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弄醒就是为了又把人哄睡，叶祈和谢若清都诡异地沉默了会。
叶祈率先开口，他的嗓音蒙蒙地从被下传来，不再是少女温软的声音，而是少年清亮的声音。
“谢郎君，今日，多谢你。”
谢若清才意思到刚不小心给叶祈脸蒙上，又试图摸索着拉下被角。
结果叶祈说完话就察觉到自己蒙在被子里，刚把脸露出来透气，就被她温热的双手摸了全脸。
叶祈麻着一张脸，不再开口。
谢若清强装镇定，自若开口：“无事，举手之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谢若清忍受不了，想到一个话题开口道：“哈哈，叶姑娘你怎么是个男的？”
叶姑娘显然沉默了良久才启唇，“我之前是流民，流落临阳街头做了乞儿。管事的捡回我后把我当女儿身培养，可我实在不能和男的做那档子事。”
谢若清感受着笼罩在叶祈身上低压的气氛，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身子，安慰道：“原是如此，没事，你凭你自己的努力逃出魔爪了。”
说着又悄咪咪靠近叶祈，压低声音道：“你不陪客，怎么攒二十贯钱的？”
叶祈也低压不起来了，只迟疑道：“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若清衷心夸赞，“你好厉害啊。”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谢若清觉得她要窒息了。
又想了想，开话头道：“叶姑娘，啊呸，叶郎君，我下个月打算启程去不问山。到时候只怕不能同行。”
黑暗中的叶祈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份缱绻，“喊我叶祈就行，谢郎君，我也有意打算去不问山拜入天玄剑宗。”
谢若清倒是颇为惊喜，道：“那我们一起同行即可。”
说罢，又犹豫开口：“叶祈，一匹骡子也要四贯钱，我们一起拼一只做骡车如何？我一个月后工钱有一千八百文，剩下的两百文我会还你的。”
叶祈听此，嘴角微抽，满眼不耐烦，但声音还是温和地说：“谢郎君说得极是，不过那两百文不必还我了，就当报答郎君今日为我解困。”
谢若清说着说着，只觉心头大患已解决，睡意突袭，躺回自己床上，只来得及和叶祈说句，“晚安。”便不省人事了。
叶祈：……不是要哄我睡吗？
＊
一月后，谢若清手揣着四贯钱，自信地在驵侩面前点了只黑骡。
驵侩震惊于她还敢出现，但上门来的生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翌日，骡车就载着谢若清、叶祈和一堆干粮晃悠离开临阳，向北部的不问山出发。
叶祈出了临阳地界就换为男装，还是个漂亮的少年。
叶祈托腮看向谢若清，发觉对方总不与他对视，微挑起单边眉。
谢若清自是不敢对视，先前是姐妹，她怎么看都是欣赏之意，现在叶祈换做了男装。
她怎么看怎么别扭，还老想到他要是男装哭得那般凄惨会是何种模样。
谢若清打住自己危险的念头，眼神已经飘忽，不与叶祈对上视线。
行至半路，竟只有他们一行人在路上。
谢若清生疑，刚出临阳尚有许多人与他们同路，怎么走着走着就散了。
忽地，黑骡受惊，后腿狂蹬，把谢若清和叶祈一起颠了下去，带着他们的干粮远走高飞。
眼睁睁地看着黑骡变成了一个点，谢若清坐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酸痛，忍不住爆出口，“我日。”
她感觉她以前脾气也没有这么火爆啊。
叶祈倒是恢复得快，颀长的身形一跃，四下瞭望，发现不远处有处破败的庙宇，天色渐晚，两人只得入内。
他们正处于连绵的群山之中，此处山脉唤作颇芜山脉。
颇为荒芜，人迹罕至，也就是像谢若清他们会路过此地。
庙宇破烂，供奉着一座褪皮斑驳的神像，看着像是红喜神像，一手挽红丝，一手握姻缘谱。
这是座姻缘庙。
