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断崖之上,容晚垂眸看向褚尽欢,飘然的声音落下来。

    许久未见,褚尽欢这人越发乖张,外表看上去是有几分斯文,内里却是坏透了的黑心莲。

    眼见褚尽欢手劲加重,容晚思索片刻,忽而捏诀起阵,繁复灵阵在雪夜寒时乍起。

    指尖一动,灵气四溢,断崖骤然下沉,几息间化为一览无余的平地,容晚的身形出现于众人眼前,却一分不曾踏入落乌界。

    私改上因界疆域不是大罪名,禁狱受几道天罚便是。

    褚尽欢不是第一次看见她私改疆域,手下的夙昼颈脉跳动,更是惹他烦躁,冷冰冰道,“仙上是嫌弃上因界疆域太广,想要献与本君投诚?”

    “我数三声。”容晚眼眸微眯,冷厉的眸光盯着褚尽欢,“你放开他。”

    “不放。”褚尽欢望见容晚毫不示弱的态度,手中力度渐渐加重。

    眼见夙昼呼吸大乱,往日白皙的面庞此刻气色尽失,已现浓重的青紫。

    “够了。”容晚指尖一抬,隔着两界结界,控着随便一把剑朝储尽欢飞去,剑风强劲,惊得储尽欢即刻偏头。

    他扯了下嘴角,原本玩味的神情骤然消失,如刺的目光直射在容晚脸上。

    悬浮空中的魔剑怔然碎裂,化为糜粉。

    “容容,”褚尽欢气笑,“我还真当你重疾出不了门,这又是要和容皓演哪一出啊?佯装重疾,攻我落乌界?还是来找这个小废物?”

    话里话外,储尽欢咄咄逼人,容晚却下意识地体会到些不明的意味。褚尽欢这个人总是言不由心,既然说了这话,十有八.九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此地。

    “后者。”容晚浅浅应了一声,“你想要怎样?”

    这人向来不按常理行事,以硬碰硬,吃亏的只有夙昼。

    果不其然,褚尽欢眼眸转了转,“五指成契,答应我一件事,我放过他。”

    “不……”夙昼忽而强撑着出声,他血迹斑斑的手指握住褚尽欢的玄铁护腕,冰冷的触感激的他浑身一颤。

    “你杀了我……”夙昼再无气力,无声而说,“杀了我。”

    他已有向死之心,死于谁手没什么区别。容晚是唯一一束细小的光,他不能抓住她,也不敢抓住。

    既然光亮总是会消散,他也不必连累容晚去结五指契约。

    她不是很喜欢这位戮君,夙昼看得出来。

    “呵!”褚尽欢松开他的脖颈,拍了拍少年尽是血污的脸颊,“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我?”

    被松开的一瞬间,身体求生的本能让夙昼大口喘息着,剧烈的咳嗽声只响过几声,便被他强压下去,死死咬着住唇。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望向不远处的女子,眼中被呛出的泪花把视线模糊,他努力出声,“别管我了,姐姐。”

    闻言,容晚可谓是恨铁不成钢,她从未见过如此这般的少年。

    他比常人坚强,不像个凡人,却又脆弱地连活着都不愿去想。

    “夙昼,我想你活着,你愿意吗?”容晚大概明白他心中顾虑,清浅出声,“不过是五指成契,没什么的。”

    “好啊,我愿意。”褚尽欢斜斜倚在墨色麒麟兽上,眼神颇为玩味,道,“答应我什么好呢?”

    容晚任凭褚尽欢自说自话,只是望着平躺在地的夙昼,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夙昼不想活着。

    年少时受家中爱护,衣食无忧,前途顺遂,便只是吃吃玩玩,功课上不求一鸣惊人,只要不太差劲便无所谓。

    后来,一夕之间,满门被屠只余他一人。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到是自及三灵混体给家里惹上祸事。

    怎么不会恨?

    他手握不晴剑,将参与夙州血案的人间势力一一屠尽,了却心头大恨,回过头却发现孤身一人,再无肆意玩闹的可能。

    此刻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容晚想,她告诉夙昼仇敌并非仅有人间界的那些,少年只以为她随口扯谎,哄他活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变强的念头,却又元灵尽碎再无修行的可能。

    一击再击,终是让他畏惧了未知前路。

    所以——

    并非是容晚对他不够好。

    这份好在夙昼眼中随时都会失去,所以他不敢依靠她,甚至畏惧她,以致于躲避她。

    因为,只要不曾拥有过,那就一定不会失去。

    “容容。”褚尽欢见她许久不说话,锐利的眸光从她脸上缓缓刮过,带着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弯起唇角道,“再不想好,我就反悔了。”

    “好。”容晚应道。

    听见她的声音,褚尽欢心情颇好,随意撒开身边的夙昼,不忿地踹了一脚,一步一步地往两界交界处去。

    容晚尽可能忽视一身玄裳的褚尽欢,瞳孔微缩着望向他身后的夙昼。

    那群歪瓜裂枣的卫兵们不知何时都已被遣散,此时只余他们三人,和那只卧倒在地,前爪按住夙昼的墨色麒麟兽。

    褚尽欢轻笑道,“容容,伸手。”

    一个极小的灵力漩涡出现于两界结界之中,如此这般,便不算越界。

    容晚不曾看过褚尽欢一眼,这张脸她永生都不会忘记,他长相极端正俊美,有几分文人之姿,却绝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好人。

    这一点,容晚与褚尽欢同门的那些年深有体会。

    容晚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白而干净的掌心朝上,却久久不见褚尽欢有动作。

    这是什么情况?容晚有些不悦,灵力漩涡开得过久,便瞒不住容皓。何况以褚尽欢的性子,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让他大闹上因宫,诸如当年三界极乐宴上的醉酒,褚尽欢暗地里被上因界的仙官嘲笑了数百年。

    垂眸一看,容晚瞧见他身形微微前倾,长睫垂下来掩住那双锐利的眼睛,眸光直直钉在她的手背上。

    那一道不晴剑痕醒目至极。

    褚尽欢沉默片刻,强行将她的手心翻过来,“不晴剑?自己划着玩?可是这剑痕不像习剑之人所留……不会是那个小废物吧,容晚。”

    此时容晚真是后悔没伸另外一只手,只可惜那一只手早已同旁人定过契。

    褚尽欢冷漠的声音落下来。

    “怎么办?我更想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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