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只有这两人未眠,除了他们两人本人,无人知晓他们在这漆黑如墨的夜晚想什么。

    楼笙第二日是被鸡鸣声吵醒的。

    除非是早八,要不然她绝对不会醒这么早,那一次不是日上三竿才起来。

    可如今来到了这里,没有任何娱乐活动,昨夜有耗费心神早早入睡,被吵醒的楼笙没了睡意,草草洗漱过后就出了房门。

    呼吸着新鲜空气,二十九世纪的社会,楼笙自出生起就生活在高楼大厦里,她生活的时代,人类居于空中,所有能看到的植物都是人工栽培的,唯有一颗从自然界移植过来的植物在国家植物研究中心里还经久不开花,也不结果。

    现在能感受到只在书本图片上见到的植物,最后那点穿越的不满消散殆尽。

    闭眼仔细感受着自然的风吹拂着脸颊,她仿若听到了风之精灵在呼喊,在演奏节律。

    韩非师兄弟出门看到的就是全身心投入感受自然的女子。

    “这位姑娘好雅兴”李斯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看看两位师弟。

    “是......是啊,好雅兴”韩非也是认同师兄说的话。

    “小师弟你如何看”李斯见邓维久久不开口,这位师弟话不多,天天板着一张脸,外人见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对,小师弟你如何看”韩非知晓师兄问小师弟的含义,他不过是为了小师弟能够多表达自己。

    就像,就像,张师弟一般。

    邓维愣了愣,看着两位师兄的眼神一时间回答也是,不回答也不是,这让他为难,他本不擅长如此,即使他在心中万般模拟,说出口的也不过几个字。

    要说他是不是不擅长表达,这么说也是,若说不是那他能在竹简上洋洋洒洒写下千万字来,再者他不是不愿意表达而是他说出的话在外人看来是灾难的开端。

    如此矛盾下邓维未曾开口,两人等待良久也未曾听到师弟的回答,也就作罢。

    楼笙察觉到有几道目光探寻着她,转身搜寻那目光出处。

    好巧不巧视线和邓维相对,在他视线后面是两道温柔的视线,就好似在看孩子。

    楼笙朝那边回以微笑,提步走向前来到三人面前,未等楼笙开口,韩非先开口询问。

    “姑娘身子可无恙”

    楼笙摇头“多谢韩公子,小女子无恙”

    “那便好,姑娘也别公子,公子相叫,若姑娘不嫌弃可叫我非”楼笙心想我都叫你非非子,可楼笙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小声喊韩非为非非子。

    “好”既然韩非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是矫情的人。

    “那如此,非你也不必叫我姑娘”

    “我叫楼笙,你可叫我笙儿”介绍完自己楼笙一笑。

    “好,那日后我便叫你笙儿”韩非认真听完笙儿说的话。

    “非,这位是”楼笙看着年岁比韩非大的这人,她猜不出意外这人就是李斯,就是这人害的非非子死在秦国大牢。

    “杯酒赐死”天知道楼笙读到这个情节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天才陨落啊。

    “笙儿这是我的师兄,李斯,李师兄”

    “见过李公子”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是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面上看着和蔼,实际上内心不情不愿的认识李斯。

    楼笙知道她带情绪了,她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了现在李斯毫不知晓以后他所行之事的现在的李斯。

    换个角度想李斯现在何不是承受了一次莫须有的情绪。

    不过楼笙面上没表现出来,李斯看出来没看出来她就不知道了。

    旁边那位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但楼笙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这人一字一句的听了进去。

    昨日两人见过,她也知道他的名字,今日也就不多此一举问了。

    邓维不知为何此人明明带有情绪却未曾在脸上表现出来,还能一脸笑意,还有从她的表情下看到了纠结,邓维不知怎的下意识认为眼前这位女子好似对他们相识,只是她单方面的对他们相识,不准确来说是对他的两位师兄相识。

    这个女子身上浑身都是秘密,不过邓维却没有想过去探究这人身上的秘密,是人都会有不可对外人言说的那一面。

    世人该尊重那一面,而不是强行窥探,若是他人愿意为此分享,那可相听,若不是那自当闭嘴。

    “非,你们这是”楼笙盯着他们手中抱着的竹简,眼光灼灼。

    “非与师兄弟欲前往师父处”韩非顺着笙儿的目光回到。

    “荀夫子处”楼笙一激动喊了出来,喊出来后就后悔,你怎么这么激动就只是听到荀夫子就这么激动了。

    “是,非正要前往”韩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那非,我就不打扰你们,你们请”说完快速溜,生怕自己在喊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邓维盯着楼笙逃也似的方向“他们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他们的师父是谁,她又如何得知。

