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澧风云（三十一）
第三十一章被傀儡术控制数载，殿下还分得清爱与恨么
鬼王妃一战后，阴阳阁元气大伤、死伤惨重，当日，各阁的守阁之人皆加入了那一战，数几十号人，最后却只余下了十号人，那十号人之中，多数重伤，皆是半身踏入了阎王殿，连同她的左膀右臂，鹭璇、沧妩二人都皆是如此。
那几日内，温鹤之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医治重伤的各阁员，还暂且接替了那沧妩、鹭璇的职，整理在外阁员收集而来的江湖各方情报，甚至还要同余下的外出阁员招兵买马。
可好在凌城、扶邈伤得并非很重，甚快便痊愈了，可助上一助温鹤之，只不过，几人该试探的，还是得试探，因未有人可教他全心信任，就算出生入死数回。
但试探之事不是她去做，而为她收服的那些个同道们，此法既可试探，又可监视，何乐而不为呢？
然扶邈此人，是何时入了阴阳阁的呢？便是在那回纥可汗将其从天牢保出之后，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入了她阴阳阁，但任关山也未将人赶出去，毕竟，那苗疆使者身后有匈奴部落整个军队，势力不容小觑，对阴阳阁的壮大也是利大于弊，况且，他前几日出手助了阴阳阁，眼下阴阳阁又空虚，那她便更没什么缘故赶他出阁了，於是，便将他留在了阁中。
而她则是在学堂之上继续作那狗皇帝的忠臣，承着那些皇室子弟的脾气与狗皇帝的怀疑，在还未恢复官职之前，她皆是要在此走好过场的，不然，那狗皇帝又得寻个什么缘由将她打发了，至那时，她想恢复阿姊历千难万险得的官职便更难了。
故，她需得步步为营，一忍再忍。
……
这日，任关山如往日一般，于学堂之上授课，而那小废物同那长公主府的德慧郡主这般久了，仍是不相对付之样，谢知韫厌恶沈芜，沈芜也喜欢不上谢知韫，他二人似是非得争个高低出来，即便只可得她的认可之后再无意义，亦是如此。
但她却不知，他们争的便是她的青睞。
正如此刻，任关山还在前示以射术之法，沈芜同谢知韫便暗暗教劲儿起来了，不知晓的，还以为二人有何深仇大恨呢。
少女咬着牙，低声警告他道：“小白眼狼，本郡主劝你莫要与本郡主争，她是本郡主的，你争不过本郡主。”
谢知韫挑了挑眉，边上下打量着她边讥笑道：“就凭你？本世子可是她唯一的徒弟，你算得上什么呀？”
沈曼姝被激起了斗志，红着脖子回道：“莫要忘了，当初可是我常乐母妃的闺友将她派予你身边，不然，你现下还是那宫中零丁孤苦［1］的小世子，更遑论还有这般好的师父！”
谢知韫笑意更深，甚至那双狐狸眸皆弯了起来，看上去颇为狡黠，只听他云淡风轻地道：“那又如何，在本世子身边，便是我的，有本事，郡主便杀了我，将其抢去，只不过……依郡主这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身子，怕不是弄不死我，我劝您还是趁早弃了这念头罢，还有，给本世子离她远些。”
“否则，我定会教郡主悔恨来至这世上。”
沈曼姝还欲道说什么，前头便传来一道声音，这声教嘴上争高低的二人皆噤了声，她道：“沈芜，谢谌二人上来。”
沈曼姝、谢知韫听了，吓得连忙从队伍之中走出，在路过的面面相觑的学子们低笑之中，同另一人走至任关山身前。
二人焉巴巴的，皆垂着头，不敢看她。
但暗地里，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沈曼姝心中想的是，定要将这小白眼狼从任樾身边剥开距离，为她夺得更好的了解她之机，也是为阿兄更好的夺得一靠近她之机，这般，阿兄才可称心如意、如愿以偿呐。
而谢知韫心中想的是，如何将那碍眼的所谓的公主府郡主光明正大的赶出学堂，当然，最好的法子是将她除掉。
二人就这般思绪翻滚，直至任关山道出一言，方才歇上一歇那些思绪，她道：“你二人，在后头说得挺欢呐。”
二人闻之，急急欲解释一番，但还未待他们解释，任关山便生生可打断了他们，道：“既如此，便由你二人来为众学子开个头，使一下为师教尔等那射术之法罢。”
