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挚没有再回应她,只是朝着门外走了出去,转手轻手带上了门。

    屋外寒风冷冽,竟又突然飘起了小雪花,江挚走的很慢,他并不着急去追程暮,走到马路边上的时候。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江挚。”程暮靠在旁边的洋槐树上,默默看着江挚,而后缓缓起身走了过来。

    江挚站在原地抬起胳膊去接她的手,程暮自然的把手搭了上去,程暮玩笑的问道:

    “你出来追我不应该跑起来吗,怎么还不紧不慢的散着步。”程暮的语气更多的是调侃。

    江挚低头轻笑,两只手包裹着程暮冻红的手轻轻摩挲,声音漫不经心,语气却是格外的认真,他道: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走。”

    程暮闻言,脸上调侃的神色缓缓敛去,转而代替的是一瞬的愣神,她似乎没想到江挚会这么说。

    程暮看着江挚认真的眸子良久,他的神色里满是对她的信任和对这份感情的笃定,那一刻,程暮的心是暖的。

    在外人眼里,她软弱爱逃避,这份感情里,江挚付出的真心远大于她,可唯独江挚懂她,他是那样笃定,懂她和他一起承担未来的决心和勇气。

    程暮觉得很安心,比起江挚爱她,让她更幸福的是他也相信,自己对他的这份爱也坚定不渝。

    程暮觉得心口暖暖的,良久,她缓缓抬头,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问道:“你爸妈…还好吧……”

    清冷的零星扑打在程暮的脸上,她脸颊被冻的通红,试探的语气里带着内疚,尽管她极力想掩去眼里的失落,可还是被江挚看在眼里。

    江挚太过了解她,他干涩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心疼,他张开胳膊抱住程暮,寒风冷冽,江挚的胳膊紧了又紧。

    程暮的头抵在他大衣的肩膀处,程暮的眼里是克制住的失落,她不知道江挚最是看不得她这种眼神。

    江挚俯下身子又紧了紧胳膊,他的脸贴在程暮的鬓角轻摩了两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摸着她的背,俯在她身后极为安心的声音低声道:

    “没事的相信我,都交给我。”

    程暮听着耳畔传来的轻语,她的身体传来被包裹的温暖,程暮嗓音沙哑:“你别…为了我和你爸妈吵架……”

    “好…”江挚的声音让人安心。

    不知为何,江挚说交给她,程暮就真的相信,他能处理好。

    所以后来的几天,程暮忙着新医院入职的事,也没再过问江挚父母的事。

    程暮新入职的这家医院是滨城最大的市医院,也是程暮当年大学毕业就来工作的地方,当年她的舅妈也是在这找到的她。

    兜兜转转程暮还是回到了这里,当年她为了躲避舅妈一心想逃离这里,而今再回来却是一片泰然。

    再回顾往事,当年避之如蛇蝎的人和无法言说的伤痛,如今想起来也轻的像一片云朵一般。

    程暮没再听说过那家人的消息,如今唯一还记得的就是那间酷热难耐蚊虫遍地的小杂货屋,还有宿在那张木板床上的一个个难熬的痛痒暑夜。

    那些记忆就像裹住她五感的一张塑料膜,虽不致命,可她却无一刻不在受其害。

    以至于后来的无数个她从江挚怀抱中醒来的寒夜,她总会抬眸静静的看着江挚的眉眼,听着他安眠的呼吸,静静的感受着江挚身体传来的温度。

    漆黑如墨的寒夜,窗外隐着灯光,四周静谧,耳边只有江挚平稳的呼吸声,屋子内温暖静谧,暗影交错,在这种时刻,程暮从来舍不得睡,她只想这种日子长些,再长些。

    江挚不懂,她有多么多么的珍惜这种温暖和安宁。

    像是沁人她肺腑的温度,无声的一点一点的抚慰着她的伤疤,程暮或许是太过感性,她不止一次的在深夜,静静看着江挚的脸庞流下泪水。

    那是幸福的泪水。

    而后来这样的时刻遍布在她们的生活琐事里,她们的生活就像是两块不用磨合的玉器,严丝合缝的接轨在一起。

    程暮朝九晚五的上班,江挚和程暮同居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居家办公,程暮每天很早就得出门上班,江挚总会给她的保温杯子里灌好热水,提前起床帮她热好早餐,而后亲自送她到出门。

    程暮从前中午忙经常加班不回去,吃饭也饥一顿饱一顿,现在江挚总会做好饭送过去,早早的等在医院外面,或者直接开车过去接程暮去吃饭,那段时间,程暮总觉的江挚每天都很闲。

    大把大把的时间围着她转。

    后来才知道,江挚将身为公司第二大股东的大半股份都折现转卖了出去,只经营这自己原本的设计室,而这间设计室由他独自承办,独自运营,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居家办公。

