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康宁独自站在廊道下面,手里的提花灯笼映照出了他俊逸的面孔,嘴角清浅的笑意在看到金幼筠时越发明媚。

    他步下台阶,停在了离马车一步远的地方伸出手来,“表妹。”

    金幼筠低头看了一眼,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而是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马车。

    王康宁温润的眼底闪过一丝波澜,又很快被淹没,归于平常,他神色温润地说道:“今天是腊八节,我给老太君送了一些腊八粥过来,这会儿正想离开,倒是碰巧遇到你回来。”

    “表哥有心了,我有些事想要同表哥打听,不知道表哥是否方便?”

    积雪堆在院子的四个角落里,此刻有灯光打在上面,反射出了银白的光芒,白光中两人修长的身影并排而站,亲昵得一如从前。

    可金幼筠知道,他们已是不同,只是为了萧经略的事情她却又不得不问。

    王康宁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开口说道:“这事刑部还在彻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结果,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清者自清。”

    金幼筠皱眉,对王康宁的回答并不满意。

    “既然还在调查,为何要那般大张旗鼓的去抓人?”

    被传唤是正常章程,可那么多官兵就为了一个书生,其他不知情的人又会怎么想呢?

    “刑部办事自有章程,表妹就不要多想了。”

    王康宁眼神闪了一下,在注意到金幼筠还想问话时,便主动承诺会帮她打探消息。

    “我明天会去刑部一趟,表妹若是有什么话我可以帮你带去。”

    金幼筠想了想,最终却摇了摇头。

    王康宁见状也没多说,眼看天色越发晚了,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回到太傅府,他刚下了马车王宏就凑了上来。

    “公子,少夫人去了夫人院里,这会儿正闹着呢。”

    王康宁脚步一顿,儒雅的脸上笑容尽褪,他冷声说道:“去告诉她,我回来了。”

    王宏从小就跟在王康宁身边,知道他在生气,赶忙应和着往后院跑去。

    王康宁神色不愉,清俊的脸上没了霁月清风,暗沉自眼底升起。

    回到屋里,他脱下裹身的大氅,还未来得及休息片刻,徐初秋便推门走了进来。

    “夫君……”

    “你去母亲院里说了什么?”

    王康宁上前捏住徐初秋下巴,温润的眼里透出凶狠,手上的劲也跟着越来越大,按压的地方血色尽褪,惨白惨白的。

    两人成亲以来,虽不曾同房,可王康宁待她一直温和有礼,在外人看来两人也算是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了。

    今日她不过就是把金幼筠拦在府外,他得知此事后,一句话没说就又出了府。

    徐初秋顿时委屈得不行,面对仿佛变得了一个人的王康宁,心中泛起酸楚。

    “夫君,你弄疼我了……”

    不知是委屈还是真的很痛,徐初秋眼里盈着泪光,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双素手不停的拍打着王康宁的手臂。

    王康宁看着她挣扎的模样,忽然毫无预兆的笑了一下,钳住她下巴的手也随即松开。

    “你最好安分些,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徐初秋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却在看到他阴沉的脸时歇了反抗的心思。

    可她到底是心有不甘,第二天刚亮她便起了床,准备回府找自己母亲诉苦。

    奈何她刚梳洗完毕,正准备出门,却被门口突然多出来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拦我?!”

    侍卫身姿挺拔的站在门边,对徐初秋的叫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冷漠的回道:“公子有令,从今日起,夫人不得踏出房间半步。”

    徐初秋当场愣住,反应过来后激动的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哪怕她叫得很厉害,可她依旧没有被放出去,最后被身边的丫鬟给拉了回去,就连早饭也是被送到屋里吃的。

    王康宁的房间就在旁边不远处,对于徐初秋的叫喊声自然是清晰可闻。

    刚开始听到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但临出门时却对王宏说道:“把大书房清理出来,我今晚搬过去住。”

    大书房是离寝房最远的房间,如此他也就听不到她的叫唤声了。

    王宏乖乖的应允一声,转身就出去吩咐下人,等他回来时,王康宁已换上了官服。

    “今日休沐,公子莫不是忘了?”

    “刑部有岸在身,我去见一见我的老丈人。”

    “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永宁侯没想到会在刑部看到王康宁,虽感意外却也热情。

    “你怎么到刑部来了,初秋那丫头可还好?”

