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呐——”
“天呐，这么高，我快要受不了了！我快要窒息了！”
“夏今棠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在青雾山顶上，夏今棠慵懒地靠在祈愿树旁，吧唧吧唧地啃着许亦燃给她留的烤野鸡。而在她的斜上方的某根树枝上，吊着一位水灵灵的季芷杉。她正握着一部手机，对着空旷的山间哭天喊地。
夏今棠仰着脑袋与她对视：“你可真够心机的，我让你为了你的家破人亡之仇，要他亲眼看到他最深爱的女人被你杀死，逼他拿来祈愿萤灯救我。而你竟然利用这份时机去办你自己的事儿？
“你知不知道，那个游乐园跟我相比根本连屁都算不上，这种筹码根本就没办法威胁他的。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还要这么算计我，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季芷杉：“我、我多蹭你个条件又怎么了，谁能料到还没来得及等我谈到你的那个条件，他就挂电话了啊？！夏今棠，你还是醒醒吧！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否则不会这么决绝的挂断电话，刚才你自己不是也听得很清楚吗？他更担心的是我会沾到你的晦气！”
夏今棠偏偏不信：“我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他不可能会挂断的，我宁可相信他是快马加鞭的准备游乐园转让合同去了。”
季芷杉急得快哭出声：“那你怀疑是我故意挂断的？！”
夏今棠没有给她耐心的回应，而是直接将绳子松了几分，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绷紧。
“啊——你别松啊——”
季芷杉感受到身体在瞬间下坠又陡然停止，一时间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哭，嗓子都快嚷破：“夏今棠！你到底想怎样？！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好好谈？你不就是想要逼着许亦燃给你点祈愿萤灯吗？只要你现在肯放过我，那东西就让我来帮你到底有什么不妥？！”
闻言，夏今棠像是盯着什么脑子不好又万恶不赦的老鼠：“季公主大姐，没开玩笑吧，你会真心为我祈愿，渡我安稳轮回？！”
没记错的话，在两个小时之前，季芷杉还在妄想怎样把她再整死一次吧？
要她帮忙点灯，恐怕十个夏今棠都不够给她玩儿死的。
“怎、怎么不会……”此番质问入耳，季芷杉想到两个小时之前那些蹩脚的行为，惭愧避开她刀人般的眼神。
见她心虚逃避，夏今棠自顾自地提醒她恢复记忆：“在两个小时之前，我待在树上正焦愁着怎么下去，你突然不知道从哪出现，还说什么许亦燃根本无暇搭理我，所以让你过来给我送衣服的？可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外套吧？”
边说着，夏今棠还牵了牵自己身上根本不属于她尺码的外套边角，继续提醒：“接着。你从车上拿来了梯子让我安稳下树，为的就是博取我的亲信感。又将引我到悬崖边上，趁此处荒无人迹想将我推下悬崖摔死。可惜，你——”
“行了，别说了，我想起来了。”剩下的发展，季芷杉不愿再听下去了：“我承认刚才的行为有些阴险，但是我必须要补充，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绑架你威胁许亦燃，让他把游乐园的持有权转交给厉言辙，这是真的。”
只能算阴险吗？
恐怕还有点儿蹩脚吧。
季芷杉可能早就知道，在悬崖边有块岩石板横嵌在崖壁旁，这种高度就算把夏今棠推下去，也不至于被摔死，顶多就是骨折。
姑且相信她当时琢磨的，只是想把夏今棠困住而已，但这种地势还是很危险啊，如果有个什么意外，脚滑摔入万丈悬崖不是闹着玩儿的。
也许是夏今棠骨子里已经带了对季芷杉的厌恶，哪怕季芷杉再怎么以礼貌待她，夏今棠都无法轻信她说的任何话了。
所以夏今棠在假意靠近悬崖边缘的时候，趁季芷杉以为自己将要得手，反手以最快的速度摁着季芷杉的后脖颈，把她送往自己准备的位置，给推了下去。
没错，夏今棠这招下的就是死手。
但是很遗憾，季芷杉并没有被摔入万丈悬崖。可能她真的没有想过，再对夏今棠下死手吧。
