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彩霞绵延千里,世间都被添上一抹赤色,姜月一人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这地方离黄部最近,不出片刻,姜月就见到了来来往往的平民子弟。

    房屋们鳞次栉比,此时天色尚早,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姜月一路打听,很快寻到了张觉的住处。

    简陋但干净的院子里,张觉正手持书卷坐在一个木制粗糙的矮凳上看书。

    这时不如白日亮堂,书卷上的字开始模糊不清。

    可对于他这样的穷苦人来说,是没有银两买可点燃的蜡烛的。

    听见脚步声,张觉抬起头来,认出来者是白灵儿身边的婢女后,一骨碌从矮凳上坐起来,便开始手足无措道:

    “你家小姐又要做什么?我……我真不需要她帮忙,你赶紧走吧,不要来了。”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白灵儿是什么洪水猛兽。

    姜月微微福身,行礼道:“听闻那听雨楼前些日子得了个惊世画作,引得众位学子前去观赏,就连掌院也对那画作赞叹不止,称其乃是当世第一画,无人可及,不知道张公子可曾听说过。”

    张觉当即变了神色,语气徒然一冷:“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月面不改色,继续道:“那人到现在也没有露面,想来也能理解,树大招风,难免招得人嫉妒报复。可现在底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测那东西出于谁手?恐怕离真相大白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若是那人,就趁早为自己做打算,借此求得更尊贵之人的庇护,听闻丞相之子沈梦书,平日最喜水墨丹青,曾为前朝留下的百鸟争春图,几乎散尽家财,甚至同其他买家大打出手……”

    言尽于此,姜月给足了提示,不等张觉回神,就已踏出了院门。

    张觉就是那画家,怕引人嫉妒,至今收敛锋芒不肯出面,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裴然和昌平郡主已经记恨上了他,他不寻求庇护,到最后也只会是任人宰割的砧板上的鱼肉。

    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弭于天际,夜幕降临,晚间的风夹杂着潮湿的冷意,姜月冻得手脚冰凉,不由得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一路冷清,青竹生于路两旁,长势喜人,姜月走在中间狭窄的小路上,高耸入云的长竹遮住月光,如同密不透风的屏障,姜月心中愈发压抑起来。

    也是难为白蓉了,竟然能在环境好设施好的南章书院找到这么偏僻的住处安排给白灵儿。

    正想着,身后徒然传来脚步声,不过片刻就到了身后。

    姜月眼神一变,握紧袖口里的刀就向后猛地挥去。

    来者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淡淡道:“是我。”

    “杨小七?”

    姜月惊魂未定,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看到来人是杨小七,她并没有放松半点,反而精神紧绷,咬牙道:“放开。”

    杨小七的视线落在手上,目光冷冷,她的手腕柔嫩纤细,好似轻轻一用力,就像蝴蝶的翅膀,轻易而举就能折断。

    想到这,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又开始在脑海里横冲直撞,不断地叫嚣着。

    真想……毁了她……

    杨小七喉头滚动,压抑住眼底的疯狂,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问:“你去哪儿了?”

    姜月看出他的不对劲,一时之间不敢挣扎,努力平复着呼吸,将刚才的事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

    杨小七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你倒是心善。”

    “你呢?你又去哪儿了?从进书院开始就没个人影。”

    姜月试图冷静地挑起话题,分散出对方的注意力,免得对方真的发起疯来弄死她。

    杨小七“唔”了一声,怔怔地抬头看她,两人视线相接,杨小七似乎回过神来,唇角翘起,十分愉悦的模样。

    “别笑了。”姜月别开头。

    “为何?”

    “变态杀人狂都是你这么模样。”

    杨小七松开手,兴致缺缺道:“是不好的词啊。”

    姜月收刀,小心翼翼地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她低着头,令人看不清她脸上是喜是怒。

    这时,鼻息间忽地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不禁皱眉,按说过了这么多时日,他胸口的伤早该好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向前半步,那股血腥味更加清晰,她抬手抚上他的胸膛,果不其然摸到了一片黏腻的湿意。

    一瞬间如坠冰窟,姜月的声音克制不住地发着抖。

    “你杀人了。”

    她设想过最坏的打算,高低不过是杨小七为人虽然狠毒,但身份低微,杀人的罪他担不起,所以做事也会三思而后行,瞻前顾后,没成想这才不过几日,他就按耐不住动了手。

    黑暗之中,她听见杨小七笑了一声。

    带着十足的恶趣味,他在审视着她的惊慌失措,并以此为乐。

    他捉住她的手,慢慢往上移,最后即将落在他的面庞上。

    他蛊惑着,一点点拉近两人的距离。

    “听话,摸这里。”

    姜月如遭雷劈,唰的一下收回手,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好让他清醒清醒。

    “你疯了!”

