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在车上休息,我去去就回。”魏烜面上笑意未抿,低声说了一句。

    苏旎闻言才回头去看,这才发现魏烜早已换上了玄色的夜行服,并未遮面,长眉入鬓,他伸手撩起车帘,身高腿长地迈出车外。苏旎悄悄从车窗处露出一双大眼盯着魏烜悄然离去的背影,直至他隐入夜色之中再也看不到。

    “这么晚了,在这荒野之中,去哪儿呢?”苏旎自言自语地放下了车帘,躺了下来。

    周围渐渐寂静下来,商队的人们也都入睡休息,只余少许篝火冉冉。

    苏旎在安静的黑暗中却渐渐睡意全无,尽管她使劲闭着眼睛让自己入睡,也耐不住脑中不断地有各种想法往外蹦。魏烜不在,她是不是又可以独自上路……

    忽地马车上一阵轻微的,几乎不易被人察觉的抖动一下,车子往下沉了一沉。

    她蓦然睁开双眼,撑着塌垫坐了起来,盯着车帘,心跳如鼓。

    有人上了车。

    车帘的一角轻轻地被挑了起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露了出来。

    这人好生面熟,脸色稍显得有些苍白,表情木讷。

    “玉卿!”

    苏旎压低嗓音轻轻喊了一声。

    玉卿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声张,才矮下身子,悄无声息地进了马车。

    她身上正是那日里在陈辞府里谈生意的严文瑞的样貌,也是一身灰黑长袍,深夜之中混在哪里都不显眼。只有那双凤目,无论如何都难遮掩其灵动光彩,倒是显得那张脸有些木讷得突兀了。

    “你如今是跟了王爷了?”玉卿小声开口问道,一双眼上下打量了苏旎,嘴角挂着一丝讥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志气呢?”

    “我这种草芥能有幸被王爷赏识,怎么也算是不小的造化了。”被她蛐蛐一句,苏旎有些没好气,她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

    玉卿睨着她,侧过身去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偏头看她,“你走不走?”

    苏旎一怔,随即嚯地起了身,四下里一看,她的包袱不知道被收去了哪里,如今只剩身上这一身锦衣和王爷的披风,她单膝跪着,将披风几下系好,戴上了兜帽,再不犹豫,对玉卿坚定地点了点头,“走!”

    玉卿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伸手抓住了她,掀开车帘跳了出去。带着苏旎速度明显慢了,可是胜在夜色浓黑,她俩身形娇小,动静也小,很快就消失了不见。

    清晨天色泛了白,淡青色天边被金色的阳光勾了边,今日应又是个大热的晴朗天。

    魏烜回来时,商队早已拔营整装,只有他的马车还是他夜半离开时的模样。

    晨风将车帘微微吹动,他下意识地脚步缓了缓,走到车前顿了顿,才抬手撩开车帘,视线往里一扫,车上香炉早已熄灭,只留余烟袅袅,软榻上的冰丝整齐寒凉,哪里有人睡过一夜的痕迹!

    他上车伸手拂了拂软榻,渐渐握手攒成了拳,紧了紧后槽牙,面色沉沉一语未发。

    安义现身一侧,单膝点地,“王爷,苏姑娘应是夜半就走了。瞧地上痕迹应是被一个轻功不错的人协同带走。”

    “龙门寨空了?”

    安义垂首,“是,山上已人去楼空。”

    魏烜点了点头,脸上一片凌然寒意,安义的头便垂得更低了些,“是属下失职,昨夜王爷尚未恢复内力,属下实难放心殿下只身去取药,因此才执意一同前去。”

    “不妨事。”须臾,魏烜轻抬了手,“吩咐启程吧。”

    朝阳还未点亮山峰,商队便再次启程,此一次速度快上了许多。商队出了埵城便路途多舛,在快马加鞭了一日之后,终于在夜色未尽黑之前到了天门城前。

    天门城门早已下钥,无官府文书无法通行。

    领队的倒也不在意,若不是那贵人的随扈一再催促,他们一行人本打算在路上再歇一晚明日再进城也是可以的。

    那随扈面无表情,说起话来语气波澜不惊,可是手上的剑却是个不容分说地,动不动地就在他脑袋边上划拉。作为商队的领队,他也是以礼相待的,可是架不住这些人背后位高权重的势力,只得一边舔着脸应承着,一边吭哧吭哧赶路。

