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夕觉得那晚出门一定是没有看黄历,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麻烦。

    依稀记得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又跟老爹大吵一架的苏朝夕在李梦琪的怂恿下,决定去酒吧好好放纵一下。

    室内喷洒着干冰,烟雾缭绕,一片朦胧。彩色的灯光在中央舞池上方闪耀,蓝色、酸性绿、艳粉色和金色交相辉映。

    苏朝夕急着出门,因此穿着也并不精细,只随意地挑了条露背的修身长裙穿上。此时蝴蝶骨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若隐若现,引得周围明里暗里的人频频投来打量的目光。

    李梦琪一伸胳膊勾过苏朝夕的脖子,涂得艳丽的红唇贴近她的耳朵,“火气大,要不要找个男人解解闷?”

    苏朝夕的脸上已经逐渐有了些醉意,她循着李梦琪的目光放肆地打量那些在舞池中央尽情扭动的人影,不客气地哼笑了声,“看点好的养养眼吧,李小姐。”

    “别急,我觉得那个就不错,”李梦琪伸出芊芊玉手,贼兮兮地指了指一个偏僻的角落。

    两人的目光穿过拥满了人群的舞池落到角落里的卡座,一个背影瘦削的男人独自坐在那里。

    晦暗不明的光线中,苏朝夕仅能看清男人略长的发梢落在松开的衬衫领口上,捏着酒杯的手指修长且骨节分明,充满了一种控制和谨慎的优雅。

    罩在一袭浓郁的阴影中,他看起来既诱人又危险。在酒精的作用下,一股不能名状也无法控制的占有欲在她体内涌起。

    “怎么样,苏小姐,”李梦琪适时贴着苏朝夕的耳朵说,“鸡窝里偶尔也会歇凤凰的吧。”

    “今晚的酒都记我账上。”苏朝夕提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钻进人群里朝男人走去。

    这不是苏朝夕第一次搭讪帅哥,深知营造氛围的重要性。

    她颇有几分熟稔地从背后靠近,慢慢弯下腰,几乎贴着对方的耳朵,用甜美的声音问,“你好,方便交个朋友吗?”

    苏朝夕一向对自己的外貌很有自信,在男人闻声抬起头的工夫里,她故意撩起靠近他那侧的鬓发,露出轮廓优美的侧脸,一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勾人桃花眼透过长长的睫毛望向男人。

    也是此时一股熟悉的幽冷香绕上鼻尖,差不多半醉的苏朝夕根本懒得去回忆是在哪儿闻到过的,心里只觉得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这很好,气味助兴让苏朝夕心下更愉悦了。她带着几分期盼和挑逗地看着男人转过头,微扬起下巴看向她,眼神幽暗,眸子乌黑,只有一圈冷琥珀色把瞳孔勾勒出来。

    苏朝夕打量对方的桃花眼变得呆滞,勾起的嘴角慢慢僵硬,暧昧的微笑消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尴尬和尴尬以及尴尬。

    李梦琪挑男人的直觉确实很准,昏暗的光线也难掩此人的俊美,但此时此刻苏朝夕只想穿回到两分钟前,然后一把掐死乱指乱点的李梦琪。

    搭讪搭到前男友,今天霉神就可着她嚯嚯呗。

    但话说回来,灯光这么暗,宁不虞又眼瞎,没准他根本没认出来呢?

    苏朝夕心下安慰自己不要大惊小怪,一边掩饰性地飞快眨着眼睛,直起腰悄悄一扭就想若无其事地钻回人群堆里。

    但不等她转身就听见清冷的声音戏谑道,“苏小姐想交哪种朋友?”

    “你听错了,”苏朝夕斜眼瞟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瞅着她后赶紧挪开眼睛,握起拳放到嘴边轻轻咳了声,“我是问洗手间在哪?”

    宁不虞狭长的眼尾一翘,顺着他的目光,卫生间的标识就亮闪闪地挂在不远处,惹眼程度绝对是能让所有想找的人都能看到。

    苏朝夕暗骂酒吧老板有毒,把卫生间的标挂这么显眼做什么。

    在一人尴尬找补一人有意看戏的空档,宁不虞的同伴回来了。

    “呦,两位认识啊?”同伴八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还是想来认识一下?”

