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商聆一脚踹过去,将火堆边缘的树枝都踢散来,冷哼一声离开山洞,只留下闻人湛站在原地。

    闻人湛还是不解,他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肯定是她还是不信我说的,以为我会拿婚事要挟她。

    一到洞口,商聆便踩到了一只用树叶裹成的包袱,包袱里隐隐有东西在动,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上头用血写了“成婚贺礼”四字。

    她蹲下身子,就地拆开包袱,还未全散开时,便钻出一颗老鼠头,一溜烟地从她手边逃走,她嘴角不屑地勾起,数十只小老鼠接连不断地全跑了出来,还有两只爬她腿上去了。

    她也不害怕,毕竟是在森林里长大的野孩子。

    “难怪姐姐到最后都不愿意带上它。”她做出对猫妖的总结,就这种记仇到死的德行,谁敢带这种宠物在身边啊,一点不像她家傲赤小可爱。

    这时,有十几个上古人路过,他们穿着各种兽皮御寒,手里拿着粗制的长矛。

    这个时期的人类还不会语言沟通,见了陌生人只会舞动自己的手脚比划,他们脸上都是愤怒的神色。

    商聆微微歪头,也学着他们胡乱比划了两下,还搭配了语言:“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闻人湛生怕她吃亏,一早便如同侍卫一样站在了她身侧,还多出了她半步。

    然而肉眼可见的,这些人看了商聆做出同样的动作突然暴怒起来,拿着长矛朝着商聆扔去,闻人湛按着商聆往地上一趴,两人抱着再一翻滚,躲开了所有的长矛。那些长矛尖锐顶端齐齐扎进空地黄泥中,露出一大截木头。

    “不要胡乱做出动作,会被误解,他们听不懂,全靠肢体。”

    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商聆疑惑地问:“为何?那我们此时这个动作,便不会被误解吗?嗯?”

    闻人湛紧张地喉头吞咽了一下。

    两人还躺在地上拥抱着,从商聆的角度去看,从一堆人中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她立刻推开闻人湛跳起来,抓住那人的胳膊前前后后看了一圈,激动道:“绪魔!绪魔!你年少的时候还真挺年少的,四肢健全,还会走路。”

    上古人们瞪着黑乎乎的眸子,相互之间一顿比划,便将高瘦的男人推出来。

    高瘦男人穿着跟他们一样的兽皮,却赤着脚,显然属于集体里的弱势方。

    他拾起细长的树枝,在沙子地上迅速潦草的画了很多画,最后拉着商聆来看。

    简单的画技,却生动勾勒出了大致要说的东西,她看不太懂,画得太拙劣。

    闻人湛却出了画的大致意思:“有一只恶兽总偷他们的猎物,很多人因此吃不饱饭,要我们带路去找那只恶兽。”

    “你是说,他们要去杀妄屠,”商聆指着自己:“却要我来带路。妄屠诶,那也算是我自己,带他们去杀我自己,办不到,你也画一个,告诉他们——谁想杀妄屠,本尊第一个弄死他。”

    撂下他们听不懂的狠话,商聆拽着闻人湛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多势众,他俩根本没胜算。况且她魂力弱得很,不能被长矛扎成肉泥。

    然而,就在她头也不回狂奔之时,闻人湛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那些上古人伸手一挥衣袖,哗啦啦倒下一大片。

    商聆还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膝盖,抬头道:“有这能耐,你方才为何不早用?”

    他倒是也有理:“我以为你要跟绪魔叙旧。”

    两人再次找了个新山洞,钻了进去,这回里头有人。一对老年夫妻望着他俩,笑得十分和蔼,友好地比划了一下。

    这个商聆看懂了,以为他们是客人,想让他们坐下来比划比划两下,照着此时此地来说叫比划家常。

    才进新洞穴,他们便要转头出去,洞口处高瘦少年正站在那,伸手指着他们,似乎是在问你们为何在我家?

