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比亚迪静静地停在一个小胡同里，一路上导航只有这一家超市，她买了一瓶茉莉蜜茶，坐在车里喝了好几口，甜腻的口感让她稍微有些放松，后仰、闭眼，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太阳就留了一小半露在外面，勉强照明。四周的云彩变幻莫测，远处有几棵红彤彤的柿子树，与青灰色的砖瓦房相得益彰。
手边一张黑金色的名片摆在那儿。
她又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上面第一条就是一个雪山云海的头像，点进去，就看到打招呼的消息“李老师，我是陈颂之”。
这一切都证明今天发生的所有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
不是她默默从添加朋友的空白处填上他的微信号跳出来的头像，也不是她一遍一遍从高中学长的微博上重复刷着他的照片。
他回国了。
他加了她微信。
他记得那晚睡他的人，是她。
怎么办呢？在她准备开始新生活的这个节点，他又抓走了她的心。
甚至她还撒了谎，装不认识他。
叮咚——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她急急忙忙点开，是梁玉：[坐上飞机了宝子，无良老板榨干基层员工，你到家了没？]
失落感由内而外，连带着对自己认不清现实的一丝嘲讽。
他就算记得自己又怎样？
陈二公子玩世不恭，他能记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睡完就跑的行为惹他恼怒罢了。
一口闷了茉莉蜜茶，压下心中的酸涩，她第一次对梁玉撒谎：[已经到家，别担心。]
对面没再回消息，应该是关机了。
李礼拿着手机，不自主地又打开微博，经常访问里只有一个人。
粉色保时捷头像上有一个小红点，她点进去，刷新。
纯情大吗喽：[我颂之哥竟然回国了，还要来我店铺当员工，差点没给我吓尿！]
纯情大吗喽：[我哥好像不走了，那我以后怎么在挨打的时候飞去伦敦找他庇佑？]
往上再翻，就是半个月之前的消息。
纯情大吗喽：[我哥好久没理过我了，前两天还说要移民到英国，他再不回来，我指定要飞去找他！]
那天她刚参加完十分不愉快的家族聚餐，凌晨两点又收到数十条学校领导劝她道歉的消息。
想得知他的近况，却在看到秦淮发的那条微博后，彻底崩溃。
第二天，她就递交了离职报告，和父母隔着电话大吵一架后，拎着行李搬去了自己偷偷买的公寓。
当夜，她就订好机票，飞往伦敦。
跑空也好，抓瞎也好，反正她要去见他。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好四点半。陈颂之每周六都会在六点半回到剑桥。
她每次都是早早蹲在他必经的冰淇淋店，看他买上两个冰淇淋球，再开车回学校。
这次日期刚好，但时间不巧。
但事实证明，不仅时间不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和她作对。
钱包被偷了，雨衣弄丢了，民宿被烧了，手机没电了。
伦敦甚至罕见的，大雨滂沱。
她躲在街边的角落里蹲着，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变得黑暗无比，就像她的心一样，不再温热，寒冷至极。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伦敦，却和每一次一样，没什么好运气。
听人说，如果你去见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顺利，那就是上天在阻挡你。
认命吧，李礼。
绝望在一瞬间充斥全身。
她失了魂似的，就想去临街的酒吧喝几杯烈酒，可吧台的小哥儿却只给她调了一杯温和的果酒。
直到那人突然出现在拐角处，驻足在一辆黑色大G前，停了很久他才拉开车门坐上去。
随后驾驶座的窗户被拉下来，修长的手指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摘下了帽子。
她看到了他。
“嗡嗡——”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礼吓了一大跳，是陌生号码。
“喂？”她接起来。
对面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请问是李礼吗？”
“是，你是？”
“哦，我是梁玉姐介绍的……”温有言道，“我下午加了你的微信，看你现在还没通过，梁玉姐手机又打不通，就试着打一下你的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礼摁了免提键，回到微信界面，自己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帅弟弟在陈颂之之前加了她。
“抱歉，我下午太忙给忘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就通过了。”
“嗯嗯，我叫温有言，明晚你想吃什么？”
“明晚……”李礼一时之间想起离开前的场景，思绪纷乱。
半个小时前。
在陈颂之说完那句“好久不见”后，孙哥惊讶得不行，直接问李礼：“你们认识？”
她刚摇了摇头，就听见那人慵懒地声音：“嗯，有天晚上，她家猫把我后背挠出血了，她这个主人没给我打疫苗就跑了。”
