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明明是白天,房间里却十分的昏暗,只有那台亮着的电脑屏幕泛着幽幽蓝光。付毅此刻就站在书桌前,有半边身子隐匿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唯有那不断起伏的胸膛,暗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而在他的对面。

    跟他仅仅只隔着一张书桌的方含,却因为付毅刚才的那番话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反驳。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两下规整的敲门声,紧接着,老管家的声音便透过木门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他说——

    “先生,两位警官到了。”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加起来甚至还没超过十个字,却让方含脸色大变。只是付毅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也就没有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

    “琪琪的事最好是跟你们没关系,不然我跟你没完。”语毕,付毅已经绕过了书桌,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连个眼神都没留给方含。在开门前,他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这才深呼了一口气打开了房间的门。

    “走吧。”

    而在付毅的身后,方含此刻紧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她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了掌心的嫩肉,在上面留下了一个个月牙状的白痕,隐约还能看到有血丝从伤口处渗出,可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方含强压下了心中的那股不安,继而换上了一副得体的笑容,跟在付毅的后面走出了书房。

    大厅里。

    季俞此刻正端坐在沙发上。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还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还能看到有泡开了的茶叶漂浮在上面。季俞今天穿着一身便装,他似乎格外偏爱黑色,今天这身行头从头黑到了脚,这会儿还翘着二郎腿,将双手交叉放在了膝盖上。真别说,季俞这幅老神在在的模样,不像是来破案的,反倒更像是来谈合作的,说他是哪家上市集团的总裁都有人信。

    反观之姜宁。

    她这会儿已经无聊到开始在客厅里到处瞎转了,这里看看那边瞧瞧的,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跟季俞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一会儿。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便从楼梯上下来了。来人对姜宁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她不久前还在付子琪的公寓里看过他的照片。付毅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时光仿佛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看上去依旧十分的年轻。

    在付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她的脖颈上还戴着一串淡粉色的珍珠项链,衬得她皮肤更加的白皙了,只是双唇看上去却没有半点儿血色。如果姜宁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付子琪的继母了。

    “季警官。”

    付毅甫一下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季俞,他连忙伸出双手去握季俞的手。许是因为角度的问题,姜宁还能看到男人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着。直到这会儿,姜宁才反应过来,对方或许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从容。

    至少,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大抵是因为姜宁的视线过于直白了,付毅这会儿也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姜宁。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边上的季俞,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圈,之后才落在了姜宁的身上,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位警官是?”

    “您好,我叫姜宁。”

    “原来是姜警官啊。”

    “两位快请坐,快请坐。”

    “付先生,其实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要再跟你核实一下。”听到这番话,付毅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虽然早在接到警方电话的那刻起,付毅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这番话从季俞的口中说出来,他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就连声音中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季警官这话的意思是——”

    “琪琪的事有结果了?”

    “根据DNA的检测结果,我们确定了遇害的就是令千金,等会儿可能还要麻烦你跟我们回一趟警局,再做最后的确认。”季俞的这番话,对付毅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他闻言身形晃了一下,得亏季俞在边上搭了把手,这才不至于摔倒。接着,他在老管家的搀扶下,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付毅仿佛瞬间就苍老了。

    他这会儿勾着腰坐在沙发上,双手抵着额头。姜宁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知道付毅此刻并不好受,在场的人都默契的没有上前打扰他,客厅好似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将付毅那隐忍的啜泣声无限放大。老管家这会儿也偷偷地摘掉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

    付子琪的双唇蠕动了两下,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沙发上的人默默低下了头。

    “我父亲他……”

    过了好一会儿,付子琪的声音才再次传入了姜宁的耳中,还带着几分哭腔。当姜宁扭头看向她时,才发现付子琪不知何时竟也红了眼眶,就连鼻尖都变得通红的。可付子琪忘了,眼泪对于鬼魂而言是件极其奢侈的东西。

