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生花对于刹那猛丸的轻薄行径,当然是心知肚明,也很不满意。然而,想是她认为过于激烈反对无补于事吧,并不十分妒恨。

    且说刹那猛丸自念久不赴拢玉馆,但又可怜那个公主,决定先去安慰她一下,便走出宫邸,回城堡去。

    他拿出那把之前与海生花交换的扇子来看看,但见两根外骨上各装着三片樱花模样的饰物,扎着五色丝线。浓色的一面上用泥金画着一个朦胧淡月,月影反映在水中。式样并不特别新颖,然而此乃美人惯用之物,自有亲切可爱之感。

    那人的面影,始终不离开他的心头,他便在扇头添写两句诗:“朦胧残月归何处?刻骨相思恼杀人。”写好之后便把扇子收藏了。

    三月二十日过后,右大臣家举行赛箭会,招请众公卿及亲王参与赛箭,接着便是观赏藤花的宴会。

    其时樱花已经零落,但是尚有两株迟开的樱花树,仿佛懂得古歌“山樱僻处无人见,着意留春独后开”之趣,正开得非常茂盛。

    最近新建的一所殿堂,为了准备弘徽殿更衣所生的柚木泽公主的着裳仪式,装饰得十分华丽。右大臣家讲究排场,一切设备都很新颖时髦。

    今日赛箭赏花,右大臣前天在宫中遇见刹那猛丸时,已曾当面邀请他参加。但深恐将军不到,致使盛会减色,为此再派儿子少将前来迎接,并赠诗道:“我屋藤花如拙陋,何须特地待君来?”

    此时刹那猛丸正在城堡中,便将此事奏闻,城主看了诗笑道:“他得意洋洋呢,”又说:“他特地派人来接,你该早些去,公主们如今在他家呢,他不会把你当作外人看待。”

    刹那猛丸打扮梳妆,直至日色甚暮,方始到会,

    右大臣家等得心焦了。他身穿一件白地彩纹中国薄绸常礼服,里面衬一件淡紫色衬袍,拖着极长的后裾,夹在许多身穿大礼服的王公中间,显然是个风流潇洒的贵公子模样,大家肃然起敬。

    将军从容入座,其风采实在与众不同,花的色香也被减煞,使人看了反觉扫兴了。

    这一天的管弦演奏,非常出色,夜色渐深,刹那猛丸饮酒过多,酩酊大醉,装出苦闷之状,起身离座。正殿里住着十六夜公主和海生花公主,刹那猛丸便走到东面的边门口,倚门闲眺。

    正殿檐前,正是藤花盛开之处。为了看花,正殿的格子窗都开着,众侍女群集在帘前。她们故意把衣袖裙裾露出帘外,像新年里举行踏歌会时那样。这态度和今天的内宴颇不相称。

    于是刹那猛丸不禁想起了十六夜公主的斯文典雅,觉得毕竟与众不同。

    “我心情不快,他们偏偏殷勤劝酒,多喝了真难过,对不起了:既然有缘来到此地,让我在这里躲一下吧。”他说着,便掀起门帘,把上半身躲进帘子里来。

    但听见有一个女子说:“咦,这话真可笑!下贱的人才攀缘,像你这样高贵的身份,何必说‘有缘’呢?”

    一看,这个人模样虽不十分庄重,但也并非普通青年侍女,分明具有高贵的美质。

    室中弥漫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香烟,诸女群集,钗钿错杂,裙影蹁跹,人人举止婀娜,艳丽动人。但终缺乏端详娴雅的风情,显然是热爱时髦、竞尚富丽的家风。

    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为了观射看花,都从深闺洞房中到这门前来了。

    在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面前,刹那猛丸理应恭谦谨慎,但为目前艳丽光景所感染,兴趣顿起,不由想到:“不知葛生姬在哪里。”胸中忐忑地跳。

    他便将身靠在门旁,把催马乐《石川》加以改作,用诙谐的语调唱道:“石川高丽人,取了我的扇。我心甚后悔,可恨又可叹。”

    但闻有一个女子答道:“怪哉,来了一个奇妙的高丽人!”可知这个人是不知底细的。

    帷屏后面最角落另有一女子,默默不答,只是连声叹息。刹那猛丸便挨近这个人去,隔着帷屏握住了她的柔荑,吟道:“暂赏芍药裀,还能再见无?圃园凝望处,忧思入迷途。何故入迷途呢?”他用推测的口气说。

    那女子忍不住了,答吟道:“但得心相许,非关有芍无。圃园云漠漠,安得入迷途?”

