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赵国，邯郸。
冬日的邯郸城，格外寒冷。树木不似夏日郁郁葱葱，少了枝叶的修饰，树梢挂满了积雪，更显得肃穆严寒。
午后又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如非必要，无人会在此刻出门。是以邯郸城中除却北城贵族居所有宴乐舞曲，大都冷寂。
此时一声喧哗打破了寂静。
“阿父！阿母！当真如此绝情吗？”赵姬牵着孩子，抬首含泪质问：“如今异人和吕不韦逃回秦国，国人深恨秦国，我与政儿回到质子府又该如何自处？阿父，可怜可怜女儿吧。”
赵父背着手，神情复杂又无奈。看见女儿的泪水，赵父心软了一瞬，眼前浮现这段时间家中商铺被排挤、宗族内老人频频向他施压的画面，他的心又坚毅了。
赵父对赵姬这个女儿谈不上什么爱，自小培养她能歌善舞，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
起初为了攀上吕不韦的生意，赵父将她送给了吕不韦。没想到她被秦国王孙赢异人看上了。对赵父来说，王孙自然比商人更有价值，这自然是喜从天降。
随后，秦赵之间因上党一地的归属权爆发了长平之战，在长平之战中赵国四十万士兵被坑杀。秦赵之间，恨意滔天。赵父的喜就变成了忧。不到一年时间，秦国围攻邯郸，对赵父来说简直是愁上加愁。听说邯郸之围时，赵王甚至想杀了异人泄愤。异人和吕不韦趁机抛弃赵姬和孩子走了，女婿保住了，但赵父更惆怅了。
“女儿，你也可怜可怜阿父吧。”赵父叹气，细细与赵姬诉说近日的苦楚：“往日与阿父叫好的贵族商人们都不再与阿父来往。咱家名下已经有七家商铺被砸了。报官也无用，就算告到大王面前也无人会为赵家出头。阿父实在是撑不住了，家中三百二十一口人都要靠阿父来养啊。你若是回了质子府，日后阿父还能帮衬你。若是一直待在家中，阿父阿母与你都不用活了。”
“阿父......”赵姬哀哀呼唤，但对近日赵家的遭遇也是心知肚明。
赵父岿然不动：“我已经派人将你的细软箱笼都送到质子府上，你自去吧。”
赵姬满心的茫然无助。在赵家，她虽然会被仆人亲族为难，但该有的待遇都没有亏待了她。回到质子府上，只有她与政儿，那些满怀着对秦国恨意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们呢。
厚重深红的门扉在赵姬眼前缓缓合上，也慢慢斩断了赵姬仅剩的希冀。
赵姬知道，自己又变成了弃子。
回质子府的路那么长又那么冷。
苍穹之下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每一片雪花落肩头，沉甸甸似千斤重。
唯有怀中幼子，暖融融地贴着她，拭去她眼角泪痕，喊着她：“阿母......”
赵姬忽然伸手捏住孩子的下颌，冰冷如玉的手指如毒蛇一般攀附在赢小政的脸颊上。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孩子的长相，脸型和异人是一脉相承的方正，眼睛深邃,鼻梁也是肉眼可见的高挺。在赵国，一眼就能看出此子是秦国人。
她要丢掉他吗？
秦赵形势严峻，她的丈夫逃了，她的父亲不管她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凭借她的歌舞，她会过得更轻松一些。
她开始怨恨政儿。
赢小政非常敏锐地体会到阿母眼神的变化，他有些不安。人在忐忑时总想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快满三岁的孩子亦如是。
他口齿伶俐，条理清楚，有着寻常小孩不能比拟的聪慧：“阿母，阿父回到秦国站稳脚跟之后必定会传信回来。你我二人届时绝不会再陷入如今的境地。况且我是他如今唯一的孩子，赵王绝不会让我死在赵国。阿母，且再忍忍。”
赵姬冷静下来。如今她在邯郸，已经被异人绑定。最期望的不是吕不韦和异人死了，而是他们更好。唯有异人在秦国站稳脚跟，她在邯郸才能好过。
赵姬伸手拂去政儿狐皮帽上的雪，竟也有了几分慈母心。
赢小政忽然抱住她的脖子，小声而严肃地说：“阿母，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赵姬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直到拐过一个弯儿时，她抱着赢小政拼命地向前跑。
邯郸城北的小巷罗网密布，再有两条巷子，就是质子府所在。
纷杂的大雪中，赵姬跑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快到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厚重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大雪还未将其覆盖，又有几串脚印跟了上去，紧追不舍。
越来越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质子府所在的街巷就在眼前，只要拐过弯，再走四百七十步，她们就安然无恙了。
