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白钰接过桑沢剥好的还冒着热气的炒栗子，一口一个，慢悠悠地跟着谢旭往工厂走。
“数百年已过，能剩下的都是些凶狠妖兽的怨念。虽被压了这么久肯定不会有多厉害，但必然对我们全是恶意。我知道阁下实力不俗，但在场小辈众多，阁下动手时还是小心些吧。”谢旭留下这句话后便带着谢家小辈去和其他三家汇合了。
白钰吃掉最后一个栗子，擦了擦手，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看向桑沢，“他这是暗戳戳让你护着那些小崽子呢。一会儿我未必能保他们周全，你看着点别让他们被伤到了。”
桑沢：“行，你放心。”
他们二人并未靠近阵法中心，只在稍远的地方抄着手看着，不过也准备着阵法一破就动手。
谢旭与三位稍年长些的捉妖师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角，各家小辈们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站在他们身后，生怕出什么岔子。
“别怕，按我先前教你们的做就行，你们都练过这么多次了，谨慎点不会出错的。”谢旭回头看了一眼谢瑶他们，柔声安抚道。
“到时间了，各位，请——”
白钰靠近桑沢，闲闲道：“现在的捉妖师也不如以前了，阵仗看着大，威力……”她没继续说下去，嗤笑一声。
要是当初围攻她的人都是这水平，胜负还真不好说。
“属于我们的时代算是过去了，当个普通人也挺不错。”白钰感慨了一句。要不是想查一个真相，她也挺想装成人类去亲自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经常和捉妖师打交道。
桑沢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轰——”
谢旭他们那儿突然传出巨大声响，一瞬间连天都阴了下来，天边也接连响起几声惊雷。
周围气温骤降，白钰能清晰感知到有很多东西自地下冒了出来，阴冷又肮脏。
白钰和桑沢对视一眼后飞身冲向那边。
空地上，许多黑影被锁链缠住匍匐在地，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些黑影有大有小，形状乱七八糟的，大概是因为生前修为不同。只是如今也看不出以前是什么品种的妖，更别说分清谁是谁。
刘弘光正打算施法强行化解怨念，却被白钰打断。他皱着眉，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了白钰一番，不耐烦地开口：“你这女娃是哪家的？懂不懂规矩了？”
白钰茫然地看了看就站在旁边的谢旭，伸手指向自己，“我？”
她化形之后看起来是和十七八岁的人类姑娘差不多，但也不至于被叫成“女娃”吧？只能说不愧是捉妖师，眼高于顶，本事不大还偏要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收回手，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已有要发怒的征兆。
谢旭咳了两声，眼神示意白钰不要和他计较这些，转头对他说：“刘先生，慎言。白钰阁下是我的贵客，这些怨念要先由她审问后再作法化解，这点我早就同各家家主商议过，刘永老先生没有跟你说过吗？”
“嘁，”刘弘光抬起下巴斜了他一眼，“她是你的贵客，又不是我刘家的。”
白钰闻言双手相扣往下一按，指关节顿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刘家……刘成济在我面前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成济，刘家第七代家主，和谢楠年纪相当，实力却完全比不上谢楠。
当时能和谢楠旗鼓相当的捉妖师几乎没有。
刘弘光自然知道白钰嘲讽的是他家老祖宗，顿时涨红了脸，满眼怒气，手指直直指向白钰，“你——”
“哎，刘先生又何必非得招惹白钰阁下呢？”谢旭乐呵呵地把他的手摁下去，“听我一句劝，闭嘴吧。”
完全不像是诚心劝架的，感觉巴不得白钰现在就把刘弘光揍一顿。
白钰给桑沢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挡住刘弘光想要杀了白钰一样的目光，手掌一翻将妖力外显于掌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妖力看上去安安分分地聚在他掌心，暗地里却压得刘弘光有些喘不过气。
他身体一僵，脖子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一动一卡，好半晌才把头摆对位置，十分震惊地对谢旭说：“你、我……”
他先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男人，竟没想到他妖力如此强大。可那女的浑身妖气微弱，如何能得他庇护？
谢旭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提醒过你了。”
他的语气带了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刘弘光终于闭了嘴，虽不甘心却只能冷哼一声，顶着桑沢的威压甩手走开了。