“可能是天太黑了，她没看清我的脸。”随后像个无赖似的弯着腰，脸都快贴到她面前，那双桃花眼含着散漫笑意，“损失费赔一下吧？李老师。”
孙哥好奇地问道：“想想，你不是害怕猫吗？”
李礼整个人都不好了，打着哈哈支支吾吾地说：“是在朋友家……”
随后又机械地看着陈颂之拿走她的手机，打开她的二维码，扫完后又塞进她手里：“损失费的账单，一会儿我拍给你。”
他的手很热，和那晚一样。
她握着手机尽量平稳地给孙哥再见，软绵的脚步却显得有些慌不择路。
走了几步，还听到孙哥在后面喊：“想想，明天晚上咱们有个晚宴，你带着小玉一起来呀……”
她挥挥手，上了车就开走了。
颇有些落荒而逃。
“喂？喂？”温有言喊了她几声，都无人说话，他嘟囔着，“是不是信号不好？”
就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温有言就发来消息：[可能是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说话。明晚去吃西餐吧？这里还不错。]
李礼心里乱得不行，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终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索性先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可能是窗外的柿子树太高，遮挡了她的思绪吧。
幼时奶奶家也种着一颗这样大的柿子树，那是她仅有的几年温柔的记忆。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会拿着长竹竿，上面绑着塑料瓶，将高高的柿子摘下来，用泉水洗干净，放在盆里，让她吃个够。
吃不完就将剩下的做成柿饼、柿子干，还有柿子罐头，老太太总是给她放很多很多的糖，甜到黏牙。
远处的柿子看起来香甜诱人，李礼很久没有吃到自家种的柿子了。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念奶奶，莫名生出了一种去那户人家家里付钱买一兜柿子的想法。
她鲜少有这种冲动的时刻，也不知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还是内心太乱，她熄了火，拿起手机，就往那唯一的光亮处走去。
——
陈颂之很久没回到这座老宅了，不是陈家位于郊外的大别墅，而是这座乔家小院。
他每年都会派人来这里清扫、养护，所以这么久没住人，这里也没荒芜。
回国后，他象征性地回了一趟陈家，就搬来这里住了。
没别的，只是想和小老头儿多待会儿。
堂屋里的案桌旁，摆放着一个黑色相框，里面的老头精神矍铄，穿着一身中山装，怀里搂着一个小孩子，眼神像刺猬一样扎人，嘴角抿着，正是五岁的陈颂之。
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冲进这个小村子，而那位老人用最温柔的心脏接纳了他的刺。
“汪汪——啊！”屋外有大黄的叫声传来，还带着女孩子刺耳的尖叫。
陈颂之将相片放进抽屉里，快步走了出去。他家位置偏僻，鲜少会有人来。
但秦淮那个大嗓门都已经知道了他回国的消息，保不准那些烦人的女人早就从他嘴里套出这里的位置。
然后，偷着来爬他的床。
木质门发出“吱扭”的声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村里没有路灯，陈颂之手里拿着老式的手电筒，对着大黄吹了声口哨，制止了它的喊声。
大黄呜咽了两句后，夹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爬床小姐，都赶紧给我滚。”陈颂之语气冷漠，像万年寒冰。
爬床小姐？她吗？
李礼对陈颂之的声音异常敏感，此时她只觉得漂浮着的空气都凝固了，立时重新将身体缩回泥土里，心里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大黄三两步就跑过来，对着她狂吠。
“啊——”李礼实在是怕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应激反应。
手电筒的光扫过去，陈颂之走近，这才看清摔倒在泥土里的，竟然是李礼。
“大黄！”他高声呵斥，“回窝里去！”
大黄瞬间闭上嘴，成精似的自己跑回了狗窝。
村里的黑夜异常黑，老式手电筒也不太亮，陈颂之却清楚的看见女孩子垂着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连脖颈处都成了灰灰的颜色，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他看了看四周，没见她那辆小白车，“你车呢？不会被人抢走了吧？”
莫名其妙的，他总觉得这女孩儿指定是被人欺负了。不然怎么能掉他家门口的泥坑里？
埋着头的李礼情绪复杂，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尽量露出官方一点儿的微笑：“没，我车停在胡同口。”
陈颂之挑眉，蹲下身直视她：“你胆子挺大，跟踪我？”
李礼急忙反驳：“不是……没有……我……”
她突然住了嘴。
如果她说她是想来买柿子的，他会相信她吗？
想起刚才他说的“爬床小姐”，李礼心里彻底慌乱起来，他不会把她当成变态吧？跟踪狂魔？
