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有一个疑问。”

    叶槐西知道沈洵想要问什么,也知道沈洵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沈洵想要从叶槐西的口中听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想要让她打破自己一切想要的幻想。

    “陶衍中。”

    夏朝文士七大家之首,桃李遍天下。

    其家族如今仍是穆京文学大家族,陶衍中的牌位更是被供奉在忠英祠。

    三百年过去,陶衍中仍是文坛中所有人的楷模,是当今学子从效行的对象;二十五年过去,曾师捷如今官至户部尚书,权势如日中天,而昌七不过几个月后就会被放走。

    ……

    林端的调令下来了,沈洵也差不多要回穆京了,失踪的少女全部被送回家中,吴素心并没有伤害他们分毫,甚至还用怨气护着她,不致找到人时早已如她一般。

    昌七也从三十岁的妇人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一切好像都在慢慢的走上正规。

    淮州府又回归了往日的安宁,雨还是没有下,但沈洵早已打点好一切,这一次就算是颗粒无收也不会有人饿死。

    酒舍内,叶槐西还是沈洵初见她时的那身装束,一身素衣着身,淡绿色的丝带缠绕着长长的头发。

    “林端不是调令都下来了吗?怎么我这几天见他闪闪不乐的。”

    完全没有林老狐狸的样子。

    “他被调去了户部。”沈洵帮叶槐西像初见那样写着名目。

    “曾帅捷手下?”

    “嗯,直系上司。”

    怪不得,林老狐狸虽心思琉珑倒也不是个冷心冷肺之人,在曾师捷手底下干活也算是苦了他了!

    “明日我就要回穆京。”沈洵此行是来道别的。

    “素来听闻穆京繁华,商铺夜不闭户,行人路不拾遗,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听叶槐西言语沈洵顿时面露喜色,“那在下可否遨叶娘子前往穆京,共看那盛世繁华?”

    叶槐西将“酿”字的最后一笔写完,“正有此意!”

    话不多说,三人不日三日便轻衣快马起行穆京。

    一连行了几日三人的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马儿都瘸了。

    没办法,这几个人是一个比一个穷,叶槐西是银财乃身外之物嫌沉没带。

    沈洵是真穷,全身上下搜刮不出二两银来。

    叶槐西本以为林端应是个有家产的主儿,结果这林老狐狸有钱是有钱,却是个看什么新奇物什都想相买的家伙,这几天下来净买了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前几天还好,几个人进个客栈还能点桌子肉,现在,他们恨不得只要一间客房,那个老板看他们的眼神,叶槐西恨不又得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这辈子什么时候被钱财所累过!她就不该跟这俩货一起进京。

    “林端!我劝你赶快将你这些没用的东西都给我发卖了,你的马马上就要累死了,我们快流落街头了!”

    林端连忙制上她,“叶娘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可都是有大用处的,再说我都打听好了,明日我们就跟着周家的船队走,他们会从岸口起程顺着盐河直接前往穆京。”

    “但愿如此!”

    叶槐西知道林端不靠普但没想到他这么离普。

    “在下庄端,这位是我的弟弟庄序,”林端又指向叶槐西,“那位是我的妹妹庄……”

    叶槐西面无表情地盯着林端,你要是敢改我的姓氏,你就死定了。

    “叶,叶……”林端舌头生生的打了个转,改口成叶,同时在脑子里疯狂地想化名。

    “叶娇娇。”

    见叶槐西配合,林端立马松了气,开始掩面痛哭,“您是有所不知啊!这我这妹妹从小就被我和我弟弟所捡到,那时小孩子才仅有四五岁,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就与我们兄弟二人一起相依为命。直到前些日子我们才得到消息说我这小妹的家人可能就在穆京,我们是一刻也不敢耽误,没想前几日突遇匪患,这身上是分文没有了!”

    遇匪患是没错,但那几个人连家门都还没报完就被叶槐西弄来两只鬼给吓跑了。还有那什么分文没有,他不提还好,一提叶槐就来气,林端非得把他那堆没有的东西运回穆京,愣是花了二两银子让人销回去。

    二两银子啊,这家伙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给了!

    刘叔闻之欲泣,“没想到你们竟也是可怜人啊!这事我虽做不了主,但我可向少东家禀报一下,你们且等着。”

    沈洵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说‘也’?”

    “刘叔自小时便被周家捡到并养大,但至今他也未找到自己的亲自生父母。”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没过多长时间,三人顺利上船,但要求是需要三人帮工。

    林端自知已经得罪叶槐酒,是万不敢再让她干活的,甚至不知从哪里给她找了一个小马扎放在阴凉地位置,又向刘叔要了碗绿豆汤,生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不顺意,把自己扔河里喂鱼!

    沈洵和林端虽都是自小学武,可习武与搬货还是不同的,尤其是在这样的烈日艳阳之下,没一会儿两人就大汗淋淋了,从落魄公子哥儿彻底变成码头大汉了!

    “叶娘子,快,快给我口水喝,渴死我了!”林端直接跌坐在叶槐西旁边,汗水早已浸秀衣衫,话都快说不利索了。

    沈洵比他还好点,此时也顾不得化的礼仪举止的直接席地而坐。

    叶槐西倒茶水给他们,“呵,这就不行了,以后的路可还长着呢!”

    林端猛饮一杯,“我打听过了平时都不是很忙,基本不需要我们,只有靠岸搬货的时候需要我们,再就是在穆京了。我都想好了,一到穆京我们就赶快下船,殿下回东宫,叶娘子就跟我直接去户部,保证他们绝对找不到我们!”