夏今棠不愿再多回忆刚才的琐事，捡起一块石头慢慢的割着绳子玩：“我不管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挂断的，你现在就再给许亦燃打个电话，告诉他如果不尽快现身，你现在就烧了这棵祈愿树，并且还要夏今棠死于灰飞烟灭。”
季芷杉看到她正在若无其事的割绳子玩儿，吓得骨头都要碎了：“你别再割了，从他挂机后我打电话就没停过，是他一直都不肯接我有什么办法啊！！夏今棠，你想赌一个男人对你的真心，就非得要拿我的性命去赌吗？！”
夏今棠拧眉反问：“那不然呢，我要赌一个人的真心，搭自己的命不是显得很傻？”
季芷杉：？
她的哭闹戛然而止，一时找不到能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季芷杉的手机莫名响了。
季芷杉盯着手机屏幕，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是许亦燃，他自己打过来了！！”
夏今棠：“快接，按照我刚才说的，给他交代清楚。”
季芷杉接下电话，冷厉说道：“许亦燃，想清楚了么？你到底要夏今棠的命，还是要那破烂的游乐园？别以为她现在是个死人就死无可死了，我可是全都知道，如果她的祈愿萤灯任务没有达成，是会灰飞烟灭的，连轮回都没她的份儿了。”
电话那头的许亦燃语气淡然：【你问她，奶茶要喝红豆布丁的还是生椰芋泥的？】
季芷杉石化般和夏今棠对视一眼：？
季芷杉：“喝你M的奶茶啊！搁这儿秀什么恩爱呢？！这是绑架！绑架！！你能不能严肃点？！看过电影大片吗？绑架没有谈妥条件那是会死人的明白吗？！”
对着手机一顿怒吼之后，季芷杉将沾满口水的屏幕对准下边的夏今棠，嘴型无声的朝她道出一个字——
“哭。”
夏今棠盯着手机怔在原地，根本哭不出一个字，甚至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没猜错的话，许亦燃应该已经知道她在做戏了。
这种计划确实漏洞百出，夏今棠其实也早已做好被他看穿的准备。
但这也是之后之后再之后的事了啊。
等到那个时候，不说求他能帮忙为她燃灯，但祈愿萤灯起码已经拿来了吧？！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走到对峙的那场戏，仅仅在手机对讲这块就被察觉了。
季芷杉的戏未免也太烂了吧？！夏今棠发出最准确无误的感叹。
接下来的戏，也没必要演了。
这不是白白给许亦燃取笑吗？
念及此，夏今棠什么都没说，幽幽找了块凉快的地方坐着。
季芷杉见她那副死人样，擅自做主对手机说道：“她说要生椰芋泥味的。”
许亦燃：【好，知道了。】
电话再次挂断。
到此为止，季芷杉也酝出了情况。
季芷杉：“那既然这场戏就此作罢，你也该放我下来了吧？”
“凭什么？”
夏今棠不善地蔑视她一眼：“三年前我被你害死，你竟还觉得我会放过你？”
“我——”季芷杉满腔的不甘顷刻吐出：“你明明是自己自杀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怨我？！”
夏今棠冷笑一声，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别装了，季公主大姐，你自导自演绑架污蔑我的事，其实我在三年前就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我选择刻意为你隐瞒。我失策的是，你会想要杀我。在当初我摔下楼底之前，你冲过来竟然是为了推我一把，对吗？”
“我自导自演绑架的事情，你在最开始就知道？”季芷杉茫然地摇着脑袋：“不可能……你既然知道又想刻意为我隐瞒，那为什么当时还要极力搜查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也太矛盾、太假了吧？！”
夏今棠：“我不愿揭穿你，但我想撇开自己身上的脏水，这都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是太过难理解。
在季芷杉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被逼到心急时还想保全置她于死地的人。
“也许你很难理解吧？”夏今棠靠在祈愿树旁，透过树叶的间隙直视烈阳，眸色渐渐晦暗：“你可能不信，其实你才是第一位让我感受到温暖的人。若是在三年前，许亦燃跟你相比只能排第二。”
对，就是这样。
哪怕是比季芷杉先出场的顾北琛，在夏今棠心里的分量也不过是恩人。
