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谦原本单手插兜侧身而立,听到她的声音,这才转过头来。小小的戏服店里,层层挂满的衣服让空间更为狭窄,但他就有一种魔力——任你周遭再凌乱,心绪再紧绷,看到他,便能安然。

    裴允谦望着她,淡然一笑。那笑容淡到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可夏籽偏偏在他深潭般的眼眸里读出了一丝温柔。

    她心中似有一朵沉睡的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绚烂地绽开在她心间,也盛放在她眉梢。

    “一般。”裴允谦上上下下地扫她一遍。

    心中的浪漫泡泡瞬间被戳破,夏籽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啊?”夏籽的疑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呵,你莫不是要去哈萨克斯坦谈生意?”

    夏籽转过头,就见关湃正对着镜子为自己戴上金箍。

    对此,关湃心中也颇为郁闷。比起夏籽,他换衣服速度更快些,也就第一时间见到了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店门口的裴允谦。

    要在平日,在异乡碰到发小自然高兴。但现在,他总觉得这人图谋不轨。夏籽是他下一个重点培养对象,刚毕业不久,清清白白没有黑历史,这种关头可不能惹是生非,给无关看客落下话柄。

    裴允谦听到他带着讽刺意味的反问,耸耸肩,语气平淡:“我也是受邀的VIP,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打听关总行踪并不难吧?”

    关湃没再多问,背对着他们整理好发型,转身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那走吧,我这人就喜欢人多,热闹。”

    但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扫了眼夏籽。他跟裴允谦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的为人和手段。这人大概因为童年不幸福,自小控制欲就极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早有筹谋——不管从商还是为人处事。

    此前关湃还一度怀疑天瑜怎么能看上他这种腹黑又自我的人。

    随时随地知道夏籽的方位,对他来说大概轻而易举。可关湃心中还是不爽,他暗自想,虽然裴允谦对自己与夏籽的关系讳莫如深,严防死守,但他偏要去探一探那冰山一角下的隐秘。

    三人各怀心思,两个随行人员摸不着头脑。一行五人就进了隔壁的影视城。

    那里有一处仿照当年《月光宝盒》拍摄场景的地标建筑,就是电影最后,至尊宝和紫霞仙子对峙的城楼。

    夏籽和关湃准备上去即兴演一段。他们对好台词后,关湃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走到不远处接电话。

    在等他的间隙,夏籽察觉脑后的半丸子头散开了一些,她自己伸着手整理了一下,不太成功,于是目光扫向身边的三个人。关湃的男助理小周一板一眼,西装领带都没歪过,看起来不好说话的样子。小黑呢,他此刻正侧着身悄悄挖鼻屎,还以为没人看见。夏籽浑身一个激灵,马上看向现场最为正常的裴允谦。他正低头看手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滑着屏幕,周身像笼着一层结界,把他和世俗隔绝。

    “嗯……”夏籽眨眨眼,还是没有打扰裴允谦,低头自己别别扭扭地扎了起来。

    “要怎么弄?”

    耳边忽然传来裴允谦颇具磁性的声音。感觉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很近的地方,夏籽脸一热,指着脑后乱七八糟的小鬏鬏小声说:“就……就把散出来的头发塞进皮圈里就好。”

    裴允谦认真凝视片刻后,伸手揽起那几缕不安分的卷发。他动作很轻,本来已经做好被揪头皮准备的夏籽,意外地没有感觉多疼。

    反倒是他小山似的立在她身后,呼吸拂动她发丝,让她头皮阵阵发麻。

    不久后,感觉到他动作停了,夏籽松了口气,转过身问:“好了?”说着伸手去感受。刚刚被她盲扎的头发乱七八糟,此刻一摸竟然规整许多。

    “等会儿。”

    裴允谦站在她面前,又抬手帮她把飘出来的几根碎发卡到小发卡里。夏籽不敢动,微微抬眼就是裴允谦近在咫尺的脸。因为低头的关系,他额前几丝碎发挡到眼睛上,英俊的眉,鼻翼的痣……

    痣?

    夏籽晃神,总觉得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幕似曾相识,是梦里曾梦到过相似的场景,抑或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事?

    她望着他,眼睛都忘了眨,片刻后脱口而出:“我们见过吗?”

    裴允谦手中动作一顿,思绪在脑中转了一个来回,随即微微一笑:“当然,你是失忆了吗?”

    “不是,我是说……”刚刚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更为久远,但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

    这时她听到关湃一贯爽朗的声音:“OK(好),你们准备好了吗?”