语落，沈曼姝、谢知韫面色僵硬了一瞬，似是对此决断感之震惊、愕然，但二人却又甚快接受了此事，因他们还正愁未想到法子在她面前现［2］之，得了其青睞，於是，他们便听从了她的指令，当着众学子的面，使她教的那射术之法。
任关山立于前头看着他二人，他们齐齐拉弓跨步，是标准的射箭之势，不过，手中射出的箭却是千差万别，小郡主方才上她的课未几日，手上的力未使够，射出的箭偏离了靶心好几寸，而那小废物，倒是进步飞快，手上看似未怎么使力，可却是暗暗利用了难察的技巧，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直中靶心。
在场的学子们见了，不禁感叹一道，这小世子怎忽地如此厉害，分明之前还是个弓都拿不稳的废物。
任关山目光也从旁移至谢知韫身上，她蹙着眉，心中不由的思索起来，几日前，在春日宴之上，他便不同往日哪般窝囊无用，甚至还可与那扶邈比上几个回合，还毫不落后，为何？那时的她只觉新鲜，可现如今想来，却是怪得很，他究竟是故意为之，待时机一成熟，便扮猪吃老虎，还是只是因扶邈的激将之法，将他的本性暴露了出来？还有，鬼王妃那一战，他们是如何脱困的？所有阁员不是皆已重伤，更何谈入阵来救走他二人，在神识之中的人也只有，她同谢知韫。
她重伤，便只余下……谢知韫。
任关山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怀疑起来，这些日子事务过多，倒是忘了还有他这么一茬，原本之前便有心调查他了，结果未曾料，却因一堆事务置之良久，只不过今个儿教她抓着了，往后的日子，便不得不对这个徒弟上上心了。
***
戍时，阴阳阁门前、院内皆点起了灯，巡察的阁员们十人成队，二二一行，一排又一排在各阁之外巡察，其中，主阁的巡察阁员是最多的，足足派了三十余人，就因这几日方才历鬼王妃一战，各阁中目前正是人丁凋零之时，必不可再受之重伤，又因主力皆在主阁之中，故，主阁派遣之人为最多。
任关山现下正在任长生屋中照料她，而谢知韫被她安在了主阁东的一屋，与她的屋颇近，他方解蛊未几，身体还未痊愈，再加之，鬼王妃一战她对他起的疑心，自然是要将他放予身边才安心，然刚想于此，监视凌城的温鹤之便来了，不过，来的人也并非他一人，还有那新入阴阳阁的扶邈。
二人一同敲了敲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议论之声，任关山就听到了阁主二字，后头也不知是在说什么，但她对此毫无兴趣，於是，她施法开门，在他们入了屋之后，又施法关上。
“不好好守阁，你二人何事来此？”
任关山仍垂着头，明知故问。
温鹤之看了眼扶邈，扶邈也回视了回去，似在无声地争着什么，任关山了然，抬头，朝扶邈道：“扶邈，你先行离开，待温鹤之予我告禀完，之后，你再入屋予我告禀。”
扶邈二眸剧烈颤了颤，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不甘心、不服气，可她仅是隔着一横眼布之后的一个眼神，便轻而易举教他丢盔卸甲、妥协于此，他低头作揖道：“诺，阁主。”
扶邈强忍下心中戾气与难过，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后，任关山便开门见山，问道：“凌城如何？”
温鹤之回道：“正如阁主所料，此人已暴露出了马脚，眼下正在世子殿下屋中，似是有所图谋。”
任关山扬了扬眉，笑道：“哦？竟是看上他了。”
温鹤之不太明白：“恕属下愚钝，阁主的意思是……”
任关山为任长生盖好了被子，起身，笑意未褪，几步越过温鹤之，道：“你同我去一趟便知晓矣。”
“诺，阁主。”
……
谢知韫的屋中，凌城的突如其来教他甚为防备警惕，可她口中所道的因师父而来，又将他的防备警惕降下大半，他同她对坐于一案桌之前，交谈起来，桌旁烛火煽动，窗外风声鹤唳，然二人不知，门外有二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盯上了他们。
谢知韫兴致勃勃地问道：“师父教你来作什么？她为何不亲自来看我，是阁中事务太忙了么？还是……”
凌城笑了笑，为他倒了杯水，推了过去，打断他道：“殿下莫急，喝杯水，之后，待属下为您娓娓道来。”