就在赵姬以为瞧见希望的曙光时，前方出现了几个高大的身影，他们排开站在巷子前，挡住赵姬母子的生路。
赵姬停了下来，酸痛后知后觉地爬上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后退，后方追逐的几个男人也堵上来了。
“这娘们跑得真快。”
空气仿佛凝结，赵姬心知来者不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开口声音干涩无比：“诸位有何贵干？是为钱财吗？妾去取给诸位。”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没有答话，浑身散发出敌意，一步一步地合围起来。
赵姬一步步退到墙根，直到退无可退。
为首者一把将赢小政从赵姬怀里抓出来，拎着他的衣服将他提起来，看见赢小政那张秦国特征的脸满是厌恶地道：“秦贼的种。”
赢小政直面为首者的面庞，这些人的恨意简直要从眼中溢出，福至心灵，赢小政脱口而出：“你们是为仇恨而来吗？”
几人一愣，没想到一个孩子点破了他们的目的，而后哈哈大笑。
“是又如何？”
精神紧绷的赵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几人行动间的紧密配合，行走间也有普通人所没有纪律。甚至其中一人少了只胳膊。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是行伍中人。
赢小政确定了这一点。
然后更加绝望了。
这些人围堵他们，凭他和阿母怎么能逃出生天呢？
尽管形势如此，赢小政还是想争取。他分析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们若是杀了我，赵王也不会饶恕你们。我阿父走了，我便是秦赵之间新的质子。你们杀了我固然泄恨，但你们也活不了。你们难道想挑起事端，给秦国攻赵提供缘由吗？”
为首者满眼恶意，他脸上的脸上有一道疤，从颧骨到下颌。这道疤痕随着他的话语而抖动，显得更加可怖：“谁说我要杀了你？我们在赵府外蹲守几日了，终于等到你们出来了。”
他随手摘下赢小政戴着的狐皮帽，粗粝的手指触到柔软防寒的帽子，心中怨恨更深。
赵姬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竟然冲上前来张口狠狠咬住那只拎着赢小政的手：“放开政儿！”
几人没想到被逼入绝境的一介弱女子还敢反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为首者吃痛，松开了赢小政。继而被激怒，一巴掌掀翻了赵姬，赵姬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拍到了墙根下，伏倒在地。
赢小政惊讶又痛心，慌乱中连滚带爬地滚到赵姬身边，焦急地呼喊：“阿母、阿母，还好吗？”
赵姬浑身发疼，眼前一整一整地晕，根本无力回答赢小政的问话。
赢小政被激怒了，此时此刻，他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被动。如果暴力、权利可以让一切向他倾斜，他要得到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转头，一双眼睛里饱含着愤怒，他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中，直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刻。
“战场上你们打不过秦军，就拿我们母子二人泄愤。战场上得不到的胜利和尊严，战场下你们杀了我也得不到！一群身强力壮的赵军围堵殴打孤儿寡母，传出去引得六国发笑。”
在场几人被赢小政狼崽似的眼神和话语触怒，当即上前就要对母子二人拳脚相加。
“该死的秦人！若不是你们，我阿父就不会死。”
“我的阿兄死在邯郸之围，凭什么你们要得他人庇佑，我们家家户户挂白？”
赵姬感知到危险，昏沉中将赢小政拉到自己怀中护住。
赢小政被人用力拽出，提溜着奋力一甩，天旋地转之中只听见母亲嘶声力竭的呼喊：“政儿——”
赢小政以为自己要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被砸得鼻青脸肿，晕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但实际上，他没有落到铺满冰雪的冷硬雪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他被人接住了。
赢小政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静温和的脸庞，容貌说不上特别出挑，但一双眼睛深邃，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故事。最为出众的是她的气质，宽广厚重犹如大地的化身。