她可能会模糊顾北琛和许亦燃的初遇记忆，但绝不会忘记和季芷杉的。
那个时候，有人当着夏今棠的面，趾高气昂地骂她的长相丑陋，是季芷杉毫不犹豫地扇了那人一记耳光。
——这是夏今棠第一次在受到侮辱的时候，有人出手为她反击，而这人竟不是与她有宿命纠缠的许亦燃。
“我？”季芷杉怔愣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笑出几声讥笑。
夏今棠声音越来越沉：“你是整个岚风学院都想亲近的校花，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你知道跟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我有多知足吗？
“你长得那么好看，但从来不会高高在上的讥讽我的容貌，反而有时看我的眼睛时，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是你曾用最认真的语气告诉我，我不该在任何人面前卑微。
“后来，在你自导自演绑架的那天深夜，我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会跟着你，后来我就躲在暗处一直观察你。当时的我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直到你安稳被救回来，指认我是绑架你的罪魁祸首那刻我才知道，原来你做这场局主要的攻击目标竟然是我？！
“最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想过要立刻道出真相，而是成魔般的在脑中回想，我到底在哪个地方惹你不开心？我到底错在哪里？我这样的人对你而言，到底能有怎样的威胁？！”
“哈哈哈哈哈——”
季芷杉突然止不住的放声讥笑。
要不是因为她被绑在树上吊着，以她的心性，她非得走到夏今棠跟前边欣赏她无处可避又自卑的眼神，边指着她脑袋讥笑才最有意思。
季芷杉：“夏今棠，三年前就凭你的那副尊容，怎么可能会得到「欣赏」的目光啊？能得到「正常」的目光，恐怕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吧？自知之明这个道理，别人不懂，哪怕是你这样从出生就开始学的，竟然也不懂吗？！”
这些讥讽的声音直戳心间，夏今棠只觉得无比压抑而闷疼。
怔然许久，她问：“我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惹你生恨？是因为许亦燃对我的靠近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季芷杉的兴趣：“告诉你？然后呢？许亦燃当年追你都追成什么样了？我和你的交集不过短短几年，难道你会为了昙花一现的情谊，舍弃一个有机会和你走完余生的人吗？”
“我会啊。”
——季芷杉还没来得及发出一阵讥笑，被夏今棠轻飘飘的三个字定住了魂。
她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迅速补充：“我不信余生，只信眼前人。”
挂在季芷杉的讥笑陡然静止，眸色沉沉的眼底显现出失魂般的茫然。
她将夏今棠这番话在心底反复酝了许久，最后依旧发出笑声。
只不过与先前相比，似乎多参杂了着几分自嘲和哽咽：“哦，失去了一份这么沉重的友情，还真是很可惜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明明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了，哪怕你做得再好，也是无用的啊……”
夏今棠喉心一哽，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季芷杉吸了吸鼻子，凝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声音愈发颤抖：“夏今棠，你该不会真的天真以为，许亦燃能激起我对你的杀心吧？
“可笑，他算个屁？！
“我之所以想要除掉你，是因为我恨你夺了顾北琛的眼睛！！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而你的容貌却那么丑，你根本不配获得他的眼睛！！他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该是他自己的，除此之外也应该都属于我，你又凭什么得到？！
