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县,庆安茶馆。

    锦衣年轻男子掀开窗户,瞟了眼楼下的官兵,嗤笑一声后关紧窗户。

    他走到茶案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沈空明坐在茶案的另一侧,眼眸低垂,身侧的江流靠着他沉沉睡着,气息沉稳绵长。

    “在江北查到点东西,惊动了上面的人,被暗算了。”

    锦衣男子咋舌:“谁?胆子这么大,敢谋害朝廷命官?”

    沈空明摇头,问道:“你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官府要捉拿你?”

    那人懒懒地往椅子上一躺:“我前两日刚来,跟他们说我是你的先行官,好打探打探,看看他们是否跟要杀你的人有关。直到昨个还好吃好喝地招待呢,今天不知怎的寻了个由头就要押我入狱。”

    沈空明:“武阳县令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我在来武阳县之前便有所耳闻,你既见了他,如何?”

    锦衣男子坐直托着下巴:“就我这几日观察,朱县令确实日日忙碌,城里的百姓看上去也安居乐业,说他是好官,倒也没错,不过……”

    “不过?”

    锦衣男子眯着眼睛:“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空明笑道:“连你都察觉出不对来了,那这个朱县令必然有猫腻。”

    锦衣男子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沈空明在损他:“我们柴家世代武将,我已经算是聪明的了!你别小瞧人!”

    “行了柴桐,我现在行动不便,有件事要你帮忙。”沈空明顿了顿,“与我一同进城的江原姑娘现在恐怕正着急找我们,你去找到她,告诉她我和她妹妹都没事,让她赶紧出城回山。”

    柴桐点点头:“成,那姑娘长什么样?漂亮吗?”

    沈空明:……

    “你问一个瞎子别人长什么样?”

    柴桐一拍脑袋:“对对对,冒犯了冒犯了,可是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我怎么找到她?”

    沈空明指了指靠在他身上的江流:“这是她的亲妹妹,两人应该有相似之处,若无意外,与她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年岁相近的姑娘和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三人皆是布衣装扮,同我身上的差不多。”

    柴桐往后挪了一步,仔细观察后捏着下巴道:“说真的,刚才在医馆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你说你这样子告诉别人你是陵州沈氏,谁信呐?”

    “柴桐,你千万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嘴贱才被官府通缉的。”

    柴桐撇撇嘴,捞起桌上的长剑从窗户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江原三人放了那税吏,走出了巷子。

    巡按御史,先行官,满城的官兵,江原想不明白这之间的关联。

    “我们还去官府吗?”杨喜问。

    杨喜并不想去官府,官府都是些目中无人的家伙,就算去问他们,他们多半也不会回答。

    江原点头:“还是要去官府一趟把事情问清楚,不过我一人去便可,你们趁天色还早先回囚羊村吧。”

    杨忠皱眉:“又说这种话?你是山神使者,你的妹妹就是囚羊村大家伙的妹妹,我杨忠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坐视不管。”

    江原本意是不想让官府把自己和囚羊村联系起来,以免他们因为自己做的事去找囚羊村的麻烦。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靠近江原,在她耳边低声道:

    “沈空明和你妹妹现在很安全,别去官府,趁现在赶紧出城回山,否则就来不及了。”

    江原猛地转头,可是连黑衣人的脸都没看到,那人速度极快,说完这句话后就不见了人影。

    “这人是个练家子的,身手不凡。”杨忠评价道,“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江原皱眉:“他说……小妹和沈空明没事,要我们赶紧出城。”

    “信他吗?”杨忠问。

    江原也犹豫了,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去官府那边未必能得到消息,可是刚才那个人看上去又十分可疑。

    十分可疑……

    不,可疑就对了!现在整个城里最应该可疑的就是那个被官兵追捕的男人,也就是和小妹沈空明一起消失的人!

    江原现在还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带走小妹和沈空明,但是既然这个人不顾危险来告诉自己这件事,多半是沈空明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走,我们出城。”

    杨忠和杨喜没有异议,三人加快了脚步往城门口去。

    谁知刚到城门口,便被一群官兵拦住了去路。

    “县令有令,今日所有人都不得出城。”

    江原明白黑衣人所说的来不及是什么意思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既然走不掉,就只能在城中留宿一晚了。

    现在三人身上倒是不差钱,杨忠有卖灵芝的钱,江原身上也有当玉佩换来的钱。

    可是他们的钱都来之不易,也都不算是自己的,江原心中有些犹豫。

    “大人,就是他们!”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江原回过头,看到税吏拉着一个官差指着他们,脸上神色愤愤。

    不好!

