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沈洵去找叶槐西,一柱香之前就该是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可叶槐西却迟迟没有出现。

    可别出了什么事啊!

    官府虽已接管圣女祈福案,但在外人眼中他们现在还应在神庙向水神请罪。

    两人只得暂居府,所幸他们的住处隔得并不远,沈洵没走几步路就到了那个桃花盛开的小院,原本日日开着的大门此刻却紧闭着,沈洵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直接推门而入,“叶槐西!”

    小院内并没有想象中血醒的画面,也没有人回应他,这时的沈洵早已顾不得什么男女投授不亲了直接推门而入,却见叶栖槐正披发闭目于床上。

    沈洵上前唤她,声音已是有些擅抖,“叶槐西?”

    叶槐西猛地睁开双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沈洵松了吃,看她现在的状态又开始担心她,“你没事吧?”

    叶槐西好似这才发展他的存在,“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去抓神婆吗?”

    叶槐西轻撇双眉,“我不去了,桌子上有符纸,第一张红色的在山下随便找颗树贴上,可以一边限制神婆的鬼术,一边将她逼出来。剩下黑色的全都分发下去,将其贴在神婆身上可限制她的行动。”

    沈洵明显感觉到叶槐西状况不对,嘱咐她好好休息,便拿着桌上的符纸去与林端会合。

    叶槐□□坐在床上,她在想,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一柱香前。

    叶槐西将槐术珠串套在手上,躺下,她轻轻捻动珠串。

    ”以吾之灵,入汝之魂,见汝之忆,闻汝之愿。”

    再次睁眼,时空倒转,叶槐西出现在淮州府主街。

    人流朝同一个方向涌动,似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叶槐西随着人流来到她无比熟悉的地方——神庙。

    “请神显灵——”清朗地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畔。

    在一阵喧闹中,一束自上初下的光打到了神庙中一位跪在蒲团上的女子身上,好似天神显灵。

    叶槐西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事,那是仅次于她的风流韵事的饭后闲谈:水神显灵,圣女祭神。

    那是宣政七年,二十五年前。

    淮州府百姓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仰水神,那座威峨的神庙也早已看矗立,那一年也是大旱,整整三个月。

    吴素心将整个米缸挖了个精空也凑不出一碗米来,又米了。

    淮州府是富饶,是稻米之乡,但这并不代表每个人都能吃得饱饭。

    “只能熬米汤了。”

    吴素心将寡淡地米汤以及没半分有油水的清菜端上桌时,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

    “怎么今天又是这些啊?这饭也这么稀!”女人指责的声音让原本就不不宽阔的房屋变的逾发狭窄,似乎将快要将人堵地喘不过气来。

    “真的已经没米了。”

    “没米不会想办法啊!”

    “我要吃肉,我要吃肉!”儿童稚嫩的声音让气氛越发紧张。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用已经老似枯木般地双臂抱起声音的主人,“小天乖,爹爹给小天想办法,一定让小天吃上肉。”

    在男人和女人安慰地声音中吴素心沉默地离开,怎样才能弄到米呢?

    大街上,仅有的几家粮店门庭冷落,米价已经到了五十文一石,积荒还没有来到,但也已经来了。

    街上的人似乎比往日地多些,官府的告栏上好像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吴素心并不识字,只得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告示大概内容:太守布告,让满十五岁的女子去府衙报名,以选取圣女于淮川水畔举行祭祀仪式,请求水神降雨于淮州府。报名者可获一石白米。

    一石白米啊!

    吴素心想都没想直接便去报了名,她甚至想着自己若能选上圣女便好了,这样自己也算是有点用了!

    马上就要去神庙选拔圣女,据说水神会显灵于神庙。

    吴素心明显能感受到这几天父母对她宽容了许多,父亲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肉,虽然她只吃了一块,但是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请神显灵——”

    请神显灵的时候吴素心走神了,她偷偷看了一眼太守,这世间怎么会有如些俊朗的男子呢?也就是这一瞬,光照到了她身上。

    那一刻地真的很高兴,可是这样的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一个时辰。”

    “圣女祭神——”

    吴素心被关到了笼子里,铁铸的。

    被沉入淮川的那一刻吴素心透过铁笼的缝隙在人群中看到了她的父母、弟弟,还有那个英俊的太守,那一刻她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却又什么都没明白。

    等到吴素心再睁开眼时看见自己的身体正缓缓地沉入水中,她想接住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无论怎么怒力她都触碰不到笼子。

    原来,她已经变成鬼了。

    吴素心抬头,刚好能看见众加人在有水中的倒影,是沉默的,无动于衷的还有喜悦的。

    “啊~~”

    吴素心周身怨气大涨,黑色的气体一层又一层地缠绕着她。

    她奋力地向前游去,在马上要接触到水面时之刻被一股强大的气息撞了回来。

    她抬头,金色的阵法绵延至整个淮川。

    “所以,水神也只会保佑他们吗?凭什么?!凭什么?!”