    可还未等他决定商队在城门外扎营,那城门便如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一般,大开了通路,迎他们进城。

    领队见到前来迎接他的城门兵卫还有些蒙圈,心中更是对后面跟随的那辆马车添了些敬意。亦是在心中庆幸,幸而没有忤逆着人家的意思来,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何方神圣。

    商队在夜幕下入了天门城。

    天门城中没有宵禁,入夜之后内里仍是繁华。比之埵城更加融合,许多来自各地的商队和贩夫走卒都在天门城做买卖,或是转手交易,买卖之后才分道扬镳。

    商队在一家名为福庆的客栈休息,这家客栈离城门近,并不是城中最大的客栈。领队的早已让黄先生上前去请示过马车中人的意思了,可是黄先生却回来说马车上早已无人,除了马夫在安顿车马之外,连那冷面的随扈也已不在。

    于是领队便松了口气,让商队将车马货物都规整好了,才自去休息。

    入夜之后的天门城并不休息,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当属折芳楼。这折芳楼中不仅有名遍天下的厨子,更是有艳绝西北的舞姬。

    楼中西夷中原各地人士众多,堂中散台能看到不一样装束的人群,操着各地的口音在此地相聚,多是聚友或是谈生意。

    台子上正上演着一出西夷的舞曲,舞姬们专业且敬业,一时台上台下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楼上一间雅间之中却是冷清不少,一面色发白的公子正端坐其间,桌上摆了席,却不见他起手动筷。另一边正坐着一位穿着宽松男袍的姑娘,举着筷子不停边吃边赞不绝口。

    “这厨子何方人士?怎么能将菜做的如此色香味俱全?”苏旎一口塞得满满的,还忍不住开口说话。

    要知道这是各种调料都还尚未普及的时候啊,将菜色做的如此接近千年之后,真的是个人才!

    严文瑞瞥了她一眼,见她吃得满嘴油亮,不自觉也咽了口水,举箸尝了尝,随后也点了点头。

    “我名严文瑞,字玉言,一会儿人来了你可别叫错了。”她放下了筷子叮嘱了一句。

    “是,严公子放心。”苏旎一边吃着一边点头应承,“欸,那人家没来我们就开吃了,是不是不合规矩?”

    严文瑞白了她一眼,“饿死你了不成?”随后又道:“只管吃你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苏旎一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原先还老想着娶你过日子来着,谁成想竟还是不如你好本事。”

    “什么本事?逃命的本事?”严文瑞瞥了她一眼。

    苏旎点了点头,“逃命可是大本事,此其一。”她想了想又去偏头看严文瑞,“你武功也好,又会易容,弹琵琶,还会谈生意。这生意场,官场,欢场上都被你一人占了个全,小生好生佩服。”

    说完又举起手,行了个正经八百的礼,二人相视一笑。

    门上传来叩叩两声轻响,严文瑞脸上表情即刻恢复了木讷,苏旎亦是起身在他身后站好。

    “进来。”严文瑞开口道。

    门吱呀一声推了开来,却是让苏旎暗暗吃了一惊,原来来人竟是一个面熟之人。

    “阿尔斯兰,好久不见。”严文瑞亦是起身一礼,伸手请进来的西夷男人坐下。

    这人正是阿尔斯兰,自从上次在陈辞府上见过之后,这人便带着他的商队和舞姬退出了埵城,原来他们还在这天门城中。

    阿尔斯兰年三十上下,一身文人打扮,只是眉眼深邃,眼眸之中还有着湖蓝色,一眼便能知晓非我中原人士。

    他进来时眼神锐利,抬眼瞥了一眼站在严文瑞身后的苏旎,才入座,端起茶盏来啜一口茶,笑道:“玉言兄如今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严文瑞闻言不语,浅笑之后开门见山道:“这批货有些棘手,那人竟然随行商队,盯得紧。我暂时无法带出来,不知阿尔斯兰可有法子?”

    阿尔斯兰抬眼看她,眸色平和,湖蓝的眸子中却略带了些灰白,总让人盯着时便觉得心下生寒,“不是说商队已经平安入了城?”