    成魔后的绪魔比成魔前的绪魔要难对付,所以此时没了部落中其他凶神恶煞的人外,高瘦少年很快便被商聆拿捏住了。

    她本想从储物戒里拿出点东西给绪魔,可没想到梦里的储物戒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只是个梦。”她坐在石头上,叹息一声,“什么也改变不了,果然......是个噩梦。”

    洞穴内有一处堆积着沙子,高瘦少年闲来无事便在上头画画,这次画的东西,一幅一眼认出还是恶兽,一幅是个被圈起来的男子,男子抱着一把琴,对着那只恶兽图。

    “对妄屠弹琴?”商聆抬起半边眉毛:“这男子也怪有点毛病的。”

    闻人湛的脸色一白,商聆也注意到他神色不对,“你怎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你看懂了什么?”

    “我我......没有。”他低头看向另一处,结巴道。

    商聆忽然起身,仔细打量起闻人湛:“方才我便觉得奇怪,你为何能看懂那些画,读懂他们的意思,你究竟有何事在隐瞒我?”

    “凑巧。”

    她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天底下没那么多凑巧的事,你不说,我也早晚能知道。”

    说完,她转头时唇瓣不小心擦过了他的脸颊,闻人湛的眼神一亮,今早的那抹春色便浮现于眼前,他用力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压抑住身体里的躁动。

    这一切当然不是凑巧。

    他能看懂上古人的一切,便是因为......他一想到如今还能待在商聆的身边,便不敢说出实情,不求相爱,只求相伴左右。

    闻人湛忽然拉过商聆的肩,拽入怀中紧紧抱住,满心都是患得患失,“我能不能用紫玉簪,跟你换。”

    “你想换什么?”商聆也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用手顺了顺他的背部。对他突然的示弱,感到十分受用。

    “换魔族的一个官职。”

    她还以为他想换的是她,没想到是为了区区一个魔族官职,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夸他,但她还是翻着白眼夸了一句:“你还挺自强。”一把推开他,嫌弃地拍了拍外袍上的灰尘,好似是沾上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闻人湛抽出发间的紫玉簪,在掌心摩挲了两下,认真地问:“换吗?”

    商聆嘴角抽搐,然后一挥衣袖:“不换!”她隔空指着他的鼻尖:“你当我们魔族的官职是那么好求的,你拿一根小小紫玉簪就想要到一官半职,也太不值钱了。”

    闻人湛握紧簪子,没有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若是真能有份魔族的官职便好,这样,便能一直留在魔族。

    不过幸好没换,换了又还有何物能凭物寄相思,此物便是世间最为珍贵之物,而眼前人便是世间最为珍贵之人。

    险些他便说出想要换她。

    “那我用那股力量与你交换。”他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个光点,“我已将其净化好,这便就给你。”

    不等她做出反应,他手指翻转间,那光点便游入了商聆的眉心之中。

    商聆摸了摸额头,用手指抠着那一处:“我还没说要跟你换,还强买强卖上了。”

    实则也是闻人湛自己起了一点捉弄她的心思,“你忘了,本就是要给你的,换与不换,这都是你的。”

    商聆这才想起这股力量自己催了多久,对啊,本该就是她的东西,她理所当然地收下。

    当时与他要这股力量,他还亲手用紫玉簪扎了脖子,一副死都不给的样子。怎么,如今就这样给了,那为何要绕圈子。

    “你玩我呢。”她心里也不知为何来了气,手指按着眉心处,想将力量牵引出来:“你想给就给,你想给本尊还不想要了。谁知这力量,还是不是当初魂镜里的力量。”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觉得有几分伤人,明明已记起所有过往,也很清楚闻人湛的为人,他从不会害她,可她嘴上偏是像淬毒了一样,好似就爱欺负欺负他。

    此时看到少年眼底的失落,她还怪得意地勾起嘴角。

    只是几番尝试,都无法将那股力量牵扯出身体,只有零星的一点力量如萤火般飘散,往空中飞去,商聆浑不在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定是你没炼化好这力量,若是我因此走火入魔,那也怪你。”

    忽地,有鸟兽振翅声传来,商聆去看洞外发生何事,便遁入黑暗之中,瞬间又光明起来,犹如梦中诡异地转场。

    险些忘记了,梦是杂乱无章的,是会随时梦到其他的事物,只是这种感觉与魂之镜相似,却还是不同。

    一只尾部呈大扇形翠绿色的大鸟从林中飞过,一看就不是凡间之物。翠绿色大鸟在林中巡视了几圈,落在他们的眼前,看到墨衣少年时鸟头愣怔了一下,然后便看向旁边的紫衣少女,看穿着便知晓他们不是这个时期的人类。

    “你们为何会落入此地?”它发出男人的声音。

    离近了,商聆才发现此鸟长得像孔雀,却又比孔雀多三圈飘逸的白色羽毛,垂垂飘着,平添几分仙气。

    而且大鸟的声音听着......