    话音刚落,姜月呼吸一滞,她渐渐回过神来,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不会……杀的是……顾云廷吧?”

    按照杨小七不甘受控制的性子,估计早就对男女主深恶痛绝,就算知道他们有主角光环,也会尝试着动手。

    想到这,姜月抬手扒拉着他的衣领就开始往下扯,只听杨小七闷哼一声,嘴上还是贱兮兮地不饶人。

    “好阿月,你若是想让我宽衣解带,不妨去到屋里面,我慢慢脱给你看。”

    姜月狠狠剜他一眼,猛地撒开手,“死鸭子嘴硬,受伤还装什么装!”

    说这话,更多的是气急败坏,姜月没想到有朝一日还真被他被唬住了,甚至连怎么跟杀人凶手摆脱关系都想好了。

    “走了!回去!给你上药!”

    姜月怒气中烧,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这时候白灵儿早早睡下,院里一片漆黑,两人悄悄进了厢房,点上蜡烛,姜月这才看见杨小七是什么状况。

    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发丝微微凌乱,耳边的发丝早已被冷汗沾湿,湿漉漉地贴在肌肤上。

    左肩似乎中了箭矢,此刻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渗着血。

    姜月一边翻找随行带来的金疮药,一边发号施令,“脱。”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等姜月再回过头一看,就看见一个血糊糊的肩膀和被蹭的全是血的前胸后背。

    她两眼一黑又一黑,咬牙去外面接了盆热水进来,用力往木桌上一摔,水花四溅。

    “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杨小七不以为然,一副活着死了都行的模样。“没有。”

    “没有你去杀什么男主,炮灰能跟主角比吗?十条命都不够你嚯嚯的!”

    她骂骂咧咧好一阵。

    杨小七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并无恼怒之色,或许是察觉到某种异样的情感,他歪了歪头,唇角忽地漾开一抹笑意。

    “你在关心我。”他无比确信且自信地这样说道。

    可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的消失殆尽,声音也随即冷了下来。

    “你的好感度,没有涨。”

    姜月不想理会这个疯子,指了指止血的金疮药,便准备溜之大吉。

    “自己上药。”

    杨小七眉眼低垂,抿了抿唇,好不可怜道:“我的手动不了。”

    姜月气极反笑:“你刚才力气挺大的。”

    他的身体往她这边靠了靠,发丝落在手背上,有些痒。

    姜月听见他虚弱低哑,如同撒娇般黏腻的声音。

    “替我嘛。”

    “帮帮我嘛。”

    “我死了,你会心疼的,对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看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挑衅。

    他死了,对她的确没有好处。

    至少目前,没有比他更知根知底适合结盟的对象。

    姜月两眼一闭一睁,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动手给他上药,期间多次想下狠劲让他尝尝苦头,但又怕他爽到,遂放弃。

    杨小七的目光毫不掩饰地从头到尾打量着她,就像对待着一件稀罕物品,须得细细观摩。

    她的这具身体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豆蔻年华,面庞稚气仍在,模样也算清秀,此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着不仅不让人心烦,反而觉得有趣。

    杨小七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问:“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她头也不抬就回道:“姜月。”

    杨小七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问:“你想知道我是谁吗?”

    “不想。”

    “为何?”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听见这话,杨小七微微抬头,眼也不眨地仰视着她,眼眸中很快起了一层水雾,他红着眼,声音带着些许无奈和感慨。

    “你这样,我真的很伤心。”

    姜月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忙完包扎的收尾工作,再把金疮药和纱布摆放好。

    忽地,一双手牢牢地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腕。

    她挣脱不开,不禁皱眉。

    一道带着不容拒绝强硬态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留下来,陪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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