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冷吗?”白蔷冷冷乜他。

    在这冰天雪地里就披个外袍,还几乎滑下肩头,有本事你什么也别穿啊!

    花无殇眨了眨眼睛,将滑下肩头的领口拉了上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又走了许久,白蔷小腿发酸,有些累了。周围景色仍旧没有变化,除了那些漂来漂去的冰山和脚下厚厚的雪层,什么都没有。

    朱桓说要走七日才能到七绝塔,白蔷却等不了那么久,恨不能没日没夜的赶路,快些看到苏幕遮。

    花无殇突然停了下来,眼眸凝视着前方,唇边浮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白蔷随他目光看去,只见前方那片死寂的白中出现了另外的颜色。

    如河水一般的淡青,以及如墨色一般的纯黑,突然出现在那里,竟然与蔓延天地的白融合得贴切无比,自然无比。

    那是个绝美的少年,坐在一座冰山之上,右手搭在右膝上,把玩着一支冰笛。他纤细的脚踝苍白秀美,没有穿鞋,脚掌的颜色几乎晶莹的冰山融为一体。少年穿着青色的衣衫,一头青丝如墨染,猛然看去,是一副调色极佳的水墨画卷。

    眼前景色倏然碎裂,白蔷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如同钻入了数百只蜜蜂。

    “这是冰魅的离幻之术。”

    花无殇的声音响起。白蔷忙回头寻他,转目四顾,四周竟空无一人。

    白蔷讶然,唤了声:“花无殇。”

    没有人回应。天地变色,云层以极快的速度翻卷,雪白化作灰黑。天地的尽头,浓云浊浪般涌来,风雪化作利刃,几乎割破人的皮肤。

    白蔷闭上眼睛,抬臂遮挡迎面狂风。

    “快些走,雪暴要来了。”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蔷尚未反应过来,手臂便被捉住。那人拉着她飞奔,朝与那浊浪相反的方向跑去。

    人的两足怎么可能跑得过风雪。脚下地面突然塌陷,漫天风雪滚滚而至,兜头落下。

    白蔷掌心结出阵法,将自己和那少年护住,在天地化作漆黑的刹那,只看到一抹令人动容的菁华,是身旁那人黑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灼灼光彩。

    风雪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雪暴之后,整个冰原被从原来的位置推移了整整十丈。冰层破裂,化成浩渺汪洋。雪原塌陷,形成百丈的峡谷。

    白蔷望向头顶一线天空,颇有些无奈。手指轻轻扣了扣坚硬的崖壁,光可鉴人,壁虎都不一定能在上面停留。

    “没有用的。”

    少年冷清的声音响起,带着浅浅讥诮。

    白蔷立刻转身。她险些忘了坠落下来前在冰山上见到的那个奇异少年。

    “你是谁?”白蔷问。

    这少年生得极美,是一种带着丝魅惑的,不属于人间的美丽。

    “我叫灵修,是一只冰魅。”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冰魅……”白蔷想起花无殇在消失前提到的离幻之术,问道,“这些都是你搞的鬼?”

    少年撇了撇嘴:“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可以操控雪暴。不过……”他弯唇笑了笑,“你那个朋友确实是我弄走的。”

    “怎么可能。”白蔷不相信。花无殇的修为哪里是这区区一个少年能对付得了的。

    少年哼了一声:“他是很厉害,但在这块土地,却是我们冰之一族说的算。你没有发现吗,你所有的术法都使不出来了。”

    白蔷在雪暴来临前想要凝出护体结界,却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看来朱桓没有骗她。

    “这是块被神遗弃的土地。”少年长身而立,抬头望向头顶天空,“你们活不了多久的。”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白蔷开始在峡谷内四处走动,寻找出去的方法。

    “自然有好处。”少年漆黑的瞳孔转了转,露出丝奇异的光彩,“我可以吃了你啊。”

    白蔷从空间法器中找到一柄短刃,插入面前的冰壁。冰冷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耳畔,白蔷没有思索,立刻从冰层中拔出短刃,右手顺势一划。

    匕首入肉的声响,雪亮的刀锋在空中带出一溜儿血花,落在雪地上,开出朵朵艳丽的花朵。

    少年颈间一道触目血痕,他抿了抿唇,好看的眼睛里泛起怨毒之色。

    白蔷没有再理会他,借着匕首之力,飞身跃起,在力尽之时,又将匕首插入冰层,试了几下,落回谷底。

    “应该没问题。”白蔷道,看了眼旁边脸色阴沉的少年,“过来,我带你上去。”