陈颂之看她眉头皱着，嘴巴微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算了。
他伸出手，上前一步就将人抱了起来，干净利落。
直到被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李礼才反应过来：“那个……陈先生，这么晚了，我还是先回家了。”
“哦？跟踪了我，就想走？”陈颂之本来已经站起身，要去给她拿换洗衣物，一听她说要走，心里莫名的有些不高兴。
“李老师，你就别再欲擒故纵了，你跟着我到这儿，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双手将她环在自己胸前，整个人向前压去。
他此时穿的浅蓝色棉质家居服，有着好闻的皂角香气，但李礼没空去感受，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一头逮到猎物的野豹子，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他拆吞入腹。
李礼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百口莫辩，她张着嘴，那句“我是想来买柿子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很怕狗？”男人轻柔地拿掉她头上粘到的一根枯草。
李礼点头。
“所以你在偷偷进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大黄吓得摔在地下了？”他离她距离不过一公分。
李礼下意识地点头，很快又摇头。他只说对了一半儿。
“你喜欢我，想做陈二太太？”他更加逼近，桃花眼中满是蛊惑。
但李礼感受到了危险，鬼使神差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比脑子更快一步：“陈二公子，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
一瞬间，空气就凝固下来。
明明眼前的男人喷出的呼吸是温热的，可她就是感觉自己置身在南极的冰山中，冷得呼吸不过来。
她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差点儿想把舌头割了。
陈颂之可能也没想到，一向被女人追着跑的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眼中，竟然是个备胎？
他一只手抬起她脸，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起来十分慌乱，陈颂之心里那点儿怒气不自觉地散了，莞尔道：“所以，你睡了我就跑？”
李礼手心有些发痒，她强自镇定地说：“陈二少，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跟你睡觉，你认错人了。”
“哦。”男人坐回沙发，从身边黑色包的夹层中间拿出一张工作证，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据我所知，春山一中只有一个美术老师，叫李礼。”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太阳就留了一小半露在外面，勉强照明。四周的云彩变幻莫测，远处有几棵红彤彤的柿子树，与青灰色的砖瓦房相得益彰。
手边一张黑金色的名片摆在那儿。
她又打开自己的手机，微信上面第一条就是一个雪山云海的头像，点进去，就看到打招呼的消息“李老师，我是陈颂之”。
这一切都证明今天发生的所有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梦。
不是她默默从添加朋友的空白处填上他的微信号跳出来的头像，也不是她一遍一遍从高中学长的微博上重复刷着他的照片。
他回国了。
他加了她微信。
他记得那晚睡他的人，是她。
怎么办呢？在她准备开始新生活的这个节点，他又抓走了她的心。
甚至她还撒了谎，装不认识他。
叮咚——
微信收到一条新消息。
她急急忙忙点开，是梁玉：[坐上飞机了宝子，无良老板榨干基层员工，你到家了没？]
失落感由内而外，连带着对自己认不清现实的一丝嘲讽。
他就算记得自己又怎样？
陈二公子玩世不恭，他能记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睡完就跑的行为惹他恼怒罢了。
一口闷了茉莉蜜茶，压下心中的酸涩，她第一次对梁玉撒谎：[已经到家，别担心。]
对面没再回消息，应该是关机了。
李礼拿着手机，不自主地又打开微博，经常访问里只有一个人。
粉色保时捷头像上有一个小红点，她点进去，刷新。
纯情大吗喽：[我颂之哥竟然回国了，还要来我店铺当员工，差点没给我吓尿！]
纯情大吗喽：[我哥好像不走了，那我以后怎么在挨打的时候飞去伦敦找他庇佑？]
往上再翻，就是半个月之前的消息。
纯情大吗喽：[我哥好久没理过我了，前两天还说要移民到英国，他再不回来，我指定要飞去找他！]
那天她刚参加完十分不愉快的家族聚餐，凌晨两点又收到数十条学校领导劝她道歉的消息。
想得知他的近况，却在看到秦淮发的那条微博后，彻底崩溃。
第二天，她就递交了离职报告，和父母隔着电话大吵一架后，拎着行李搬去了自己偷偷买的公寓。
当夜，她就订好机票，飞往伦敦。
跑空也好，抓瞎也好，反正她要去见他。
飞机落地的时候，正好四点半。陈颂之每周六都会在六点半回到剑桥。