    严文瑞点头,“入城是入了的。”

    “莫非是那山寨也要这批货?”阿尔斯兰面露疑惑。

    “那倒没有,这次那批货出来的算是顺利,只是形势却被王爷彻底搅浑了去。”

    阿尔斯兰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玉言兄每天费尽心机到底是不如王爷的一番鏖战,竟叫他一举解了这次困局。”

    严文瑞听出来他言下嘲讽之意,故意面露惊讶,“愚兄以为害怕王爷鏖战不休的不应是我等才是,否则阿尔斯兰又何须在我中原滞留这许久,就为了求一点散铁?”

    苏旎站在严文瑞身后听得手心中都冒了汗,觑着二人面色,上前默默地给蓄了茶水。

    阿尔斯兰垂眸默默地看着苏旎将茶水续上,才道:“此人确不一般,短短时日内竟将这陇西的天地翻了一番。我听说李承泽进京述职了?好像前不久刚进京去么。”

    “嗯,是。王爷心性坚忍,心思深沉,办的都是釜底抽薪的大事儿。如今这批货如今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要拿出来也得费些心思,只是我主人的意思是拿得出来就拿,拿不出来就请可汗暂时韬光养晦,以图长远。”

    严文瑞语速平缓,苏旎倒是听了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玉卿提到她主人,在此之前虽然心中暗暗有些猜测,玉卿定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做了这许多的事情,可从未向她求证过。

    而且从这话听来,是她的主人和西夷可汗之间有某种合作……如此说来,岂不是在行通敌叛国之举?

    怪不得魏烜在四处找人,周穆还派她在此找寻玉卿的踪迹,却不想她竟然就到了玉卿跟前儿……

    苏旎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不成。此次的盐铁事关重大,我等必须带回去。”阿尔斯兰面色坚毅,眉间紧蹙。

    严文瑞盯着他湖蓝的眸子,“主人亦知晓可汗的野心,但是此事应徐徐图之,操之过急无甚好处。”

    阿尔斯兰默了一默,道:“此时才应是最好的时机。”

    他起了身,走到临街的窗边,将窗户推了开去,街头巷尾的热闹喧嚣顷刻间便涌入了房中,连带着空气中混杂了各类小吃的香气,似乎将这繁华一把掬进了这小小的雅间之中。

    他迎着推开的窗深吸了一口气,“中原一直是我族心之所向,你们不知道我们每年的冬天要损失多少牛羊和牧民。你看看这街市,我们的牧民做梦都想有这样的繁华,如今你们的皇帝倒是想要休养生息,岂不正是我们应该起兵反攻的时机?”

    他侧身瞥了一眼严文瑞,“更何况你主子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才跟我们合作的么?只待事成,我们可汗和你的主子就可以坐下来好好协商如何分割这大好山河。”

    严文瑞唇边露出讥讽一笑,垂眸夹起一片酥肉吃下,方道:“西夷的野心我主子一直都知道,也怜惜北边牧民冬日的苦楚,这才同意与可汗做这暗度陈仓的生意。要说起来,这对主人其实有百害而无一利,若非主人仁慈,你们可汗莫说城池了,光是过冬都不是易事。”

    阿尔斯兰闻言神色一变,眸中带了厉色,薄唇紧紧抿住。他身后亦有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一样的人物,上前一步,噌的一声,拔刀相向。

    那刀亦是一把弯刀,倒是和苏旎先前见到玉卿身上那把如出一辙,只是更长更大一些。

    苏旎看着那把刀愣了一愣。

    严文瑞却是不怵,自顾夹菜吃得津津有味,末了才道:“阿尔斯兰若是需要想一想再同我谈,还是说咱们省些力气,想想如何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将货拿出来才是正经。还是那句话,拿得出来拿,拿不出来……”

    她抬眼觑了阿尔斯兰一眼,“等!”说完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阿尔斯兰盯着严文瑞,严文瑞亦是抬头看着他,片刻之后阿尔斯兰才略略垂眸,在桌前坐了下来。

    “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

    严文瑞没接话,只眼神瞥了他身后那仍然拔刀的侍卫一眼。

    那侍卫见他们又重新坐下来,他便将刀又收了回去。

    “你们皇帝送来和亲的郡主,半路被劫,如今返回了上京。此事可大可小,我可回禀了可汗,将此事闹大,派兵来围城。”