    江挚自留学回来就进了这家设计公司,没遇到程暮之前,他的生活基本都被工作占据,经常忙得昼夜颠倒。

    因此他卖出的股份也会是一笔足以负担他后半辈子的资金,江挚做出这个决定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去适应程暮的工作节奏。

    她想工作,他就可以居家办公,她不喜欢社交,他就可以缩小自己的圈子,她不喜欢等待,他就可以每天等着她回家。

    这件事江挚悄悄的就给办了,谁也没有惊动,他没有告诉父母,甚至也没有告诉程暮,因为他知道,她们都会反对。

    江挚后来将这件事告诉了父母,她们很生气,而江挚只是静静的承受着她们的怒火,而愤怒平息之余,她们当然明白,这就是儿子口中的为她调频。

    她们早该明白的,儿子从来就是这种执拗的性子,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做好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不知怎的,霓生和江信突然就妥协了,告诉江挚随他去吧,人生的意义不再长短,而在于幸福。

    那时的江挚对父母的行为和话语都深感奇怪,但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也没再多问,只忙着去筹备和程暮的婚礼。

    程暮得知此事无可奈何,也只好随他去了。

    那日之后,江挚和程暮将婚期定到了三月末旬,他们的生活也归于安宁,不论程暮何时回家,十三楼的那盏微黄的灯光永远都是亮着的。

    程暮没晚回家,总要抬头望向那抹光亮,她知道江挚正在灯下等着她回家。

    程暮回来的晚了,江挚会做好晚饭直接端上来,程暮不用加班回来的早,她们会在日暮之时,一起在厨房前做饭。

    屋外暴雪纷飞,她们有说有笑,赏着窗外的雪景,江挚一手拿勺,一手揭开锅盖,汹涌的热气扑打在他的脸上,伴随着屋内的暖气,江挚的脸上总会被热的染上红晕。

    这时在一边摆弄蔬菜的程暮,总会笑着踮起脚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屋外凉风徐徐,零星的雪花会散进来,他们会迎着渐暗的天色,厨房微黄的灯光打在他们的脸上。

    他们总会一边做着饭,一边赏着窗外的雪景,说笑着白天发生的事,聊得乐此不疲,每到这时,时间总会变的格外的慢。

    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抹光亮没入无边墨色,整座城市染上寂静的黑暗。

    程暮冬天喜欢穿凉拖,洗完澡喜欢光脚在地上跑,江挚特意买来了地毯,铺满了整个客厅和卧室。

    程暮因为胃病的缘故,心火旺盛,她很喜欢冬天喝凉水,江挚知道后就每天管着她,但程暮还是会在江挚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喝,江挚无奈只能将家里的饮水机的凉水口全都拆掉,统一换成了常温的出水口。

    后来他专门带程暮去医院,拍了胃病的单子,医生开了养胃的中药,在程暮的再三推拒和阻挠下,江挚还是软声软语的将中药带回了家。

    往后的每天晚上程暮回家,都能看到正在厨房熬中药的江挚,和闻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的苦涩的中药味。

    程暮生平最怕喝药,因此每到江挚把那碗黑乎乎的中药端上来的时候,程暮的脑袋就开始飞速运转,想着怎么支开江挚逃避喝药。

    程暮的胃病拖了几年,早年经常会犯急性肠胃炎,夜里翻来覆去疼的睡不着,而她一直靠吃西药维持,迟迟不去治疗就是为了逃避喝中药。

    而江挚不论她说什么,只静静的坐在旁边,一脸严肃,必须要亲眼看到她把药喝下去。

    家里的几乎所有的事都是程暮说了算,可唯独在一些关键的事上,在江挚这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比如当年江挚一怒之下曝光李帆一家逃税,比如江挚辞职卖股份为了多处时间陪程暮,再比如为了程暮的身体监督他喝药。

    程暮无可奈何,任何心思都骗不过江挚,只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连着喝了一个月的中药,生生的把胃养成了铁胃。

    而江挚对她的照料远不止这一件,程暮工作日经常一天三四台手术连轴转,晚上回来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江挚让她坐在沙发上,帮她轻轻按摩着肩膀,他会拿起吹风机,帮洗完澡出来的程暮轻轻吹头发,程暮穿着蓝色的棉睡衣,靠在椅背上,累的眯着眼睛。

    江挚就站在她背后,吹干头发后轻轻的帮她按摩头上的穴位,而后轻手拉着程暮回房间休息。

    自从和江挚在一起后,程暮也改掉了报复性熬夜的习惯,江挚每天晚上都会搂着她睡觉。

    不知为何,程暮觉得她答应和江挚在一起后,江挚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的相处,而是变的很唠叨而且很爱管她,每天同样的叮嘱要连着说十几遍。

    程暮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虽然嘴上嫌弃,可心里却是万般的欢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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