而白钰早就观察起了一地的怨念。
忽然，一坨黑影竟短暂地摆脱了锁链的控制，向白钰扑来——
“你这个妖族的叛徒！”
白钰拧眉，手一挥打出一道攻击将黑影甩飞了出去。
“嗬——嗬——”
黑影之前为了挣开锁链就已经花掉了大部分力气，见偷袭不成干脆瘫在地上，看着白钰冷着脸一步一步走过来，而后又被她踩在脚下。
白钰居高临下道：“你是谁？”
黑影笑声沙哑，并不回答。
白钰脚上加了几分力度，也不着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咳——哈哈哈哈——咳咳咳……”黑影居然笑到颤抖起来，“身为大妖，竟然甘愿当捉妖师的走狗，九尾，你就是整个妖族的耻辱！当年主子留你一命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你一点也不珍惜……”
白钰没有生气，只是摸着下巴思考朱厌有哪些手下。
“我倒是很好奇，你完好无损地回去了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你吗？不应该啊，人类什么时候对妖族有了信任这个东西？”
“啊，我知道了。”白钰双手一拍，心下了然，“你是蛊雕。”
当初她跟着谢楠上战场，却在最后一战前被朱厌的手下蛊雕设计掳走，关了十天半个月。
蛊雕原是想将她虐杀，结果被朱厌制止了，还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当时她以为朱厌就是想引诱她背叛谢楠，如今看来不止如此。
若她答应为他所用，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她不答应，最后平安无事地回到谢家也会被人疑心是否同朱厌勾结。毕竟谁也不知道在她失联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如果一早她就是为了打消捉妖师们的疑心，此时装作被掳走就不用上战场和朱厌拼个你死我活。
妖族胜，她自然无事，日后做她的大妖就是，安心享受小妖们的追捧。
妖族败，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谢家，甚至还能杀了谢楠，就像后来他们以为的那样。
谢楠一死，就没有人会再护着她。
“怪不得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原来早就怀疑我了。”白钰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只怪自己当初对人心并不了解，没早些发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回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捉妖师，闷闷地笑了几声，“人类信任妖怪……听起来本就是笑话。”
世界上只有一个谢楠。
“可是你现在站在这儿，和捉妖师一起。”蛊雕大概是接受了彻底失败的结局，变得异常平静，“主子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吗？”
“也不算完全没用吧，”白钰收回脚，“成功了一半。”
她至今不理解当年围攻她的捉妖师那日为何没有杀她，后来还允许桑沢设下了那个阵法。
也许在她失去意识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
“说说吧，你们那时还有什么打算？”
“你们那么厉害不会自己查吗？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动作快一点，不然你就没命知道真相了……”蛊雕阴恻恻笑将起来，身形突然膨胀，眼见着就要在彻底消散前再拖一些人下地府——
白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双手掐诀，“不说就算了，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真当我死了吗？”
顷刻间，一些捉妖师随身携带的铃铛疯了般狂响不止，有胆子小的顿时被吓得尖叫出声。
“退后！”桑沢低喝道，面色沉重地盯着正背对他的白钰，设下结界将所有捉妖师隔了出去。
白钰的身体里涌出极为纯粹的妖力，全部压向蛊雕，一时间竟将他的身形压小了不少。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谢楠的死必然和朱厌脱不开关系。
“死了都不安生。”
白钰积攒了几百年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妖力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涌出。若是蛊雕还有肉身，恐怕早就被压成一摊肉酱了。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啊啊啊啊——”
他像极了一条受到强烈刺激的蛆虫，不断变化着扭来扭去，跟抽搐了一样。
想消散求个解脱都不行。
桑沢只是安静看着白钰发泄，没打算出手干预。
谢楠死去，她却无法手刃凶手。
