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落成的小院子大门口站了两个拿枪的士兵,堂屋门口站了两个看门的士兵,也拿着长枪。叶筝只是瞟了一眼,并不放在心上。

    反正有人领路,不用她说话。

    进了屋子,林斯言见屋内站着的只有董辉辉,便先引着叶筝坐下休息,然后拉着董辉辉向旁边走几步,“将军呢?”

    董辉辉收回在叶筝身上探究的目光,“将军觉得查出来的那两个奸细不对劲,明先生派人来说有新的发现,所以先回去了。”

    林斯言有些为难,“那,现在要让叶大夫给小侯爷看病吗?”

    董辉辉探着脑袋看一眼安静的叶筝,“看吧,小侯爷的病要紧。”

    “可要是看不好……”

    “等将军回来了,将军也没办法确定这个人能不能看好啊,结果都一样的。”

    董辉辉说的没错,林斯言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叶筝道:“叶大夫,请看看病人吧。”

    董辉辉向外走两步,看见又围上来看热闹的村民,跟林斯言说:“外面那些人怎么又来了?”

    林斯言摆摆手,“无妨。村里人爱看热闹,你不让他们看,他们反倒觉得奇怪,四处乱讲。”

    董辉辉觉得哪里不太对,他再看一眼外面围着探头探脑的村民,想了想,还是算了。

    叶筝走近床榻,床榻上躺着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他面色如纸,满头虚汗,双目紧闭,看着实在是不好。

    上手掀开被子,叶筝这才看见伤口。

    伤在左胸口,现如今半边膀子没穿衣服,露出缠满白布的结实的肩膀头子,肩膀往下一掌的距离,白布上血迹斑斑,泛出铁锈一般的红色。

    叶筝认得,那是血干涸之后的颜色。

    白布上那血的颜色深浅不一,越往外越枯干暗沉,越往内,越殷红新鲜。

    她伸出手指往红色中心按了按,床上的人立刻痛咛出声,眉头拧成一团。

    那伤中心,硬硬的,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还杵在那里。

    叶筝抬头看向林斯言,“是箭伤?”

    林斯言点头,并且主动讲明:“箭头有倒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便剪了箭杆,先上了些药。”

    叶筝不解,“你们没有大夫吗?”

    军中怎么会没有军医呢?

    林斯言眼神游移,却是没开口。

    叶筝明白了,便不再问。

    她又看了看,说:“不是致命伤,大不了废了一只胳膊。”

    林斯言和董辉辉霎时白了脸。

    董辉辉上前一步,“叶大夫不要开玩笑。”

    摆摆手,叶筝调转身子,问他们,“有糖吗?”

    董辉辉没反应过来,“啊?”

    林斯言紧接话口,“糖块儿暂时没有,不过有冰糖。叶大夫现在要吗?”

    叶筝抱歉一笑,“对不住,有点馋了。”

    董辉辉上下打量叶筝,发现她垂下去的左手,此刻微微有些颤抖。

    很快,林斯言就从厨房回来了,手中还带着几块淡黄色的冰糖块儿。

    叶筝伸手拿了一块儿大的放进嘴里,细细的吮吸着甜味。

    等叶筝吃完,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门外那些想看热闹的都熬不住了,走得走,散的散,慢慢的就没什么人了。

    叶筝打开箱子,林斯言看见箱子里排列整齐的各种各样的工具和药品,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叶筝从里面先拿出来一把金色柄的小剪刀,把缠在病人身上的白布都剪了下来。林斯言本来想找个盆接下,没想到叶筝随手就丢在了一旁。他只能默默把染了血的白布一一从地上捡起来,收拾在铜盆里。

    与此同时,董辉辉去了厨房,把之前一直备着的热水和麻布都搬到床榻旁边一字排开,以备不时之需。

    剪完之后,叶筝拿了块湿麻布把伤口周围擦了干净,仔细看了看,又闭上眼睛,仿佛在想什么。

    林斯言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忍不住问:“叶姑娘,这伤,不好治吧……”

    叶筝睁开眼,转身在自己的医药箱子里翻找,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林斯言。

    林斯言跟董辉辉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样的担心,只不过董辉辉稍微镇定一些。

    从角落里翻出来一个大包,叶筝打开,取出来一小包,递给林斯言,“有酒吗?把这个用酒给他服下去。”

    此言一出,董辉辉神色微微变了,“叶大夫,这是……”

    叶筝低头在箱子里翻找其他的东西,一边找出来一把锋利的小刀,针线,几包药,一边回答董辉辉:“麻沸散。”

    转身去找酒的林斯言看着手中那包药,身子一震。

    这是麻沸散?