她的身手敏捷，赢小政都没有看清自己是怎么被稳稳当当地接住的。
历桉换了姿势抱赢小政，让他更舒适一些。她面上平和冷静，望着前方几个正欲对赵姬大打出手的人，她挥了挥手说：“嗨。”
冬日的邯郸城，格外寒冷。树木不似夏日郁郁葱葱，少了枝叶的修饰，树梢挂满了积雪，更显得肃穆严寒。
午后又下了一场雪，天寒地冻，如非必要，无人会在此刻出门。是以邯郸城中除却北城贵族居所有宴乐舞曲，大都冷寂。
此时一声喧哗打破了寂静。
“阿父！阿母！当真如此绝情吗？”赵姬牵着孩子，抬首含泪质问：“如今异人和吕不韦逃回秦国，国人深恨秦国，我与政儿回到质子府又该如何自处？阿父，可怜可怜女儿吧。”
赵父背着手，神情复杂又无奈。看见女儿的泪水，赵父心软了一瞬，眼前浮现这段时间家中商铺被排挤、宗族内老人频频向他施压的画面，他的心又坚毅了。
赵父对赵姬这个女儿谈不上什么爱，自小培养她能歌善舞，也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
起初为了攀上吕不韦的生意，赵父将她送给了吕不韦。没想到她被秦国王孙赢异人看上了。对赵父来说，王孙自然比商人更有价值，这自然是喜从天降。
随后，秦赵之间因上党一地的归属权爆发了长平之战，在长平之战中赵国四十万士兵被坑杀。秦赵之间，恨意滔天。赵父的喜就变成了忧。不到一年时间，秦国围攻邯郸，对赵父来说简直是愁上加愁。听说邯郸之围时，赵王甚至想杀了异人泄愤。异人和吕不韦趁机抛弃赵姬和孩子走了，女婿保住了，但赵父更惆怅了。
“女儿，你也可怜可怜阿父吧。”赵父叹气，细细与赵姬诉说近日的苦楚：“往日与阿父叫好的贵族商人们都不再与阿父来往。咱家名下已经有七家商铺被砸了。报官也无用，就算告到大王面前也无人会为赵家出头。阿父实在是撑不住了，家中三百二十一口人都要靠阿父来养啊。你若是回了质子府，日后阿父还能帮衬你。若是一直待在家中，阿父阿母与你都不用活了。”
“阿父......”赵姬哀哀呼唤，但对近日赵家的遭遇也是心知肚明。
赵父岿然不动：“我已经派人将你的细软箱笼都送到质子府上，你自去吧。”
赵姬满心的茫然无助。在赵家，她虽然会被仆人亲族为难，但该有的待遇都没有亏待了她。回到质子府上，只有她与政儿，那些满怀着对秦国恨意的人会如何对待他们呢。
厚重深红的门扉在赵姬眼前缓缓合上，也慢慢斩断了赵姬仅剩的希冀。
赵姬知道，自己又变成了弃子。
回质子府的路那么长又那么冷。
苍穹之下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每一片雪花落肩头，沉甸甸似千斤重。
唯有怀中幼子，暖融融地贴着她，拭去她眼角泪痕，喊着她：“阿母......”
赵姬忽然伸手捏住孩子的下颌，冰冷如玉的手指如毒蛇一般攀附在赢小政的脸颊上。
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孩子的长相，脸型和异人是一脉相承的方正，眼睛深邃,鼻梁也是肉眼可见的高挺。在赵国，一眼就能看出此子是秦国人。
她要丢掉他吗？
秦赵形势严峻，她的丈夫逃了，她的父亲不管她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凭借她的歌舞，她会过得更轻松一些。
她开始怨恨政儿。
赢小政非常敏锐地体会到阿母眼神的变化，他有些不安。人在忐忑时总想着要做些什么来缓解，快满三岁的孩子亦如是。
他口齿伶俐，条理清楚，有着寻常小孩不能比拟的聪慧：“阿母，阿父回到秦国站稳脚跟之后必定会传信回来。你我二人届时绝不会再陷入如今的境地。况且我是他如今唯一的孩子，赵王绝不会让我死在赵国。阿母，且再忍忍。”
赵姬冷静下来。如今她在邯郸，已经被异人绑定。最期望的不是吕不韦和异人死了，而是他们更好。唯有异人在秦国站稳脚跟，她在邯郸才能好过。
赵姬伸手拂去政儿狐皮帽上的雪，竟也有了几分慈母心。
赢小政忽然抱住她的脖子，小声而严肃地说：“阿母，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赵姬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直到拐过一个弯儿时，她抱着赢小政拼命地向前跑。
邯郸城北的小巷罗网密布，再有两条巷子，就是质子府所在。
纷杂的大雪中，赵姬跑出了自己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快到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
厚重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大雪还未将其覆盖，又有几串脚印跟了上去，紧追不舍。
越来越快，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质子府所在的街巷就在眼前，只要拐过弯，再走四百七十步，她们就安然无恙了。
就在赵姬以为瞧见希望的曙光时，前方出现了几个高大的身影，他们排开站在巷子前，挡住赵姬母子的生路。