被人们误会、重伤，如今那些人早已不在，她却因为没有连坐的嗜好连报仇都不行。
被他扔在禁地三百年不闻不问，出来还要被迫和他合作。
她已经压抑得太多、太久了。
若折磨蛊雕能稍微平息一点她的怒火，也是极好的。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因此而惧怕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妖与人类之间本就隔着巨大的鸿沟，也无需相互理解。
“数百年已过，能剩下的都是些凶狠妖兽的怨念。虽被压了这么久肯定不会有多厉害，但必然对我们全是恶意。我知道阁下实力不俗，但在场小辈众多，阁下动手时还是小心些吧。”谢旭留下这句话后便带着谢家小辈去和其他三家汇合了。
白钰吃掉最后一个栗子，擦了擦手，一边活动身体一边看向桑沢，“他这是暗戳戳让你护着那些小崽子呢。一会儿我未必能保他们周全，你看着点别让他们被伤到了。”
桑沢：“行，你放心。”
他们二人并未靠近阵法中心，只在稍远的地方抄着手看着，不过也准备着阵法一破就动手。
谢旭与三位稍年长些的捉妖师分别站在东、南、西、北四角，各家小辈们个个都如临大敌一般站在他们身后，生怕出什么岔子。
“别怕，按我先前教你们的做就行，你们都练过这么多次了，谨慎点不会出错的。”谢旭回头看了一眼谢瑶他们，柔声安抚道。
“到时间了，各位，请——”
白钰靠近桑沢，闲闲道：“现在的捉妖师也不如以前了，阵仗看着大，威力……”她没继续说下去，嗤笑一声。
要是当初围攻她的人都是这水平，胜负还真不好说。
“属于我们的时代算是过去了，当个普通人也挺不错。”白钰感慨了一句。要不是想查一个真相，她也挺想装成人类去亲自看看这个世界，而不是经常和捉妖师打交道。
桑沢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轰——”
谢旭他们那儿突然传出巨大声响，一瞬间连天都阴了下来，天边也接连响起几声惊雷。
周围气温骤降，白钰能清晰感知到有很多东西自地下冒了出来，阴冷又肮脏。
白钰和桑沢对视一眼后飞身冲向那边。
空地上，许多黑影被锁链缠住匍匐在地，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哀嚎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些黑影有大有小，形状乱七八糟的，大概是因为生前修为不同。只是如今也看不出以前是什么品种的妖，更别说分清谁是谁。
刘弘光正打算施法强行化解怨念，却被白钰打断。他皱着眉，用鄙夷的目光打量了白钰一番，不耐烦地开口：“你这女娃是哪家的？懂不懂规矩了？”
白钰茫然地看了看就站在旁边的谢旭，伸手指向自己，“我？”
她化形之后看起来是和十七八岁的人类姑娘差不多，但也不至于被叫成“女娃”吧？只能说不愧是捉妖师，眼高于顶，本事不大还偏要把自己当个人物。
她收回手，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已有要发怒的征兆。
谢旭咳了两声，眼神示意白钰不要和他计较这些，转头对他说：“刘先生，慎言。白钰阁下是我的贵客，这些怨念要先由她审问后再作法化解，这点我早就同各家家主商议过，刘永老先生没有跟你说过吗？”
“嘁，”刘弘光抬起下巴斜了他一眼，“她是你的贵客，又不是我刘家的。”
白钰闻言双手相扣往下一按，指关节顿时发出“咔咔”的声响，“刘家……刘成济在我面前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成济，刘家第七代家主，和谢楠年纪相当，实力却完全比不上谢楠。
当时能和谢楠旗鼓相当的捉妖师几乎没有。
刘弘光自然知道白钰嘲讽的是他家老祖宗，顿时涨红了脸，满眼怒气，手指直直指向白钰，“你——”
“哎，刘先生又何必非得招惹白钰阁下呢？”谢旭乐呵呵地把他的手摁下去，“听我一句劝，闭嘴吧。”
完全不像是诚心劝架的，感觉巴不得白钰现在就把刘弘光揍一顿。
白钰给桑沢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挡住刘弘光想要杀了白钰一样的目光，手掌一翻将妖力外显于掌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妖力看上去安安分分地聚在他掌心，暗地里却压得刘弘光有些喘不过气。
他身体一僵，脖子像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一动一卡，好半晌才把头摆对位置，十分震惊地对谢旭说：“你、我……”
他先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男人，竟没想到他妖力如此强大。可那女的浑身妖气微弱，如何能得他庇护？
谢旭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提醒过你了。”
他的语气带了些落井下石的味道，刘弘光终于闭了嘴，虽不甘心却只能冷哼一声，顶着桑沢的威压甩手走开了。
而白钰早就观察起了一地的怨念。
忽然，一坨黑影竟短暂地摆脱了锁链的控制，向白钰扑来——
“你这个妖族的叛徒！”
白钰拧眉，手一挥打出一道攻击将黑影甩飞了出去。
“嗬——嗬——”
黑影之前为了挣开锁链就已经花掉了大部分力气，见偷袭不成干脆瘫在地上，看着白钰冷着脸一步一步走过来，而后又被她踩在脚下。