    她忙拉了下闻人湛的衣角:“它说话的声音与你一样,你们两个。”

    闻人湛也在凝视着大鸟,听了她说的话,他的嘴唇微颤,半晌才反握住她的胳膊,对着歪着脑袋满脸好奇地商聆道:“梦而已,或许,只是一只鸟妖。”

    翠绿色大鸟:“想要梦清醒过来,便是要梦的主人受到惊吓,这里是你们二人谁的梦境?”

    “你不是这梦里的人,哦不,是鸟。”商聆疑惑道:“你进入这个梦,有何企图,莫非你跟姮姬是一伙的?”

    她望着鸟儿清透的双眸,“嗯,看着不像。”

    翠绿色大鸟失笑一声:“姮姬,便是那恶兽妄屠的一抹天魂。看来,此番你们身处此地,多半是因她而起,这里是姮姬的梦。”

    商聆摸着下巴:“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到底是何人?”

    “都是机缘。”翠绿色大鸟朝着闻人湛又看了一眼,便看向商聆:“我口渴,姑娘可否带路,领我去河边饮水。”

    见闻人湛紧随其后,翠绿色大鸟便又道:“这位声音与我一样的公子便就在此处等候吧,一次走太多人,怕梦境再度变换,不利于寻找出路。”

    闻人湛的脚步只好顿住,望着翠绿色大鸟载着商聆离去。

    等到了河边,翠绿色大鸟啄了两口河水,然后便当着商聆的面变成了人形。

    他穿一身仙气飘然的白衣,白色打底翠绿色镶边,站在水中央宛如出尘不染的上神。

    眸色泛棕,眼尾微挑,鼻梁一侧有颗极小的痣,竟是与闻人湛面容相同!

    商聆大骂一声:“妖物!变成谁的样子不好,偏要变成他!”魂力太弱,她便捡起地上石头,一颗颗扔过去,砸得水花四溅。

    他却不恼,只用宽袖挥去弹起的水珠,“我乃仙雀上神,你也可将我看作是百年前的闻人湛。”

    商聆:“你是天魂?”

    “既不是天魂也不是地魂,”仙雀上神莞尔一笑道:“我是他方才赠予你的那股力量,只因机缘,在此梦中我暂时重新拥有了神体。”

    “那你有事吗,本尊不管你是神还是佛,如今没事都靠边站去。”商聆嫌弃地丢下他便要自己离去。

    “从上古时期起,我便奉天界之命追杀妄屠,百年前终于将妄屠以神魂之力封印在无幽之地。你是妄屠的那抹人魂,”

    商聆感到后背一凉,心道:这神这么厉害,还追杀了妄屠那么久,如今发现人魂不在封印之中关着,岂不是要将我再次捉回去?再糟一点,不会直接将我抹杀吧。

    仙雀上神慈爱地望着商聆的背影:“还想听吗,想听便就留下,反正这便只是一场梦,等梦醒后我便也不在,若日后你还想知道,便再寻不到我的踪迹。”

    商聆没回头,干笑两声只顾着往前走。都知道她的底细,再留下来不得被杀了。

    倏地,一个巨大的水球弹射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转身,望着那个自诩是仙雀上神的男人,挺直腰杆,理不直气也壮道:“怎么,你想在这梦中杀了本尊不成?即便你是上神又如何,我作为一抹可怜的人魂,除了偶尔杀杀仙门的人,那......也是他们先动手杀了我的族人嘛......本尊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引来天界诛杀的大事吧。就不劳烦您来亲自动手,本尊还是很愿意洗心革面的,绝对与那恶兽不同。”

    字字句句都透着难得的窝囊感。

    六界中站在顶峰的便是天界,他们这些修仙修魔的,修几辈子都去不了天界,天界随便一只阿猫阿狗打他们的历代魔尊,都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虽然没真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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