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只偶尔乍起一丝无伤大雅的波澜，反而给一成不变的生活添了些趣味。
转眼陈清予已经回国快一个月了，电影开拍在即，她马上就要启程去往剧组。
电影取景地在西南部的一个山城C市。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北方平原上的孩子，陈清予只来过这里一次，就对它印象深刻。
不似北方的雄浑，也不似东南的细腻，更不同于西北的粗犷，它热烈、炽热，好像永远有蒸腾的生命力。
树搭着树，路连着路，紧密的楼房，崎岖的道路，走不完的高低错落的楼梯……
记忆经过时间的洗涤，流失、筛选，有关C市的部分只剩下这些，勉强能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但也足够。
京市到C市，一千七百多公里，经过平原和山川，黄河和长江，飞机跨越了半个中国，两个小时后安全落地。
拿到行李，陈清予沿着路牌指示的方向一路向前走，顺利搭乘上前往酒店的地铁。
下了地铁，距离酒店还有三公里的距离，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后座，隔着车窗，疾驰的车把路边葱茏的绿色连成一片，铺满双眼，楼影错落，铺展到山后。
耳边是司机师傅地道的方言，噼里啪啦地不停，丝毫没有因为她听不懂而减少热情。
“黄色法拉利”果然不负盛名，车子的速度和司机师傅热情火爆的脾气相得益彰。
五分钟后，他们到达酒店门口。
电影要在这里拍三个月，剧组直接包下了酒店。
林希在陈清予对门的房间住着，她是昨天到的，两人约好今天一起先去当地逛逛。
上次试镜后，她们私下就没再见过面，但微信上一直有联系，各方面也能聊得来，比普通的同事关系要亲近些。
简单收拾好行李，陈清予给林希发了个消息，收到回复后她才去敲对面的门。
“清予姐，等一下，我拿个包。”
“没事，不着急。”
她很快出来，关上房门，指指自己的头发迫不及待地问陈清予，“好看吗？我一直想染这个颜色。”
林希染了个树莓红的头发，很亮眼的颜色，也很称她，陈清予刚才一眼没认出来。
“很漂亮，这个颜色很适合你。”陈清予笑笑，诚恳夸赞。
林希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觉得”。
“清予姐，你还没吃午饭吧，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好，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附近商场里有一家店超级好吃，我之前去过一次，一直想找机会再去，离这很近，你要去试试吗？”
“我都可以。”
……
商场离酒店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人默契地选择步行前往。
八月的C市不同于春秋雾蒙蒙的潮湿天气，热辣的阳光穿过遮天蔽日的黄桷树，化作金色的光点落在路人身上，落在地上。
跟着手机导航的机械女声，她们顺着弯弯绕绕、长长窄窄的阶梯，下到宽敞的大路，透过楼与楼的缝隙，江边高楼林立的景象落入眼中。
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人不多，她们要经过一楼的各大奢侈品门店，搭乘电梯上到六楼去吃饭。
短短的一段路，陈清予看到好几家奢牌的橱窗上挂着李聿然的广告。
手表、成衣、香水、美妆，各个领域，覆盖全面。
想起这段时间在京市，何止是在商场里，地铁上、公交车站、十字路口的咖啡门店……他的广告牌大大小小，简直无处不在。
看过的次数的太多，陈清予刚开始时还不免触动，到现在内心已经泛不起什么波澜，但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太红了”。
前面有两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生，经过他的广告，兴奋地停下打卡拍照。
陈清予见状，拉着林希快速往前走。
到店的时候，刚好有一桌客人要走，等了一小会儿，服务员就领着她们到座位上。
一边吃饭，两人一边闲聊着。
她们毕竟认识没多久，彼此都有分寸，许多事情都是了了几笔带过，没一会儿话题又扯到李聿然身上。
“我有一个好朋友是他粉丝，从他第一部电影开始喜欢他，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陈清予有些惊讶，“这么久？”
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们分开的时候，李聿然也没火到现在家喻户晓的程度，所以陈清予总是难以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和她记忆里的李聿然联系在一起。
“对呀，我之前也不能理解，连面都见过，怎么能一直这么喜欢？”
“不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感觉李聿然也值得被那么多人喜欢。”
看林希讲得兴致勃勃的样子，陈清予不愿扫她的兴，刚好她也想听听，“是吗？展开说说。”
“脸在江山在，光凭这一张帅脸就足够留住一大批粉丝。”
“演员呢，最重要的肯定还是演技，李聿然也没得说。虽然华语三大奖目前只拿了一个，但他才二十七岁，前途无量。”
“而且低调谦逊又真诚，出道这几年也没什么绯闻和黑料。”