白钰居高临下道：“你是谁？”
黑影笑声沙哑，并不回答。
白钰脚上加了几分力度，也不着急，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咳——哈哈哈哈——咳咳咳……”黑影居然笑到颤抖起来，“身为大妖，竟然甘愿当捉妖师的走狗，九尾，你就是整个妖族的耻辱！当年主子留你一命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结果你一点也不珍惜……”
白钰没有生气，只是摸着下巴思考朱厌有哪些手下。
“我倒是很好奇，你完好无损地回去了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你吗？不应该啊，人类什么时候对妖族有了信任这个东西？”
“啊，我知道了。”白钰双手一拍，心下了然，“你是蛊雕。”
当初她跟着谢楠上战场，却在最后一战前被朱厌的手下蛊雕设计掳走，关了十天半个月。
蛊雕原是想将她虐杀，结果被朱厌制止了，还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当时她以为朱厌就是想引诱她背叛谢楠，如今看来不止如此。
若她答应为他所用，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结果。若是她不答应，最后平安无事地回到谢家也会被人疑心是否同朱厌勾结。毕竟谁也不知道在她失联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如果一早她就是为了打消捉妖师们的疑心，此时装作被掳走就不用上战场和朱厌拼个你死我活。
妖族胜，她自然无事，日后做她的大妖就是，安心享受小妖们的追捧。
妖族败，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到谢家，甚至还能杀了谢楠，就像后来他们以为的那样。
谢楠一死，就没有人会再护着她。
“怪不得一句解释都不肯听，原来早就怀疑我了。”白钰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只怪自己当初对人心并不了解，没早些发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她回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捉妖师，闷闷地笑了几声，“人类信任妖怪……听起来本就是笑话。”
世界上只有一个谢楠。
“可是你现在站在这儿，和捉妖师一起。”蛊雕大概是接受了彻底失败的结局，变得异常平静，“主子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吗？”
“也不算完全没用吧，”白钰收回脚，“成功了一半。”
她至今不理解当年围攻她的捉妖师那日为何没有杀她，后来还允许桑沢设下了那个阵法。
也许在她失去意识后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吧。
“说说吧，你们那时还有什么打算？”
“你们那么厉害不会自己查吗？不过我可要提醒你，动作快一点，不然你就没命知道真相了……”蛊雕阴恻恻笑将起来，身形突然膨胀，眼见着就要在彻底消散前再拖一些人下地府——
白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双手掐诀，“不说就算了，还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真当我死了吗？”
顷刻间，一些捉妖师随身携带的铃铛疯了般狂响不止，有胆子小的顿时被吓得尖叫出声。
“退后！”桑沢低喝道，面色沉重地盯着正背对他的白钰，设下结界将所有捉妖师隔了出去。
白钰的身体里涌出极为纯粹的妖力，全部压向蛊雕，一时间竟将他的身形压小了不少。
她现在可以确定了，谢楠的死必然和朱厌脱不开关系。
“死了都不安生。”
白钰积攒了几百年的怒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妖力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涌出。若是蛊雕还有肉身，恐怕早就被压成一摊肉酱了。
不过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啊啊啊啊——”
他像极了一条受到强烈刺激的蛆虫，不断变化着扭来扭去，跟抽搐了一样。
想消散求个解脱都不行。
桑沢只是安静看着白钰发泄，没打算出手干预。
谢楠死去，她却无法手刃凶手。
被人们误会、重伤，如今那些人早已不在，她却因为没有连坐的嗜好连报仇都不行。
被他扔在禁地三百年不闻不问，出来还要被迫和他合作。
她已经压抑得太多、太久了。
若折磨蛊雕能稍微平息一点她的怒火，也是极好的。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因此而惧怕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妖与人类之间本就隔着巨大的鸿沟，也无需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