夜色垂暮，谢若清看着月光洒落在叶祈漂亮的脸庞，她发现在此处歇息与天为被地为床无甚不同。
这庙太破了。
她又饿又困，不知不觉就沉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身侧的少年自始至终是清醒着的，他站立起身，勾起一抹浅笑，步履缓慢地向着神像走去，月光下显得他像个噬人心的妖艳恶鬼。
谢若清是被吵醒的，鼓、钹、锣和唢呐等乐器合奏而出的喜乐贯穿耳膜。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红盖头下她穿的绣花鞋。她回过神了，不知为何上了人家新娘子的身，她正处于喜轿之中，被四平八稳地不知抬向何处。
但很快她又察觉不到，因为她在这具身体后腰上摸到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尸斑。
妈呀，谁这么重口味看上她这具尸体啊。
却听轿外的乐器声一停，只听一个嬷嬷阴森森地开口：“小姐，我们已到姻缘庙了，请下轿。”
说罢，一只干枯如柴的手出现在谢若清的视线里。
她没有犹豫，把手放了上去，细细感受。
这嬷嬷的手果真没有温度，也不是冰冷的，就是如枯枝一般，似乎随手可折断。
谢若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只听“咔嚓”一声，嬷嬷的手断成两截。
一截握在她手里，另外一截还在嬷嬷身上。
嬷嬷沉默了片刻，又伸出另外一只手递给谢若清。
谢若清头皮发麻，佯装无事地把手里的枯手随手一扔，重新握上嬷嬷完整的另一只手臂。
她就着嬷嬷的牵引，走下了桥子，一步步迈入姻缘庙。
整个山林一片寂静，除了她和嬷嬷踩在枯枝落叶的声音外只余一片死寂。
谢若清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还未从嘈杂的乐器声缓过来，甚至还存着耳鸣干扰她的听力和紧绷的精神。
她被引着跪坐在神像前的一处蒲团上，通过红盖头缝隙她隐隐约约认出这是她晚上歇息的庙宇。
但是比她之前见到的破败模样好上不少。
这是幻境?
谢若清疑虑。
待她耳鸣消退，才察觉此处空无一声，她试探掀开盖头，发现这庙宇果然唯她一人。
庙宇内的神像镀金于外，慈悲面目愈显神性。还有新鲜瓜果供奉其上。
谢若清对着这些瓜果看直了眼，吞咽了口唾沫，提起红嫁衣裙摆边上前取了一个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还未尝出味，就听到庙外有道脚踩落叶声由远及近。
谢若清只好跪坐回蒲团，遮回盖头，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塞进衣摆褶皱里，安静垂首。
只见另一道红装身影于庙口走入，应该是个少年人，一双腿修长笔直，穿着干净利落的黑靴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侧的蒲团跪坐下去。
她被一股力量按头拜向身前的神像，她侧着视线发现另一旁的人也处于相同的动作。
下一瞬她又被这股力量提溜起来，又驱使她向着少年方向低头。
对面的少年始终挺直脊背，谢若清却觉得如芒刺背，这恐怖力量好像源于对面之人。
她竭力抵抗这没由来的力量，但终是不敌，身形颤抖地一寸寸低下头，心里怒骂成篇脏话。
她可不想和个陌生人在个奇怪的庙宇夫妻对拜。
“咕噜噜”，是她咬了一口的苹果从她嫁衣中滚落出来。月牙似的缺口已呈现氧化的黄褐色，就着满地的灰尘滚落到对面少年的黑靴旁。
忽地控制住她的力量一松，谢若清毫无准备，被自己巨大的力量带着仰头向后倒向地面！
盖头飞扬，视线模糊不清，但她仍看到对面一袭红衣的叶祈眼神惊诧，本欲捡起苹果的手陡然一转接住了她。
好在叶祈眼疾手快揽住了她，免于她把自己摔在地面。
谢若清忙从他手弯里出来，低头道：“感谢感谢！”
没了盖头遮掩的少女面容暴露在阳光洒入庙宇的光束之中，她唇红齿白，英眉美眸，鼻梁高挺，但任谁也不会认错，也是谢若清。