    裴允谦自然而然地后退一步。夏籽也敛了神思,她在胡说什么?他们怎么可能见过,像裴允谦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如果见过,她一定印象深刻。所以她这么一想,还是梦境的可能性比较大。

    于是她排除脑海中的杂念,朝关湃笑道:“就等你啦!”

    “那走吧,我的紫霞仙子。”

    关湃面朝夏籽打趣,余光却注意着裴允谦。他怎么也想不通,他们这位一贯特立独行的裴少爷,会热心地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生扎头发。

    他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拍摄正式进行,因为准备拍成搞笑路线,所以几个人欢声笑语地拍完了视频,就等后期工作人员剪好后分享到夏籽的主播动态。

    因为这两套服装租了好几个小时,所以接下来的旅程他们也一直穿着直播。

    到傍晚时,几人肚子都饿了,便找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大排档就餐。

    M市环山,很多自然风光都保留着原始的风采。他们坐在露天排档里,抬眼就是连绵的山峦,甚至有的山尖还是雪顶。

    这里的空气都比人流密集的城市更加清爽,几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食欲大开,点了许多菜。

    等菜的间隙,夜幕也渐渐降临。大排档前方,店员搬出音响设备,驻唱歌手开始为大家唱歌。

    美食美景伴着美妙歌声,别有一番风味。来这里的游客居多,很多人都掏出手机拍小视频记录此刻。

    夏籽他们吃得热火朝天时,衣着颇具民族风的女歌手正好唱累了休息。

    关湃撸完一串羊肉,目光扫向了夏籽。

    “我看你刚刚就按捺不住了,怎么样?来一首?”

    夏籽的牙齿还停留在羊肉串上,她刚刚不过听得专注了一点,怎么就想唱了?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忽然想起关湃曾说她怂这件事,心中莫名地就涌起一股气。

    “好啊,想听什么?”

    裴允谦和关湃同时看向夏籽,似乎都在意外她的爽快。

    “听小黑说你自己写歌?就唱一首你写的吧。”

    “好。”

    说着夏籽快速吃完手中的羊肉串,边喝茶清嗓子,边思索最适合此刻的歌。

    几分钟后,她起身整了整紫霞仙子粉白相间的裙摆,迈步走向了前面。

    “你好,我想唱首歌。”

    在一旁休息的酷女孩怔了怔,随即欢迎道:“好啊,你需要什么伴奏?我给你找。”

    夏籽四下看了看,说:“可以借我你的吉他吗?”

    一切准备就绪,夏籽也在高脚凳上坐好,她低头认真调好了弦,然后对上麦克风,灿烂一笑:“《晚安,小宇宙和你》,送给大家。”

    大排档的顾客正撸串撸得火热,乍然听到一道清脆又甜美的声音,纷纷抬头看向了前方。

    夏籽正低头扫出第一个和弦。一缕长发从她肩膀滑落,古装少女拨弄现代乐器,碰撞出一种奇妙的穿越感来。

    今日天空有很多蓝

    阳光分给房间很多温暖

    我猜今晚繁星遍布

    陪我一起去看好吗

    你大概工作很多吧

    我独自爬上了月亮

    月亮先生也睡不着

    他的皮肤真糟糕

    哦宇宙像颗水晶球

    温柔星辰藏在怀中

    我想摘一颗放在你桌角

    回头便是满目温柔

    哦晚安我亲爱的你

    这寒夜你还温暖吗

    我的小宇宙满满都是你

    请月亮先生捎信吧

    告诉我你在哪里呀

    你知道我很想你啊

    …………

    深蓝色的天边,星星颗颗闪耀,少女背朝远山,低吟浅唱。

    明明是节奏欢快明朗的民谣,听到最后却让人生出一丝想念的酸涩。许多人不由得拿起手机,录下了这一幕。

    夏籽嘴角带着浅浅的笑,还在重复着副歌部分。裴允谦望着她,许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一边的关湃两眼放光,关注的点却在别的方面:“夏籽很可能会成为聚星未来的顶梁柱,甚至闯进娱乐圈。”

    裴允谦望向他,微微皱了下眉:“我以为你对她……”

    关湃朝他冷哼一声:“在商言商。况且我担心她还不是因为你。她一个白纸一样的姑娘,不能背上与富商纠缠的污名,所以我不管你们有怎样的牵扯,还希望你不要影响到她的前程。”

    裴允谦沉默,许久后才问他:“你还没放下骆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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