“真可笑啊……
“你竟然真的以为我喜欢看你的眼睛么？
“我只不过是在透过你的眼睛看顾北琛的影子罢了……
“而你，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是无价珍宝，其它任何东西都是令人恶心的，你明白吗？！”
这叫夏今棠怎么在短时间明白？！
她以为季芷杉不过是任性的公主，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想要报复而已，哪里能想到她竟然是个疯批恋爱脑？！
哪怕在当初下了地府，夏今棠也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哪个地方惹怒了季芷杉。而现在，当事人却直接告诉她，她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冒犯的事情？
这弄得她心里的意味，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夏今棠后知后觉地问：“所以，你当初表面接受厉言辙的追求，其实是……”
“我喜欢的男人从来都是顾北琛。”
季芷杉说得毫不避讳：“我从小就喜欢他，也可以很确定对他的感觉，是女人对男人占有欲、情欲。而绝非是有什么怪异情结。可他……永远只拿我当小妹妹，连等待我长大后嫁给他的机会都不给。”
听到这里，夏今棠再也忍不住压住心声：“他因绝症而死，怎么敢让你等他的未来？”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绝症而死！！”
随着成线的眼泪滴落，季芷杉嘲她低吼：“他当初虽然身患绝症，但他的死因根本不是因病而死，而是在发病之前自杀的……”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夏今棠再也无法镇静，直接从草坪站起了身，疾步走到离季芷杉最近的位置厉声质问：“他怎么会是自杀？！”
“因为……他本身就有抑郁症……”季芷杉脸色难堪，艰难挤出字眼：“然后是、我用自己的……那个……威、威胁他……还污蔑他、对我做……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
就凭这些结结巴巴的词，夏今棠已经大差不差的猜到，季芷杉为了得到当时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顾北琛所使用的手段了。
季芷杉越说越难以启齿，说到最急之处时，索性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泪流满面的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把他逼得太急。”
她哭得是梨花带雨，这副我见犹怜被夏今棠看在眼里，没感受到半分动容，反而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她的罪孽，夏今棠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捋清楚。
“你是真该死。”
——明明是平静如潭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季芷杉骨寒。
她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可怖，走到绳结处时，没多说半句废话，提起一把剪刀直接开始剪绳子。
季芷杉拼命做无用的挣扎：“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帮你在许亦燃面前演戏，你就会放我下来的吗？！”
——她所在的位置，摔落下去就真的是万丈深渊。
夏今棠：“刚才那条命解的是你三年前想要杀我的仇，而这次，是为顾叔叔报仇。”
季芷杉：“他是自杀的，与我何干？！我只想把他困在身边有错吗？！
“你要是铁了心笃定顾北琛之死就是我的错，那我认罪还不行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你现在不是正在祈愿积德吗，你能动人命吗？！
“夏今棠！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没有三年前半分讨人喜欢！！
“不———不———不不不————”
