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就没人提起这件事了,后来不知道谁提了一嘴,众人才想起来,然后惊讶地发现小孩竟没死,王力不知道从哪儿真的弄来了钱交治疗费用!但好景不长,还没过去多久王力就出车祸死了,就是撞乔菁的那天。

    贫困的家庭,突入而来的巨款,怎么看都不同寻常。

    周助顺藤摸瓜,往给王力转账的账号上查,还真查出了些什么。

    虽然对方极力隐藏身份,看似只是一个普通人,做着一份普通工作,周助却查到对方的社保缴费单位并非现在查到的公司,而是某公单位。

    陆汶舟站在阳台往远处眺望,在周助说到公单位的时候蹙紧了眉头,如果这件事背后有他们掺和,就棘手了。

    陆汶舟打电话没有特地背着乔菁,所以她能听到周助说了些什么,乔菁眼睛盯着手中的书久久没有翻页,纵然商业做得多么成功,财富有多少,也不可能管到“他们”的事,难道自己真的要放弃报仇吗?

    陆汶舟挂断电话,在阳台站了许久,因为背对着,乔菁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如果这件事会让身边的人都陷入危险中,她还要继续查下去吗?还要牺牲更多无谓的人吗?明明这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而已,为什么要把这么多人牵扯进来?

    乔菁内心深处开始动摇了,虽然她很想帮爸妈报仇,但如果其他人会因此遇到危险,那么她不愿意继续下去。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找到乔永明其他罪证,不需要在这一条长刀铺成的道路上走呢?

    虽然乔菁这样安慰自己,但她心里很清楚,错过了这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几乎不可能再抓到乔永明的尾巴了,经过这一次,他也应该有所防备。

    在经过激烈的天人交战,最后乔菁还是决定放弃调查,虽然如此,晚上她却失眠了,心中的不甘和爸妈双双死亡的阴影在心头交织,让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倏地睁开了双眼。

    房间里一片黑暗,好一会后,乔菁才渐渐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的感觉,然后感觉身边有些异样,伸手身旁探去却扑了个空,陆汶舟不在床上。

    乔菁开了床头灯,看了看手机,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平时这个时候两人早已熟睡,陆汶舟还会不容置喙地将她圈进怀中,今天却没有,乔菁等了一会也没见他回来,于是起身放轻脚步往外面走。

    陆汶舟在阳台,背影陷入了黑暗之中,从乔菁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陆汶舟正在打电话。

    有什么电话一定要这么晚打?出于好奇,乔菁没有马上回房。

    “认祖归宗可以,我有一个要求。”陆汶舟目视远方的夜灯,声音悠远,虽听不出悲喜,却也能听出他现在情绪不高。

    认祖归宗?陆汶舟的妈妈已经不在了,对面应该是他的爸爸,乔菁猜想。

    电话那头的陆振霆在听到陆汶舟要提要求的时候,又差点控制不住脾性想要训斥,什么叫有要求?认祖归宗的事还敢跟他提要求?在陆振霆眼里这是极其严重的以下犯上,见两父子又要开始吵起来,一旁的管家陈叔赶紧使着眼色,眼睛都快眨得抽筋时,陆振霆才不甘不愿地咽下这口气。

    陈叔松了口气,哆嗦着手用白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两父子针锋相对的场面从他到陆家开始就没有变过,大少爷年幼的时候就是因为老爷的暴脾气,才一怒之下跟陆家断绝关系自己跑到国外住了那么多年,这会好不容易松了口想要认回陆家,还不得先哄着,有时候陈叔也不明白陆振霆在想什么,明明很希望陆汶舟回到陆家,却总是要对他说一些不中听的话,不过陆停舟去世后,这种症状减轻了些,至少能听劝了。

    “说出你的要求,”陆振霆强压着怒火,但在回复陆汶舟时依然带着上位者的语气。

    陆汶舟对这种语气已经习惯了,要是有那天陆振霆能好好说话,他会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

    “帮我查一件事,”陆汶舟说,“我要知道两年前的面粉爆炸案,背后是谁在给乔永明撑腰。”

    陆汶舟脱离陆家后,心思全放在商业上,有关权威圈的事与人,他没有接触过,但他没有,不代表陆家没有,陆家的产业遍布h国,与那些人早已不可分割,借由他们的手调查这件事并不难。

    听到面粉爆炸案几个字,陆振霆罕见地沉默了,连刚才被以下犯上的怒气都消减了几分,他没有接受,也没有同意,而是问,“你查这个做什么?”

    “与你无关。”陆汶舟语气淡漠。

    “陆汶舟!”陆振霆吼了一声。

    陈叔在一旁急的团团转,这回眼色也不好使了。

    罕见的是,陆振霆只是吼了一声,没有继续发脾气。

    “你想我给你查东西,可以,我也有要求,”陆振霆冷哼一声,“告诉我为什么,否则免谈,陆家你爱回不回!”