    阿尔斯兰平缓的语调徐徐将引战一事说了出来,轻描淡写一般。

    苏旎脸色却渐渐变得苍白。

    严文瑞闻言想了想,方才点了点头,“此计倒可不失为调虎离山的好计。如今李承泽不在陇西郡,郡内群龙无首。若战,需调取粮草,军备都得王爷亲自出面,如此一来,王爷分身乏术……我等可以趁围城时将铁运出去,是个法子。”

    阿尔斯兰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一个条件,”他伸出食指,“既是可汗出兵围城,此战赢了天门城便是我们的。”

    严文瑞看了他眨了眨眼道,“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能吃得下便是你们的,吃不下的话,该吐还得吐回来。”

    “哼!”阿尔斯兰冷笑一声,“此次出兵所费甚巨,此笔盐铁就当是你主人送给我们可汗的礼物了,不然若是就这样落在这里,查出点什么来对你主人可是大不利。”

    “成!送便送了。”

    严文瑞爽快地应承,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站起了身来,“烦请阿尔斯兰代为转告可汗,我们中原文化源远流长,尤其重视血脉亲和,陛下想和亲即是示恩,是能当成一家人说话的;同样的,一家人犯了错,再怎么了,也都是一家人的事儿。”

    他抬起手来对阿尔斯兰行了一礼,“请代为转告可汗,多谢他关怀我主人,只是送些铁是小事,毕竟用铁做了什么才是造成后果真正的因,真赖不着他。”

    说完便侧头示意苏旎跟上,二人便推门而出,独独留下阿尔斯兰一脸不虞,坐在原处。

    出了庆福楼二人便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车上门帘雕花皆是常见,混在街市之上不容易被人注意。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到了一处后巷,正是一处宅院的后门,二人先后下了车,直接入了后院之中。

    “玉卿姐姐”,入了院中,苏旎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玉卿。“今日之事,你可是受人所迫?”她语气轻缓,似乎生怕说大声了会惊到什么人。

    “受人所迫?”玉卿顶着严文瑞的脸正定定地看着她,只有那双凤眸之中带了嘲讽之意,“我此生受人所迫的次数,只有一次。”

    她看着苏旎,又仿佛看向了苏旎身后遥远的地方,目光深远而无焦点。

    “我那时才九岁,从小锦衣玉食,家中四世同堂,父亲乃朝中四品大员,却因被人诬陷一朝获了罪,陛下竟下旨将我满门抄斩。”

    她的眼神聚焦到了苏旎的脸上,除了面色木讷苍白,眼神之中却是实实在在盈满了仇恨。

    “那是我一生之中仅有的一次,受人所迫。如今我一身本事,去到哪里皆随我愿。朝中重臣亦或是域外王族,皆与我为友,以我的话为马首是瞻。今日我要让这里起战乱,明日便能实现。”

    她深吸一口气,眸中盈了丝泪意亦被她逼了回去,“试问还有谁能迫我?!”

    苏旎被她话中所饱含的情绪所震,心中亦是有些难言,“玉卿姐姐……”

    玉卿回过身去背对了她,“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是一个至诚之人,虽为姑娘却满心国家大义,百姓安康。今日之事你必不赞同,我亦不会拘着你。我将你带离了王爷身边乃是依你所愿,如今在这天门城中你可以留下可以走,全看你自己。”

    说完就提步离开了院中,苏旎一人站在月色之下,心中却有些茫茫然。她缓缓坐去了院中的桃树下,银白月色透过树影照得她形单影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她父亲所犯何事?”

    蓦然这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将她惊得跳了起来,“王爷?!”她压住嗓音,忍不住低喊了一句。

    魏烜正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冰寒,他上前一步将苏旎完全地笼罩在了自己的身影下,看着她慢慢地低下了头。

    “本王这里有条规矩,你且记好了。”他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地吐出这句话来。

    苏旎顿时觉得压迫感爆棚了,那是绝不敢抬头的,只能默默承受着不敢言声。

    “事不过三。”

    “?”苏旎听完这句话,脑中蹦出一个问号,忍不住掰着指头要去算一算自己到底跑了几次,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被魏烜一把揽住了腰际直接凌空飞起,掠去了树上。

    “王爷,你的内力?”苏旎陡然被人抱着飞到书上,心下狂跳,只好回揽住魏烜窄瘦的腰际,又忍不住关心他身体,真的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她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魏烜垂眸看了缩着脖子当鸵鸟的人儿一眼,“托你的福,本王去解毒圣手那里取药的间隙你就跑了。如今功力被你气得涨了不少。”

    “竟还有这样的涨法?”苏旎忍不住偏头去看他的脸,这内力武功果然博大精深,即使是她这样的专业人士亦是十分的好奇。

    魏烜看了看她疑惑的表情,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他抿了抿唇才道,“你且等着,回去收拾你。”

    说完便抬头扬声道,“玉卿姑娘好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这里试探底线?”