头顶的嚎叫声越来越烈，夏今棠真是恨不得升到空中抽她几个嘴角让她闭嘴，再下来继续剪绳子。
烦就烦在她手中的剪刀是小巧型的，使用起来很是费劲。这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办起事儿来居然可以这么磨蹭。
绳子已经断了三分之二，季芷杉眼看就差一步之遥归西，吓得心跳宛若静止，再也吼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她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者信息，季芷杉像是一只饿了七天的老鼠，突然抓住唯一的奶酪——
“是许亦燃！他给我打电话了！”
夏今棠没搭理她，依旧冷脸剪绳。
季芷杉赶紧点开扩音，正要张嘴求救。
许亦燃夺得话头：【游乐园的转让合同我已经拿过来了，你可以先把她放下来了吗？】
季芷杉：？
夏今棠：？
“天呐，这么高，我快要受不了了！我快要窒息了！”
“夏今棠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在青雾山顶上，夏今棠慵懒地靠在祈愿树旁，吧唧吧唧地啃着许亦燃给她留的烤野鸡。而在她的斜上方的某根树枝上，吊着一位水灵灵的季芷杉。她正握着一部手机，对着空旷的山间哭天喊地。
夏今棠仰着脑袋与她对视：“你可真够心机的，我让你为了你的家破人亡之仇，要他亲眼看到他最深爱的女人被你杀死，逼他拿来祈愿萤灯救我。而你竟然利用这份时机去办你自己的事儿？
“你知不知道，那个游乐园跟我相比根本连屁都算不上，这种筹码根本就没办法威胁他的。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还要这么算计我，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季芷杉：“我、我多蹭你个条件又怎么了，谁能料到还没来得及等我谈到你的那个条件，他就挂电话了啊？！夏今棠，你还是醒醒吧！我看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否则不会这么决绝的挂断电话，刚才你自己不是也听得很清楚吗？他更担心的是我会沾到你的晦气！”
夏今棠偏偏不信：“我处在这么危险的境地，他不可能会挂断的，我宁可相信他是快马加鞭的准备游乐园转让合同去了。”
季芷杉急得快哭出声：“那你怀疑是我故意挂断的？！”
夏今棠没有给她耐心的回应，而是直接将绳子松了几分，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绷紧。
“啊——你别松啊——”
季芷杉感受到身体在瞬间下坠又陡然停止，一时间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哭，嗓子都快嚷破：“夏今棠！你到底想怎样？！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好好谈？你不就是想要逼着许亦燃给你点祈愿萤灯吗？只要你现在肯放过我，那东西就让我来帮你到底有什么不妥？！”
闻言，夏今棠像是盯着什么脑子不好又万恶不赦的老鼠：“季公主大姐，没开玩笑吧，你会真心为我祈愿，渡我安稳轮回？！”
没记错的话，在两个小时之前，季芷杉还在妄想怎样把她再整死一次吧？
要她帮忙点灯，恐怕十个夏今棠都不够给她玩儿死的。
“怎、怎么不会……”此番质问入耳，季芷杉想到两个小时之前那些蹩脚的行为，惭愧避开她刀人般的眼神。
见她心虚逃避，夏今棠自顾自地提醒她恢复记忆：“在两个小时之前，我待在树上正焦愁着怎么下去，你突然不知道从哪出现，还说什么许亦燃根本无暇搭理我，所以让你过来给我送衣服的？可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外套吧？”
边说着，夏今棠还牵了牵自己身上根本不属于她尺码的外套边角，继续提醒：“接着。你从车上拿来了梯子让我安稳下树，为的就是博取我的亲信感。又将引我到悬崖边上，趁此处荒无人迹想将我推下悬崖摔死。可惜，你——”
“行了，别说了，我想起来了。”剩下的发展，季芷杉不愿再听下去了：“我承认刚才的行为有些阴险，但是我必须要补充，我没有想杀你，我只是想绑架你威胁许亦燃，让他把游乐园的持有权转交给厉言辙，这是真的。”
只能算阴险吗？
恐怕还有点儿蹩脚吧。
季芷杉可能早就知道，在悬崖边有块岩石板横嵌在崖壁旁，这种高度就算把夏今棠推下去，也不至于被摔死，顶多就是骨折。
