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香篇（五）
沈云珂没有回应。
这话不假。
如今的大洛朝，只是表面的太平罢了。朝堂上贪官腐吏难道还少吗？
可是，难道因为难，她就不去做吗？
曾经有人问她，她为什么要加入这一场血雨腥风？她本可以继续寻欢作乐，躲在沈家荣耀的荫庇下，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
可是，她是沈云珂啊。她骨子里流的血都是骄傲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碌碌一生、寻欢作乐？
过去的十几年，是沈家给了她底气，让她不拘一格、恣意人生。今后，她想要成为沈家的依靠。她想要，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洛朝……
难就难吧，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嗟叹与徘徊。
她天生的骄傲，不容许她袖手旁观。
问题在这儿，一定要有人出手解决。那她也愿，献上一份微薄之力。
沈云珂抬头望向天空，向故人承诺：沐曦，那一天终究会到的。你没有等到的，我会继续……
“李随清，你后悔吗？”
“后悔？我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这辈子，荣华富贵我有了，当年的耻辱我也抹去了，虽然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也不后悔当初那么做。”李随清理所当然地说。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狠下心，他或许连命都早就丢了。
时至今日，只能是感叹，此生不幸，命运蹉跎。
“沈云珂，你说的是真的吗？丞相他……真的要我来顶罪？”
现在的李随清面容憔猝，好像老了好多岁。
不知为何，沈云珂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亲手杀了他，让他下去给沐曦磕头认错。
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的因果吧。
丞相马上就要让他来当那个替罪羊，他逃不了的。
“李随清，我今天不杀你了。‘恶有恶报’，你会付出代价的。”沈云珂心里积攒已久的怨恨，在知道他必死的结局后，释怀了些。
她想了一会儿，要不要将当年沐曦对她说的话告诉李随清。
沐曦对他的仁慈，却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他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李随清，你不好奇吗——为什么过了三年，我才来找你？
“因为沐曦说，你本心不坏，她求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如果你改了，成为了一个好官。她求我，不要追究当年你的罪过。”
如果你成了一个贪官，那就……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随清，你的官途是拿沐曦的命换来的，你怎么配，心安理得地自甘堕落？
沈云珂说完这番话就走了。
她已经想到了李随清的结局，他注定难逃一死。
“善恶终有报。”
*
只是，沈云珂没有想到，李随清会畏罪潜逃。
第二日，丞相上书，揭发李随清贪污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没想到，李随清竟然畏罪潜逃了。
沈云珂也不急，他能逃到哪里去呢？铁证如山，贪污的罪名他早已担下。丞相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王法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只是有些唏嘘。
有时候，她觉得，李随清某种程度上，和她自己挺像的。
他们都是很高傲的人。
不过，她不想成为李随清那种人——自私自利到那份上。
她也不会走他走过的路。
他现在不得不东躲西藏地逃命，对他那样高傲的人来说，也算一种折磨吧。何况，他又能逃多久呢？躲不过的。
沈云珂不急。
三年她都等了，还会差这几天吗？
她又去了沐曦生前的居所。
“阿曦，你看到了吗？李随清他逃不掉了。”
故地重游，她与沐曦却已阴阳两隔。三年了，她耿耿于怀了三年……
沐曦，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回到当年，和你一起无拘无束地饮酒高歌，舞剑对弈。
这院子太清冷了。阿曦，你说要我好好搭理这间屋子，那我栽一棵桂树吧，好不好？
你最喜欢的树就是桂树了。
等你回家时，一眼就可以看到。
也愿这八月桂花的香，能给长眠于地下的故人的一丝慰藉。
*
不到一个月，李随清就被捉拿归案了，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他死的前一天，沈云珂特意去看他了。
东躲西藏二十多日，李随清消瘦了一圈。沈云珂见到的他，蓬头垢面，面黄肌瘦。
都是报应。
只是，沈云珂有些意外，被捉拿时，他竟然会在漉州。
漉州，是李随清与沐曦初遇的地方，也是沐曦的埋骨之地。
沐曦从前，最喜欢漉州的。
到最后，她也死在漉州。
落叶归根。
*
李随清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沈云珂知道，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随清的死是她给丞相的一个“投名状”。