    吴素心再一次向上撞击,又被弹回来,又再一次撞击。

    如此,日复一日。

    终有一日,她撞开了金色的阵法,那时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

    吴素心迫切地想要回家,她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只喜欢弟弟,对自己却是非打即骂?

    为什么他们可以为了几块肉,几两银子就将自己给买了!?

    她还想说,淮川真的好冷啊,她想告诉他们淮川里并没有水神的宫殿,也没有水神,那里只有永远的黑夜,可冰冷刺骨的海水,她真的好害怕啊!

    她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林始终找不到家门前的那棵大樟树,那个带着参差不齐的篱笆的院子和早已破旧不堪的三间木屋,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微风撩动,一抹白色的身影划过,“谁?谁在那里?!”

    黑气顺着那人的方向袭击还没触及目标就被一股更加强硬的气息弹了回来,打在吴素心的身上,将她击倒在地。

    “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那处传来,“滚。”

    吴素心强忍着巨痛爬进了,借着黑夜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男子的声音还带有几分擅抖,“那……不会是鬼吧?”

    “闭嘴。”

    ……

    吴素心一直走,一直走,一刻也不敢回头,那个人实在时太可怕了!

    “啊——”吴素心没留神直直地掉入到一个阵法中,又是金色的!

    “啊——”这好像激起了她的什么不好的回忆,吴素心猛烈地撞击着金色的阵法,一如当年在淮川。

    “快看,快看,历鬼啊!”几个少年装束的男女将阵法围住。”

    “怨气这么深,小七,你可走运了!”

    人群中间的那个少女,不过十二三岁,她轻蔑地看着吴素心。那一刻,吴素心仿佛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现在的吴素心还不知道她刚出了一个炼狱又将会进入一个更加惨无人道的炼狱。

    也对,因为用那些人的话来说是,她既是厉鬼,又何来人道一说。

    自此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毫无的理负担地在她,在他们的身上实施着自己的暴行。

    还没看完,叶槐洒就被沈洵叫了起来。

    最后一幕的的场景仍浮现在她眼前,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无非是无休止的炼化,被迫签订的契约,永远无法消除的鬼仆印。

    鬼师,从来都没有想像的那么高尚圣明。

    叶槐西随意找了个丝带将头发一绑就出门去。

    连续两个月的干旱让淮川的水量直线下降,依稀有了二十五年前的模样。

    叶槐西依着吴素心记忆中的寻找当年沉河祭神的地方,二十五年过去了,淮川府的太守已换了两任,当年的人也已不再。

    唯有这淮川,容貌依旧,叶槐西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是神圣的祭台还是血腥的屠宰场。

    叶槐西以手拂河面,瞬间,河面上出现巨大的金色法阵,绵延至整个淮川。

    “锁魂术。”

    如此绵延百里的法阵,其布阵者都必然是个实力不容小觑的。

    只是锁鬼术借天地之灵以锁人魂魄,同时法阵与布阵者生命相通,五年前吴素心得以强行出阵,定是布阵者受了什么大伤才使得法阵松动。

    可如今这法阵又完好无损,则证明着那个布阵人如今定然是康健如初,更甚至是功力大增。

    叶槐西观这阵法阵在此至少百年,这么长的时间,难道他还活着?

    不管他还是否活着,反正马上就要死了!

    叶槐西直接跃入水中强行破阵。

    阵法破的那一刻,叶槐西好像看面见被困已久的灵魂全部呼啸而过,直直冲出水面,连淮川都变的清澈了不少。

    叶槐再次捻动槐木珠串,“请带我去寻找她的尸骨,还她以安息;请带我去寻找她的尸骨……”

    槐木珠串上泛出点点白光,成为了整个淮川水底唯一的明亮。

    叶槐西循着白光,持续下潜,河水慢慢变得更黑,更冷。

    白光落在吴素心尸骨的身旁缓缓绕着,好似想要将她保护起来,而在吴素心尸骨的周围则是更多的,数以百计的无名尸骨。

    叶槐西料错了,这法阵可不止有一百年。

    叶槐西顺着尸骨的方向游了很长时间,直到她再也游不动了,也没有看到尸骨的尽头。

    沈洵那边进展的很顺利,在叶槐西给的符咒的帮助之下,他们很快便将神婆逼入了主街,神婆在淮州府百姓的见证下当街伤人,而官吏则如同天神般从天而降,解救自姓。

    叶槐西回去时沈洵才刚把神婆关入大牢。

    “沈洵。”

    “叶娘子?”沈洵回头,没顾得上叶槐西这直呼储君名讳的大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

    “我没事,你现在立马着人去淮川。”

    “怎么了?”

    “捞尸。”

    叶槐西换好衣服赶到时已经有专业的捞尸人下水了。

    沈洵面对淮川而立,“有多少尸体?”

    叶槐西沉默了一瞬,“没数。”

    那就是很多了,多到数不清。

    沈润没敢让他们直接将尸体放在淮川岸边,而是差人全都运回府衙,从晚上捞到白天,捞尸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府衙里都已经装不下了。

    晨曦酒落大地,沈洵依旧保持着望向淮川的资势。

    这淮川的水,究竟有的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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