谢知韫蹙起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因师父忍下来了，他连忙喝了口水，又问道：“凌小姐，这回可说了罢。”
凌城也为自个儿倒了杯水低下头，抿了口水，又抬眼笑道：“殿下对阁主……还真是情深义重，藏皆藏不住呢。”
此言一出，谢知韫又防备警惕起来，不只是他，还有门外的温鹤之，但被谈论的本尊任关山，却波澜不惊。
谢知韫眉头蹙得更深，问道：“你到底为何而来？”
凌城依旧笑着，她看着他染上寒意的二目，若谈笑风生一般，戳破他自以为是、沦陷其中的爱慕，她弯着眉目道：“被傀儡术控制数载，殿下还分得清爱与恨么？”
这一言犹一道晴天霹雳、一把剜心之刀，将谢知韫数载的一切伪装全数撕开，余下赤/裸/的、恶心的情与爱，他强撑着失控破碎的躯体，猩红着眼道：“自然，我爱她。”
“我从幼时起，便爱上她了，我爱她爱至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可为她扫除一切障碍，甚至……可为她去死，她厌恶的、嫌弃的、恨的，便是我厌恶的、嫌弃的、恨的。”
门外的温鹤之听了，面色巨变，但任关山在旁，他又收敛了几分，可见她还是那副模样，温鹤之愣了。
为何？她没有什么反应？莫非……她没有情根么？
凌城倒是没过多惊讶，她从首一回瞧见师徒二人相与之式时，便早已忖度到了，寻常［3］师徒怎会如此相与？师父将徒弟似傀儡一般养，而徒弟呢，却又甘之如饴，这其中，定会有个支撑点，否则，不会这般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不过，她并非来撮合他二人的，而是来离间他二人的，於是，她又道：“您的爱是她，您的恨是为她，那您呢？”
谢知韫目光愈发地冷，道：“我爱她就已足够，凌小姐也不必再试探于我，我不会背叛师父——”
凌城难以置信，却又对此回答无过多意外，乱了他的心、试探到他的底线即可，最后，她又礼尚往来一般，道：“自欺欺人，您爱她，她知晓么，抑或是说，她欲知晓么？她不想知晓、她不介然您，倘若被她知晓了您这份龌龊、忤逆的情意，世子殿下您说，阁主会不会……直接清理门户？”
门外的任关山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温鹤之在一旁为之百感交集，然谢知韫却无比平静：“我甘愿。”
虽是这般说着，但他眼底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鬼王妃一战后，阴阳阁元气大伤、死伤惨重，当日，各阁的守阁之人皆加入了那一战，数几十号人，最后却只余下了十号人，那十号人之中，多数重伤，皆是半身踏入了阎王殿，连同她的左膀右臂，鹭璇、沧妩二人都皆是如此。
那几日内，温鹤之忙得不可开交，不仅要医治重伤的各阁员，还暂且接替了那沧妩、鹭璇的职，整理在外阁员收集而来的江湖各方情报，甚至还要同余下的外出阁员招兵买马。
可好在凌城、扶邈伤得并非很重，甚快便痊愈了，可助上一助温鹤之，只不过，几人该试探的，还是得试探，因未有人可教他全心信任，就算出生入死数回。
但试探之事不是她去做，而为她收服的那些个同道们，此法既可试探，又可监视，何乐而不为呢？
然扶邈此人，是何时入了阴阳阁的呢？便是在那回纥可汗将其从天牢保出之后，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入了她阴阳阁，但任关山也未将人赶出去，毕竟，那苗疆使者身后有匈奴部落整个军队，势力不容小觑，对阴阳阁的壮大也是利大于弊，况且，他前几日出手助了阴阳阁，眼下阴阳阁又空虚，那她便更没什么缘故赶他出阁了，於是，便将他留在了阁中。
而她则是在学堂之上继续作那狗皇帝的忠臣，承着那些皇室子弟的脾气与狗皇帝的怀疑，在还未恢复官职之前，她皆是要在此走好过场的，不然，那狗皇帝又得寻个什么缘由将她打发了，至那时，她想恢复阿姊历千难万险得的官职便更难了。
故，她需得步步为营，一忍再忍。
……
这日，任关山如往日一般，于学堂之上授课，而那小废物同那长公主府的德慧郡主这般久了，仍是不相对付之样，谢知韫厌恶沈芜，沈芜也喜欢不上谢知韫，他二人似是非得争个高低出来，即便只可得她的认可之后再无意义，亦是如此。
但她却不知，他们争的便是她的青睞。