她每次都是早早蹲在他必经的冰淇淋店，看他买上两个冰淇淋球，再开车回学校。
这次日期刚好，但时间不巧。
但事实证明，不仅时间不巧，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和她作对。
钱包被偷了，雨衣弄丢了，民宿被烧了，手机没电了。
伦敦甚至罕见的，大雨滂沱。
她躲在街边的角落里蹲着，看着天色一点一点的变得黑暗无比，就像她的心一样，不再温热，寒冷至极。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伦敦，却和每一次一样，没什么好运气。
听人说，如果你去见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不顺利，那就是上天在阻挡你。
认命吧，李礼。
绝望在一瞬间充斥全身。
她失了魂似的，就想去临街的酒吧喝几杯烈酒，可吧台的小哥儿却只给她调了一杯温和的果酒。
直到那人突然出现在拐角处，驻足在一辆黑色大G前，停了很久他才拉开车门坐上去。
随后驾驶座的窗户被拉下来，修长的手指里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摘下了帽子。
她看到了他。
“嗡嗡——”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礼吓了一大跳，是陌生号码。
“喂？”她接起来。
对面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请问是李礼吗？”
“是，你是？”
“哦，我是梁玉姐介绍的……”温有言道，“我下午加了你的微信，看你现在还没通过，梁玉姐手机又打不通，就试着打一下你的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李礼摁了免提键，回到微信界面，自己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帅弟弟在陈颂之之前加了她。
“抱歉，我下午太忙给忘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这就通过了。”
“嗯嗯，我叫温有言，明晚你想吃什么？”
“明晚……”李礼一时之间想起离开前的场景，思绪纷乱。
半个小时前。
在陈颂之说完那句“好久不见”后，孙哥惊讶得不行，直接问李礼：“你们认识？”
她刚摇了摇头，就听见那人慵懒地声音：“嗯，有天晚上，她家猫把我后背挠出血了，她这个主人没给我打疫苗就跑了。”
“可能是天太黑了，她没看清我的脸。”随后像个无赖似的弯着腰，脸都快贴到她面前，那双桃花眼含着散漫笑意，“损失费赔一下吧？李老师。”
孙哥好奇地问道：“想想，你不是害怕猫吗？”
李礼整个人都不好了，打着哈哈支支吾吾地说：“是在朋友家……”
随后又机械地看着陈颂之拿走她的手机，打开她的二维码，扫完后又塞进她手里：“损失费的账单，一会儿我拍给你。”
他的手很热，和那晚一样。
她握着手机尽量平稳地给孙哥再见，软绵的脚步却显得有些慌不择路。
走了几步，还听到孙哥在后面喊：“想想，明天晚上咱们有个晚宴，你带着小玉一起来呀……”
她挥挥手，上了车就开走了。
颇有些落荒而逃。
“喂？喂？”温有言喊了她几声，都无人说话，他嘟囔着，“是不是信号不好？”
就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温有言就发来消息：[可能是信号不好，我听不见你说话。明晚去吃西餐吧？这里还不错。]
李礼心里乱得不行，打了几行字又删掉，最终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索性先把手机扔到一旁。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可能是窗外的柿子树太高，遮挡了她的思绪吧。
幼时奶奶家也种着一颗这样大的柿子树，那是她仅有的几年温柔的记忆。每到这个时候，奶奶就会拿着长竹竿，上面绑着塑料瓶，将高高的柿子摘下来，用泉水洗干净，放在盆里，让她吃个够。
吃不完就将剩下的做成柿饼、柿子干，还有柿子罐头，老太太总是给她放很多很多的糖，甜到黏牙。
远处的柿子看起来香甜诱人，李礼很久没有吃到自家种的柿子了。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念奶奶，莫名生出了一种去那户人家家里付钱买一兜柿子的想法。
她鲜少有这种冲动的时刻，也不知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还是内心太乱，她熄了火，拿起手机，就往那唯一的光亮处走去。
——
陈颂之很久没回到这座老宅了，不是陈家位于郊外的大别墅，而是这座乔家小院。
他每年都会派人来这里清扫、养护，所以这么久没住人，这里也没荒芜。
回国后，他象征性地回了一趟陈家，就搬来这里住了。
没别的，只是想和小老头儿多待会儿。
堂屋里的案桌旁，摆放着一个黑色相框，里面的老头精神矍铄，穿着一身中山装，怀里搂着一个小孩子，眼神像刺猬一样扎人，嘴角抿着，正是五岁的陈颂之。
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冲进这个小村子，而那位老人用最温柔的心脏接纳了他的刺。
“汪汪——啊！”屋外有大黄的叫声传来，还带着女孩子刺耳的尖叫。