    她现在压根就哭不出来。

    “他一直是个很要强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付子琪还有些牵强地扯了下嘴角,硬是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我第一次见他哭,是在我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小,不是很能理解他口中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什么意思。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见他哭过了。”

    “姜宁,可以的话——”

    “请你帮帮他。”

    “帮帮我的父亲。”

    看到这幅场景,姜宁不免有些动容,不知为何,她的胸口竟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只是还不等她上前,就听到了季俞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逝者已逝,付先生您现在能做的就是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请相信我们,一定会抓到害死您女儿的真凶。”

    听到这话后,付毅抬手抹了把脸。

    “让你见笑了。”

    “季警官想问什么就问吧。”

    “关于……”而就在季俞跟付毅谈话期间,姜宁也没有闲着,她踱步走到了楼梯口,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其实在来到付家后,姜宁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这种感觉在付毅夫妇出现后更是被放大了数倍。

    首先,是付子琪的反常。

    在老管家带着他们来到客厅之后,付子琪就一直围在姜宁的身边打转,可以说得上是寸步不离了。可每当姜宁想要靠近楼梯时,付子琪就会表现得十分排斥,哪怕是在付毅出现的时候,她也硬是停下了脚步,不愿意靠近。

    其次,便是方含了。

    方含是付子琪的继母,可当她在听到付子琪的死讯时,表现得未免也太过于冷静了。要说这是因为两人关系不好,那她对付毅的态度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是真如外界所言那般的夫妻不和,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就不得而知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在姜宁过来之后,方含就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变得格外紧张,尤其是在她靠近楼梯的时候。那视线几乎快黏在了姜宁的身上。

    是楼上有什么吗?

    这么想着,姜宁干脆又走进了几步。而方含在看到一直在楼梯口徘徊的姜宁时,只觉得眼皮在‘突突’直跳,就连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她强压下了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继而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这才重新回到姜宁的身边,开口道:“这位警官,你也辛苦了,先坐下来喝杯水吧。”

    “谢谢。”

    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后,姜宁这才停了下来,侧身看着距离她不到一米远的方含。姜宁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方含看了好一会儿,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来,直到方含感到头皮发麻,她这才伸手接过了对方手里的水杯,询问道:“付太太,可以简单地问你几个问题吗?”

    “嗯?”

    “什……什么问题?”

    “请问20号晚上10点至21号凌晨2点的这段时间,您在什么地方?”

    听到这话,方含不由得一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姜宁总觉得方含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就像是悬在心间的那颗巨石总算落地了一般,连带着神情都比刚才自然了许多,面色也逐渐红润了起来。她抬手将脸侧的发丝挽到了耳后,露出了挂在耳垂上的珍珠耳坠,挺直了背脊直视站在她面前的姜宁,声音铿锵有力:“姜警官,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您不用紧张。”

    “那天晚上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很早就回房休息了。”方含说着还放软了姿态,她微微侧过身去,朝老管家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这才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这一点,老陆跟家里的帮佣都可以作证。”

    “诶?”

    另一边的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听到方含的话后,季俞便将视线落在了老管家的身上。只见后者皱着眉头稍加思索,然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应声答道:“是的,那天用过晚餐后夫人就回房间休息了。”

    “好的,谢谢。”

    姜宁摸了摸下巴。她此刻紧锁着眉头,过了两三秒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在无意间瞥到了楼梯扶手的最下方,那个起固定作用的木桩上,似乎有一小块面积的颜色与其他地方不同。

    ‘死者的额头,有一处三角形的挫裂创,伤口处有明显的生活反应,由此可以推断是生前伤……’

    叶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三角形的挫裂创。”姜宁轻声呢喃了一句,然后在那个位置上蹲了下来。她看着那一小块要比周围颜色都深上许多的圆点,再结合付子琪之前排斥的行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季队,麻烦你过来一下。”

    “嗯?”

    听到姜宁的声音,季俞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跟付毅示意暂停后就快步走到了姜宁的边上,然后开口询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你看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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