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马路上疾驰,染着风雪的街景急速倒退,江挚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的点着拨号键。

    而传出的免提声只有“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一遍又一遍,江挚面色冷静克制到极致,但那双瞳孔却黑如深渊,不见一丝天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不知过了多久,江挚猛地刹停汽车,推开车门就朝着滨城机场狂奔而去。

    他神色无比焦急,奔走寻觅在机场大门,大衣之下还穿着黑色的睡衣裤,面对乘客异样的阳光,他似乎完全看不见一般。

    江挚气喘吁吁,不知道奔波寻找了多久,他用尽了他这辈子最快的跑步速度,从大门到安检处,再到检票口。

    他左顾右盼祈祷着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他多么希望她出现在自己身后,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

    而事实是,寒风刺骨的机场,他穿着单薄,人流涌动,他被淹没在人潮之内,他根本找不到相见的人。

    他迷茫的站在大厅内,看着闪着蓝光的航班刷新牌,他才突然发现,原来他对程暮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不知道她要去哪座城市,更不知道她是不是坐飞机走。

    江挚伫立于涌动的人流中,行李箱滑轮的滚动声不绝于耳,他低着头,手里提着车钥匙,逆着人群前进的方向站立,他突然觉得一股无比茫然的恐惧在心头无限蔓延。

    他从来没有感到这样害怕,就像被人偷走了心脏,就像未来的世界瞬间崩塌了一般。

    他的视线酌减聚焦,四周的世界变的模糊,程暮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放映。

    她的绝情和隐瞒,疏离和冷漠就像一把刀一样,一点一点的插入他的肺腑,让他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后来的江挚去了很多地方,他离开机场去了宠物店,从原店主那得知程暮准备走的打算,而后他的车速变的很慢。

    像是完全绝望一般,他独自开过了很多地方,从他们一起去过的咖啡厅,到滑雪场,吃过的街边混沌摊,再到滑雪场,新年灯会的那条街道。

    如今新年已过,那条原本繁华灯火辉煌的街道如今已被扫荡一空,江挚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只是麻木的去到一个又一个地方,仿佛只要他不停下来就不用接受程暮离开的这个事实,又或许他还有一丝极小的希望偶遇她。

    或许就在下一个拐角,他整整找了一天,从旭日初升到日头西斜,最后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了。

    夜幕降临,他推开门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这房的隔音太好,屋外听不见一点动静。

    另一边,程暮和丁蔓在屋子里待了一天,程暮看了眼屋外已经全暗的天,她提起包背在肩上,拿起手机准备离开。

    而随后按了下手机开关,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一天,程暮不得已只能在丁蔓那充一会电。

    丁蔓坐在床上陪着程暮,她的手机经常没电关机,是因为那是她大学打工赚钱自己买的手机,到如今已经用了将近十年了。

    即便她保护的再好,手机电池也早已经亏损严重,而程暮太过节俭,愣是觉得没用,不舍的买新的。

    大概过了几分钟,程暮的手机开机,充了大概十几度,她一点开通话记录,就看到了江挚打来的六十几通电话。

    程暮眉头微皱,她顿时有些心慌,拨通江挚的电话就给他回了过去,而过了很久,那边始终没人接通。

    程暮有些待不住了,她拔掉充电器,背起包就准备走。

    丁蔓也起身准备送程暮,丁蔓看着消瘦许多的程暮,临了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她。

    她们今日聊了许多,丁蔓也哭了许久,她当真是心疼程暮。

    有了谷衡的陪伴后,她才明白一个人奔波的生活有多孤寂和折磨,纵是如此,她从前好歹还有一个外婆和不太管事的爸。

    而程暮什么也没有,像她这样的人,即便是简单的活着,都要拼劲了全身的力气。

    而人的忍受能力总是有极限的,到了那个顶点后,任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压垮她。

    而她觉得,程暮已经快到这个极限了,所以她支持她离开。

    丁蔓太了解程暮了,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她都能感同身受,她告诉程暮她会永远支持她,无论她做什么。

    程暮欣慰的回抱住了她,而后就转身匆匆离开,打了个车回江挚住处。

    车子走了很久,期间程暮用手机又打了很多次电话,手机点亮耗尽干脆关机了。

    程暮隐隐有些不安,夜空漆黑如墨,程暮一下车,紧了紧衣襟就匆忙望楼上赶去。

    她按下电梯,走到江挚家门口后,想了想输入了他改成自己生日的密码,一阵机械声响起,门被推开。

    程暮缓缓推开门,挪动步子走进,屋内没有开灯,程暮以为江挚不在家,她试探性的叫了两声,没人答应。

    程暮却隐约闻到一丝酒味,她有些疑惑,缓缓抬手打开灯。

    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的客厅,桌椅翻到,水杯花瓶全都被杂碎,墙上的画框摇摇欲坠,满地的瓷片和玻璃渣。