    严文瑞缓步从院子的另一头踱步而出,手中正是握了那把苏旎之前见过的那把弯刀,其中那颗闪亮的红宝石正在月色下灼灼发光。

    魏烜见着那把弯刀,眸中光亮一闪,“凤翼?”随后朗然一笑,“七皇叔对你是真不错了。”

    严文瑞眸中却是寒光掠过,将手中弯刀漂亮的一划,从手肘转回了手中握紧,“王爷漏夜不请自来,强掳民女,真是我朝表率。”

    “念在你屡次对她还不错的份儿上,此事本王不打算与你纠缠。”

    魏烜瞥了一眼身侧的苏旎,手上一紧将她往怀中一带,见她乖巧柔顺,也不反抗,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再开口时便云淡风轻了许多,“只是也要劝你一句,七皇叔最是喜欢温柔女子,如你这般张扬跋扈,野心勃勃的,怪道他如今离你十万八千里远。”

    说着便不欲在此地久留拎着苏旎便踏上了屋顶。苏旎回头去看,恰看到玉卿骤然变得凌厉的脸,心中一惊,暗暗骂自己迟钝,原还以为玉卿是对李承泽有那般想法……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玉卿。

    魏烜带着苏旎跑得很快,玉卿待要追去却远远不是已恢复功力的魏烜对手。

    魏烜带了苏旎几下腾跃便飞遁去了天门城的另一边,此处宅院亦是官署,宅院之中甚是精巧,只三进的院子却是极尽能工巧匠的能事恨不能将江南山水纳于园中。

    院中一个小小亭台供人赏景喝茶,如今黑灯瞎火的,四下里安静无人,魏烜将苏旎放在了此处。

    他站在亭中,双手负在身后,略略抬了下巴看着她不语。

    苏旎默默地将身上褶皱的地方拂平了些,“王爷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本王何曾准许你随意离开商队?玉卿又是如何找到你的?”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

    苏旎便知此次的事情绝不能善了,再加上之前得知的玉卿身世,她脑中现下正是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她微微抬起脸庞,银月下衬得她肤如白玉,眸若星河。

    她对上了他的视线,“民女身无长物,只会医病。如今这边关诸多事宜还需王爷亲历亲为,我只会耽误了王爷。是以、是以……”她又垂下了头,有些呐呐无言。

    魏烜王者她,半晌,才轻缓开口道,“天门城这里无需你再费神,本王在此地自可再调派人手。周穆那边,你亦无需操心。”

    苏旎一怔,心中正是一松,她正发愁如何跟周穆交代这主簿一事实非她所长,操的真不是一般的心。

    “若是你想要行医,天门城亦可开门应诊。”

    苏旎睁大了眼,抬头去看魏烜,“此话当真?”

    魏烜眉头微微皱起,“从此往后,本王在何处,你便在何处。”

    “这……”

    “怎么?你父亲苏辙以平民身份私贩官盐一事乃有证可查的,亦或是你可想好了要如何回答你是怎么会行医治病,又识字的?”

    苏旎咽了咽口水,心下不由得腹诽,“留人便留人,怎么还威胁人。”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泄露半分地连连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日后王爷在何处,民女便在何处,绝无异议。”

    这可真是将自己卖了个干净,苏旎默默地自己想,她抬眼去看魏烜的面色,并无不高兴的样子,相反似乎听到这句话还有些面色好起来的模样,不复之前一副要吃人似的黑着脸。

    魏烜点了点头,“你想得明白便好。”

    苏旎却忽然想起一事,“那若是日后王爷娶妻生子,难道我也随侍在侧?这……不合适吧?”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还给王爷拿脉或者给王妃拿脉的样子。

    不过,转念又一想,这么一来岂不是可以混个编制?吃一辈子王府的粮饷,跟安仁,安信一般,倒也并不是不可行。

    她两眼闪闪发光,对上魏烜,“若是如此的话,王爷可是要正式给我一份聘书,做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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