陈颂之将相片放进抽屉里，快步走了出去。他家位置偏僻，鲜少会有人来。
但秦淮那个大嗓门都已经知道了他回国的消息，保不准那些烦人的女人早就从他嘴里套出这里的位置。
然后，偷着来爬他的床。
木质门发出“吱扭”的声响，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村里没有路灯，陈颂之手里拿着老式的手电筒，对着大黄吹了声口哨，制止了它的喊声。
大黄呜咽了两句后，夹着尾巴跟在他身后。
“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爬床小姐，都赶紧给我滚。”陈颂之语气冷漠，像万年寒冰。
爬床小姐？她吗？
李礼对陈颂之的声音异常敏感，此时她只觉得漂浮着的空气都凝固了，立时重新将身体缩回泥土里，心里默念着：别过来，别过来……
然而，天不遂人愿。
大黄三两步就跑过来，对着她狂吠。
“啊——”李礼实在是怕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应激反应。
手电筒的光扫过去，陈颂之走近，这才看清摔倒在泥土里的，竟然是李礼。
“大黄！”他高声呵斥，“回窝里去！”
大黄瞬间闭上嘴，成精似的自己跑回了狗窝。
村里的黑夜异常黑，老式手电筒也不太亮，陈颂之却清楚的看见女孩子垂着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连脖颈处都成了灰灰的颜色，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可怜。
“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他看了看四周，没见她那辆小白车，“你车呢？不会被人抢走了吧？”
莫名其妙的，他总觉得这女孩儿指定是被人欺负了。不然怎么能掉他家门口的泥坑里？
埋着头的李礼情绪复杂，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尽量露出官方一点儿的微笑：“没，我车停在胡同口。”
陈颂之挑眉，蹲下身直视她：“你胆子挺大，跟踪我？”
李礼急忙反驳：“不是……没有……我……”
她突然住了嘴。
如果她说她是想来买柿子的，他会相信她吗？
想起刚才他说的“爬床小姐”，李礼心里彻底慌乱起来，他不会把她当成变态吧？跟踪狂魔？
陈颂之看她眉头皱着，嘴巴微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算了。
他伸出手，上前一步就将人抱了起来，干净利落。
直到被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李礼才反应过来：“那个……陈先生，这么晚了，我还是先回家了。”
“哦？跟踪了我，就想走？”陈颂之本来已经站起身，要去给她拿换洗衣物，一听她说要走，心里莫名的有些不高兴。
“李老师，你就别再欲擒故纵了，你跟着我到这儿，不就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双手将她环在自己胸前，整个人向前压去。
他此时穿的浅蓝色棉质家居服，有着好闻的皂角香气，但李礼没空去感受，她只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一头逮到猎物的野豹子，一不小心自己就会被他拆吞入腹。
李礼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百口莫辩，她张着嘴，那句“我是想来买柿子的”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很怕狗？”男人轻柔地拿掉她头上粘到的一根枯草。
李礼点头。
“所以你在偷偷进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大黄吓得摔在地下了？”他离她距离不过一公分。
李礼下意识地点头，很快又摇头。他只说对了一半儿。
“你喜欢我，想做陈二太太？”他更加逼近，桃花眼中满是蛊惑。
但李礼感受到了危险，鬼使神差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比脑子更快一步：“陈二公子，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
一瞬间，空气就凝固下来。
明明眼前的男人喷出的呼吸是温热的，可她就是感觉自己置身在南极的冰山中，冷得呼吸不过来。
她回想起自己说的话，差点儿想把舌头割了。
陈颂之可能也没想到，一向被女人追着跑的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眼中，竟然是个备胎？
他一只手抬起她脸，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看起来十分慌乱，陈颂之心里那点儿怒气不自觉地散了，莞尔道：“所以，你睡了我就跑？”
李礼手心有些发痒，她强自镇定地说：“陈二少，我没有跟踪你，也没有跟你睡觉，你认错人了。”
“哦。”男人坐回沙发，从身边黑色包的夹层中间拿出一张工作证，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据我所知，春山一中只有一个美术老师，叫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