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马路尽头清脆的警笛声也霎时响起,红蓝色的车顶灯在漆黑的寒夜格外刺眼,李帆顿时慌不择路,咬着牙朝着地上的两人咒骂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恶狠狠的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就慌乱的领着另外几个黑衣人窜进了漆黑的巷道,警车飞驰而来,路边车被猛地刹停,应声冲下来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抬腿就沿着他们逃走的路追去。

    看警察来了,那司机才敢冲上来查看情况,两人倒在血泊里,那女孩的白色羽绒服沾满了地上的血,她眉头紧皱,疼痛的趴在雪地里,身体脱力压在那男孩的胳膊上。

    两人倒在一起,混着地上的厚重积雪和血液,漫天大雪飘零而下,司机哪见过这等惨状,他满脸的恐惧和震惊,迟疑着要不要去扶。

    而程暮却强撑着近乎散架的脊背,忍下身体传来的剧痛,用那只好的胳膊强撑在地上起身,转头去看向旁边奄奄一息的江挚。

    程暮跪在他身前,江挚满头的血,全身的衣服都残破不堪,程暮的两只手颤抖的摸上他的身体。

    可他满身的伤,程暮根本无处下手,她甚至都不敢碰他。

    程暮顿时觉得心刀割般的疼,她眼泪决堤,在脸上肆虐,残留的理智告诉她此刻不能碰江挚,她手虚浮在他的青紫的脸上,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江挚的脸上。

    已经近乎昏迷的江挚似乎被这份湿热砸醒,他缓缓睁开眸子,睁开沾着血的眼角,嘴角用尽权利扯出一抹笑,他嘴唇微张,声音虚脱到几乎听不见:

    “别哭,不就是…提前住院而已……”

    他极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没事,但他根本看不到,此刻他满头的血,看起来有多么恐怖,程暮哭的喘不上气,她身躯抽搐,此刻她的镇定克制早已溃散,她只是止不住的哭,眼泪像失灵的水龙头般从她的眼眶夺出。

    突然,耳边响起了救护车响彻云霄的叫声,惊醒街边早已沉寂的店铺,救护车刹停,一堆医护人员推着单价跨了车。

    程暮也疼的意识逐渐模糊,后来她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只觉得耳边萦满了噪杂的脚步声,车声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红蓝色的灯光扑朔在她微眯的眸子里,她记得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眼,是偏头看着闭着眼睛,头上缠满纱布的江挚,他们正在给他急救点击胸口,他震荡的胸腔就就像一下下电在了程暮的心口。

    从她父母离开后,她已经太久没感受到这种心口撕裂的疼痛了。

    那种噬心的疼痛一路蔓延到喉咙,程暮的泪水自眼角无声的滑落,这一刻,程暮才真切的意识到,江挚原来早已化作她身体的脊髓和骨血,血肉相融,再也无法分割。

    原来人真的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程暮心中只余悔恨,就和当年父母离开时一般。

    程暮再也撑不住了,她缓缓阖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程暮的心里只想着,若江挚醒不来,她也就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吧。

    救护车的鸣笛声刺破凄寒彻骨的黑夜,担架的车轮被推着在应急楼道狂奔,“啪”两间挨着的手术室的大灯同时亮起。

    屋外的手术灯牌也亮起倒计时,又是与五年前同样的雪夜,门外两个护士不停的打着电话,联系着他们的家属。

    这次与上次不同的是,只一次,两个手机都被人接起。

    “你好,请问是江挚的家属吗?”

    “我是江挚的妈妈。”

    “你好,请问是程暮的家属吗?”

    电话那头丁蔓眸子闪过一阵异色,说了句:“是。”

    三天后的早晨,滨城暴雪将歇,医院的住院楼依旧被埋在积雪中,某二层的住院病房内,窗帘被人缓缓拉开,丁蔓转身拿起热毛巾,坐到了程暮的病床旁,给她擦起了脸。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条胳膊被支架固定着,缠着很厚的绷带,脸色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像一只失了生机的白瓷娃娃。

    丁蔓帮她擦完了脸,又开始擦手,她忧虑而心疼的看着程暮,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电话那头是某当事人咨询她某个大案子的。

    丁蔓却早已为了照顾程暮请了半月的假,她随口回绝掉,挂掉电话,抬手帮程暮拉了拉被子。

    一抬眼,病房的门口走进了一个提着水果和一袋衣物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皮衣,头发微卷,脸色也略显疲态。

    “你怎么又来了?”丁蔓略显惊讶问道。

    从丁蔓来陪床的第一天起,谷衡就白天工作,晚上来彻夜的守在病房门口,昨晚丁蔓好不容易把他撵回去,哪知他今天又来了。

    “我在家待着实在心急,来看看还有什么能帮忙的,顺道给你从家带了些换洗的衣服。”

    谷衡顺手将袋子放在桌子上,而后抬步站到丁蔓的旁边,双手轻轻捏上她的肩膀,开始帮她按摩,舒缓疲劳。

    他看向床上的一脸病气的程暮,担忧问道:“怎么样,今天情况好点了吗?”