正如此刻，任关山还在前示以射术之法，沈芜同谢知韫便暗暗教劲儿起来了，不知晓的，还以为二人有何深仇大恨呢。
少女咬着牙，低声警告他道：“小白眼狼，本郡主劝你莫要与本郡主争，她是本郡主的，你争不过本郡主。”
谢知韫挑了挑眉，边上下打量着她边讥笑道：“就凭你？本世子可是她唯一的徒弟，你算得上什么呀？”
沈曼姝被激起了斗志，红着脖子回道：“莫要忘了，当初可是我常乐母妃的闺友将她派予你身边，不然，你现下还是那宫中零丁孤苦［1］的小世子，更遑论还有这般好的师父！”
谢知韫笑意更深，甚至那双狐狸眸皆弯了起来，看上去颇为狡黠，只听他云淡风轻地道：“那又如何，在本世子身边，便是我的，有本事，郡主便杀了我，将其抢去，只不过……依郡主这娇生惯养、金枝玉叶的身子，怕不是弄不死我，我劝您还是趁早弃了这念头罢，还有，给本世子离她远些。”
“否则，我定会教郡主悔恨来至这世上。”
沈曼姝还欲道说什么，前头便传来一道声音，这声教嘴上争高低的二人皆噤了声，她道：“沈芜，谢谌二人上来。”
沈曼姝、谢知韫听了，吓得连忙从队伍之中走出，在路过的面面相觑的学子们低笑之中，同另一人走至任关山身前。
二人焉巴巴的，皆垂着头，不敢看她。
但暗地里，却又各自心怀鬼胎。
沈曼姝心中想的是，定要将这小白眼狼从任樾身边剥开距离，为她夺得更好的了解她之机，也是为阿兄更好的夺得一靠近她之机，这般，阿兄才可称心如意、如愿以偿呐。
而谢知韫心中想的是，如何将那碍眼的所谓的公主府郡主光明正大的赶出学堂，当然，最好的法子是将她除掉。
二人就这般思绪翻滚，直至任关山道出一言，方才歇上一歇那些思绪，她道：“你二人，在后头说得挺欢呐。”
二人闻之，急急欲解释一番，但还未待他们解释，任关山便生生可打断了他们，道：“既如此，便由你二人来为众学子开个头，使一下为师教尔等那射术之法罢。”
语落，沈曼姝、谢知韫面色僵硬了一瞬，似是对此决断感之震惊、愕然，但二人却又甚快接受了此事，因他们还正愁未想到法子在她面前现［2］之，得了其青睞，於是，他们便听从了她的指令，当着众学子的面，使她教的那射术之法。
任关山立于前头看着他二人，他们齐齐拉弓跨步，是标准的射箭之势，不过，手中射出的箭却是千差万别，小郡主方才上她的课未几日，手上的力未使够，射出的箭偏离了靶心好几寸，而那小废物，倒是进步飞快，手上看似未怎么使力，可却是暗暗利用了难察的技巧，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直中靶心。
在场的学子们见了，不禁感叹一道，这小世子怎忽地如此厉害，分明之前还是个弓都拿不稳的废物。
任关山目光也从旁移至谢知韫身上，她蹙着眉，心中不由的思索起来，几日前，在春日宴之上，他便不同往日哪般窝囊无用，甚至还可与那扶邈比上几个回合，还毫不落后，为何？那时的她只觉新鲜，可现如今想来，却是怪得很，他究竟是故意为之，待时机一成熟，便扮猪吃老虎，还是只是因扶邈的激将之法，将他的本性暴露了出来？还有，鬼王妃那一战，他们是如何脱困的？所有阁员不是皆已重伤，更何谈入阵来救走他二人，在神识之中的人也只有，她同谢知韫。
她重伤，便只余下……谢知韫。
任关山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怀疑起来，这些日子事务过多，倒是忘了还有他这么一茬，原本之前便有心调查他了，结果未曾料，却因一堆事务置之良久，只不过今个儿教她抓着了，往后的日子，便不得不对这个徒弟上上心了。
***
戍时，阴阳阁门前、院内皆点起了灯，巡察的阁员们十人成队，二二一行，一排又一排在各阁之外巡察，其中，主阁的巡察阁员是最多的，足足派了三十余人，就因这几日方才历鬼王妃一战，各阁中目前正是人丁凋零之时，必不可再受之重伤，又因主力皆在主阁之中，故，主阁派遣之人为最多。
任关山现下正在任长生屋中照料她，而谢知韫被她安在了主阁东的一屋，与她的屋颇近，他方解蛊未几，身体还未痊愈，再加之，鬼王妃一战她对他起的疑心，自然是要将他放予身边才安心，然刚想于此，监视凌城的温鹤之便来了，不过，来的人也并非他一人，还有那新入阴阳阁的扶邈。