她知道，李随清为官这三年，滥杀无辜，贪赃枉法。可他背后的丞相怎么可能没有参与？她知道，丞相才是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可当朝丞相都腐败至此，整个大洛朝早已如同一堆朽木支撑——摇摇欲坠。想要救大洛朝，要连根拔起这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徒。将那群人换成廉洁之人，有才德之人。
可人心太容易变了。沐曦说，李随清从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救过她的命。可后来，李随清也能为了前程，面不改色地杀了沐曦，铺就自己青云路。
这样一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奸佞，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早就看出沐曦中毒了，想为她医治。可沐曦拒绝了。沐曦她一直都知道。这是她最后决定的报恩方式。
“云云，他从前很好的。只是，他心中的怨恨太深了。我求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我死后，他成了一位好官，就不要再追究我的死。如果他还是草菅人命，那就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李随清最后伏法了，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但是，这远远不够。要想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洛朝，就要将朽木中的蛀虫全都挑出来。
沈云珂已经在那条路上踏出了第一步了。
风雨欲来。
沈云珂表面上向丞相投诚，表示愿意合作。但是她暗中一直在搜集丞相的罪证。其实沐曦还在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关注到丞相府暗地里的勾当了。
只是，丞相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什么脏的恶的都假手他人，自己则不留痕迹，好处却让他占尽了。
此番她既是借丞相之手除去李随清，又是以李随清为拜帖向丞相府表示她合作的诚意。
丞相贪污的绝不止那三十万两，她刻意只挑这几年李随清做的明显的二三事，将罪状直接送到了丞相府。
既是威胁，也是诚意——她知道丞相背地里的一些勾当甚至手握一些证据，但她有意和丞相“合作”，所以，将证据给了他，还给他提供了解决办法——把李随清推出去。
她和丞相说，既然她能查到，也别人也可以查到。为了不牵连丞相，让李随清来担这罪名，由丞相亲自上告朝廷，丞相便可巧妙脱身，还能赚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她很清楚，她手里的证据对丞相构不成什么威胁，甚至伤不了他一分一毫。最多，只能让直接参与贪污的李随清入狱。而且，即便是她告到朝廷，也会打草惊蛇，给沈家树敌。
杀人诛心，让李随清依靠的丞相亲手将他推入死路，对李随清来说，也算是报应吧。
所以，沈云珂就将手上的一些证据送到了丞相府。
以后的路还长呢。
这话不假。
如今的大洛朝，只是表面的太平罢了。朝堂上贪官腐吏难道还少吗？
可是，难道因为难，她就不去做吗？
曾经有人问她，她为什么要加入这一场血雨腥风？她本可以继续寻欢作乐，躲在沈家荣耀的荫庇下，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地过一辈子。
可是，她是沈云珂啊。她骨子里流的血都是骄傲的，又怎么可能真的碌碌一生、寻欢作乐？
过去的十几年，是沈家给了她底气，让她不拘一格、恣意人生。今后，她想要成为沈家的依靠。她想要，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洛朝……
难就难吧，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嗟叹与徘徊。
她天生的骄傲，不容许她袖手旁观。
问题在这儿，一定要有人出手解决。那她也愿，献上一份微薄之力。
沈云珂抬头望向天空，向故人承诺：沐曦，那一天终究会到的。你没有等到的，我会继续……
“李随清，你后悔吗？”
“后悔？我不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这辈子，荣华富贵我有了，当年的耻辱我也抹去了，虽然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也不后悔当初那么做。”李随清理所当然地说。
如果不是他一次次狠下心，他或许连命都早就丢了。
时至今日，只能是感叹，此生不幸，命运蹉跎。
“沈云珂，你说的是真的吗？丞相他……真的要我来顶罪？”
现在的李随清面容憔猝，好像老了好多岁。
不知为何，沈云珂放弃了原来的想法——亲手杀了他，让他下去给沐曦磕头认错。
她选择了“袖手旁观”——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走向自己的因果吧。
丞相马上就要让他来当那个替罪羊，他逃不了的。
“李随清，我今天不杀你了。‘恶有恶报’，你会付出代价的。”沈云珂心里积攒已久的怨恨，在知道他必死的结局后，释怀了些。
她想了一会儿，要不要将当年沐曦对她说的话告诉李随清。
沐曦对他的仁慈，却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他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李随清，你不好奇吗——为什么过了三年，我才来找你？