叶祈眼里有惊艳，却没有惊讶。
谢若清蹙眉刚欲开口，突遇一阵天旋地转，被困于一方寸之地。
周围一片漆黑，无法用视觉感知，她只能伸出手向四周摸去。
坚硬的东西横插附近，但并不锋利。这东西谢若清摸过，当时还带着腐肉呢。
她正处于一堆人骨里。
谢若清苦笑一声，默默安慰自己：好歹没有恶臭的尸味。
不对，有，她身上浅淡地散发出来。
她几欲崩溃，又探出手向四周摸去，困住她的东西不小，但也不大。
轮廓摸着格外像庙宇中供奉的红喜神像。
谢若清心想她就吃了个贡品，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嘛？
她试着呐喊，但她听不到一丝一毫回应，也不知叶祈处于何处。
无法，她只得拿起一根大腿骨，用尽全力地向一处砸去。
手臂酸痛，喉咙咳血，视线全黑，虚汗频发。
好在，在她力竭之前，她为自己砸出一道光线，与光线一同倾斜而入神像的是一道说话声。
身着云纹锦衣的少年手持一震颤不断的罗盘向一旁的琉兰发问，“师兄，明明显示那姑娘就在此处。”
琉兰也接过罗盘，皱眉注入灵气。
突然一道拍打声传入众弟子耳中，各位倏然抬头，只见拍打声从前面斑驳的红喜神像内传来。
琉兰当机立断把罗盘扔给一侧的少年，朗声对着神像道：“姑娘，你且远离神像面！”
听拍打声已止，他不在犹豫，双手结印向着神像轰去。
一声巨响，神像坍塌，一个蓬头污面的姑娘出现在坍塌的神像碎片和累累白骨中。
她眼眶通红，嘴唇干裂，头发杂乱不堪，红嫁衣不仅被划得破烂也布满了灰尘。
但她仍保持着理智，驱使着自己的身躯从白骨神像碎片中缓步走开。
所有弟子都震惊地看向这位姑娘，八天无水无光无声，与白骨困于紧闭神像之中，手持白骨为自己凿出一线生路。
谢若清向琉兰拱手道谢，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下一瞬间，身子摇晃下便昏厥了过去。
各弟子匆忙接过她瘫软的身体，他们对这种大志大坚之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
谢若清醒来已有一日，此时正处于玄天剑宗的云舟之上。
那日出现的是玄天剑宗的弟子特来降妖除魔。
那神像十分古怪，若是孤男寡女进入庙宇中，夜里女子和男子重复成亲的流程，然后女子被关入神像，男子被埋入土里。
神像隔绝气息，是以玄天剑宗弟子花费八日余凭谢若清生凿出的一丝气息才寻得累累白骨和尚留一口气的谢若清。
至于被埋在土里的叶祈第一日就被挖出来了，但估计是人身体不行，昏了九日还未清醒。
玄天剑宗弟子得知他们正要去不问山参与宗门招新，热情地邀请他们上云舟前往。
尤其是热切地看向谢若清。他们认为她必能通过招新，以凡人之躯尚且如此坚毅，他们不敢想象谢若清入了天玄剑宗面对的是如何坦途。
谢若清此时倚在云舟的栏杆上，看着飞云被甩于身后，却只感觉微风拂过。
云舟一日便可到不问山，比那个黑骡快多了。
她放空眼神，只是云雾流转，好似在发呆。
只听一小弟子来到她身前，礼貌地道：“谢姑娘，那人醒了。”
谢若清回过神来，想起应该是叶祈醒来了，便前往他的房间。
医修刚刚退出房间，还没带上房间门，谢若清便斜倚着门看向叶祈。
叶祈半坐在床榻之上，转头看向云舟窗外，但脸色依旧不好，甚至时不时呕一声，她蹙眉发问：“你被埋在骨灰里了？”
不然怎么躺了这么多天还是要吐的样子？
叶祈听到她的声音一僵，寻声望向她，惨白的嘴唇张开，“没有，我晕船。”
谢若清走进房间，找了张凳子，毫不客气地嘲笑叶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哈哈哈哈！”
叶祈脸色红润了些，许是被羞的，他强装镇定淡声道：“谢姐姐穿女装很好看。”
说起这件事，谢若清向叶祈投去探究的目光，没有在乎他的称呼，只是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在庙宇中她就想问了，叶祈见她第一面并没有惊讶和违和感。
要知道，尽管谢若清的长相偏女相，但是看惯了她男装的人第一眼看见她女装感到的应该是违和感，而不是惊艳。
