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扶西同献流已经十分自觉地扒开草丛,整整齐齐地将自己的脑袋搁了上去。

    扶西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不想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居然引得摇光警觉,他猛然转向扶西二人所在的方向,居然将方才的浓情蜜意全然收进腹里。

    “谁?!”

    扶西与献流不约而同地缓缓蹲下身子,企图再做些无谓的挣扎。

    摇光眼风凌厉,似有鼓擂,他用脚尖挑起地上巨大的鹰翅,掌心用力一把拍出,那翅膀便打着旋朝二人快速飞来,先是将两人面前那丛水草拦腰截断,荡起的罡风不出所料地将二人震倒在地。

    鹰翅回旋,恰到好处的分寸,并未伤两人性命,又使他们暂时失去反抗的能力。

    扶西捂着脸,实在不想被认出来,尽管屁股已经疼得龇牙咧嘴,她还是坚持着扭过头。

    摇光收回鹰翅,阔步朝两人走去。

    夜色愈深,乌云蔽月,摇光有些看不清两人容貌,却能辨出这是一男一女。

    “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他声音压得极低,不怒自威,和方才埋在曼吉怀中哭泣的声线迥然不同:“别有用心之人?”

    献流一张脸满是污秽,泥土挂在他脸上,他听到摇光的质问,不觉心虚,反而心生趣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了,还挺稀奇的。

    于是他幽幽开口:“你管我们是谁?这草地难道只许你们两个来吗?”

    摇光后头的话忽然都被堵死了,他本来打算再问什么来着.......

    扶西听得两眼一黑,十分有情有义地伸出一只手来扯了扯献流的衣角 ,悄声道:“别说了,先离开再说。”

    摇光目光落在扶西身上,只觉得她衣裳莫名有些眼熟。

    曼吉将将从方才的情迷意乱中脱身,这才蹙着眉走上来:“你二人都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看见了。”献流直言不讳,抬手指向摇光,“还看见你亲了她。”他手指又指向曼吉。

    两人呆愣在那里,久久无言。

    扶西扯着他衣角:“飞啊,和方才一样,带着我飞走……”

    曼吉咬着牙,眸中满是被冒犯的不快:“你,你们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扶西偏头,见献流的嘴唇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咬牙抬起手作势就要去捂他的嘴。

    “当然是做和你们一样的事情。”

    可惜还是晚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连绵的乌云悄然飘走,明亮的月光尽数往二人身上倾泄,将她们的面庞照得一清二楚,纵有泥污在身,也遮不住两人的五官。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中。

    还是摇光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在一片虫鸣蛙叫中,他目光将将触及到献流那双眼睛,一双膝盖顿生软意,完全不顾脚下坚硬的鹰翅,他就这样哐当一声跪了下去。

    一个细小的零件恰好扎进他腿间,摇光痛得龇牙咧嘴,献流则是八风不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们,你们……”摇光说得断断续续,“果真是天外之人?”

    他唇色兀的苍白下去,想挣扎着起身却动弹不得,曼吉过来搀扶他,却也拉不动半分。

    摇光想起初见之时,面前这道士就是这样对自己,真不明白哪里得罪他了。

    他咬咬牙,破罐子破摔,强忍屈辱磕了三个响头,下半身才得解脱。

    曼吉望着两人,目光流连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可,可你们是师徒啊,如此,岂非逆伦!”说实话,她对两人的惊骇甚至大过了被偷听的愤怒,生气逐渐转变为不解,而后变作忧心,“若,若被别人发现了,会怎么样?”

    扶西缓缓放下遮在献流唇前的手掌,望着曼吉那双由晦暗到逐渐明亮的眼睛。

    她好像懂了点什么……

    做了半天的思想斗争,扶西向前迈了一大步,握住曼吉的手,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公主殿下,您,您千万要替我们保守秘密啊!”她装模作样地挤出几滴猫尿来,“要是被人知道,我便不用再做人了!”

    曼吉盖住她的手掌,轻轻握了握,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自然可以替你保守秘密,只是,你也要……”她看向摇光,“替我们保守秘密。”

    扶西重重点头:“那是自然!”她拍了拍胸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若将你二人的私情透露半分,天打雷劈!”

    曼吉满意地微笑起来:“道长,夜深了,你们快回去吧。”

    扶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立时马不停蹄地拽起献流,将他往曼吉二人相反的方向拉。

    月色之下,扶西重重地扯着他的袖角在半人高的枯草丛中前行,不想那献流像只倔牛,越扯越不动。

    扶西搓了搓双手,一只手不行上一双手,背对着拉不动就面对面躬着腿拉。

    献流还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得扶西有些毛骨悚然,见他又要开口,扶西学乖了,先上前一步捂着他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谁料这人变成傻子后力气大了不少,他拿下扶西的手,看了又看:“又脏了。”

    扶西立刻收回来在衣角上抹了抹:“这下干净了,快走吧,祖宗!”