“因为沐曦说，你本心不坏，她求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后，如果你改了，成为了一个好官。她求我，不要追究当年你的罪过。”
如果你成了一个贪官，那就……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李随清，你的官途是拿沐曦的命换来的，你怎么配，心安理得地自甘堕落？
沈云珂说完这番话就走了。
她已经想到了李随清的结局，他注定难逃一死。
“善恶终有报。”
*
只是，沈云珂没有想到，李随清会畏罪潜逃。
第二日，丞相上书，揭发李随清贪污的罪行。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没想到，李随清竟然畏罪潜逃了。
沈云珂也不急，他能逃到哪里去呢？铁证如山，贪污的罪名他早已担下。丞相怎么可能会放过他？王法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只是有些唏嘘。
有时候，她觉得，李随清某种程度上，和她自己挺像的。
他们都是很高傲的人。
不过，她不想成为李随清那种人——自私自利到那份上。
她也不会走他走过的路。
他现在不得不东躲西藏地逃命，对他那样高傲的人来说，也算一种折磨吧。何况，他又能逃多久呢？躲不过的。
沈云珂不急。
三年她都等了，还会差这几天吗？
她又去了沐曦生前的居所。
“阿曦，你看到了吗？李随清他逃不掉了。”
故地重游，她与沐曦却已阴阳两隔。三年了，她耿耿于怀了三年……
沐曦，我好想你啊……我好想回到当年，和你一起无拘无束地饮酒高歌，舞剑对弈。
这院子太清冷了。阿曦，你说要我好好搭理这间屋子，那我栽一棵桂树吧，好不好？
你最喜欢的树就是桂树了。
等你回家时，一眼就可以看到。
也愿这八月桂花的香，能给长眠于地下的故人的一丝慰藉。
*
不到一个月，李随清就被捉拿归案了，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他死的前一天，沈云珂特意去看他了。
东躲西藏二十多日，李随清消瘦了一圈。沈云珂见到的他，蓬头垢面，面黄肌瘦。
都是报应。
只是，沈云珂有些意外，被捉拿时，他竟然会在漉州。
漉州，是李随清与沐曦初遇的地方，也是沐曦的埋骨之地。
沐曦从前，最喜欢漉州的。
到最后，她也死在漉州。
落叶归根。
*
李随清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沈云珂知道，她要走的路还很长。
李随清的死是她给丞相的一个“投名状”。
她知道，李随清为官这三年，滥杀无辜，贪赃枉法。可他背后的丞相怎么可能没有参与？她知道，丞相才是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可当朝丞相都腐败至此，整个大洛朝早已如同一堆朽木支撑——摇摇欲坠。想要救大洛朝，要连根拔起这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徒。将那群人换成廉洁之人，有才德之人。
可人心太容易变了。沐曦说，李随清从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他救过她的命。可后来，李随清也能为了前程，面不改色地杀了沐曦，铺就自己青云路。
这样一个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奸佞，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早就看出沐曦中毒了，想为她医治。可沐曦拒绝了。沐曦她一直都知道。这是她最后决定的报恩方式。
“云云，他从前很好的。只是，他心中的怨恨太深了。我求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如果我死后，他成了一位好官，就不要再追究我的死。如果他还是草菅人命，那就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李随清最后伏法了，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但是，这远远不够。要想一个焕然一新的大洛朝，就要将朽木中的蛀虫全都挑出来。
沈云珂已经在那条路上踏出了第一步了。
风雨欲来。
沈云珂表面上向丞相投诚，表示愿意合作。但是她暗中一直在搜集丞相的罪证。其实沐曦还在的时候，她们两个就关注到丞相府暗地里的勾当了。
只是，丞相把自己摘得太干净了，什么脏的恶的都假手他人，自己则不留痕迹，好处却让他占尽了。
此番她既是借丞相之手除去李随清，又是以李随清为拜帖向丞相府表示她合作的诚意。
丞相贪污的绝不止那三十万两，她刻意只挑这几年李随清做的明显的二三事，将罪状直接送到了丞相府。
既是威胁，也是诚意——她知道丞相背地里的一些勾当甚至手握一些证据，但她有意和丞相“合作”，所以，将证据给了他，还给他提供了解决办法——把李随清推出去。
她和丞相说，既然她能查到，也别人也可以查到。为了不牵连丞相，让李随清来担这罪名，由丞相亲自上告朝廷，丞相便可巧妙脱身，还能赚一个“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她很清楚，她手里的证据对丞相构不成什么威胁，甚至伤不了他一分一毫。最多，只能让直接参与贪污的李随清入狱。而且，即便是她告到朝廷，也会打草惊蛇，给沈家树敌。
杀人诛心，让李随清依靠的丞相亲手将他推入死路，对李随清来说，也算是报应吧。
所以，沈云珂就将手上的一些证据送到了丞相府。
以后的路还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