叶祈咳了一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谢若清挑眉，“嗯？”
叶祈又转头看向窗外，声如蚊呐，“你的胸脯是柔软的。”
叶祈率先开口，他的嗓音蒙蒙地从被下传来，不再是少女温软的声音，而是少年清亮的声音。
“谢郎君，今日，多谢你。”
谢若清才意思到刚不小心给叶祈脸蒙上，又试图摸索着拉下被角。
结果叶祈说完话就察觉到自己蒙在被子里，刚把脸露出来透气，就被她温热的双手摸了全脸。
叶祈麻着一张脸，不再开口。
谢若清强装镇定，自若开口：“无事，举手之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谢若清忍受不了，想到一个话题开口道：“哈哈，叶姑娘你怎么是个男的？”
叶姑娘显然沉默了良久才启唇，“我之前是流民，流落临阳街头做了乞儿。管事的捡回我后把我当女儿身培养，可我实在不能和男的做那档子事。”
谢若清感受着笼罩在叶祈身上低压的气氛，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身子，安慰道：“原是如此，没事，你凭你自己的努力逃出魔爪了。”
说着又悄咪咪靠近叶祈，压低声音道：“你不陪客，怎么攒二十贯钱的？”
叶祈也低压不起来了，只迟疑道：“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若清衷心夸赞，“你好厉害啊。”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谢若清觉得她要窒息了。
又想了想，开话头道：“叶姑娘，啊呸，叶郎君，我下个月打算启程去不问山。到时候只怕不能同行。”
黑暗中的叶祈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份缱绻，“喊我叶祈就行，谢郎君，我也有意打算去不问山拜入天玄剑宗。”
谢若清倒是颇为惊喜，道：“那我们一起同行即可。”
说罢，又犹豫开口：“叶祈，一匹骡子也要四贯钱，我们一起拼一只做骡车如何？我一个月后工钱有一千八百文，剩下的两百文我会还你的。”
叶祈听此，嘴角微抽，满眼不耐烦，但声音还是温和地说：“谢郎君说得极是，不过那两百文不必还我了，就当报答郎君今日为我解困。”
谢若清说着说着，只觉心头大患已解决，睡意突袭，躺回自己床上，只来得及和叶祈说句，“晚安。”便不省人事了。
叶祈：……不是要哄我睡吗？
＊
一月后，谢若清手揣着四贯钱，自信地在驵侩面前点了只黑骡。
驵侩震惊于她还敢出现，但上门来的生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翌日，骡车就载着谢若清、叶祈和一堆干粮晃悠离开临阳，向北部的不问山出发。
叶祈出了临阳地界就换为男装，还是个漂亮的少年。
叶祈托腮看向谢若清，发觉对方总不与他对视，微挑起单边眉。
谢若清自是不敢对视，先前是姐妹，她怎么看都是欣赏之意，现在叶祈换做了男装。
她怎么看怎么别扭，还老想到他要是男装哭得那般凄惨会是何种模样。
谢若清打住自己危险的念头，眼神已经飘忽，不与叶祈对上视线。
行至半路，竟只有他们一行人在路上。
谢若清生疑，刚出临阳尚有许多人与他们同路，怎么走着走着就散了。
忽地，黑骡受惊，后腿狂蹬，把谢若清和叶祈一起颠了下去，带着他们的干粮远走高飞。
眼睁睁地看着黑骡变成了一个点，谢若清坐在地上，感受着身体的酸痛，忍不住爆出口，“我日。”
她感觉她以前脾气也没有这么火爆啊。
叶祈倒是恢复得快，颀长的身形一跃，四下瞭望，发现不远处有处破败的庙宇，天色渐晚，两人只得入内。
他们正处于连绵的群山之中，此处山脉唤作颇芜山脉。
颇为荒芜，人迹罕至，也就是像谢若清他们会路过此地。
庙宇破烂，供奉着一座褪皮斑驳的神像，看着像是红喜神像，一手挽红丝，一手握姻缘谱。
这是座姻缘庙。