    “完全不想,”苏朝夕抢先说道,冷淡的口气同刚才温柔似水的声音判若两人,“认错人了。”

    宁不虞轻笑一声,看上去像是刚听到了个有趣的笑话似的。

    “没想到我们宁爷这张脸也能有被认错的一天啊,”同伴显然不信,打趣苏朝夕,“不会是恰好认成你未来的男朋友了吧?”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宁不虞的朋友也跟他一样讨厌。

    “差不多,”苏朝夕皮笑肉不笑地冲起哄的人说,“但,是像早死的前男友。”

    同伴闻言一噎,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这才察觉到宁不虞和苏朝夕之间的气氛冷得古怪。

    苏朝夕撂下狠话,头也不回地窜进了人群,心里默发毒誓,下次再听李梦琦的怂恿就去倒立吃屎。

    她努力挤过狂野舞动的人群,被不断闪动的红色紫色蓝色灯光弄得头脑发胀。

    苏朝夕暗道不好,刚才的酒喝起来一般,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她在酒精作用下逐渐失去了对肢体的控制,被人群挤来挤去,像飘曳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

    最后她完全凭着毅力在往前走,悲伤、记忆都在酒精作用下逐渐变得模糊,直到被一个疯狂挥动的手肘击中,苏朝夕脑子宕机,昏迷前只记得自己仰面摔进了一双臂膀中。

    这位好心人从后面托住了她将要摔倒的身体,把她紧紧抱住。

    ……

    清晨的阳光将苏朝夕从纷乱的梦境中拉出来。

    她慢慢地恢复了知觉,但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被浑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感包围。

    她感觉全身疼痛,头昏脑胀,像被人用杠铃砸过似的。接着她发觉自己正枕在一个粗燥的东西上面,肩膀上也放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往下一瞥,她看见了一双有力的手环在她的腰间,垂下的手指修长美丽,她曾经牵过无数次,但此时只想疯狂喊NO。

    苏朝夕心里警铃大作,小心翼翼地抬头扫了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终于心如死灰。

    喝酒误事,她在心里狂念了几遍,同时尽量小心地坐起来,挣脱宁不虞的臂弯,发现他俩都穿着衣服后才算松了口气。

    苏朝夕轻巧地翻身下床,脚底传来地板光滑冰凉的触感,脑袋随之清醒了不少。

    眼睛粗粗一扫,冷淡的浅灰色,布置整洁有序,床铺得棱角分明,跟军队行军床似的,标准的宁不虞的卧室。

    被苏朝夕diss的男人还靠在床头板上睡觉,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套衣服,脚上的鞋子也没有脱。显然他是抱着她睡着的,但她都不记得了,她也不想记得。

    宁不虞轻轻地翻了个身,好像根本没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似的。

    他看起来很疲惫,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一抹阴影,显得格外地脆弱,就像她初次遇见他的时候那样,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男孩。

    苏朝夕深吸口气摒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杂念,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出去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关上,大气不敢喘一口地跑出房子。

    下了电梯,苏朝夕才刚打上车,包里的手机就嗡嗡嗡地响了起来。苏朝夕的右肘支着车窗,捂着额头,左手伸进包里抽出一看,来电显示是咖啡馆桃子。

    桃子是目前店里新来的也是唯一的员工。这个咖啡馆就是她同老爹大吵一架的起因。

    作为国外名校毕业回来的高材生,苏氏集团继承人,苏朝夕本以为进入集团领导层是顺理成章的事,没成想老头子竟然以历练的名义让她来管一家破咖啡馆,还是家猫咖。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女儿猫毛过敏吗?

    当然,不是生理上,是心理上。苏朝夕单纯就是不喜欢满天飞的毛毛沾到自己的大衣上。

    所以这家店除了到手的第一天外,苏朝夕就没再去过。

    苏朝夕的手指在红色键上犹豫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起了响个不停的电话,“喂?没事我就挂了。”

    “老板!”年轻女孩焦急的声音从里传来,“栗子……栗子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桃子明显吓坏了,带上哭腔的声音变得结结巴巴的。

    苏朝夕先是皱眉,心想栗子是哪位,店里不是只有一个员工吗?

    但人命关天,她也顾不得揉胀痛的太阳穴,腾得坐起来紧张地问,“报警了吗?”

    桃子的哭声停了停,有些无奈地提醒道,“老板,栗子是我们店的猫啊……”

    苏朝夕顿了下,干巴巴地说,“哦,是猫啊。”

    “那打给最近的宠物医院来处理下吧。”她说着又靠回座位上。

    “老板,店里每只猫都是有登记的,”桃子只知道这位老板来头不小,怕惹恼了大小姐,小心翼翼地问,“可能得请您到店里来核销一下。”

    苏朝夕下意识想说哪儿这么麻烦,她现在头痛得很,只想回家睡觉。

    但转念想到桃子刚才明显被吓哭了的颤音,回绝的话到了嘴边便变成了应承。

    “行吧,你先叫人处理,我现在过去。”她哑着嗓子说。

    “好的,老板!”