    “非,你可曾告知此女子有关师父的事”李斯亦盯着楼笙离开的方向。

    “未曾,非未曾同她讲过”

    “那他为何”

    韩非想应该是听外人讲过“应当是听外人讲过..............”韩非自己都不信这个解释。

    天色不早了,去晚了师父该不悦,韩非迫切的想要终结这个话题,他怕再继续讨论下去他圆不下去。

    逃回屋内的楼笙,胸脯起起伏伏,拼命的呼吸“差点,差点”

    楼笙啊楼笙,你怎么能如此激动,你的冷峻呢?抛到脑后了还是什么。

    他们是什么人,这个时代的天才,你这么一喊,保不齐他们猜出什么来来,猜出来你就完蛋了知道吗?

    脑海一遍遍播放的是古代酷刑,每一个都让人不寒而栗。

    楼笙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身体各处疼痛异常,抑制疼痛的神经元像是失去了功能,身体的疼痛感被放大了千百万倍。

    让楼笙忍不住哼出声“疼,太疼了”仅仅是想象都如此疼,那要是一刀刀插在身上,岂不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疼。

    等疼痛感结束时虚汗早就浸湿了身上的衣裙,恍惚间楼笙以为自己看到了天道,像是在警告她,不得乱语。

    楼生啊楼笙,你清楚的知道他们这些人有自己的命运轨迹,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你知道这个时代发生的一切大事,你清楚的从历史上看到过这个时代前进的方向,他们是时代的推动者。

    然而此刻你竟然毫无防备的说出了你本不该说出来的话,不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人名,你不该知道这个人。

    现如今你说出来了,你竟然说出来了,她都怀疑刚才的疼是不是给她的警告。

    楼笙颤颤巍巍地起身,在这个房间内寻了一个废弃的竹简,在上面刻写“邓维,师从荀夫子”这几个字。

    刻写成后,楼笙将它放置在案几上,明日在查看,若是还在,就代表她可以刻写但不可言说,若不在,就代表即不可刻写也不可言说,她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时间线上他们波澜壮阔的一生。

    楼笙盯着坐在床榻上盯着案几,她是一个来自二十九世纪的女子,在所有人都选择热门专业的时候,她不顾家人反对选择了这个冷门专业。

    她上课的第一天班级里只有十五个学生,连军训都凑不成一个班级。

    军训完后整个班级只剩下十二名学生了,三名学生转系。

    来给她们上课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一辈子研究文学史,坚持开设这门课程,哪怕是自费也愿意。

    起先未曾接触时她不理解,可后来她理解了,理解为何老教授坚持开设这门课了。

    课上她曾告诫我们假如,假如你们穿越了“为后世留下些典籍,这些典籍文字将会是一团火,照亮前夜黑暗,为人们带来光明璀璨”。

    所以,若是能够刻写,她会为后世留下写文字,可她又怕,竹简消失,她什么都留不下来。

    还有啊老师,“你只告诉我要留下写东西,你没告诉我怎么留下,如何留下,用什么样的文字留下,还有啊你没教我们学习小篆啊,我也不会写小篆啊”。

    我虽说能听懂他们说话,可他们写的我是一点也看不懂啊,这是硬伤啊。

    于是,她陷入了是用现代文字刻写还是学习小篆后刻写。

    是现在刻写还是天下一统后刻写,这都是要考虑的啊,她全然忘了她连这里的古籍看都没看过,她连知道那些有那些没有都不知道就已经想刻写古籍。

    这跟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

    邓维在门外看到的就是死死盯着案几的女子,脸色变了又变,若是他知晓脸谱他一定会用脸谱来解释这人神情变化之快。

    可惜他不知道脸谱这个优秀的非遗传统文化。

    邓维轻敲门,楼笙听到有人敲门下意识往那边看。

    看到邓维站在外面很是疑惑,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是在同荀夫子学习,而并不是出现在这里。

    楼笙起身将邓维迎了进去,为邓维倒上茶水,正思索该如何开口,邓维先行开口。

    “你可闲暇”

    邓维抿了一口茶水后道。

    “咳,有”

    楼笙下意识回有空,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会这么问。

    “夫子想要见你,你可愿”邓维听到楼笙回答有闲暇就不再隐瞒,直接把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说了出来。

    “夫子,要见我”

    “是”

    荀夫子为何要见我,楼笙看了一眼来传话的邓维,难不成是他们在荀夫子面前提起了她,可他们没有理由提起她,不管如何,能见到荀夫子那是自己的荣幸。

    “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

    “现在”

    “没错,现在”

    那我们走吧,莫让夫子久等。

    楼生和邓维走在去往夫子授书讲课的路上,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

章节目录

山行即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夜明烛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夜明烛并收藏山行即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