    白色的墙上还往下滴着红酒,书架被推倒,纸张零零散散的铺了一地,和玻璃片混在一起,整个屋子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程暮眉头紧皱,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准备抬腿往里面走,就踩到了江挚昨天穿的那件黑色大衣,它被乱丢在鞋凳上,鞋凳像是被踢了一样划出好几米。

    程暮觉得大事不妙,以江挚的性格,他得是经历了多大的打击才会这样发疯。

    她的视线往江挚紧闭的卧室门看去,程暮摘下包放在沙发上,踮着脚躲开满地的瓷片,一点点往江挚卧室门挪去。

    程暮先是试探着敲了两下门,屋内没有人回应,程暮又叫了声江挚,依旧没有人回应。

    程暮不得已,只好等了两秒后缓缓推开门,门才推开半扇,程暮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红酒味。

    屋内拉着窗帘,黑没有一丝光亮,程暮捂了捂鼻子,缓缓抬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一眼就看到了江挚从床脚伸出的长腿,还有被拉下床,正凌乱的扑在地上的被子。

    程暮眉头皱更紧,她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瘫靠在靠窗床边的江挚,他后背靠在床沿上,双眸紧闭,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

    身边是零零散散堆了一地的空酒瓶,还有他手边一整箱未动的红酒,江挚脸颊通红,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睡衣。

    他右手还紧紧的攥着喝了一半的红酒瓶,而程暮定睛一看,他握着酒瓶的掌心正浸满了鲜血,站在酒瓶上,顺着酒瓶正往地上滴上。

    程暮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而此刻她也没时间去想那些,她忙将手里的手机扔在床上,然后蹲下俯身去抽他手里的酒瓶。

    程暮皱着眉头,呼吸有些急切,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扯痛了江挚,好不容易将酒瓶抽出来后,程暮摊开江挚的掌心。

    看到了一道血淋淋的玻璃划痕,程暮皱眉看着他,似乎是气他多大了也不会照顾好自己。

    她转身回自己屋里去提药箱,作为专业医生,她对这套流程熟悉之至,她将江挚的伤口消毒,站着酒精的棉签沾上伤口的瞬间。

    江挚疼的眉头微皱,嘴角却还在低声念着:“程暮,别走…别走…”

    程暮抬眼看着他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眼里闪过一阵心疼,她当即预料到他为什么会成这样,竟是怕自己走了吗。

    程暮眼里思绪复杂,她看着江挚,眼眶微红,而后她再度低头,很快便止住血用纱布帮他包扎好。

    然后她用手捡起空瓶子放进箱子,玻璃轻轻碰响,江挚闭着眸子又微微皱了一下。

    程暮清理完地面就想将江挚扶到床上,她搂着江挚的胳膊,试图让他在自己肩膀上借力,而江挚却似完全喝醉瘫软一般,不使任何力。

    程暮好不容易将他扶起来,却脚下打滑一失力身子一斜,江挚身体猛地滑了下去,后背重重的磕在了干硬的床沿上。

    程暮惊呼出声,忙再度弯腰去看江挚,她伸手帮他揉磕疼的后背,而江挚此刻却仿佛毫无知觉般,不吭一声。

    程暮的手触碰到他瘦削的脊背,她心一惊,往日他穿着厚厚的大衣,个子很高,程暮从来没注意到,他已经瘦成了这样。

    而后程暮又将他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尝试了各种角度终于将他搬到了床上。

    程暮坐在床边,将他的身体摆正,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准备去给他倒杯水,却被身后的人紧紧握住手腕。

    程暮回头,她披在肩头的长发有些凌乱,江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此刻他直直的盯着程暮,眼神一点点挪动也没有。

    他眼神带着醉酒后的朦胧,而瞳孔却紧紧的盯着程暮的脸,程暮有些懵,她刚下弯腰问江挚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挚却突然笑了,笑的伤情可悲,他眼角顺势滑下了泪水,声音哑然:“没想到梦里还能见到你…”

    程暮身躯微动,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

    江挚眼角的泪滑落到底,他满眼的缱倦,看着程暮说:“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吧,我以后再也找不到你了…”

    说到这江挚躺在床上,看着程暮脸颊通红,笑的自嘲刺骨,眸子里却满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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