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渐入高潮,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大部分同学也跟着旋律唱了起来。

    一曲终了,操场传来连绵不绝的声响,像潮起潮落的海水无止息。

    宿迟淡定地走了下来,蓦地,黑夜中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搭在他的肩上。

    他身体微微一侧,那只手滑了下来,“干什么?”

    刚唱完歌,他的声线有些沙哑,像是干涸的沙漠。

    顾星夷浓眉一挑,随手扔了一瓶水给他,语气很欠地说:“宿迟,你可以啊,趁我去寝室拿吉他,你上去唱歌,这下全校女生又记住你了。”

    宿迟回了一个眼神给他,语气闲散:“报的是你的名字。”

    随后拧开瓶子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

    “够意思啊,还给我挣表现。”顾星夷脸上挂着笑意,朗声道。

    宿迟看着他两只手空空如也,问:“你去拿的吉他呢?”

    顾星夷一顿,脸上肆意的笑容凝固,很快又恢复过来,他爽朗一笑,随口说:“吉他的音我还没调好。”

    “那你真行。”

    顾星夷干笑了一声,说:“走吧,下一轮要开始了。”

    “行。”

    *

    见他们要走过来了,有几个男生打趣几句:“班长,这次就放过你了。”

    顾星夷轻笑,跟着打闹了小会儿,顺势坐了下来。

    击鼓传花的第二轮开始了。

    轻重缓急的鼓声伴随着嬉戏打闹声再度响起,手帕像一只滚烫的火球掠过每个人。

    鼓声停了,手帕出现在宿迟手上。

    混熟的同学你一言我一语,都喊着宿迟的名字。

    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开了口:“哎,刚才轮到云聆时宿迟已经唱了歌,这次是不是该云聆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云聆攥紧衣角,撑着地缓缓起身,就在她决定要自己有什么才艺可表演,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使她坐回原地。

    她抬头一望。

    不知何时经过的宿迟抿了一下唇,嗓音漫不经心:“手帕是在我这儿,看其他人做什么?”

    他把手帕扔给顾星夷,懒散地走向圆圈中央,像一只没睡醒的猫。

    军训的帽子遮住了他的碎发,一眼看去,只看得到侧脸的轮廓。

    见宿迟半天都没有选好歌曲,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同学,还想听《爱在西元前》。”

    呼喊声越来越不受控制,他拒绝了,“换一首唱。”

    “哔——”

    口哨声迎风响起,操场一片寂静。

    站在升旗台上的总教官说:“明天展示成果时,每个方队……”

    “总之,记住自己的站位。”

    回到寝室的学生草草收拾完就各自休息了。

    翌日,每个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给军训画上完美的句号。

    汇演结束后,学校还安排了摄影师给每个班留下这美好的瞬间。

    拍照的队形是按照军训的位置站,云聆后面一级台阶站的是宿迟。

    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从后方传来,云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挪开了一点距离。

    “最后一名女同学靠近一点,出画面了。”摄影身体弓着,视线盯着取景框,左手一扬,手心方向朝右。

    云聆还不知道摄影师说的是自己,视线乱瞟,丝毫没有要移动的迹象。

    直到后方有一只绿色的帽子搭在她手肘,“别看了,就是你。”

    后面那人轻笑了一声,手腕发力,帽子顺势把她往队伍里面带,她才明白过来。

    明明双方都没有肢体交流,云聆却能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

    “咔嚓”一声,恣意张扬的青春将永远定格。

    拍完照片后就回到了教室,班主任讲完安全教育知识,便放了学。

    云聆没有直奔校门口,而是回了寝室。

    其中一个在门口收拾行李的室友见她回来了,热心地打招呼:“云聆,你也是回寝室拿东西吗?”

    云聆笑了笑,说:“不是,我洗衣服。”

    “不拿回家洗吗?”

    话一出,云聆一怔,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

    室友也知道自己问的问题过于僭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只是看见其他同学都把脏衣服带回了家,所以才不经大脑思考说了那一句。

    见云聆还站在门口,于是她微微侧身,让出一点空间来。

    云聆低头道了一声谢。

    寝室十分安静,云聆是个不善交际的人,而室友为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感到懊悔,都没有说话,于是屋子里只听得到包装袋互相碰撞和水龙头接水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袋子的声音消失了。

    只有阳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在地板上,像暴风雨前的预警,雨点大而稀疏。

    水流声停了下来,阳台上的雨点又大了。

    云聆从寝室出来后,学校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刚赶到校门口,正巧碰到准备关门的保安。

    保安停下手头的动作,说:“同学,你要是再晚点出来,就要留宿学校了。”

    出了校门,云聆抄了一条近道回家。

    以往这条小巷都有好多学生走,今天她在学校耽搁了一阵,这个时间点已经见不到一个人影。

    整条街的房子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还有许多写着“危”的房子。

    巷道光线暗,风呼啸的声音吹动危楼的房顶,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拍打声。

    声音源源不断,云聆脑海浮现出初中学校放的恐怖片,她的手紧紧地拽住书包带子,步伐快了起来。

    “啊——”

    拐角路口突然惊现四道身影,云聆缩着脖子尖叫了一声。

    一道不悦的女声传来:“鬼叫什么?”