    现在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周围的官兵立刻把他们围住。

    “押回衙门!”

    江原三人迅速被官兵押住,动弹不得。

    现在好了,不用去想今晚住哪,房费几何了,自有免费的大牢给他们住。

    说巧不巧,几人被押回衙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之前去囚羊村收税的那个胖子。

    这人看到江原几个被押着,脸上的横肉立刻堆了起来。

    “哎哟哟,我看看这是谁啊,不是囚羊村的,什么,什么山神使者?怎么,不是说山神要给我降罪吗?怎么现在变成给你们降罪啦?”

    押人的官兵拱手道:“吴吏目,这几人袭击了王税吏,正要被关押送审。”

    “居然还敢袭击朝廷命官?”吴吏目瞪大眼睛,险些要跳起来,给官兵使了个眼色,“也该叫山神尝尝官府的厉害,关起来重刑伺候。”

    “等等,”吴吏目眼睛往江原身上扫了一圈,“等会这个我亲自审。”

    江原眉头紧锁,杨忠呸了一句:“你一个小小吏目,怎敢揽审讯的活?”

    “你!”吴吏目怒极,“去,把他吊起来打!”

    三人眼看就压被押走,忽然吴吏目脸色一变,脸上堆起笑容。

    “慢着。”

    一个老迈的声音传来,一身官服的老者被人搀扶着缓步上阶梯,吴吏目见状立刻上前,笑的谄媚。

    “这几人犯了什么罪?何故要重罚?”

    吴吏目搓搓手:“县令大人,这三个歹徒把王税吏堵在巷子里打了一顿,按大齐律法,应当严加审理。”

    县令点点头。

    江原喊道:“我们没有打人!”

    县令看了江原一眼,神色和蔼:“这么说你们有冤屈?”

    江原正要开口,一个清冽的声音先她一步开口了:

    “想来是误会。”

    江流搀着沈空明从府衙走出来,看到阿姐的一瞬间几乎跳了起来:“阿姐!”

    江流扑到江原怀里,压着江原的官兵一时也不知该不该继续押着,只是虚虚的按着她。

    看到两人的瞬间江原很是震惊,但是很快便是安心,这种安心在小妹扑到她怀里后达到了顶点。

    可安心过后,江原却满心疑惑。

    小妹和沈空明为什么会出现在衙门?按理说他们被通缉犯掳走,通缉犯还逍遥法外,他们怎么会和官府扯上关系?

    县令接下来的动作解答了江原的疑惑。只见县令对沈空明拱拱手,恭敬道:“请御史大人明示。”

    御史?江原看向沈空明,她在不久前刚从税吏那里得知御史的事,她也知道沈空明的身份不一般,但是她从来没有把沈空明和御史联系在一起。

    可要是沈空明是御史,又怎么会被害的逃进深山目盲险些饿死呢?

    沈空明:“这几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一路同行助我良多,绝不是什么目无法纪之人,还请朱县令明辨。”

    御史都这么说了,朱县令自然点头笑道:“果然是误会,还不把几位贵客放了?”

    朱县令开口,官兵立马放人,那吴吏目支支吾吾似乎还要说什么,县令一个眼神扫过他,他立刻便哑了火。

    江原揉了揉被攥疼的手,目光看向沈空明,他就那么站在那儿,身上还是普通的麻布衣服,可是眉宇间似乎和之前又不太一样了。

    县令把众人请到堂屋,茶水点心招待着,江原捧着热茶,心里有无数个疑问。

    “沈御史突临我武阳县,下官本该招待一番,可是想必御史也知道,江北饥荒,流民四起,武阳县的百姓也过的苦啊。”

    沈空明点头:“城外流民遍地,县令缘何不救助?”

    县令面露哀色:“我如何不想救?江北百姓亦是我大齐子民,身为朝廷命官,我见流民啼饥号寒,心中虽痛,可若是放任流民进来,我武阳县城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武阳地小,多有山峦,粮产本就不丰,根本救济不了那样多灾民。可即便如此,我亦实在不忍,便是倾尽家财也日日布施,却也不能在根本上救助这些灾民。”

    江原见县令神色沉痛,眉头紧锁。

    这位县令一身洗旧的官服,长髯花白,满目忧愁,长得又十分和善,看上去十分凄惨。

    可是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老者作为武阳县县令,为何囚羊村的日子还会越来越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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