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连下了两日的雨后,天气总算放晴。

    空气中都是泥土清新的气味,也是小时候的气味。

    “阿黎,赶紧下来吃早饭,开学要迟到了!”薛慧在楼梯口喊着。

    “知道了!”

    郁黎将东西都整理好,下楼前不忘拿上那把黑伞。

    这两天忙着功课,又下雨,也就没时间去还。

    薛慧本是要送她去学校的,但被拒绝了。

    走路也不过十来分钟的距离,就当是每日的锻炼了。

    一中是个历史悠久的老校区了,进门那两颗松树,大概得两三个人围一圈才能抱住。

    办公室内。

    周仁杰一脸春风得意得看着面前的郁黎。

    她成绩不错,在延桐市时就稳定在年级前十。

    现在分到了3班,作为3班班主任的周仁杰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随时问我或者班上的同学。进了一个班,咱们以后就是一个大集体了!要团结一心。互帮互助....”

    郁黎听着这一大堆去哪都万年不变的话术,耳朵有些起茧子。

    好在旁边工位的老师先招架不住,转移话题道:

    “老周,我可羡慕死你了。班上本来就有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林书卷,现在又转来了个好苗子。看来这班平均分第一,我们是想也不敢想了。”

    周仁杰端起搪瓷杯喝了口茶,面上藏不住笑意。

    “你有时间羡慕我不如去劝劝你们班那个陈言许。想当初可是全市第一考进来的,这么好的苗子....可惜啊.....”

    “别提了,提他就头疼。”

    郁黎没想到在这还能吃到陈言许的瓜,不由瞪大了眼睛。

    全市第一??

    她竖起了耳朵还想继续往下听,奈何背后面敲门声响起,终止了这段对话。

    男生抱着一摞试卷放到办公桌上。“周老师,这是收上来的暑假作业。”

    “好,好。”周仁杰应道,随后又看向郁黎说:“这就是我们班班长林书卷,你跟着他去教室就行。”

    郁黎闻言看向男生。

    五官端正,鼻梁高挺,校服扣子一丝不苟得扣到最上面一颗,标准的好学生模样。

    在加上他这名字,书卷,想学习差都难。

    不过就是差了副眼镜,大概是她对于班长的刻板印象吧。

    教室还在走廊的另一头,郁黎出了办公室便跟在他身侧。

    “你之前是在延桐生活?”林书卷开口问道。

    “对呀,你怎么知道?”

    “刚刚在老周的办公桌上看到了。”

    郁黎点点头,解释道:“我本来就是清安人,只是前几年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去了延桐。结果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来这了。”

    林书卷笑了笑又问:“那去了延桐有没有不习惯。”

    郁黎倒也没烦他问东问西,只当是闲聊。

    “刚开始是有点,因为去了新的地方没有朋友。后头慢慢就好了。”

    谈笑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教室。

    宋清然早就知道了郁黎跟自己一个班,兴奋地冲上前来搂住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跟你同班!”

    郁黎被扑得一个踉跄,有些哭笑不得。“清然,你是不是想谋杀我。”

    林书卷站在讲台上向大家朗声介绍了下,便领着两人回到了座位上。

    “我跟宋清然是同桌,你就坐在我后面。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找我。”

    “谢谢。”

    郁黎刚想转过头向旁边同桌问好,前排宋清然先一步道:“你旁边这位是江兴时,人送外号,刚子!”

    “刚子?”

    郁黎扭头看向旁边的人,面露疑色。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江时有些心虚地笑了笑,眼神四处飘忽就是不对上她的。

    这慌慌张张的模样更是引起了郁黎的好奇,她仔细又瞧了几眼,终于瞧出些端倪。

    “我想起来了,你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捂着嘴堵住。“你你你,你别说。我一会再跟你解释!”

    宋清然狐疑地看向两人。“你们认识啊?”