姑且相信她当时琢磨的，只是想把夏今棠困住而已，但这种地势还是很危险啊，如果有个什么意外，脚滑摔入万丈悬崖不是闹着玩儿的。
也许是夏今棠骨子里已经带了对季芷杉的厌恶，哪怕季芷杉再怎么以礼貌待她，夏今棠都无法轻信她说的任何话了。
所以夏今棠在假意靠近悬崖边缘的时候，趁季芷杉以为自己将要得手，反手以最快的速度摁着季芷杉的后脖颈，把她送往自己准备的位置，给推了下去。
没错，夏今棠这招下的就是死手。
但是很遗憾，季芷杉并没有被摔入万丈悬崖。可能她真的没有想过，再对夏今棠下死手吧。
夏今棠不愿再多回忆刚才的琐事，捡起一块石头慢慢的割着绳子玩：“我不管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挂断的，你现在就再给许亦燃打个电话，告诉他如果不尽快现身，你现在就烧了这棵祈愿树，并且还要夏今棠死于灰飞烟灭。”
季芷杉看到她正在若无其事的割绳子玩儿，吓得骨头都要碎了：“你别再割了，从他挂机后我打电话就没停过，是他一直都不肯接我有什么办法啊！！夏今棠，你想赌一个男人对你的真心，就非得要拿我的性命去赌吗？！”
夏今棠拧眉反问：“那不然呢，我要赌一个人的真心，搭自己的命不是显得很傻？”
季芷杉：？
她的哭闹戛然而止，一时找不到能反驳的话。
就在这时，季芷杉的手机莫名响了。
季芷杉盯着手机屏幕，内心是压抑不住的激动：“是许亦燃，他自己打过来了！！”
夏今棠：“快接，按照我刚才说的，给他交代清楚。”
季芷杉接下电话，冷厉说道：“许亦燃，想清楚了么？你到底要夏今棠的命，还是要那破烂的游乐园？别以为她现在是个死人就死无可死了，我可是全都知道，如果她的祈愿萤灯任务没有达成，是会灰飞烟灭的，连轮回都没她的份儿了。”
电话那头的许亦燃语气淡然：【你问她，奶茶要喝红豆布丁的还是生椰芋泥的？】
季芷杉石化般和夏今棠对视一眼：？
季芷杉：“喝你M的奶茶啊！搁这儿秀什么恩爱呢？！这是绑架！绑架！！你能不能严肃点？！看过电影大片吗？绑架没有谈妥条件那是会死人的明白吗？！”
对着手机一顿怒吼之后，季芷杉将沾满口水的屏幕对准下边的夏今棠，嘴型无声的朝她道出一个字——
“哭。”
夏今棠盯着手机怔在原地，根本哭不出一个字，甚至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没猜错的话，许亦燃应该已经知道她在做戏了。
这种计划确实漏洞百出，夏今棠其实也早已做好被他看穿的准备。
但这也是之后之后再之后的事了啊。
等到那个时候，不说求他能帮忙为她燃灯，但祈愿萤灯起码已经拿来了吧？！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走到对峙的那场戏，仅仅在手机对讲这块就被察觉了。
季芷杉的戏未免也太烂了吧？！夏今棠发出最准确无误的感叹。
接下来的戏，也没必要演了。
这不是白白给许亦燃取笑吗？
念及此，夏今棠什么都没说，幽幽找了块凉快的地方坐着。
季芷杉见她那副死人样，擅自做主对手机说道：“她说要生椰芋泥味的。”
许亦燃：【好，知道了。】
电话再次挂断。
到此为止，季芷杉也酝出了情况。
季芷杉：“那既然这场戏就此作罢，你也该放我下来了吧？”
“凭什么？”
夏今棠不善地蔑视她一眼：“三年前我被你害死，你竟还觉得我会放过你？”
“我——”季芷杉满腔的不甘顷刻吐出：“你明明是自己自杀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怨我？！”
夏今棠冷笑一声，看都不屑看她一眼：“别装了，季公主大姐，你自导自演绑架污蔑我的事，其实我在三年前就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但我选择刻意为你隐瞒。我失策的是，你会想要杀我。在当初我摔下楼底之前，你冲过来竟然是为了推我一把，对吗？”
“我自导自演绑架的事情，你在最开始就知道？”季芷杉茫然地摇着脑袋：“不可能……你既然知道又想刻意为我隐瞒，那为什么当时还要极力搜查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也太矛盾、太假了吧？！”
夏今棠：“我不愿揭穿你，但我想撇开自己身上的脏水，这都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是太过难理解。
在季芷杉的认知里，根本没有被逼到心急时还想保全置她于死地的人。
“也许你很难理解吧？”夏今棠靠在祈愿树旁，透过树叶的间隙直视烈阳，眸色渐渐晦暗：“你可能不信，其实你才是第一位让我感受到温暖的人。若是在三年前，许亦燃跟你相比只能排第二。”
