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暖气很适宜,程暮一夜睡的很好,次日清晨她早早起来,给狗狗喂了食物和水,原店主还交代了每日清晨的狗狗集训。

    基本就是不能咬人不能吓客人之类的工作守则,程暮刚来想和他们打好关系就免去了说教,她拿着肉罐头挨个摸头和它们打招呼,算是互相认识一下。

    之后程暮简单的打扫了下店内卫生,看了眼时间才七点,丁蔓的飞机要七点半落地,过来估计到八点了。

    程暮打算七点半去机场接她,这会就开始收拾东西,她戴好帽子和手套,穿好白棉袄,手机充满电,又拿了个袋子提了一件更厚的长棉袄,然后拿好钥匙推开门。

    她和原店主约定的事租金她付,店内盈利也归她,狗狗疫苗治病等她回来报销,所以店的开关是程暮能做主的。

    但为了不影响店的名声,程暮决定之后还是尽量不出去。

    滨城的天很冷,寒风一个劲的往袖口里窜,还好程暮穿的很厚,这会街道上人很少,宠物店坐落在老社区的边上,正对一条很窄的街道。

    社区大部分住着上了年纪的人,早晨都带着口罩帽子在外面晨练,社区门口的早餐店刚出锅的包子冒着热气,昨天中午就没吃饭的程暮吞咽了下,还是决定先去接丁蔓。

    她在马路边上打了个出租车,出租车里面很暖和,路面上压着积雪,出租车安了防滑链还是开的很慢。

    程暮也不催,静静的坐着,司机像是刚起来,还打着哈欠,两人没有搭话,不到三十分钟,司机就将程暮送到了出站口。

    程暮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丁蔓已经下飞机了,程暮看着滨城机场四个大字,觉得陌生,她大学毕业来这的时候坐的是火车,后来三年就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程暮给丁蔓发了条消息,就蹲在地上等着。

    程暮望着接机口,等了大约十分钟,就看到一个穿着风衣的年轻女孩背着一个大包一个劲的朝她挥手。

    “丁蔓”程暮连忙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边走边从袋子里掏出长棉袄。

    丁蔓在南方常年高温,程暮想到她没有厚的衣服,也肯定没钱买棉袄。

    “程暮。”丁蔓没有说话,拉着行李箱看着程暮就傻笑着,程暮看她也笑了起来,把长棉袄套在她身上,随后摘下帽子和手套戴在她手上。

    “你南方来的,不抗冻穿好,我带你去吃早餐。”

    机场附近的早餐店很多,她们找了家暖和的店,要了两碗混沌和一笼小笼包,在等待的间隙,丁蔓率先开口。

    “你舅妈那一闹,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程暮突然想起来,丁蔓还不知道她租宠物店的事,就将昨日发生的事告诉了丁蔓。

    丁蔓第一反应是不会被骗吧,程暮让她放心,已经做过详细的攻略了。

    丁蔓是学法律的,对这些合同租约总是格外敏感。

    丁蔓叹了口气,随后视线扫过程霜右袖口下带着的白色护腕,面露心疼的拉过程暮的手。

    程暮任由她拉着,丁蔓轻轻揭开护腕,右手腕上是三道赤裸的黑红色疤痕一长两短,往上看胳膊上全是黑红色的小点。

    丁蔓鼻子一酸,瞬间眼眶就红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手腕三道是程暮高一割腕留下的,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小疤都是被霸凌的同学烫的。

    程暮看着丁蔓,嗓子突然有些哑,她故作轻松的道:“没事的,祛疤激光已经做了三次,再有最后一次,就彻底消失了。”

    程暮的语气很淡,甚至还带着安慰的笑意,她边说边带上护腕,手腕又传来一阵刺痛,程暮没有表现出来。

    丁蔓看着她假装的轻松,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盈满泪水的眼里带着心疼和不甘。

    “你那舅妈真不是个东西。”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咬着牙骂出来的。

    “虐待冷落了你十几年,高考前夜让杨乐往你床褥上泼水,害你高考重烧发挥失常,大学对你不管不问,现在又来毁了你的工作,如果是我,我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丁蔓说的很激动,眼睛连脸都是红的,程暮笑笑,也觉得眼眶热热的,她扭过头,不动声色的抹掉了挂在脸上的泪珠。

    丁蔓是个嘴硬心软爱掉眼泪的人,其实程暮从没告诉过她,舅妈只想让她早早辍学进工厂,给杨乐赚手术费。

    那年初中毕业她考上市重点高中,本可以和丁蔓去一所中学的,但被舅妈藏起了通知书,延误了报名时间。

    后来是县里一所女子高中的校长看她学习不错,破格免学费将她录取,那所高中是县里最差的高中,里面的女孩子就是去混日子的。

    化妆美甲,抽烟纹身孤立同学无事不干,程暮作为好学生一进去就遭到了她们的孤立。

    这也正落了舅妈下怀,她料定程暮在这没个出息也就没在阻止,程暮也学聪明了,进去的第二场考试她就全考了不及格,后来帮她们洗衣服买烟,渐渐的她也不再是她们的眼中钉,程暮就这样装了两年。