林希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对，他有过绯闻的，好像是刚出道那会儿，狗仔爆料他有女朋友，他后来还承认了，我那个朋友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估计也是前女友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营销号都要拿出来炒炒冷饭。大帅哥谈过恋爱多正常，粉丝早就免疫了。”
“我给你找找。”说罢，她掏出手机在微博上翻找。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来，陈清予直觉林希口中的“前女友”就是她。
尽管对方不知情，她还是有些尴尬。
那是李聿然刚在一部电影里以男二的角色崭露头角，凭借的出色的颜值和不俗的表现，他自然收获了一些关注。
两人对这些东西都没有真切的概念。相爱无罪，他们原本也没有要掩盖的打算。
只是他们到底低估了网络时代，流量的巨大威力。
有娱乐记者在网上爆出两人一起吃饭的照片。恋情曝出后，舆情不断发酵，竟然上了微博热搜。
粉丝和不明所以的吃瓜路人纷纷在李聿然微博下留言，要求一个确切的回应。
甚至有人凭借着娱乐记者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顺藤摸瓜的找到陈清予的社交账号。
一些不理智的粉丝肆意发泄着怒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时李聿然在外地拍戏，在这件事持续发酵的几个小时后，她一直没有收到李聿然的消息，而是接到了母亲陈颂玲的电话。
电话里，母亲告诉她，她的父亲凌志明确诊胃癌晚期，时日无多。
凌志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对感情尤甚。
他不能接受婚姻里爱情被时间消磨或者亲情代替爱情，两人靠孩子维系着关系，所以在陈清予上小学时，他就和陈颂玲提了离婚。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不爱了。
他们离婚后，陈清予跟着陈颂玲生活，改随母姓，凌志明一个人去往英国。
陈清予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
或许是性格的缘故，比起父女，他们更像是朋友。有些对陈颂玲难以开口的话，面对时他却能轻松吐露。
尤其是陈颂玲生了关琛之后，她们渐行渐远。陈清予不自觉地把对亲情的依恋寄托在凌志明这个不那么“合格”的父亲身上。
确诊胃癌晚期后，医生告诉凌志明即使治疗也时日不多，因此他决定放弃治疗，好好享受仅剩的人生。
他没有再婚，只有陈清予一个女儿。他为陈清予在英国安顿好了一切，只希望女儿能陪他走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
凌志明生病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陈清予顾不上这边的一片狼藉，立刻订机票飞往英国。
看着虽然衣着得体，但被病痛折磨得消瘦衰老的父亲，陈清予当即决定留下来。
彼时陈清予还没有和李聿然分手的打算，因为她知道李聿然一定会支持她的决定。
比起这件事，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是网络上的舆情问题。
于是她又匆匆回国。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李聿然迟迟没有接。直到她不抱什么希望地再次尝试，电话终于接通了。
但不是李聿然，而是他的经纪人乔锐。
乔锐提出要约她出来，聊聊关于网络上舆情的事情。
陈清予虽然奇怪李聿然为什么不接电话，但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那天具体聊了什么，陈清予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还记得，乔锐说李聿然顾忌她的感受，已经推了好几个剧本，就因为里面有几场亲密戏。
之后就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和李聿然分手。
直到最后，乔锐才如实告诉她李聿然这两天的遭遇。
他在拍一场需要吊威亚的戏时发生了安全事故，从空中坠了下来。虽然威亚离地面不高，地上也有安全气垫放着，但李聿然还是受了伤。医生说他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撞到了头部，昏迷了快两天才醒过来。
在救护车上，李聿然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不要告诉她”，所以乔锐才一直瞒着没说。
这次正好碰上恋情的事情，陈清予一直打电话，乔锐才决定告诉她。
“相爱不代表能一直在一起，你们还年轻，有些事情远比爱情重要。”
陈清予还记得他最后说的话。
乔锐当时也意识到自己劝分手的行为并不妥当，决定尊重他们的选择，出于感慨的说出了这番话。
或许真的是命运造化弄人，当时的情境下，陈清予偏偏被这句话触动了。
人在自我意识过剩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矫情、内耗。
网络上的那些舆情发酵得再盛大，也丝毫比不过李聿然受伤这件事更让她担心。
陈清予当然清楚李聿然不愿告诉她是不想她担心，可她忍不住去想，如果以后李聿然发展的越来越好，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那他们的关系中会不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隐瞒”？