夜色垂暮，谢若清看着月光洒落在叶祈漂亮的脸庞，她发现在此处歇息与天为被地为床无甚不同。
这庙太破了。
她又饿又困，不知不觉就沉入梦乡。
她不知道的是身侧的少年自始至终是清醒着的，他站立起身，勾起一抹浅笑，步履缓慢地向着神像走去，月光下显得他像个噬人心的妖艳恶鬼。
谢若清是被吵醒的，鼓、钹、锣和唢呐等乐器合奏而出的喜乐贯穿耳膜。
她第一眼看见的是红盖头下她穿的绣花鞋。她回过神了，不知为何上了人家新娘子的身，她正处于喜轿之中，被四平八稳地不知抬向何处。
但很快她又察觉不到，因为她在这具身体后腰上摸到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尸斑。
妈呀，谁这么重口味看上她这具尸体啊。
却听轿外的乐器声一停，只听一个嬷嬷阴森森地开口：“小姐，我们已到姻缘庙了，请下轿。”
说罢，一只干枯如柴的手出现在谢若清的视线里。
她没有犹豫，把手放了上去，细细感受。
这嬷嬷的手果真没有温度，也不是冰冷的，就是如枯枝一般，似乎随手可折断。
谢若清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只听“咔嚓”一声，嬷嬷的手断成两截。
一截握在她手里，另外一截还在嬷嬷身上。
嬷嬷沉默了片刻，又伸出另外一只手递给谢若清。
谢若清头皮发麻，佯装无事地把手里的枯手随手一扔，重新握上嬷嬷完整的另一只手臂。
她就着嬷嬷的牵引，走下了桥子，一步步迈入姻缘庙。
整个山林一片寂静，除了她和嬷嬷踩在枯枝落叶的声音外只余一片死寂。
谢若清没有注意到这点，她还未从嘈杂的乐器声缓过来，甚至还存着耳鸣干扰她的听力和紧绷的精神。
她被引着跪坐在神像前的一处蒲团上，通过红盖头缝隙她隐隐约约认出这是她晚上歇息的庙宇。
但是比她之前见到的破败模样好上不少。
这是幻境?
谢若清疑虑。
待她耳鸣消退，才察觉此处空无一声，她试探掀开盖头，发现这庙宇果然唯她一人。
庙宇内的神像镀金于外，慈悲面目愈显神性。还有新鲜瓜果供奉其上。
谢若清对着这些瓜果看直了眼，吞咽了口唾沫，提起红嫁衣裙摆边上前取了一个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还未尝出味，就听到庙外有道脚踩落叶声由远及近。
谢若清只好跪坐回蒲团，遮回盖头，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塞进衣摆褶皱里，安静垂首。
只见另一道红装身影于庙口走入，应该是个少年人，一双腿修长笔直，穿着干净利落的黑靴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身侧的蒲团跪坐下去。
她被一股力量按头拜向身前的神像，她侧着视线发现另一旁的人也处于相同的动作。
下一瞬她又被这股力量提溜起来，又驱使她向着少年方向低头。
对面的少年始终挺直脊背，谢若清却觉得如芒刺背，这恐怖力量好像源于对面之人。
她竭力抵抗这没由来的力量，但终是不敌，身形颤抖地一寸寸低下头，心里怒骂成篇脏话。
她可不想和个陌生人在个奇怪的庙宇夫妻对拜。
“咕噜噜”，是她咬了一口的苹果从她嫁衣中滚落出来。月牙似的缺口已呈现氧化的黄褐色，就着满地的灰尘滚落到对面少年的黑靴旁。
忽地控制住她的力量一松，谢若清毫无准备，被自己巨大的力量带着仰头向后倒向地面！
盖头飞扬，视线模糊不清，但她仍看到对面一袭红衣的叶祈眼神惊诧，本欲捡起苹果的手陡然一转接住了她。
好在叶祈眼疾手快揽住了她，免于她把自己摔在地面。
谢若清忙从他手弯里出来，低头道：“感谢感谢！”
没了盖头遮掩的少女面容暴露在阳光洒入庙宇的光束之中，她唇红齿白，英眉美眸，鼻梁高挺，但任谁也不会认错，也是谢若清。
叶祈眼里有惊艳，却没有惊讶。
谢若清蹙眉刚欲开口，突遇一阵天旋地转，被困于一方寸之地。
周围一片漆黑，无法用视觉感知，她只能伸出手向四周摸去。
坚硬的东西横插附近，但并不锋利。这东西谢若清摸过，当时还带着腐肉呢。
她正处于一堆人骨里。
谢若清苦笑一声，默默安慰自己：好歹没有恶臭的尸味。