    永宁侯满脸堆笑地从案几后出来,眼里充满慈爱,还伸手拍了拍王康宁的肩膀。

    “她昨天张罗着腊八节的事情受了累,小婿便让她在府上歇着了。”

    王康宁温和地行了一礼,态度恭敬,是众人眼里的乖乖女婿。

    堂内众人见两人聊起家常,都很有眼力的退了出去,王康宁顺势环顾一圈,主动问起会试舞弊岸的事情。

    永宁侯意外地望他一眼,却还是把目前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不瞒岳父大人,小婿此次前来,是想问一个叫萧经略的人?”

    此话一出,永宁侯看向他的眼神徒然变得深沉起来,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王康宁倒也坦荡,直说两人有些过节,请永宁侯对他多加关照。

    “放心,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

    王康宁闻言眉毛一挑,大有一探究竟的打算,可以他对永宁侯的了解,还是克制地没有多问。

    ……

    皇后寝宫

    冬雪覆盖之下,一片寂寥,宫人们穿着过冬的棉袄仍被冻得脸色发青,却都强忍着没有哆嗦。

    一个个乖顺不已,垂首而立时眼睛都规矩地盯着自己的脚背,不敢瞟向他处。

    有热浪从殿内钻出,透过厚厚的帘子暖化了冬天的寒意,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想要进到帘子里面。

    那些不幸留在里面的人,每一个都紧绷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即便是呼吸也都必须得梗着,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主子注意。

    殿内,赵天翰穿着朝服来回走动,脸色有点苍白,眼神阴鸷暗沉,眼睑下有些微的青色,他每走一步都踩得极重,恨不能将地面直接踏出一个洞来。

    在他身后的软塌上,皇后闭目斜倚,浑然不觉周围紧张的气氛。

    赵天翰转身看她一眼,又踏步来到祥云织锦铺着的圆桌旁,琉璃茶盏精致别样,如花的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本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样子,却令他心中气愤更甚。

    哗啦啦~~

    他扑上前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转头望着皇后大声咒骂:“那个老东西!凭什么夺我的太子之位,孤是嫡长子,皇位本来就该是孤的。”

    看着满地碎瓷片和仍旧闭目不语的皇后,他尤不解气的踹翻了旁边的矮凳,直接转身扑到了皇后怀里。

    闭目养神的皇后终于睁开眼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语气轻柔的安慰道:“放心,你是嫡长子,又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同你舅舅都不会让他将你废掉。”

    得了皇后的保证,赵天翰心下稍安,脸上的神情立马出现了一丝缓和,只是很快又蹙了起来,“那个会试第五名的萧经略当真是父皇流落在外的儿子?”

    “本宫还以为那个孩子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不过没关系,很快他就活不了了。”

    提到此事,皇后手上的动作明显一顿,眼里闪过怨毒,皇上跟太后斗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这么多年来,皇上对各宫娘娘可以算是雨露均沾,可每次事后都会让他们喝下避子汤,人人都道皇上是对她情根深种,只有她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宫外的女人。

    若非她在此之前有孕,只怕这个孩子她也生不了。

    之前后宫传出有孕时,她虽意外,却不曾多想,还以为是他终于放弃了。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只要皇上明面上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没人能夺了他的储君之位。

    安静的宫殿里,皇后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赵天翰的背脊,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安逸。

    只是这般祥和的气氛里,却总有人忍不住前来打扰。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内侍官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他跑得太急了,一时忘了脚下的门槛,直接踉跄着扑倒在皇后和赵天翰面前。

    赵天翰顿时火冒三丈,直接从皇后怀里弹坐起来,吼道:“狗奴才,你……”

    “太子。”皇后神情严肃的唤住赵天翰,训道:“你是储君,一言一行都因当符合你的身份。”

    太子嚣张的气焰顿时就矮了一截,虽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可也没再训斥。

    皇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转眸问跪在地上的宫人。“何事惊慌?”

    “启禀皇后娘娘,是皇上出事了!早朝过后皇上宣了永宁侯在御书房问话,问到一半突然就吐血晕了过去。”

    “可有宣太医前去查看?!”皇后温和的神情有一丝龟裂,涂着深红蔻丹的手指紧了紧身下的软塌。

    “宣了,唐院使这会儿还在皇上殿里候着,奴才特意前来禀告娘娘。”

    皇后了然的点点头,摆手让宫人先下去。

    太子见人走了,忙扑到皇后身前,下垂的眼角闪着不确定的光芒。“母后,吃了那药不该吐血才对,现在这样……莫非是那药出了什么问题?”

    皇后凝眉不语,他们的药肯定没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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