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珂发了一个跳跃的小猴子表情。

    【耶!纪石终于开张了!温温,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温禾放下勺子,发过去一个想你的表情,打字问她:【你在那边怎么样了?】

    纪珂:【很好啊,山里好原始、纯粹,空气新鲜,每天都有惊喜。就是晚上太冷,有时候能听到狼叫的声音,要是你在就好了。】

    温禾打了一个惊恐的表情,【还有狼?】

    纪珂:【放心吧,在原始森林里,离我远着呢。说正事,你猜猜谁告诉我的?】

    这不难猜。炳叔下午不在店里,知道卖出画的只有两个人,加奈和纪衡。加奈虽然是纪珂招来的,但只在咖啡店里工作,跟纪珂没什么私下联系。

    温禾的心跳了两下。扒了两口蛋包饭,胡乱咽下去,稳定一下呼吸,在对话框里输入两个字:纪衡。

    在后面加了一个“?”迟疑了一下,又全部删掉,重新输入一行字,右手食指点发送。

    【你大哥?他刚刚来视察工作了。】

    纪珂却迟迟没回应。温禾开始忐忑,难道纪珂捕捉到了什么?

    正在担心,有视频请求过来,她放下筷子接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纪珂的笑脸。她看起来变黑了一些,明媚的脸上没有化妆,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和一对甜甜的酒窝,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欢喜。

    “我哥怎么可能主动给我打电话,他这几年越来越古板,特别没趣。今天这事是刘秘书告诉我的……”

    莫名的紧张瞬间消失,但随之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从温禾心底浮起。纪珂在那头告诉她打算一周后就回来,要跟她一起开创艺术界的新局面。温禾强打起精神跟她聊了聊一些山里的趣事。直到纪珂被她的朋友叫走,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视频。

    外卖的蛋包饭早就凉了,温禾吃了几口,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几筷子,剩下的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她回来的第二天就到画廊开始上班了,这事纪珂一开始跟纪衡提过,但半个月了纪衡从没说过什么。她以为纪衡没把纪石放在心上,谁知道他今天傍晚会突然过来,她完全没心理准备。

    温禾顺手捡起地上的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每当她一个人在家独处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当屋子里充斥着各种声音,尤其是当新闻里女主播播报一些正在发生战乱的国际新闻时,她就感觉一个人的生活还是很热闹,很幸福的。

    她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大,又把所有的灯全都打开,这样屋子里好像有了家的感觉。她从行李箱里拿出T恤衫和短裤,走进卫生间洗澡。

    一打开花洒的水龙头,细密的水线从头顶的莲蓬头喷洒下来,落到她白皙的肌肤上,顺着肩背往下流淌,在腰间短暂停留后,划过光滑紧实,线条优美的腿部曲线,最终流入花岗岩地板,缓缓消失。

    水汽氤氲,她的眼前白茫茫一片。水雾压得她睁不开眼,只能摸索着拿到洗发水,搓出好多白色的泡泡。

    新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电视里正在放一首老歌。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注:歌词来源歌曲《光阴的故事》】

    这首歌以前她唱过。那年纪珂要在学校的歌舞节上登台表演这首曲子,每天回来拉着温禾陪她练习。那天下午在练习室里,练着练着纪珂跑去接电话。她唱的正顺,没有停。等唱完了才发现门口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就是纪衡。

    那时候纪衡念高三,是沪中的风云人物。除去显赫的家世不提,他本人又高又帅,还是学霸,运动也是高手,举止温文有礼,为人内敛老道,是全校女生的白月光。

    温禾冲掉头上的泡沫,用清水拍打被热水蒸的发烫的脸颊。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纪衡,十五岁的少女,总是有些不愿为人知的心事,有一些遥不可及的梦想,纪衡就是那个梦想。

    只是她的梦还没开始发芽就结束了。从始至终,她跟纪衡说过的话加起来都不超过十句,纪衡总是淡淡的,除了找他妹妹就是找他妹妹。他那样的天之骄子,不会把一个妹妹身边的小保镖记在心里。

    半年后,纪衡出国念书,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两年后,她的任务结束,也离开了纪家。再后来,她把那段时光留存在记忆的最深处,毕竟人是要向前看的。

    这件事纪珂也不知道,她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纪衡有句话说的很对,她和纪珂看似每天都在一起,但她和纪珂不一样,他们两兄妹,是她顶多隔着透明玻璃看看的天花板,是她触不到的阶层。

    纪衡不是她可以想的。

    刚洗完澡,温禾正在吹头发,手机又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号。

    电话接起来,是刘秘书打来的。刚刚在纪石是她第一次见到刘秘书,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脸的精明干练。

    刘秘书很有礼貌,打电话过来是跟她沟通画廊的工作。纪衡走之前说要给她推荐几个本市的画廊作参考,转头刘秘书就已经替她预约好了,打电话是通知她三天后约了永嘉画廊的主理人齐思南。