对，就是这样。
哪怕是比季芷杉先出场的顾北琛，在夏今棠心里的分量也不过是恩人。
她可能会模糊顾北琛和许亦燃的初遇记忆，但绝不会忘记和季芷杉的。
那个时候，有人当着夏今棠的面，趾高气昂地骂她的长相丑陋，是季芷杉毫不犹豫地扇了那人一记耳光。
——这是夏今棠第一次在受到侮辱的时候，有人出手为她反击，而这人竟不是与她有宿命纠缠的许亦燃。
“我？”季芷杉怔愣了许久，终是忍不住笑出几声讥笑。
夏今棠声音越来越沉：“你是整个岚风学院都想亲近的校花，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你知道跟你相处的那段日子我有多知足吗？
“你长得那么好看，但从来不会高高在上的讥讽我的容貌，反而有时看我的眼睛时，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是你曾用最认真的语气告诉我，我不该在任何人面前卑微。
“后来，在你自导自演绑架的那天深夜，我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会跟着你，后来我就躲在暗处一直观察你。当时的我不明白你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直到你安稳被救回来，指认我是绑架你的罪魁祸首那刻我才知道，原来你做这场局主要的攻击目标竟然是我？！
“最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根本没想过要立刻道出真相，而是成魔般的在脑中回想，我到底在哪个地方惹你不开心？我到底错在哪里？我这样的人对你而言，到底能有怎样的威胁？！”
“哈哈哈哈哈——”
季芷杉突然止不住的放声讥笑。
要不是因为她被绑在树上吊着，以她的心性，她非得走到夏今棠跟前边欣赏她无处可避又自卑的眼神，边指着她脑袋讥笑才最有意思。
季芷杉：“夏今棠，三年前就凭你的那副尊容，怎么可能会得到「欣赏」的目光啊？能得到「正常」的目光，恐怕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吧？自知之明这个道理，别人不懂，哪怕是你这样从出生就开始学的，竟然也不懂吗？！”
这些讥讽的声音直戳心间，夏今棠只觉得无比压抑而闷疼。
怔然许久，她问：“我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惹你生恨？是因为许亦燃对我的靠近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番话，倒是勾起了季芷杉的兴趣：“告诉你？然后呢？许亦燃当年追你都追成什么样了？我和你的交集不过短短几年，难道你会为了昙花一现的情谊，舍弃一个有机会和你走完余生的人吗？”
“我会啊。”
——季芷杉还没来得及发出一阵讥笑，被夏今棠轻飘飘的三个字定住了魂。
她眨了眨清澈的眼睛，迅速补充：“我不信余生，只信眼前人。”
挂在季芷杉的讥笑陡然静止，眸色沉沉的眼底显现出失魂般的茫然。
她将夏今棠这番话在心底反复酝了许久，最后依旧发出笑声。
只不过与先前相比，似乎多参杂了着几分自嘲和哽咽：“哦，失去了一份这么沉重的友情，还真是很可惜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明明在第一次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恨不得将你置于死地了，哪怕你做得再好，也是无用的啊……”
夏今棠喉心一哽，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季芷杉吸了吸鼻子，凝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声音愈发颤抖：“夏今棠，你该不会真的天真以为，许亦燃能激起我对你的杀心吧？
“可笑，他算个屁？！
“我之所以想要除掉你，是因为我恨你夺了顾北琛的眼睛！！
“他的眼睛那么好看，而你的容貌却那么丑，你根本不配获得他的眼睛！！他身上的一切东西都该是他自己的，除此之外也应该都属于我，你又凭什么得到？！
“真可笑啊……
“你竟然真的以为我喜欢看你的眼睛么？
“我只不过是在透过你的眼睛看顾北琛的影子罢了……
“而你，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是无价珍宝，其它任何东西都是令人恶心的，你明白吗？！”