    而高中因为一些事情得罪了校长的女儿,也就是霸凌了她将近一年的女孩,胳膊上的疤都是她烫的,舅妈发现后让程暮辍学去工厂打工。

    程暮还想参加高考,她咬着牙夜里回来顶着伤学习,她住在一间不到五平米的杂货间,一半堆满了纸箱,一半摆着一张矮床。

    夏天很热,杂货间里没有空调,程暮就用纸叠成一个扇子,边扇边看书,因为中暑夜里晕了又热醒无数次,高考前夕,程暮自以为学渣的形象伪装的很好,但舅妈还是不放心,她指挥杨乐端水给她的屋子降温。

    结果杨乐将水全泼在了她的床褥上,还泼湿了她的复习资料,舅妈假模假样的喊走了杨乐,舅舅来看了眼叹口气也走了。

    程暮本想睡在地板上,但木箱子占据了大部分位置,留下的空间连平躺都不够,程霜揭下湿的被褥,在床板上躺了一夜,偏偏那晚下了暴雨。

    又潮又湿,程暮第二日高烧三十九度,连药都没吃上,脑子又昏又胀就上了考场。

    考试成绩比预想的低了将近一百分,四百出头,只够上个二本。

    程暮告诉舅妈她试卷全都看不懂,出分那几天暗自留意着时间,后来志愿是去网吧填的,那时候她身无分文,舅舅发现后偷偷给了她两百上大学坐火车的路费。

    大学她报了医学,毕业后成了一名骨科医生。

    大学四年,身无分文开学,贷款打工上课这几乎就是她大学唯一干的事。

    程暮是个会暗示自己忘记疼痛的人,时隔多年,对那家人她已经渐渐淡忘。

    丁蔓对这些并不知晓全貌。

    不一会了馄饨被端了上来,腾腾的冒着热气,程暮笑道:“好啦,过去的事现在提也没意义了,快吃吧,好不容易见一面。”

    丁蔓皱着眉头扯了两张纸,擦干眼泪,拿起了勺子。

    “小心烫。”

    程暮和丁蔓都没在说话,她们彼此太过了解,大到人生规划,小到工作进展,所以即便多年不见要问的也并不多。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吃完饭后程暮看也才八点多左右,丁蔓说工作是下午的,她想带丁蔓回宠物店休息下,丁蔓刚想说话却被老板的电话打断。

    电话那头传来老板催促的声音,让她十一点前到岗准备资料,程暮对老板压迫不满,丁蔓却没心没肺的说老板是器重她,再不过一年,她就能转正拿下律师职业证,到时候就能把外婆接过来享福了。

    丁蔓从小和外婆长大,感情很深厚。

    丁蔓临走前要把棉袄还给程暮,程暮让她穿着,连同帽子手套都留给了她,程暮目送她上了车,看着她离开后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

    程暮买了一大袋东西,包括营养品,熬夜的蒸汽眼罩和颈椎按摩仪,还有一些化妆品和护手霜之类的,出来转身就进了一家快递站,把东西寄到了丁蔓的律所。

    程暮工作了三年,因为能力出众工资也还算可以,有点积蓄,如果不是丁蔓住在律所,她恐怕会连牛奶水果和泡脚桶一并给寄过去。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程暮回了狗咖,一开门狗子们都围了上来,往程暮身上窜,程暮被怼的无奈仰着头笑。

    还顺道问候了那只窝在墙角不动的萨摩耶,让其他狗学学人家多稳重。

    她跳过狗子放下包,忽然闻到空气中的一股异味,程暮觉的奇怪,顺着味道找去,突然发现笼子旁边多了一坨便便。

    不用想程暮就知道是谁干的,罪魁狗就是那只稳重的萨摩耶,程暮现在看它眼神觉得全是心虚。

    狗咖因为狗狗比较多,店长都会在特定的地方铺上垫子,训练他们去那里排泄,但也有些小狗调皮捣蛋,比如这只一岁多的小萨摩耶。

    程暮无奈笑着摇摇头,拿了张纸包起来扔到了特定位置,然后用湿巾擦了那块地板,又消了毒清理了垃圾。

    大部分小狗在一两岁的时候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程暮对这些毛孩子一向很耐心。

    收拾完洗了手,程暮又坐到了那张毛毛虫沙发上,刚坐下小泰迪又过来求抱,程暮也乐意抱它,她觉得很治愈自己。

    程暮弯腰抱起它放到膝盖上,笑着摸了摸,手机屏幕亮起,提醒她明日是父母的忌日,是啊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从上大学起,她无论多穷,都会在父母忌日的时候坐火车过来,在她们的墓碑旁坐上一天。

    有时实在没钱买花,就用纸叠,或者在路边摘一束野花,她知道爸妈不会在意这些虚的,只要能见到她就很高兴了。

    下午店里没人来,程暮闲的无聊,看到柜台有些简单恶厨具,做甜品的烘焙机器,就去买了些面粉鸡蛋和白砂糖,拿出带来的牛奶,在网上搜了攻略,想试试做蛋挞。

    做的过程非常流畅,程霜信心百倍,结果出来的效果并不尽人意,五个蛋挞又扁又黑。

    程暮觉得一定是没用形具固定好,还有火候没掌握好,她并不灰心,吃了那五个蛋挞,准备下次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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