    他忍不住回身看向专心翻找东西的叶筝,眼里心里满身不可思议。麻沸散由曼陀罗花、生草乌、川芎、当归、白芷、炒南星配制而成。主要药材曼陀罗花产自异域,大川天下并无产出,因此价高昂不已,并非药铺并无售卖。定远军也是朝廷拨来的药材,因此才能制出一些麻沸散。

    然而见刚刚叶筝拿出来那个大包,里面包着的麻沸散数量,并不少。

    林斯言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来。

    叶筝找好了工具,抬头跟离自己不远的胖胖的董辉辉说:“我要沸水。”

    她转眸,见林斯言痴愣地拿着药站在当地,奇怪不已,“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去拿酒啊。”

    林斯言和董辉辉恍回神来,各自转身去按要求办事了。他二人带着酒和沸水回来时,彼此对视,相对无言。

    彼时叶筝正低头查看病人的伤患之处,眼角余光瞥见他二人的举动,只当做没看见。

    林斯言费力叫醒了小侯爷,哄他张嘴伴着酒把麻沸散喝了。把人放好后,林斯言再转身,看见叶筝把一堆刀和针线都放在沸水里,然后用她刚刚拿的小金剪把东西从滚烫的热水里夹出来,放在一旁干净的麻布上。

    收拾完了,叶筝便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病人的脸,又叫了他几声,确定他已经醉晕过去,便拿着小刀往处理干净的伤口上戳。

    林斯言下意识就扭开了头。

    没等他平复好心情,就听见当啷一声,一只铁箭头就被她随手丢在了地上。林斯言闻声回头,刚好看见叶筝满手鲜血在伤口那里剪来切去,剪切下来的腐肉,又被她随意地丢在床边地上。

    林斯言有些受不住,脚下虚浮,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注意到同伴的异常,董辉辉看了林斯言一样,示意他撑不住就去一旁坐着。林斯言深呼吸一口想稳定心神,然而一呼吸,满鼻子都是血腥气,他脸色大变,顾不得许多,快步向外走去。

    叶筝听见动静,一边翻找着腐肉,一边淡漠开口,“我以为你们都是见惯生死的人。”

    董辉辉不太好意思,“生死见惯,这一番,却是少见。”

    说着他忙上前一步,用个垫了麻布的小托盘接住了叶筝正要乱丢的手。叶筝瞥他一眼,把刀伤沾的东西倒在托盘上。

    看着在地上捡“垃圾”的董辉辉,叶筝心想,麻烦。

    腐肉剔除干净,叶筝拿起刚刚准备好的消炎止血药粉,一股脑倒在了伤口上。又找出来金疮药,也一股脑地倒了上去。

    董辉辉见她倒的随意,小心翼翼地问:“叶大夫,这是……”

    叶筝看了一眼手上包药纸,将它递给了董辉辉。

    董辉辉接过一看,脸上又平添三分惊喜和意外。包药纸上除了写了金疮药三个字以外,还有平济堂的徽记。平济堂是大川帝京之中最具权威的药房,太医院的药有时还比不上平济堂的药灵验。董辉辉默默收下包药纸,再看向叶筝时,她已经在缝合伤口了。

    此刻,董辉辉已经见怪不怪。只是他心有疑惑,能拿出来麻沸散和平济堂的金疮药的人,怎么会窝居在这平平无奇的小清河村里呢?

    等叶筝结束之后,董辉辉便准备旁敲侧击一番。不料叶筝收了最后的尾,洗净了手,又去自己药箱里来回翻找,找了半天,翻出来一张药方和两包药。

    递给他,叶筝转身去收拾自己的刀和剪子针线,“这个是王不留行散,上面是药方和服用方法。我只有两包了,用完了你们去药铺自己配吧。”

    董辉辉接过称谢。

    叶筝收拾好了,把箱子一合,“不用谢,你们说好了要给我好多银钱的。”

    董辉辉点头称是,“银钱自然是少不了叶大夫的。只是,不知这病人大约什么时候能转好呢?”