    架不住同桌恳求的目光,郁黎拍开他的手道:“不认识,就是觉得他长得有点大众脸,像我一个缺德朋友。”

    “噢~我就说嘛,你们怎么会认识。”宋清然转回身子。

    林书卷有意无意瞟了江时一眼,淡淡道:“打铃了,注意纪律。”

    临近高考,时间最是宝贵。

    第一堂课,任课老师也没多啰嗦,开始讲起了题。

    郁黎只听了几分钟,便发现知识点早就是自己暑假里已经学过的了,便也没太上心。

    旁边江时更是昏昏欲睡。

    见她转头看自己,又吓得一个激灵,困意全无。

    “你就是那天小卖部门口的粉毛!怎么把头发染回来了,一点都不精神。”郁黎小声道。

    对方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可别提了,我再也不会因为好奇而去体验精神小伙的生活了。短短一个多月把我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郁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她当时就觉得,那粉毛看着就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有一股正常人的气质。

    懊悔了好一会,江时又艳羡道:“黎姐,你跟陈言许是怎么认识的,能不能引荐一下我啊,我想当他小弟!”

    这话说得无比真诚。

    郁黎嘴角抽了抽,想起来那晚陈言许与自己说的话。

    他说不熟。

    “那你可找错人了,我跟他不熟。”郁黎道。

    江时依旧不死心。“咱们现在好歹也是同桌了,你就别藏着掖着......嗷!”

    他说着突然嚎叫一声,痛苦地捂住额头。

    郁黎抬头这才发现讲台上老师正目光凌厉地看着这边。

    江时惊魂未定地四处找着粉笔头,没注意到窗边投来的一片阴影。

    陈言许抹了把脸颊处粘上的粉笔灰,眼神阴沉地可怕。

    宋清然转过头用口型悄声道:“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也就他敢了!”

    等到江时终于意识到四周气氛有些不对时,陈言许手上那半截粉笔头已经再次朝着他的后脑勺砸过去。

    抬头只看见了窗外扬长而去的潇洒背影。

    “谁**又砸老子!”他低声咬牙切齿问道。

    郁黎想了想,淡定回道:“你大哥。”

    “.......”

    讲台上的人终于忍无可忍,重重一拍桌子吼道:

    “江时你给我站后边听去!人新同学一来你就打搅她,你是想找个伴以后一起进厂打螺丝吗!?”

    “......”郁黎默默坐直了身子。

    ........

    陈言许在5班,和3班在同一层。

    课间郁黎陪宋清然去上厕所经过时,正好瞧见他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课桌上呼呼大睡。

    一人就占了两张桌子。

    宋清然说他没有同桌,也许是没人愿意和他同桌,也不敢。

    连他周围的几张座位上都安安静静的,没人出声打扰。

    郁黎只觉得,若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孤独死。

    她不能没有朋友,不能开心喜悦无人分享。

    这些天发生的事,宋清然是全然清楚的,她看着郁黎的神情忍不住揶揄道:

    “我发现你真的很在意陈言许,你不会是喜欢他吧!那我可得好好劝劝你了....”

    “清然!”郁黎怒瞪她。“再瞎说咱俩可友尽了。我只是单纯觉得,他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可怜。”

    “可怜?”宋清然不理解。“之前被他打退学的那人才可怜吧!你不能因为他无意间帮了你就把心里的天秤偏向他。”

    “可是你也不知道当时那件事的具体缘由呀?不能偏听偏信!”郁黎道。

    “好像也是....只是大家都这么传而已。”

    郁黎又透过窗子看了正睡觉的少年一眼,随后拉着宋清然往自个儿教室走。

    “反正呀,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觉得他是个好人,我想和他做朋友。”

    “......”

    宋清然:不理解,但尊重。

    座位上江时下巴抵着桌子,双手在桌下按着自己的小腿,一边哀嚎道:

    “我这命可真苦,一开学就罚站。”

    郁黎递给他一个同情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上午她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阴森森的。

    “班长,我这有几道题不会,你能不能给我理理思绪。”后头一道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人没到,味先到。

    郁黎只觉得刺鼻的香水味越来越浓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牛挽挽一手抱着卷子,一手撩着头发从她课桌旁经过。

    随后“啪嗒”一声。

    郁黎课桌边上的笔袋被撞落在地上,里头的文具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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