不对，有，她身上浅淡地散发出来。
她几欲崩溃，又探出手向四周摸去，困住她的东西不小，但也不大。
轮廓摸着格外像庙宇中供奉的红喜神像。
谢若清心想她就吃了个贡品，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嘛？
她试着呐喊，但她听不到一丝一毫回应，也不知叶祈处于何处。
无法，她只得拿起一根大腿骨，用尽全力地向一处砸去。
手臂酸痛，喉咙咳血，视线全黑，虚汗频发。
好在，在她力竭之前，她为自己砸出一道光线，与光线一同倾斜而入神像的是一道说话声。
身着云纹锦衣的少年手持一震颤不断的罗盘向一旁的琉兰发问，“师兄，明明显示那姑娘就在此处。”
琉兰也接过罗盘，皱眉注入灵气。
突然一道拍打声传入众弟子耳中，各位倏然抬头，只见拍打声从前面斑驳的红喜神像内传来。
琉兰当机立断把罗盘扔给一侧的少年，朗声对着神像道：“姑娘，你且远离神像面！”
听拍打声已止，他不在犹豫，双手结印向着神像轰去。
一声巨响，神像坍塌，一个蓬头污面的姑娘出现在坍塌的神像碎片和累累白骨中。
她眼眶通红，嘴唇干裂，头发杂乱不堪，红嫁衣不仅被划得破烂也布满了灰尘。
但她仍保持着理智，驱使着自己的身躯从白骨神像碎片中缓步走开。
所有弟子都震惊地看向这位姑娘，八天无水无光无声，与白骨困于紧闭神像之中，手持白骨为自己凿出一线生路。
谢若清向琉兰拱手道谢，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下一瞬间，身子摇晃下便昏厥了过去。
各弟子匆忙接过她瘫软的身体，他们对这种大志大坚之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
谢若清醒来已有一日，此时正处于玄天剑宗的云舟之上。
那日出现的是玄天剑宗的弟子特来降妖除魔。
那神像十分古怪，若是孤男寡女进入庙宇中，夜里女子和男子重复成亲的流程，然后女子被关入神像，男子被埋入土里。
神像隔绝气息，是以玄天剑宗弟子花费八日余凭谢若清生凿出的一丝气息才寻得累累白骨和尚留一口气的谢若清。
至于被埋在土里的叶祈第一日就被挖出来了，但估计是人身体不行，昏了九日还未清醒。
玄天剑宗弟子得知他们正要去不问山参与宗门招新，热情地邀请他们上云舟前往。
尤其是热切地看向谢若清。他们认为她必能通过招新，以凡人之躯尚且如此坚毅，他们不敢想象谢若清入了天玄剑宗面对的是如何坦途。
谢若清此时倚在云舟的栏杆上，看着飞云被甩于身后，却只感觉微风拂过。
云舟一日便可到不问山，比那个黑骡快多了。
她放空眼神，只是云雾流转，好似在发呆。
只听一小弟子来到她身前，礼貌地道：“谢姑娘，那人醒了。”
谢若清回过神来，想起应该是叶祈醒来了，便前往他的房间。
医修刚刚退出房间，还没带上房间门，谢若清便斜倚着门看向叶祈。
叶祈半坐在床榻之上，转头看向云舟窗外，但脸色依旧不好，甚至时不时呕一声，她蹙眉发问：“你被埋在骨灰里了？”
不然怎么躺了这么多天还是要吐的样子？
叶祈听到她的声音一僵，寻声望向她，惨白的嘴唇张开，“没有，我晕船。”
谢若清走进房间，找了张凳子，毫不客气地嘲笑叶祈，“哈哈哈哈，对不起，但哈哈哈哈！”
叶祈脸色红润了些，许是被羞的，他强装镇定淡声道：“谢姐姐穿女装很好看。”
说起这件事，谢若清向叶祈投去探究的目光，没有在乎他的称呼，只是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女的？”
在庙宇中她就想问了，叶祈见她第一面并没有惊讶和违和感。
要知道，尽管谢若清的长相偏女相，但是看惯了她男装的人第一眼看见她女装感到的应该是违和感，而不是惊艳。
叶祈咳了一声，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谢若清挑眉，“嗯？”
叶祈又转头看向窗外，声如蚊呐，“你的胸脯是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