    听这声音,可知此人确是海生花,刹那猛丸喜出望外。只是海生花如今心系犬大将,并不欲与他纠缠,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

    天气渐渐暖和,城里被冰雪覆盖的田地逐渐显露出来,还有大片的鲜花和绿树,空气湿润芬芳,土地肥沃无边,田垄间农户们穿梭忙碌,庄稼都已抽穗,嫩绿色的秧苗生机勃勃。

    城墙上的积雪早已融化,露出一块块晶莹剔透的玉石砌成的台阶,踩上去咯吱作响。

    海生花打发走刹那猛丸后,独自站在城门上眺望着远方的田野,吹过带来柳浓绿意的春风,顿觉浑身通泰,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轻松不少。

    “在看什么?”身后忽然贴上来一具结实有力的躯体,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他的鼻息时粗时细,后背上她能感受到他逐渐加速的心,隔着锦衣跳动。

    海生花吓了一跳,躲开他呼吸时喷洒在颈间痒痒的气息:“农人在春耕,去年的收成不好。”

    “你怎么开始操心这个了?”刹那猛丸轻嗤,顺势搂住她的腰身,将她圈进怀里,海生花仰起头正好能看到他俊朗的五官,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熏香。

    “不然呢,我好歹是个公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挨饿吧?”她慢慢说。

    刹那猛丸不置可否,手指轻捻她鬓角的碎发:“既然这么关注民生社稷,不如跟你父亲去说,把你嫁给我。”

    海生花摇摇头,并不把这话当回事。

    刹那猛丸微眯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瞧你,可恨的人,哪有半点当初沟引我的样子?怎么,不想对我负责吗?”

    海生花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神:“我哪有。”

    “没有吗?”他坏笑着,修长的手指抚摸她裸.露的锁骨。

    “怎么,翩翩将军的表象快维持不住了么?我真想看看你撕下伪装的样子。”

    “想看么?那就成全你。”刹那猛丸说完,不顾海生花的反抗,将她压在冰冷的墙壁上,吻密密麻麻落下,惹得她忍不住一阵战栗。

    “刹那猛丸!”海生花低喃一声,声音却软糯娇媚,“这儿还有人呢!”

    “那不就更有意思了么。”刹那猛丸眼中燃烧火焰,声音低沉暗哑,透着一股蛊惑人心的魔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

    他忽然把她拦腰抱起,走向城楼上唯一一间内室走去,拉上门锁。

    “你看到葛生姬了吗?”

    “没有,琪纪说她明明看见葛生姬往这边走了。”

    “叫她们分头找吧,还能丢了不成?”藕官和几个小侍女的声音隐约从门外传来,把她呼之欲出的叫喊堵回喉咙。

    黑暗中,他好像低低一笑,声音性感沙哑,“这里可比外面安全多了,只要你不叫,我保证她们找不到你……”

    刹那猛丸觉得,他和海生花其实是挺相似的一类人。她说他谦谦将军的模样只是伪装,那么她呢?如此可怜无害的外表下,不也是一颗浪荡不羁的心。

    “好无耻的人——”海生刚开口,就被刹那猛丸咬住唇瓣,将剩下的话悉数吞入腹中。

    一室旖旎。

    翌日在拢玉馆醒来,海生花浑身酸痛,身体犹如被车轮碾过一般,动弹不得。

    这段时间刹那猛丸没去找别的情人,对她的宠爱越发疯狂,每一次亲近都要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才肯罢休。

    有一次差点被前来探望的犬大将发现端倪,好险才蒙混过关,不然以他敏锐的洞察力,肯定会察觉她有所欺瞒。

    最近的海生花愈发嗜睡,做什么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三餐顿顿吃不下,经常睡到日晒三竿才起。

    “殿下醒了?我叫人伺候您沐浴更衣。”藕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海生花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不必了,我自己来。”

    “是。”藕官拉开门,侍女们鱼贯而入,她慢悠悠从榻上起身,差点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哎呀呀,您这是怎么了?”藕官慌忙过来搀扶她,“这几日否神色倦怠的,要不要宣药师过来看看?”

    药师。

    这个词转瞬即逝,却足够让海生花脑中的那片混沌乍出一瞬的清明。

    她莫不是……

    脑袋嗡地炸裂开来,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开,将她团团围绕,打的她措手不及。她的肚子里竟然已经有了孩子,而且还是刹那猛丸的孩子。

    海生花紧攥到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强压制住胸口剧烈涌动的情绪,强自镇定地推开藕官的手:“备水,我要去沐浴。”

    屏风后是一个宽敞干净的木桶,清水温热,氤氲蒸汽升腾而起,袅袅上升到半空。海生花脱下衣裳钻进去,水面上里飘浮着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花瓣,令人神驰。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洗。”

    藕官等侍女应是,退出去后,轻轻掩上门。

    海生花擦拭着身上青紫的痕迹,眼里闪烁着复杂难辨的情愫,脑中乱糟糟的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让她心烦意乱。

    怎么办?她伸出手指按住眉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舒服的触觉瞬间将她包裹。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来她的计划要提前了。

章节目录

[犬夜叉]海生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姜姜糖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姜姜糖汁并收藏[犬夜叉]海生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