赵姬停了下来，酸痛后知后觉地爬上她的身体。她下意识后退，后方追逐的几个男人也堵上来了。
“这娘们跑得真快。”
空气仿佛凝结，赵姬心知来者不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开口声音干涩无比：“诸位有何贵干？是为钱财吗？妾去取给诸位。”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没有答话，浑身散发出敌意，一步一步地合围起来。
赵姬一步步退到墙根，直到退无可退。
为首者一把将赢小政从赵姬怀里抓出来，拎着他的衣服将他提起来，看见赢小政那张秦国特征的脸满是厌恶地道：“秦贼的种。”
赢小政直面为首者的面庞，这些人的恨意简直要从眼中溢出，福至心灵，赢小政脱口而出：“你们是为仇恨而来吗？”
几人一愣，没想到一个孩子点破了他们的目的，而后哈哈大笑。
“是又如何？”
精神紧绷的赵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几人行动间的紧密配合，行走间也有普通人所没有纪律。甚至其中一人少了只胳膊。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是行伍中人。
赢小政确定了这一点。
然后更加绝望了。
这些人围堵他们，凭他和阿母怎么能逃出生天呢？
尽管形势如此，赢小政还是想争取。他分析利弊，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们若是杀了我，赵王也不会饶恕你们。我阿父走了，我便是秦赵之间新的质子。你们杀了我固然泄恨，但你们也活不了。你们难道想挑起事端，给秦国攻赵提供缘由吗？”
为首者满眼恶意，他脸上的脸上有一道疤，从颧骨到下颌。这道疤痕随着他的话语而抖动，显得更加可怖：“谁说我要杀了你？我们在赵府外蹲守几日了，终于等到你们出来了。”
他随手摘下赢小政戴着的狐皮帽，粗粝的手指触到柔软防寒的帽子，心中怨恨更深。
赵姬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力气，竟然冲上前来张口狠狠咬住那只拎着赢小政的手：“放开政儿！”
几人没想到被逼入绝境的一介弱女子还敢反抗，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为首者吃痛，松开了赢小政。继而被激怒，一巴掌掀翻了赵姬，赵姬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拍到了墙根下，伏倒在地。
赢小政惊讶又痛心，慌乱中连滚带爬地滚到赵姬身边，焦急地呼喊：“阿母、阿母，还好吗？”
赵姬浑身发疼，眼前一整一整地晕，根本无力回答赢小政的问话。
赢小政被激怒了，此时此刻，他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的被动。如果暴力、权利可以让一切向他倾斜，他要得到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转头，一双眼睛里饱含着愤怒，他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面容深深地印刻在自己的心中，直到大仇得报的那一刻。
“战场上你们打不过秦军，就拿我们母子二人泄愤。战场上得不到的胜利和尊严，战场下你们杀了我也得不到！一群身强力壮的赵军围堵殴打孤儿寡母，传出去引得六国发笑。”
在场几人被赢小政狼崽似的眼神和话语触怒，当即上前就要对母子二人拳脚相加。
“该死的秦人！若不是你们，我阿父就不会死。”
“我的阿兄死在邯郸之围，凭什么你们要得他人庇佑，我们家家户户挂白？”
赵姬感知到危险，昏沉中将赢小政拉到自己怀中护住。
赢小政被人用力拽出，提溜着奋力一甩，天旋地转之中只听见母亲嘶声力竭的呼喊：“政儿——”
赢小政以为自己要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被砸得鼻青脸肿，晕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但实际上，他没有落到铺满冰雪的冷硬雪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他被人接住了。
赢小政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平静温和的脸庞，容貌说不上特别出挑，但一双眼睛深邃，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故事。最为出众的是她的气质，宽广厚重犹如大地的化身。
她的身手敏捷，赢小政都没有看清自己是怎么被稳稳当当地接住的。
历桉换了姿势抱赢小政，让他更舒适一些。她面上平和冷静，望着前方几个正欲对赵姬大打出手的人，她挥了挥手说：“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