    献流摇摇头:“再去湖边洗一洗。”他神色认真,“我给你洗。”

    扶西仰头,深呼吸三四次,终于下定了决心,她一把撒开献流,蹲在地上,将一张脸埋进了膝盖。

    伴随着真假参半的抽泣声,固执己见的献流终于察觉不对劲来,他折回来,用手指戳了戳扶西的后脑勺。

    “你是在哭吗?”

    没有,我在大笑,你大爷的……

    扶西不理他,只一味接着演,装呗,看谁装得过谁,不就是当傻子吗?

    傻子就能为所欲为?

    那她一定能演得比献流还傻。

    献流踌躇了一会儿,肉眼可见地变得焦急起来,幼时练功时师弟师妹也会因为苦累而哭泣,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哭有用吗?”

    扶西止住了号丧一样的抽噎,竖起耳朵反复确认此人说的话。

    他说的什么?

    “哭泣可以发泄内心的苦闷,偶尔哭一哭是可以的。但是一味的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语气昂扬向上,阳光积极:“都道世上无难事,你当振作起来,不要被一时的困难的击倒,要勇敢同困难搏斗,直到战胜它们!”

    “都是小事。”

    扶西这下真演不下去了,她蓦的抬起头来,一双蓄满眼泪的眼睛把献流吓了一吓。

    但凡他再多说一句,她真能当场哭出来。

    扶西的眼睛好像和久远的记忆重叠,安慰完师弟师妹们,他们似乎也多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

    他咧嘴一笑,看来他的安慰起作用了。

    扶西见他笑出来,胸腔几乎要被愤懑填满,她脑海里疯狂地涌上来一个念头。

    什么真身,她不要了!

    不就是真身吗?她再苦修数千载,结个元丹出来当真身用也是一样的!

    “我累了。”扶西摆摆手,自顾自往前走了,比飞慢又怎么样,反正比拖着一个人快。

    献流眼看着扶西越走越远,再不搭理他,心里头没来由地有些慌神。

    这些日子,扶西确实很迁就他。

    他这算什么,有恃无恐吗?

    扶西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草海的尽头。

    献流望着脚下满是泥泞的靴子,终于回过神来。

    他得飞回去。

    *

    扶西满身狼狈的推开房门时,已有侍女拥了上来,她们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给扶西换衣。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这位道长都是笑意盈盈的,忽然见她面无表情的丧气样子,也不知这话该说不该说。

    侍女纠结了会儿:“道长,您徒弟来了,他,他赖在您榻上,不肯走。”

    扶西蹙起眉头。

    真是神仙真人,居然还在她之前回来了,回来就算了,来她房里做什么?

    扶西怒气冲冲地进去,却见献流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连衣裳也换了新的。

    快,您老人家真快。

    扶西点点头,估计是白日里她肆无忌惮地使唤献流,才叫他一长草就疯狂地报复自己。

    “你来做什么?”扶西垂下眼睫,已经没有精力再和他周旋。

    “我,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他站起来,斟酌着开口,居然看出一两分拘谨来。

    “是,很多!”扶西掷地有声,抬手往门口指了指,“回你房里去,别来打扰我。”

    献流局促的神色暗淡下来,他往阶下走了几步:“对不住,可从前师弟师妹哭了,我也是这么安慰他们的,很管用。”

    “呵。”

    你确定是管用而不是人家不想再搭理你吗?

    勉强得了句致歉,扶西气消了几分,她依旧指着门口:“走吧,去睡,要是明早起来想投水,想撞柱,都随便你。”

    献流见她表情松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活起来,他让到一边,眼看着扶西上了榻。

    犹豫了一会儿,他掀开锦被的一角,思忖着怎么悄无声息地躺进去。

    不想扶西却出声:“你想跟我睡?”

    献流怔了怔,最后点了点头。

    扶西嘴角勾起一模笑容,她坐起来,指着角落里那个蛛丝蛹:“那是薛介特意织的裹被,可舒服了,你抱过来睡里面吧。”

    听她语气,似乎已经全然气消,献流走到角落,抱起足有人高的蛛丝蛹,轻轻放在扶西榻上。

    扶西朝他使了使眼神,嘴角都是笑。

    献流回以微笑,而后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刷——”

    蛛丝蛹俶然收紧,悬在了房顶上。

    扶西望着被裹得紧紧实实的献流,忍不住拍着手笑:“怎么样?暖和吧!”

章节目录

你小子吃我真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亿碗饭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亿碗饭并收藏你小子吃我真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