仪:......

    真的,她现在觉得情景喜剧里的罐头笑声配不上唐潮,他这种自恋狂,得要比弗利娇妻里的特写和专访。

    “如果可以的话,脖子上的项链请给我。”陈净仪看向他。

    “这个?”唐潮从脖颈前捞出,金灿灿的细链上挂着一轮弯月,缀着钻,折射日光。

    陈净仪点点头。

    “好。”

    诶?

    这么快?

    陈净仪万万没想到唐潮会答应的如此干脆。

    原本以为和顽劣成性的他,至少得兜上好几轮圈子。

    “花?”

    摘下项链,唐潮看着白玉月亮背面刻的字,挑起眉毛。

    “你不要看!”陈净仪迅速拿走。

    果然,还是不能太早下定论。

    “我猜,你现在在想问要不要试试今晚先睡一觉,说不定明天早上醒来就会恢复出厂设置?”

    唐潮倒是很自然而然的起身,将手伸进陈净仪正穿着的那件校服外套口袋,摸出自己的手机和一根棒棒糖。

    很奇怪。

    陈净仪僵了僵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伸手的时候,隔着薄薄衣物触摸到躯干的体温,酿在指腹,留在腰间,空气慢慢发酵,直烧的她顿了半分钟才支支吾吾接上话。

    “那你猜的倒是准,”她抿了抿嘴,“也许是借用了我比较聪明的脑袋。”

    “这个语气比较像我”唐潮笑,“不过,至于我猜测的你的猜测,按照我的推理百分之九十九明天早上醒来,必然还是这种帅哥上错身的情况。”

    “为什么?”

    “假如,你用流量抢红包,抢了两分钱,你什么反应?”

    “......你有点思维发散了唐潮。”

    “你看看,正常人都会觉得没必要。所以说,正常的灵魂互换现象为了避免这种令人感叹“没必要”的极差用户体验,怎么说也得维持一个月吧!”

    “呸呸呸!谁要和你互换至少一个月啊!”

    陈净仪是在刚准备上手打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被强制性收回了蠢蠢欲动的右手。

    第一重压力:她现在是个男儿身。

    第二重压力:要打打的也是自己的原装壳,何必呢?

    “还有一个大问题,我的分班考不是白考了吗!”她垂下头。

    焦虑得不到排遣,又被不熟悉的衣物香味充斥鼻腔,加剧焦虑。原有的坏习惯在新的身体里不起作用了——她不自觉抠弄头发的左手碰了壁,整个一寸头,扎手。

    “你该不会要说,因为我毁了你的分班考,就让我养你下半辈子吧,陈净仪同学?”

    唐潮眨了眨眼睛,讲老实话,这种体验实在有种开上帝视角视.奸自己表情管理的微妙。

    “这笔帐要是这么算就太不公平了美女,”他的表情倒是看上去闲适极了,不慌不忙,仿佛是在做语文课前演讲:“我原本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闲散富二代,用我公认帅气的外表为广大女性朋友带来精神慰藉,加上我娴熟优美的钢琴演奏技能,六中管弦乐团痛失天才学生,这么算下来,我人帅心善,给你打个亲情价,所以——”

    “你现在欠我一顿金拱门饭钱。”他总结陈词。

    “啊?”

    “食指借我用一下?”

    “干嘛?”

    “移动支付啊。”

    “不支持输密码吗?”

    “我懒。”

    手机付款提示音“叮咚”一声响,唐潮又买了一份麦旋风。

    “安啦,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他舔舔勺子,“我保证,你会在我的身体里有绝佳的学习体验。”

    “......你的话是投了五百万的保险吗,这么有可信力?”

    “但你除了相信我,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替代方案了不是吗?”

    陈净仪没想过这个词会用在唐潮身上,但她不得不承认,唐潮那狡黠的一笑,哪怕是她鼻子眼睛嘴巴看了十七年的脸蛋,一瞬间就被生动所点亮。

    “七点半了,我们得走了。”

    唐潮自来熟的看看表,起身背包,这次他长了教训,不再脑袋上施力,免得再被马尾迎面暴击。

    陈净仪皱眉疑惑,“我们现在这个状况,还要去哪儿?”

    总不能以这个错位的现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唐潮摸停下脚步,转过身,摸摸下巴,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告诉一名一年级小学生一加一等于二。

    “当然是我的轰趴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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