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由没说错,过了约半个多小时,天变得阴沉沉的,下着毛毛细雨,陈瑞顷撑着紫色小碎花伞回到家。

    这么准,看天气预报了嘛。

    回到家的陈瑞顷在玄关处换鞋,换好鞋拿着伞径直走回了房间,不偏不倚,冷静自持,不给客厅的众人打一声招呼,仿佛不认识客厅的任何一个人。

    因为,以他对家里人的了解,他马上就成话题中心的对象,留下来他得亲自解答,和三堂会审毫无区别,干脆就让他们说去。

    “奶奶,奶奶,你刚才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丘星慕不怀好意,故意嗲着声音说话。

    “看见了,看见了 ,那个伞,小瑞出去可没带伞,那个伞一看就是旧的,还是紫色小碎花”八十大寿的本人杨静雯女士如是说道。

    “没礼貌呀,这小子回来也不跟外婆妈妈表弟打一声招呼,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干啥呢臭小子,当我面说我儿子坏话”

    “小姑,我说的是实话”

    “我管你的说的是不是事实”

    “奶奶,您管管您闺女啊,我小姑无法无天了都。”

    坐在沙发中心的杨静雯女士,闭上眼睛假寐,不置可否。

    这套房子还是之前外公外婆买的老式楼梯房,隔音效果并不好,进了房间的陈瑞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世界纷纷扰扰,我独居一隅,真服了。

    刚分开就有点想念林希由了。

    这边其乐融融,林希由那边却显得气氛凝重。

    林希由推开门,房间黑漆漆的,显得很静,啪的一声,打开灯,客厅没有一个人。

    她慢慢的走到茶几旁边,上面放着一张纸,还有一只药膏。

    纸上的字迹娟秀小巧,是她妈妈写的,作为一名小学老师,她妈妈写的字很温柔。

    “药你记得要擦,妈妈知道你是乖孩子,自己想清楚会回来的,所以爸爸妈妈就没有去找你,这个晚上你在好好想想吧!明天我们再仔细聊聊。”

    落款:“爱你的妈妈。”

    林希由眼眶霎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纸上。

    林希由用手背胡乱擦拭着眼泪,平复了几分钟,干脆利落的回房睡觉,闭上眼睛,脑海里不断复盘着第二天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刺眼的阳光打在脸上,林希由揉了揉眼睛,才发现昨天没有拉窗帘,挣扎了几分钟还是起了床 ,准备好一切,深吸一口气还是推开了门。

    她爸她妈果然在沙发上坐着等她,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冷凝,但桌子上还是摆好了早餐。

    是林希由爱吃的羊肉米线。

    半晌,林持打破沉默。

    “来,希楠……,来小希先吃早饭吧,吃完我们一家人再好好聊聊”

    “吃完林希由用纸巾擦了嘴角,看向林持和许荷。

    “爸妈,想问什么你们就问吧。”

    她妈,也就是林荷女士,终于开了金口。

    “小希,你扪心自问,这些年爸妈对你怎么样,希楠这个名字你不满很久了吗?你不一直是独生女吗?昨天妈一时失手打了你,妈给你道歉”语气生硬不自然,看重面子的林荷这辈子没道过几次歉。

    林持附和着“对啊,有什么事不可以直接商量,刚高考完,你就偷家里的户口本去改名,你要干什么啊你,现在街坊邻居都在传,你妈怀了个儿子,你心里不舒服这才去改了名字,这不胡扯吗?你让你妈和我的脸面往哪搁。”

    林希由面无表情,心里冷笑,现在是谣言不代表以后也是。

    怀孕瞒着她,坐月子瞒着她,大学第一个暑假她图新鲜和室友去打暑假工,等寒假过年回家才发现自己水灵灵的有了一个两个月大的弟弟。

    算下日子,再过两三个月就该怀了,她妈经常说怀她的时候落下病根,身体不好。

    生下弟弟后母爱泛滥,腰不疼了,腿不酸了。

    林持见林希由不说话,叹了一口气。

    才又语重心长的劝说

    “高二那年你说想学艺术,要学美术,你是不知道现在AI绘画有多猖獗,我和你妈苦口婆心,最后还是由着你了。”

    林希由终于没有忍住冷笑出声,“上次我左脸被爸你一巴掌扇得老肿才如愿以偿。”

    “ 这次是妈打的右边,不过妈妈劲小 ,没您打得疼。”

    林持哽住,这孩子说话就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坐在林持旁边的许荷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

    语气温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事已至此,也改变不了什么,妈妈不想再说什么,这次是你伤了爸爸妈妈的心,你好好反省反省吧,等高考成绩出来了,你想去江城大学就去吧!离家远,省的你看见爸爸妈妈闹心,我管不了你了。”

    许荷女士说话真的很漂亮,不愧是语文老师,初代pua大师,整场谈话下来,除了她妈妈一个干巴巴的道歉,谈着谈着居然是她需要反省了,在谈着她是不是就应该负荆请罪了。

    林希由气笑了,满腔的愤怒再也压抑不住,语气有一些紧绷,眼底的恶意倾泻而出。

    “爸妈,我叫希楠真的是巧合吗?不是想要一个儿子的意思吗?是我多想了是吗?你们是不想生儿子,还是不能生,要是不想生,爸你去结扎好了,这么多年也我没有弟弟,要是妈妈突然怀上这么大年龄多受罪啊!”