    “纪总说,温小姐不必太放在心上,您刚刚回国,就当认识点朋友,随便聊聊就行。”

    温禾只好答应下来。本来她是打算在纪珂回来之前顶一阵就走,现在能开单也算是让纪珂在她大哥面前有了交代,但画廊是纪家的,要还给纪珂。

    温禾有些心烦。这个公寓有个大露台,她信步走出去,周围摩天大楼的灯光一闪一烁。温禾拔出长剑,练了几套招式,又走了几趟拳,一招一式之间,她终于理清烦躁的心情。

    她对纪衡只是年少时的迷恋而已,风吹来的时候心也许会动,但也仅此而已。她不想自讨苦吃,更不想做什么。她只是纪石的挂名老板,回来这两周她也想了很多,漂泊的日子不能永远下去,她要做的,是把握自己的人生。

    临睡前,温禾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犷的声音:“温温,这么晚找我什么事?打算回来工作了?”

    “三哥,我先不接工作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那边沉默了几秒,“好的,我知道了,有事随时找我。”

    临睡前,温禾迷迷糊糊地想:过几天还是得去找个正经的房子住,这张单人床又短又小又硬,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个周边有很多饭馆的。这个小公寓虽然离画廊很近,说起来还是沪市的金融中心,但是天黑以后一点没有生活气息。跟今晚的蛋包饭一样,看着好看,吃起来冷冰冰,满嘴都是机器流水线的味道。

    老天,不想还好,想完好饿……

    *

    周六一大早,下了一周的梅雨终于停了,天也放晴了。

    九点半,炳叔就到了。他麻利地将展厅里里外外擦的干干净净,将欢迎光临的门牌挂在大门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等着迎接每一位来画廊参观的客人。

    十点,当温禾捶着酸痛的后背下楼时,就看到纪石画廊里站了好几位头发花白的客人。隔壁正在磨咖啡的加奈看她来了,眼疾手快地送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卡布奇诺。

    “姐,来试试我昨晚上琢磨的新品。”

    “啊加奈,你救了我的命!”温禾赶紧接过来喝了一口,“还不错,奶泡打多了,咖啡有点少。”

    温禾一点没夸张,楼上那张单人床比石头还硬,睡得她浑身难受。昨天后半夜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后来干脆爬起来,连看两部恐怖电影,勉强熬到早上天亮才眯了一会。

    “温小姐,早上好呢!”林阿姨眼尖,老远看见温禾来了,连忙过来,笑着跟她招手。

    “林阿姨早!”温禾竭力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哎哟,你这小姑娘,这些天怎么过的呀,顶着这么大两个黑眼圈。真是可怜喔~~~”林阿姨走近一看,忙不迭喊了起来。

    “林阿姨,小声些小声些……”温禾苦笑,扶着头。林阿姨一喊,她就感觉好像有人正拿着小锤敲她的头,一扯一扯的疼。

    炳叔也急哄哄地过来,“哎哟,你小声些。这是画廊,你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啊?”

    “去去去,你这老头子。买什么菜,我今天找温小姐是有生意要谈的,你给我一边去。”林阿姨嫌弃地横了炳叔一眼,亲热地上来拉着温禾到一边。

    “温小姐啊,我给你介绍一个老姐妹。这是你罗阿姨,去年刚退休,我们平时一起跳舞,一起郊游,关系可好了。这位是你王阿姨……,这位是……”

    林阿姨还真的是带着几个老姐妹过来买画的。

    之前那次,林阿姨同几位老姐妹虽然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挂在展厅里的那些画,但是回去以后对纪石的环境和咖啡大加赞赏。林阿姨也觉得面上有光,几位老姐妹在公园里跳交谊舞的时候聊起来,旁边就有几位懂点收藏的加入进来,介绍了一些收藏的知识。

    纪石画廊的背后是大名鼎鼎的纪氏,这样的画廊差不到哪里去,日后一定有升值潜力。炳叔昨天下午回去的早,赶上了老姐妹聚会,一边陪着孙女玩,一边说起最近展出的画是很有前途的年轻画家的作品。

    几位老姐妹一合计,约好今天一大早过来一趟,高低要投资一笔。

    温禾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头也不疼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咖啡喝完,开始陪着几位老阿姨聊天,不,聊画。

    罗阿姨看了看展厅里一面空荡荡的墙,疑惑地问:“温温,我记得上次这里有一幅画,很大的。我觉得很好看,怎么不见了?”

    “我知道,是《夏夜》。罗阿姨,不巧的很,那幅画昨天被一位买家买走了。”

    “谁买了?”

    “温禾!亲爱的,太好了,你居然在!”一阵娇笑声响起。

    众人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眼前一花,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小妹从门口小碎步跑进来,挽起温禾的胳膊。

章节目录

心上微光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傅明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傅明熹并收藏心上微光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