    听此言,叶筝抱着药箱转身看一眼床上包得严严实实的病患,漫不经心地道:“过几天就好了。”

    然后转头,“你们给我多少钱?”

    董辉辉把药包和药方放好,刚要开口,叶筝又说:“你记得找人把药方抄一下,我还要的。”

    董辉辉道了一声“那是自然”之后,叶筝立刻又跟一句:“现在给我钱吗?”

    沉吟一瞬,董辉辉不禁问道:“林副将没有给叶大夫出诊定金吗?”

    叶筝点头,“给了。”

    不等董辉辉反应,叶筝又说:“我已经出完诊了。”

    意思是,出诊费该给了。

    董辉辉懂,便问:“叶大夫需要多少?”

    多少?

    叶筝一怔,她放下药箱,掰着手指细细数将起来。

    糖钱,香火钱,雇马钱,买肉钱,买菜买面钱,买衣服钱……

    “三十两吧。”叶筝算完,放心地报了个数。

    三十两。

    三十两都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不过……

    回头看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的小侯爷,董辉辉老老实实地伸手进怀里去掏钱袋。他打开钱袋数了数,“叶大夫,我身上一时没带许多钱,只有五两。您先拿着,下剩的,回头我叫人取了来,送到您家里可行?”

    叶筝点点头,伸手接过董辉辉的钱袋,“可以。”

    说完,便转身抱起自己的药箱,径自离开了。

    董辉辉意识到自己还有话没问她,向前快走两步想跟上去,却被进门来的林斯言撞了个满怀。

    林斯言漱了口洗了脸,呼吸清畅了之后才敢进屋来,他推开董辉辉,想看看叶筝治到哪里了,谁知一进屋,半个人影儿也没有。

    猛然被撞,又被推得一个趔趄,董辉辉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口气问林斯言:“你干嘛呢?不长眼啊?”

    摸摸脑袋,林斯言问:“人呢?她走了?治好了吗?”问着,他快步走向床榻,看见小侯爷平稳的睡颜才放下心来。

    董辉辉翻了个白眼,“你眼睛长来出气的?她那么大一人从外面走过去你没看见?”

    林斯言不明所以,“怎么了?”

    董辉辉气得坐在椅子上顺气,“还有话要问她呢,你倒好,给我拦下来了!”

    他特意加重了“我”字,一边说一边白林斯言。

    林斯言走过来拍拍伙伴的肩,安慰他:“这有何难,你要问她就去她家嘛。不过,你问她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林斯言就想起来是叶筝掏出了麻沸散。

    见他反应回来了,董辉辉又道:“她还有平济堂的金疮药。”

    林斯言抓住重点,心下骇然。

    “确实该问问。”

    董辉辉又补充,“她还要三十两银子的诊费。”

    “什么?!三十两!”

    叶筝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封雪带着三个坛子站在自己家门口。她知道那是自己的糖,脚下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封雪见她走得快,连忙迎上去接她,“叶筝,你回来了!怎么样?”

    被封雪拉住小手,叶筝停下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封雪治好仔细问一问,“怎么样,那新搬来的人的病,你能治得了吧?”

    哦,原来是这件事。

    叶筝点点头,悄悄挣开了封雪的小手,去抱她搁在地上的糖罐子。

    转身看见糖罐子,封雪登时记起来走之前的事,她的手伸进怀里,把那两包钱掏出来,“叶筝,你给的糖钱多了,葛大叔给你找了零。”

    叶筝回身看看,封雪白白嫩嫩的小手里确实躺着十数枚铜钱。脑子转了转,叶筝算清楚差不多确实会多出来这么多。于是她放下糖罐子,伸手把那些铜钱抓进腰带里塞着。

    封雪又递过来一个钱袋子,“我不能要你的钱,叶筝。你之前救我一命之恩我尚且没有回报,怎么能又这样拿你的钱呢?”