这叫夏今棠怎么在短时间明白？！
她以为季芷杉不过是任性的公主，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想要报复而已，哪里能想到她竟然是个疯批恋爱脑？！
哪怕在当初下了地府，夏今棠也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哪个地方惹怒了季芷杉。而现在，当事人却直接告诉她，她根本没有做过任何冒犯的事情？
这弄得她心里的意味，反倒是说不清楚了。
夏今棠后知后觉地问：“所以，你当初表面接受厉言辙的追求，其实是……”
“我喜欢的男人从来都是顾北琛。”
季芷杉说得毫不避讳：“我从小就喜欢他，也可以很确定对他的感觉，是女人对男人占有欲、情欲。而绝非是有什么怪异情结。可他……永远只拿我当小妹妹，连等待我长大后嫁给他的机会都不给。”
听到这里，夏今棠再也忍不住压住心声：“他因绝症而死，怎么敢让你等他的未来？”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绝症而死！！”
随着成线的眼泪滴落，季芷杉嘲她低吼：“他当初虽然身患绝症，但他的死因根本不是因病而死，而是在发病之前自杀的……”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夏今棠再也无法镇静，直接从草坪站起了身，疾步走到离季芷杉最近的位置厉声质问：“他怎么会是自杀？！”
“因为……他本身就有抑郁症……”季芷杉脸色难堪，艰难挤出字眼：“然后是、我用自己的……那个……威、威胁他……还污蔑他、对我做……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
就凭这些结结巴巴的词，夏今棠已经大差不差的猜到，季芷杉为了得到当时与她年纪并不相符的顾北琛所使用的手段了。
季芷杉越说越难以启齿，说到最急之处时，索性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泪流满面的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把他逼得太急。”
她哭得是梨花带雨，这副我见犹怜被夏今棠看在眼里，没感受到半分动容，反而恨不得立刻杀了她。
她的罪孽，夏今棠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捋清楚。
“你是真该死。”
——明明是平静如潭的语气，说出的话却让季芷杉骨寒。
她脸色是从未见过的可怖，走到绳结处时，没多说半句废话，提起一把剪刀直接开始剪绳子。
季芷杉拼命做无用的挣扎：“你要干什么？！你不是说帮你在许亦燃面前演戏，你就会放我下来的吗？！”
——她所在的位置，摔落下去就真的是万丈深渊。
夏今棠：“刚才那条命解的是你三年前想要杀我的仇，而这次，是为顾叔叔报仇。”
季芷杉：“他是自杀的，与我何干？！我只想把他困在身边有错吗？！
“你要是铁了心笃定顾北琛之死就是我的错，那我认罪还不行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
“你现在不是正在祈愿积德吗，你能动人命吗？！
“夏今棠！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没有三年前半分讨人喜欢！！
“不———不———不不不————”
头顶的嚎叫声越来越烈，夏今棠真是恨不得升到空中抽她几个嘴角让她闭嘴，再下来继续剪绳子。
烦就烦在她手中的剪刀是小巧型的，使用起来很是费劲。这狠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办起事儿来居然可以这么磨蹭。
绳子已经断了三分之二，季芷杉眼看就差一步之遥归西，吓得心跳宛若静止，再也吼不出任何声音。
突然，她手机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者信息，季芷杉像是一只饿了七天的老鼠，突然抓住唯一的奶酪——
“是许亦燃！他给我打电话了！”
夏今棠没搭理她，依旧冷脸剪绳。
季芷杉赶紧点开扩音，正要张嘴求救。
许亦燃夺得话头：【游乐园的转让合同我已经拿过来了，你可以先把她放下来了吗？】
季芷杉：？
夏今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