    说出这句话,白蔷自己也吃了一惊。这少年明明刚刚还对她图谋不轨,但她心底非但没有对他生出厌恶,反而想要救他出去。甚至,那种想要救他的感觉,很迫切……

    少年眸光扫过她手中匕首,撇了撇嘴:“不会成功的。”

    “成不成功,试了才知道。”白蔷道,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骨骼纤细,腰肢柔软,身量也不算太高,不是很重的样子。

    少年一脸不情不愿。白蔷上前一步,顺手揽住他的腰,飞身而起。

    飞到一半都很顺利,白蔷已经能看到旁边的一座高大冰山。就在胜利在望之时,手中匕首一滑,冰壁裂开,四周光滑如镜,无法借力。白蔷心中一紧,未来得及反应,便坠了下去。

    屁股着地,灵修落到她身上,白蔷觉得自己脊椎都要碎裂开去。

    灵修揉了揉摔痛的手臂,从白蔷怀里起身,讥笑道:“说了不行你还不信。”

    白蔷看了眼数十丈的峡谷,无奈叹息。若是平日,这高度实在不算什么,但她法力尽失,只是个武功稍好的普通人,这十丈峡谷确实是高若九天了。

    “再来。”白蔷咬牙,换了个地方,目测了下距离,选好借力的几个点,重新鼓起信心。

    灵修犹豫走近,抱住她的腰。白蔷看他一眼,道:“抱紧些,越到上面体力越难支撑。你看着虽瘦,却着实不轻。”

    灵修扭头,给她一个侧脸,身体却贴得近了些。

    心底奇怪的感觉再次升起,白蔷不由微微皱眉,少年的侧脸轮廓极美,隐隐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

    白蔷飞身而上,前面仍旧如上次那样顺利,等到了一半的高度,白蔷便谨慎起来,选择那些冰层较为坚固的地方插入匕首,光线越来越充足,胜利可期。

    灵修的鼻息吞吐在白蔷颈间。白蔷心中一凉,有不好的预感。

    这家伙不会是想趁机吃了自己吧……

    “你……身体里好像有其他的东西。”灵修在她耳边呢喃。

    少年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耳垂,让白蔷微微颤栗。

    “那个东西,似乎很厉害呢。”灵修继续道,伸出手在她身上摸索。

    白蔷睁圆了眼睛,腰间微痒,手腕如触电般失力,落下去前奋力拔下了那柄深深嵌入冰层的匕首。

    身体再次四分五裂般瘫在地上,白蔷将少年从身上掀起,怒不可遏:“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又没说谎,信不信由你。你若是怀疑我,就别管我,自己上去啊。”灵修将脸扭到一边。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一道红痕映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很是触目。

    白蔷心底的狐疑已经达到顶峰,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太过奇怪,形事诡异,说不定刚才的冰暴就是他的幻术。

    可在这狐疑之上,却是白蔷自己也控制不住的莫名情愫。这少年倔强的模样令她心软,令她无法继续怀疑。

    白蔷走到他身边,揽住他的腰,飞身而起。

    这一次,少年很是安静,也很是乖巧,他们却在半山腰时就掉了下来。白蔷力气已经不济,躺在地上好久都没有起来。

    “没用的,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俩都会死在这里。”灵修道。

    白蔷抬眸看他。少年俯身跟她说话,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眼眸中没了一开始的讥诮。

    白蔷抬了抬头,终于再次倒下,无力道:“你从我身上下去。”

    灵修缓缓爬了下去,看了眼头顶的天空:“这里没有食物,又这么寒冷,你的体力会一点点耗尽,如果再抱着我一起飞的话,根本支撑不到一半的距离就会掉下来。不如……你自己上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蔷坐起身,喘息了一会,问道:“你知道七绝塔吗?”

    灵修看向她:“你要去那里?”

    白蔷点头:“我这次来极北之地就是去那里,找一个人。走吧,我带你出去,你带我去七绝塔。”

    灵修甩开她的手:“我不知道七绝塔在哪里。”

    “别耍小孩子脾气。”白蔷再次捉住他的手,“快些,趁我还有力气,我们尽早出去。”

    灵修被她从地上扯起,两人站在崖下,望着面前峭壁深深吸气。

    再次飞起,跌落。飞起,跌落。如此循环了十数次后,白蔷贴着冰壁滑落,脸颊被凸出的尖利冰块划破,血染红了半张脸颊。

    灵修伸手摸向那有些可怖的脸,被白蔷捉住手腕。

    白蔷笑了笑,道:“再来。”

    灵修一把甩开她,转身走了几步,叫道:“都说了不行!不行!你自己上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带上我!你自己上去,你可以活命,带上我,你就要死在这里!你难道不懂吗!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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