    叶筝抬头,看着封雪。

    封雪是个清秀的姑娘,眉目弯弯如画,鼻梁小巧挺翘,樱桃小口一点,衬着她偏白的肤色,恰似雪中一点红梅。

    这姑娘好看。

    更重要的是,叶筝觉得她面善。

    “你拿着,这是我要给你的。”

    说完,叶筝便背着药箱,抱着糖罐子撞开院门回了家,然后脚上一勾,大门便严严实实地合了上去。

    封雪捧着那一小堆碎银子,眉头微微蹙起,许久之后,她长叹一口气,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太阳西斜。

    葛大叔的灌芯糖倒还真是结结实实打了一整天,无怪他卖的比平安镇的还贵一些。

    先放下三个糖罐子,再把药箱子放回原来的柜子顶,叶筝挑了个蓝色的罐子打开,拿了一根灌芯糖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夕暮沉沉,伴着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将随风摇曳的竹枝叶影在墙上地上,斑斑驳驳,影影绰绰。

    叶筝看了半天,嘴一撇,抬脚离了那小板凳,回屋去睡大觉。

    萧瑟的北风中,挟卷着刚刚她说的话向远处吹散,依稀能辨别得出来,是“明明一点儿也不好看”的抱怨。

    十一月十三,本是叶筝出发前往平安镇普救寺的日子,但是封家出了一档子事,封雪哭着来找她前去救人,她不得不停下了收拾糖的动作。

    跟着封雪来到出事的地点之时,朱关勇已经躺在地上了。

    叶筝跟着扒开人群的封雪走到前排,静静地看着朱关勇满脸悲愤地费劲儿别开了脸,然后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慢慢浮泛出些微淡淡的粉红。他脸黑,因此寻常也看不出他这莫名其妙的粉红脸蛋儿来。可偏偏叶筝看见了,她歪着脑袋看了好久,没看明白这么大个老爷们儿在脸红什么。

    封雪哭哭啼啼的,拽着叶筝就往下蹲,“叶筝,叶筝你快给阿勇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啊!”

    朱关勇半边身子都僵硬着,歪倒在地上,也保持着怪异的姿势。叶筝看出来他大概是先被人点了穴,而后又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于是伸手帮他解了穴,让他的身子松泛下来。

    看见阿勇哥的身子总算是舒展开了,封雪连忙又抓着叶筝:“叶筝叶筝,那个人还踹了阿勇哥一脚,你快看看,阿勇哥他怎么样了!”

    这时候,朱关勇已经在旁人的帮扶下站了起来,听见封雪这样说,他脚下加速就想赶紧走远。然而他胸口沉闷,仿佛坠了一块儿巨大的石头一般,他走一步,身子便忍不住晃两晃。

    微微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叶筝抬脚,脱下自己的布鞋,朝着朱关勇的脊背上便狠狠砸去。

    这一举动吓坏了封雪,她大惊之下瞪大的双眼,甚至把滚滚的泪花都倒了回去。

    “叶筝!你干什么!”

    随着封雪的惊呼,朱关勇声嘶力竭地呕了一声,呕出来一大口黑血。

    围着的人都吓了一跳,忙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的向后撤出来三步大的一个圈子。

    叶筝跳着脚走近朱关勇,弯腰捡起自己的鞋子,抬头看见封雪懵在当地,便用鞋子戳戳她,“他刚刚被踢那一脚伤了身子,血气堵在里面,现在吐出来就好了。”

    “啊?”

    “扶着他回去吧,给他煮点补血气的汤喝喝就好了。”

    叶筝突如其来的好好解释让封雪愣了许久,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好好,我这就带阿勇哥回去!”

    看着封雪搀扶着朱关勇渐渐远去的背影,叶筝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围观凑热闹的村里人,又扭头看看前一段时间搬过来的姓沈的新住户。她望着沈家那个小小的泥瓦门头,久久地出着神。

    慢慢四散的村里人有好心叫她的,她回头,“怎么了?”

    叫她的,正是之前一直以自己晕倒而叶筝无动于衷为由坚称叶筝不会医术的程寒,他见她又走神了,便好心提醒她一下,“这个外来户不好惹,你还是赶紧走吧,离这家人远点儿。”

    看叶筝疑惑地微微歪着脑袋盯着自己,又看见半开着的院门里面一个男子抄着不知什么家伙往门口这边走来,程寒不得不上手去拉她:“诶,叶筝!你先跟我走!”

    待走出一射之地,叶筝收回自己的手,问他:“刚刚,怎么回事?”

    程寒停住脚,回头看沈家大门“咣当”一声被狠狠关上了,他才长出一口气,“不是,叶筝,我发现你很奇怪啊。”

    叶筝不解。

    “我这几天观察你,发现你怎么对谁都不上心,只对封雪那丫头上心啊?怎么谁跟你说话都不好使,就她跟你说话好使呢?”