    陈叔几乎要翻白眼,他在陆家也已经有十来年,还不知道陆振霆什么脾性,还说什么“陆家你爱回不回”,真是死要面子口是心非。

    但他又怕陆汶舟一气之下收回想法,所以赶紧开口挽回,“大少爷,老爷他只是在说气话,他平时最想您能回来了,只是因为关心您才会说这种气话,您就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陈叔苦口婆心地做爷俩的润滑剂,话刚说完就被陆振霆吼了一嘴,“闭嘴!”

    陈叔委屈地撅着嘴退到了一旁,心中忍不住腹诽,真想让他闭嘴就不会等他说完才开口了,果然是口是心非。

    陆振霆只在对家人的时候显得咄咄逼人,对外人却会注意礼貌与分寸,这也是陈叔敢擅作主张替他说话的原因。

    陆汶舟面无表情,并没有因为陈叔的话而对陆振霆恢复半分父子亲情,这种没用的东西在他妈死后那个女人带着陆停舟进门的时候就被他丢弃了。

    他很清楚,陆振霆这几年费尽心思想要他回陆家,是因为陆停舟死了,而年迈的陆振霆也无法再生出孩子,所以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陆汶舟对认陆家不感兴趣,但如果认回陆家能让陆振霆帮他查案,他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是乔菁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愿意为之努力,他甘之若殆。

    挂断电话后,陆汶舟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看见门口的乔菁时一愣。

    “睡不着?”陆汶舟还没说完,眼前一花,腰身就被乔菁紧紧抱住,乔菁发间残存的洗发水香味扑鼻而来,抚慰了陆汶舟刚刚结束谈判紧绷的神经。

    乔菁心脏如同被成千上百只蚂蚁啃食,疼痛难忍,在陆汶舟挂断电话的刹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这一刻感性压倒了理性,她不再去想两人的身份,也不在去想死去的陆停舟,她只想抱紧陆汶舟。

    她曾经这么对陆汶舟,为什么陆汶舟还要对她那么好?明明他那么讨厌陆家,却要为了她的事委屈自己认回那个对他万般不好的家,乔菁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打转。

    陆汶舟感觉心口一片湿热,脸色倏地一变,拉开了与乔菁的距离,他声音有些喑哑,看着乔菁泪眼模糊的模样,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我不是陆停舟。”

    此刻的他身上带着浓得无法消散的颓然,在陆汶舟的记忆里,乔菁的每次主动,都是因为把他错认成了陆停舟,这已经成为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也许不管他做了什么,真的无法比得上陆停舟。

    “你是陆汶舟,不是任何人,”乔菁心中揪痛,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她没想到自己竟伤害陆汶舟如此深。

    “你说什么?”陆汶舟脑子瞬间空白,再没有刚才和陆振霆谈判时的灵活,眸光有些呆滞地看着乔菁,“你说,我是谁?”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在知道乔菁和陆停舟的事后,乔菁就没有再回应过他的感情,住进来都是因为他死皮赖脸地坚持,而乔菁现在竟然主动抱住了他,还喊了他的名字。

    陆汶舟眼底缓慢燃起一丝亮光,眸光炽热地看着乔菁。

    见陆汶舟这副小心翼翼又满怀期盼的模样,乔菁的眼眶彻底被眼泪占据,带着哭腔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陆汶舟的名字。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把你认错了……”

    乔菁话没说完,就被陆汶舟狠狠抱在怀里,力道几乎要将乔菁揉入骨血,仿佛不管再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再放开。

    “这次是你亲口说的。”陆汶舟声音低沉,在乔菁耳边如情人之间说情话似的呢喃,“不许反悔。”

    气息喷洒在耳侧有些痒,乔菁又羞又燥,忍不住把头埋进了陆汶舟的胸膛,闷声回应道,“嗯。”

    经过这么多事,乔菁已经想通了,她既然已经对不起陆停舟了,就不能再辜负活着的人,于是渐渐试着将与陆停舟的记忆尘封,只想好好生活,对得起身边在乎她的人。

    在没有继续调查爆炸案后,生活似乎恢复了什么都没发生之前的平静,那时的陆汶舟并不知道陆停舟于乔菁的意义,那时的乔菁因为失去陆停舟而对陆汶舟很是依赖,两人的关系即平淡又幸福,却好像始终笼罩着一圈阴影。

    现如今这种情况跟以前那种脆弱的幸福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是得知了真相后两人依旧选择在一起的幸福,所以陆汶舟格外珍惜。

    他所要的,是乔菁这个人,即使她的心曾经被另一个人占据,但只要她的未来都有他的存在,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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