    “那可不行。”叶槐西拿走林端手中的茶杯,“我可不是那不守信之人。还没干完呢,庄端!”

    一整个下午的高强工作量之后,沈洵和林端狂干三碗饭,天刚一擦黑就都回房间睡了。

    一弦孤月高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叶槐西靠在围栏上,任由带着鱼腥味的海风打在自己,好不舒畅。

    “叶姑娘?”叶槐西回头,向声音源头看去,那人清秀俊朗,着月白色的长袍自有一股书生气。

    其人不急不缓地介绍自己,“在下周云书。”

    姓周,莫不就是刘叔口中那个能独当一面,温润如风的少东家?

    “幸会,我是叶娇娇。”

    周云书步至叶槐西身旁,“早先听刘叔提起过,夜里风大,叶姑娘还是早些回房吧!女孩子家,冷风吹多了总是不好的。”

    叶槐西回望河面,“吹吹清醒。”

    周云书抬头望月,又要月圆了。

    只可惜,月圆人不圆。

    第二日,林端和沈洵不约而同地睡到日上三竿,叶槐西实在看不下去了,去厨房领了饭,然后一人一巴掌把他们给打起来。

    “都快起来,我有事要说。”

    沈洵睡眠朦胧,艰难地爬起身,使劲揉自己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怎么了?”

    叶槐西又踹了一脚旁边的床上的林端,在他既将脏话出口之际一个眼刀扫过去,林端瞬间清醒。

    “盐河有问题。”

    “怎么说?”

    叶槐西将早饭扔给二人,“在盐河我没有看到一个鬼。”

    林端还没吃两口就又开始犯困,“没有怎么了,说不定都轮回去了呢。”

    叶槐西一脸无语地看着地,“你是坐了个船把脑子都给坐进水了吗?”

    林端讪讪闭嘴。

    “人若成鬼必有怨气,怨气也是执念,只有执念足够少的鬼才能够找到通往魂川的路,天下之鬼能达到者不过十之五六。”

    沈洵有些懂了,“所以说这个世界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鬼的。若有,那便是有有人之人刻意为之。”

    “对。”叶槐西化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珠子递给沈洵,”今天晚上我要下水探探,你们两个帮我放风。若我在两个时辰之内还未上来就捏碎这个珠子,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我下水了。”

    傍晚,今晚并没有澄明的月亮亦或是细柳拂泪般的微风。

    疾风吹起三人的衣衫,连带着船帆也被吹地猎猎做响,叶槐西并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直接一踩围栏直直地扎入水中。

    千年灯应着叶槐西落水的声音而现,暖黄色的灯光照亮她身边的一方小天地。

    “借水而生,御水而行,随水万里,寻魂无踪!”

    昏暗深远地河底突然闪现一抹亮光,却也只有仅仅一瞬。

    叶槐西以千年灯探路直直往下潜去,盐河远比她像想像的要深地多,叶槐西感觉上次淮川寻尸都没有潜这么深,游这么长时间,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身负鬼槐木,否则可能早就憋死了!

    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似呜咽似抽泣。

    人在水中是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的,那是鬼?还是木中的某种生物?这声音叶槐西越听越奇怪,却一时无法找出什么东西来与它相对应。

    重要的是,它越来越越近了!

    叶槐西秉息凝神,摧动千年灯使其化作一个巨大的水泡,将叶槐西包裹起来。

    “呜呜呜……”

    那东西以极快地速度游至叶槐西面前,它通体黝黑,唯有鱼尾有一缕白毛,没有鳞片。

    上古异兽犷鳏!

    这东西以灵魂为食,此刻就一直在她方圆几米内打转,应是被她灵魂的味觉吸引而来,这下遭了!

    叶槐西现在只怕已经快到两个时辰,倘若沈洵一捏碎传灵珠,她是可以回去了,但在传灵的瞬间千年灯的灵力会消失一瞬,以便传灵。

    就这一瞬之间犷鳏一旦再次闻到她的气味,它就会立刻亮出獠牙,向她猛扑而来,叶槐西最但心的是犷鲸会随着她的气味找到船。

    到那时船上的人可就都遭殃了!

    叶槐西感受到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须臾之间叶槐西重回甲板之上。

    “叶……”沈洵想要上前。

    “退后!”这么一声冷喝将两人都给惊住,连忙退后。

    叶槐西右手在半空中虚握,原本浮于半空中的千年灯登时便化作一柄通体银白色的长剑被叶槐西执在手中。

    叶槐西用长剑划破自己的手掌,长剑浸血,叶槐西誓血结印。

    “以吾之血,借天地灭光、启斩灵之剑!”

    长剑自鲜血浸染之处开始漫延血色,直至将长剑完全染红。

    水波微动,叶槐西提剑直冲,一踩围杆借力而上,斩灵剑直直刺入跃上水面的犷鳏的赤目。

    犷鳞吃痛,白尾怒摆,试图将叶槐西甩下去。

    叶槐西强按着剑柄向下狠刺,废掉了扩鳏的右目,同时叶槐西也落入水中,犷鳏落荒而逃。

    沈洵和林端连忙跑向围栏的处,“叶……”

    两人齐齐慌住,看到了他们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遥远的天地荒芜之处,有一条自苍穹之上而下的长河,黑不见底,静密无声。

    一白衣男子于河边小憩,恍然间,他好像感受到了千万里之外的灵力波动,猛然睁开双眸。

    他的额间有一个深色的印记,诡谲非常。

    “她,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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