    丁蔓仰头感受着肩膀被按压的酸痛,看了眼还不见醒的程暮,又叹了口气道:“那一棍打裂了她的背骨,胳膊也骨折了,医生说情绪波动也太大,所以醒来时间也不确定。”

    丁蔓看着程暮的脸,显然无心放松,她随手扒下谷衡的手,眸子里满是心疼和忧虑,止不住的叹气。

    谷衡垂下眼帘,手抚上丁蔓的手,轻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谷衡的掌心传来温热,他的嗓音清亮:“万幸她们俩命都保住了,假以时日,都会痊愈的。”

    说道这,丁蔓猛地攥紧拳头,咬着牙道:“我早该猜到,出狱后一无所有的李帆不会善罢甘休,警察把他缉拿归案后,审讯了短短一日,他就把幕后指使的曹英给供了出来。”

    “连同那几个黑衣人,都是和他一同出狱的亡命之徒,他们甚至把护照和签证都办了下来,那晚就准备杀了江挚,然后逃出国。”

    丁蔓现在想来还一阵后怕,她眉头微皱:“我真不敢想象,那晚程暮如果没有返回,司机没有及时报警,后果会有多可怕。”

    “丁蔓?”突然,床头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呼唤声。

    丁蔓猛地扭头,不知何时,程暮已经苏醒,她耷拉着眼睛,眸子里还满是憔悴,丁蔓喜出望外,她忙靠近床头,贴近程暮: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丁蔓如释重负。

    “江挚呢?”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动,醒来的第一句就开始问江挚。

    丁蔓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胳膊,轻轻道:“他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应该还没醒。”

    程暮似荒原的眸子眨了眨,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她又问:“他在哪儿?”

    丁蔓都耐心的告诉她:“他也住在这栋楼,你在六楼,他在九楼,他父母正陪着他呢。”到今天为止,丁蔓只去问了他的情况,还没有去看他。

    因为江挚的父母都来守在了他的身边,丁蔓不知道以何种身份去看望。

    程暮睡了三天,刚刚醒来,脑子还有些呆滞,只怔怔的盯着天花板,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暴雪夜江挚浑身是血的时候。

    丁蔓看她一时还缓不过来,思虑片刻拉着谷衡起身去叫医生。

    丁蔓走后,程暮躺在病床上,她略微偏头环顾了一圈自己的身体,看到胳膊处缠着绷带和支架,她轻轻仰了下后背,顿觉一股撕裂般的疼痛。

    身为骨科医生的程暮已然猜到了自己的伤势,她霎时就想到,她只挨了两下,都伤成了这样,浑身是血的江挚该有多疼啊。

    一想到这儿,程暮只觉得心脏像刀割一般的疼,她疼的闭上眸子,可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片刻,主治医生带着助理前来,丁蔓和谷衡跟在身后,医生带着仪器来检查了程暮的各项身体指标,程暮看到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医生,眼神微顿:

    “张主任?”程暮曾在这个医院工作的时候,张主任是她的直系领导,是整个骨科科室最有威望和德高望重的人。

    张主任检查完后,他还记得程暮,开口寒暄,语气带着对病人和后辈的慰藉:

    “小程,我不知道你这这几年经历了什么,但既然受了伤就好好疗愈,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感受到骨头伤到多重。”

    程暮唇角微动,内心五味杂陈,只轻声说了一句:“好。”

    丁蔓和谷衡送张主任出去,刚准备关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已久的谢望,丁蔓脸色微变,谢望神色严肃,就与上次来质问丁蔓时一般无二。

    丁蔓怕他刺激刚醒的程暮,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谢望往里面看了眼,不顾丁蔓的阻拦,一把推开谷衡直接冲进了病房,站在病床前冷漠的看着程暮,眼里压着气愤。

    程暮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程暮看他眼熟,稍一回忆就想到,五年前她们在滑雪场见过,他是江挚的朋友。

    丁蔓表情严肃走进来,对着谢望道:“程暮才刚醒,经不起刺激,有什么话等她身体稳定了再说行吗?”

    谢望却是轻叱一声:“江挚伤的比她重一百倍,我来就想单独问她一些事,她难道金贵的连几句话也说不了吗?”

    丁蔓还想开口阻拦,却听到程暮低沉的嗓音:“没事的,丁蔓你们先出去吧。”

    丁蔓无奈,只好再三犹豫下带着谷衡出去,守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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