    等那四道人影走近,云聆才看清楚脸。

    来的都是女生,年龄和她相差无几,其中有三个女生染了发,打扮成熟,看起来像是对面职高的学生。

    而最正常的那位女生身上穿了一件红白相间的短袖,扎着高马尾,唇上抹了一点口红。

    云聆低头看了一下她的胸牌,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林霜,高二、二班。

    兴许是被看出来了,林霜推了她一下,语气不好:“看够了吗?”

    她这么一推,云聆被逼到墙角,手臂蹭到砖头,擦破了一点皮。

    但云聆没有在意这点小伤,而是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林霜。

    对面的林霜见她神情困惑,不由得提点一句:“看来学霸还真是忘事,暑假我们在这个路口见过的。”

    暑假?

    她这么一说,云聆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她买酱油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个抽烟的女生,那个女生喊她帮忙写个暑假作业,她拒绝了。

    云聆成绩好,在小镇上人尽皆知,完成高年级的作业确实不是难题。

    她拒绝之后,那个女生故意绊了她一脚,还完全没有道歉的意思。

    这就是当时她狼狈回家的原因。

    云聆蹙着眉,看着心情愉悦的林霜,问:“那你想怎样?”

    林霜抬了抬下巴,两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女生立马夺过她的书包,拉开拉链,把包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一时间,巷道里都是纸张落地的声音。

    白花花的试卷沾了泥土,云聆双目通红,握紧了拳。

    她俯下身准备把试卷捡起来,穿着短裙的女生比她更快一步。

    试卷被短裙女生捏在手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姓名那一栏。

    “云聆是吧?”

    她拿着试卷拍打云聆的左脸,趾高气昂地说:“我霜姐喊你写个作业,还委屈你了?”

    云聆别过头,不予理会。

    短裙女生推了一下,说:“问你话呢?装什么聋。”

    书包被丢在一边,林霜踩了几脚才解气,随即碰了碰云聆的头发,假好心地说:“你也就成绩拿得出手,除了成绩,你一无是处。”

    云聆扯了扯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诚如林霜所言,她除了拥有优异的成绩,没有其他长处。她相貌平平、笨嘴拙舌、脾气古怪、孤陋寡闻,没有人愿意和她往来,也没有人会牵挂她。

    短裙女生用力拽着云聆的头发,迫使云聆和她对视。

    力道过大,云聆险些没站稳。

    “听说你爸妈只宠你弟弟,你看,你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孩子。”

    短裙女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用来刺激她。

    云聆脸色苍白,瘦削的身体像纸片一样,风一来就吹倒了。

    “啊——”

    又是一道尖叫声传来。

    巷道四个女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生双手捂着嘴,害怕地看向她们。

    林霜瞪了她一眼,出言警告:“少多管闲事,再不滚……”

    话还没说完,那女生跑得无影无踪了。

    短裙女生问:“霜姐,那女生会不会喊人来?”

    林霜烦躁地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嘲笑道:“看她都抖成筛子了,还有勇气喊人?”

    随后又转头看了一眼被逼在墙角的云聆,笑着说:“你看,没有人会来救你。”

    “不如这样,你承包了我以后所有的作业,我保证不找你麻烦。”

    林霜微眯着眼,给她提了个意见。

    “找谁麻烦呢?我也来凑个热闹。”那人唇角一勾,语气不太正经。

    闻言,林霜转头一看,只见少年单手插兜,歪着头站在交叉路口,身后还跟了个女生。

    宿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视线看向林霜,说:“问你话呢?”

    他漆黑的瞳孔如同漩涡,逼得林霜步步后退,而其他三个浓妆艳抹的女生看到有帮手来就溜得飞快,早不见了踪影。

    宿迟啧了一声,推开了林霜,俯身把书包捡起,又抖了抖试卷上的灰尘。

    把试卷装进书包后,他斜睨着林霜,语气不带任何温度:“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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