    程寒回想起十来天之前大家劝叶筝去治病救人,她说自己不会,可封雪一说她就答应了。八天前周大姐家弹棉花套被子要人手,周家姑娘和王家姑娘都去叫她,她不去,封雪一去叫她,她就跟着去了。三天前王家杀村年猪,村里人男男女女都去帮忙,杀完大家都分点肉吃,几波人招呼她一起去,她就跟没听见一样,封雪去她家拿了个盆的功夫,她就跟着一起去了。再就是今天,阿勇受伤,阿勇他姐朱关雅连能叫开叶筝的门都没能,封雪哭着抹着的,就把人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程寒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

    程寒不好意思说出“磨镜”两个字,但是他的态度和语气让叶筝不太舒服。叶筝向后退一步,看向程寒,“你想说什么?”

    程寒皱着眉看她一眼,说话间带上了教训人的意味:“阿勇和封雪人家俩是两情相悦,家里长辈都知道,明年开春就要定亲,马上就要好日子的。你少掺和她们,以后离封雪远一点儿吧。”

    叶筝听着,不舒服的感觉传遍全身。她皱眉,吸鼻,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她走得突然,程寒伸手就要去拉她。

    然而叶筝手上看似随意的摆动,恰到好处地避开了程寒伸来的手。

    程寒本势在必行,此刻抓空,不由自主一愣。他低头,看看自己扑空的手,大为不解。

    不对劲。

    程寒心底里泛起些许不对劲的滋味儿来。

    他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却是从小在少林寺里待过六年的。小时候离乱,程寒和家人走散,被少林寺的方丈带回去收养起来,自此晨钟暮鼓,学课练功,三更灯火五更鸡,他未曾有过间歇。后来定远军平息战乱,收复失地,家人回到故土,他也被找回了家。

    仗着自己这几年学的功夫,程寒在村里被委派护村一职,哪里谁家和谁家争吵打骂的,外村人来欺负了小清河村人的,都由程寒来调解。乡里乡亲的都知道程寒有一手功夫在身,故而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刚刚朱关勇那档子事,是他去晚了,虽算是解决了,却让阿勇挨了亏。

    所以。

    刚刚他要去留下叶筝的那一抓,按理来说,叶筝不该能躲开。

    可是他看着叶筝离去的背影,看她脚下虚浮懒泛,怎么看也不是习武之人会有的步伐。

    程寒上下翻着手掌,心想难道只是凑巧而已?自己真的没看准抓空了?

    这事情一直困扰着他,他左思右想,来回重复了那个动作好几次,还去抓自己大哥来做实验,最终的结果更让他不解。

    他大哥跟着他日常练习,反应也算不慢了,可程寒他刚刚随意一抓,两抓,三抓,大哥每一次躲得过的。

    傍晚时分,程寒终于坐不住了。他放下碗筷,穿好大棉袄,就出门去叶筝家。

    还没走到叶筝家门口,远远的就看见之前找叶筝看病的那个林将军站在叶筝家大门口。

    他走近,伸手示好,“林将军!”

    林斯言闻声转头,看向来人,“哦,程小哥!”

    程寒快走两步,走过去问他:“怎么了林将军,你找叶筝吗?怎么不进去?”

    说完,程寒抬头看向叶筝家大门,那只明晃晃的大铁锁回答了他刚刚的问话。

    林斯言没有在意程寒尴尬的笑容,他看起来焦急又紧张,“程小哥,你可知叶大夫她去了何处?怎么我在此地等了一炷香了也不见她回来?”

    这时候明明是饭点儿啊!

    程寒低头仔细想想,突然反应过来,“哦!是了!今天是十三,她怕是已经去了平安镇普救寺了!她每个月十四十五十六都要去上香,十三那天下午去,在普救寺住三天才回来呢!”

    看林斯言很急,程寒试探着问:“林将军,你找叶筝,是有什么事吗?”

    叶筝去了普救寺,那普救寺离此地少说也有一个时辰的马程。此刻去普救寺找她……

    “程小哥,你们村那位王大夫回来了吗?”林斯言只能另寻他人。

    还好程寒点了头,“今儿下午回来的,这会儿估计在家吃饭呢。怎么,林将军你们又有人不得劲儿了?”

    林斯言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有劳程小哥前面带路,领我前去寻王大夫可行?”

    人命关天,程寒已把叶筝不对劲之事抛之脑后,当即带着林斯言往王大夫家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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