二人一同敲了敲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议论之声，任关山就听到了阁主二字，后头也不知是在说什么，但她对此毫无兴趣，於是，她施法开门，在他们入了屋之后，又施法关上。
“不好好守阁，你二人何事来此？”
任关山仍垂着头，明知故问。
温鹤之看了眼扶邈，扶邈也回视了回去，似在无声地争着什么，任关山了然，抬头，朝扶邈道：“扶邈，你先行离开，待温鹤之予我告禀完，之后，你再入屋予我告禀。”
扶邈二眸剧烈颤了颤，像是不可思议，又像是不甘心、不服气，可她仅是隔着一横眼布之后的一个眼神，便轻而易举教他丢盔卸甲、妥协于此，他低头作揖道：“诺，阁主。”
扶邈强忍下心中戾气与难过，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门。
他走后，任关山便开门见山，问道：“凌城如何？”
温鹤之回道：“正如阁主所料，此人已暴露出了马脚，眼下正在世子殿下屋中，似是有所图谋。”
任关山扬了扬眉，笑道：“哦？竟是看上他了。”
温鹤之不太明白：“恕属下愚钝，阁主的意思是……”
任关山为任长生盖好了被子，起身，笑意未褪，几步越过温鹤之，道：“你同我去一趟便知晓矣。”
“诺，阁主。”
……
谢知韫的屋中，凌城的突如其来教他甚为防备警惕，可她口中所道的因师父而来，又将他的防备警惕降下大半，他同她对坐于一案桌之前，交谈起来，桌旁烛火煽动，窗外风声鹤唳，然二人不知，门外有二双眼睛，悄无声息地盯上了他们。
谢知韫兴致勃勃地问道：“师父教你来作什么？她为何不亲自来看我，是阁中事务太忙了么？还是……”
凌城笑了笑，为他倒了杯水，推了过去，打断他道：“殿下莫急，喝杯水，之后，待属下为您娓娓道来。”
谢知韫蹙起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因师父忍下来了，他连忙喝了口水，又问道：“凌小姐，这回可说了罢。”
凌城也为自个儿倒了杯水低下头，抿了口水，又抬眼笑道：“殿下对阁主……还真是情深义重，藏皆藏不住呢。”
此言一出，谢知韫又防备警惕起来，不只是他，还有门外的温鹤之，但被谈论的本尊任关山，却波澜不惊。
谢知韫眉头蹙得更深，问道：“你到底为何而来？”
凌城依旧笑着，她看着他染上寒意的二目，若谈笑风生一般，戳破他自以为是、沦陷其中的爱慕，她弯着眉目道：“被傀儡术控制数载，殿下还分得清爱与恨么？”
这一言犹一道晴天霹雳、一把剜心之刀，将谢知韫数载的一切伪装全数撕开，余下赤/裸/的、恶心的情与爱，他强撑着失控破碎的躯体，猩红着眼道：“自然，我爱她。”
“我从幼时起，便爱上她了，我爱她爱至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可为她扫除一切障碍，甚至……可为她去死，她厌恶的、嫌弃的、恨的，便是我厌恶的、嫌弃的、恨的。”
门外的温鹤之听了，面色巨变，但任关山在旁，他又收敛了几分，可见她还是那副模样，温鹤之愣了。
为何？她没有什么反应？莫非……她没有情根么？
凌城倒是没过多惊讶，她从首一回瞧见师徒二人相与之式时，便早已忖度到了，寻常［3］师徒怎会如此相与？师父将徒弟似傀儡一般养，而徒弟呢，却又甘之如饴，这其中，定会有个支撑点，否则，不会这般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不过，她并非来撮合他二人的，而是来离间他二人的，於是，她又道：“您的爱是她，您的恨是为她，那您呢？”
谢知韫目光愈发地冷，道：“我爱她就已足够，凌小姐也不必再试探于我，我不会背叛师父——”
凌城难以置信，却又对此回答无过多意外，乱了他的心、试探到他的底线即可，最后，她又礼尚往来一般，道：“自欺欺人，您爱她，她知晓么，抑或是说，她欲知晓么？她不想知晓、她不介然您，倘若被她知晓了您这份龌龊、忤逆的情意，世子殿下您说，阁主会不会……直接清理门户？”
门外的任关山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温鹤之在一旁为之百感交集，然谢知韫却无比平静：“我甘愿。”
虽是这般说着，但他眼底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