    苏朝夕挂断电话,头疼地捏捏眉心,感觉又是被自己的烂好心拖累的一天。

    猫咖店位置有些偏远,等苏朝夕到那,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

    明媚的阳光透过葱郁的枝叶,在透亮的玻璃门上投下零碎的光斑。

    玻璃门扶手处悬挂着风铃,苏朝夕一推门,清脆的风铃声响起,伴随着店里淡淡的咖啡气味一同迎面扑来。

    紧接着一连串哒哒哒声,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闻声匆忙从里面跑出来。

    “老板,你来了!”桃子看起来吓得不轻,又可能是怕苏朝夕怪她看护不力,苍白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我……”

    “嗯,”苏朝夕打断她,粗粗安慰道,“没事,猫呢?”

    “在里面,”桃子说着又有些抽噎,“我没敢动它。”

    苏朝夕点点头,在玄关处换上鞋套,进里面前先探头望了望。

    现在时间还早,不是营业的时间段。店里面空荡荡的,大概是出事后,桃子便立即把所有的猫都关了起来以防再出意外。

    “有人来处理了吗?”苏朝夕打量了一圈。

    室内大部分的面积都设计成了供猫咪玩耍的爬架通道之类的,铺了榻榻米竹席,供逗猫玩耍的客人坐卧。

    供客人喝咖啡的小圆桌则都安排在了左边靠窗的位置,采光好,视野也不错,外边正对着公园,此时正有零星几个晨练结束的老头老太太结伴走过。

    阳光洒在温暖的木质桌面上,投下一片浓郁的阴影,栗子小小的尸体就静悄悄地躺在那里。

    桃子还细心地给它盖上了一块白色的手绢,但从布料垂下的边缘仍旧能看见几丛柔顺的栗色毛发。

    “已经打电话给附近医院了,”桃子小声说,“对方说马上到。”

    她顺着苏朝夕的目光,看见手绢底下的小猫咪又忍不住难过起来,捂着嘴巴啜泣,“怎么会这样……明明昨天闭店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苏朝夕鲜少有安慰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伸过手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

    “听说有些猫心脏不好……”苏朝夕努力搜刮着记忆里对猫的浅薄认知,“……意外猝死也不少见……吧。”

    在女孩子轻声哭泣中,店里的气氛逐渐让苏朝夕感到局促。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瞥到栗子的尸体想着要不要去看看。

    好在不一会门口的风铃声响起,打破了窘迫氛围的升级。来的应该是桃子刚才叫的人。

    苏朝夕轻轻松了口气,循声转过身,猝不及防间地同那张早上才在床上见过的脸对上。

    “你的店?”宁不虞站在玄关收银台处,讶异地挑挑眉,“猫咖?”

    “有钱有闲,”苏朝夕假笑道,“打发时间不行吗?”

    宁不虞一边换上鞋套,不置可否地轻笑声,“你不是一直说自己猫毛过敏吗?一根毛都能要了你的命?”

    “我现在痊愈了不行吗?宁医生,请不要装得我们很熟的样子,”苏朝夕抱起手臂,冷笑着说,“赶紧处理好,待会还要营业呢。”

    宁不虞耸耸肩。

    桃子引着他来到栗子的尸体旁边,简单地交代了下发现时的情况。

    宁不虞掀起手绢看了看,轻轻蹙眉,“你们店里……”他顿了下,余光瞟见冷冷望过来的苏朝夕,薄唇一抿,“算了。”

    他蹲下身,小心地抱起栗子,把它放进带来的白色盒子里。

    临出门时,宁不虞想了想还是转身提醒苏朝夕道,“建议今天别急着开业,最好先排查一下意外发生的缘故。”

    他顿了下,看着一脸不耐烦的苏朝夕嗤笑道,“毕竟,老是见到你也挺烦的。”

    “宁!不!虞!”苏朝夕冲他喊道,“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回应她的是门口清脆的风铃声,烦人地叮叮当当作响。

    苏朝夕安慰自己就当是个小插曲,就算宁不虞的医院在街头,她的咖啡馆在街尾,两人也必不可能这么巧就遇上。

    然后,事情就这么水灵灵地发生了。

    第二天,暂且说是第二天吧。

    苏朝夕从睡梦里醒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接着一个手肘打在了某人的胸膛上。

    她听见男人的闷哼声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瞪大的桃花眼同惺忪的狐狸眼四目相对,尖叫声破口而出。

    这是噩梦吗?怎么能一摸一样地连做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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