    不等林持和许荷回答。

    林希由又问:“你们就这么自信你们选着的路一定正确?假如我的人生完蛋了,你们会负责吗?现在你们应该轻松才对,我自己选的路,全是刀子我也要走过去,你们也不用有太大压力。”

    林希由语速越来越快,一气呵成,不愧是遗传了许荷的巧言善变,因为情绪激动下颌线越崩越紧,小嘴跟淬了毒一样。

    林持被她气的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尽数而显,手高高扬起,僵持了许久又放下。

    林希由跟机关枪一样一顿输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其实心里也已经微微后悔。

    但一想到上辈子她刚考编失败,彼时她才24岁,她爸爸妈妈就马不停蹄的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经济条件不错,就是长相差强人意,在许荷女士看来有钱才是最主要的。

    在没有弟弟林希望的时候,许荷拉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说:“宝贝乖女儿,你要一辈子不家人待妈妈身边就好了。”

    她也配合的撒撒娇,承诺要一辈子陪着爸爸妈妈。

    结果呢,才24岁,就给她张罗着相亲,真服了…

    曾经林希由也觉得有钱最重要,其它的都是浮云,看在她妈妈这么努力的份上还是去见了相亲对象一面,见了之后还是发现她其实也不是非得有钱不可。

    其实,林希由知道她妈妈的想法。

    当时的她考编失败,整一个无业游民,她妈妈为了照顾弟弟又辞职了,妈妈身体不好,弟弟又是早产儿,当时弟弟住在picu半个多月花了家里大半积蓄,家里就林持一个人担着,嫁给一个有钱人既可以解决她这个无业游民,又可以帮衬家里,真是一举两得。

    林希由在没有选着自己喜欢的专业,和陈瑞顷分开以后,心理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后面备考的压力又压得她喘不过气,考编还是失败了,在看到相亲对象之后,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那是林希由第一次忤逆许荷,相亲对象在咖啡厅口吐狂言。

    相亲对象叫吴忠仁,大了她十二岁,她们都说大了疼人,但林希由只看见他满嘴恶臭,他砸着嘴说:“你妈妈很满意我,咱俩这算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婚后你也不用担心,我呢,比较传统是必须有儿子,女儿当然不错,一男一女最好。”

    林希由看着他一直说个不停,眼底的厌恶越来越抑制不住,终于,把一杯咖啡从吴忠仁的头上淋下去,世界安静了。

    事后虽然一直被许荷明里暗里的指责,但林希由却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了心情出去旅游,定了去江城的机票,那里有她梦想的大学和想见的人。

    可惜出意外了,幸运了的是她重来了一次,高二回来的,她用了一年时间拼死拼活的补课,外出集训,甚至腾不出时间去找陈瑞顷,万幸的有一些底子,时间也还不算太晚。

    林希由呼出一口浊气,不在去想上辈子的事情,不想把自己陷在回忆的牢笼。

    林持在沙发那头喘息,许荷不断用手给他顺气,眼睛斜睨着往日乖巧听话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林持终于平复好了,猛地喝了一杯水,手指指着林希由一字一顿:“冥、顽、不、灵,你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爸,你就好好反省反省。”

    “爸你和妈都消消气,去公园散散步,中午我会做饭等你们,但是反省这件事,我没有错,我也不会反省。”

    林希由眼里透着倔强。

    听到这个话,林持邹着眉头,眼底盛满失望,拿着外套一甩,“中午我不回家吃饭了,我去单位加班。”

    “诶你慢点”

    许荷想劝些什么,到底是放弃了,看了林希由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只是沉默的回房休息。

    林希由一共和许荷女士相处了两辈子,许荷女士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干什么。

    但林希由除了当做不知道不明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有的只是无可奈何。

    如果和许荷林持这一次低头认错了,后面也会低头认错,她只有一次机会。

    林家低迷的氛围差不多持续了半个月,林希由每天早起早睡,按时做早晚餐,林持许荷看着女儿这么乖巧到底是心软了,毕竟是疼了十八年的女儿。

    林希由这段时间装乖装的很辛苦,陈瑞顷再给外婆过完八十大寿第二天也回到江城了,也没找到机会再见面。

    只能寄希望于月末,陈瑞顷在微信给她说家里还有一些事没完成,他爸忙着开分店,腾不出手来,这个林希由倒是有点了解,她也不着急。

    陈瑞顷最讲诚信,说月末会去找她就一定会去找她,上辈子说分手就真的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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