她是否能够承受？他们是否能够承受？
更何况她还要留在英国，半年、一年甚至更久……
如果有一天李聿然也去接亲密戏，她真的能走到毫无芥蒂吗？
恐怕不行。
如果他们继续在一起，疏远、争吵，彼此消耗，然后成为一对怨侣。
那不如到此为止。
乔锐说的没错，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去病房的这短短的一段路上，陈清予就这样冲动地下定决心——和李聿然分手。
打开病房门，李聿然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他额头上围着白色的纱布，脸色泛白，没什么血色。
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陈清予刚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瓦解。
“李聿然……”陈清予想摸摸他的脸，又怕弄疼他，只能轻轻摩挲着他放在床边的手指，“疼不疼啊？”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眸光瞬时亮了几分，手指用力攥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嘴角扯起一抹虚弱的笑意，轻声安慰她，“七七，别哭，我都睡两天了，不疼。”
恋爱关系里，只要一个人萌生了分手的想法，这段关系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几天后，李聿然出院，陈清予终于还是向他提了分手。
人类好像有一种“预感离别”的本能。
陈清予这几天看起来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明她就在身边，李聿然却感觉自己抓不住她了。
“为什么？”沉默许久，李聿然问了这一句。
“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了。”
听到她的话，李聿然的表情变得有些无能为力。
“七七，你是因为我们被拍到的事情吗，我从来没想过不承认。我想跟你走进下一个阶段，但我害怕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逼你，我在准备跟你……”
“求婚”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陈清予打断，“不是。”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李聿然，我们都往前走吧。”
又是沉默，他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穿什么，“一定要分手吗？”
陈清予也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对”。
……
“清予姐，你看看这个。”
林希拽回她的思绪，“这就是他承认恋情的那个采访视频。”
视频应该是几年前的，李聿然看着比现在青涩许多。
林希直接把进度条拉到要看的位置。
记者问：“聿然，最后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粉丝和观众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方便回应一下现在的感情状况吗？”
李聿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镜头的方向，像是在特意说给某个人听。
“我有很喜欢的人，我们会结婚。”
心脏倏然空了一拍，眼泪瞬间糊满眼眶。
“清予姐，你怎么哭了？”林希赶忙递上纸巾。
陈清予笑笑，跟她开玩笑，“有点感动，想起我的初恋了。”
“想到他还会哭，那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
“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很帅。”
陈清予指着视频里的李聿然，“比他还要帅。”
转眼陈清予已经回国快一个月了，电影开拍在即，她马上就要启程去往剧组。
电影取景地在西南部的一个山城C市。
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北方平原上的孩子，陈清予只来过这里一次，就对它印象深刻。
不似北方的雄浑，也不似东南的细腻，更不同于西北的粗犷，它热烈、炽热，好像永远有蒸腾的生命力。
树搭着树，路连着路，紧密的楼房，崎岖的道路，走不完的高低错落的楼梯……
记忆经过时间的洗涤，流失、筛选，有关C市的部分只剩下这些，勉强能勾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但也足够。
京市到C市，一千七百多公里，经过平原和山川，黄河和长江，飞机跨越了半个中国，两个小时后安全落地。
拿到行李，陈清予沿着路牌指示的方向一路向前走，顺利搭乘上前往酒店的地铁。
下了地铁，距离酒店还有三公里的距离，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后座，隔着车窗，疾驰的车把路边葱茏的绿色连成一片，铺满双眼，楼影错落，铺展到山后。
耳边是司机师傅地道的方言，噼里啪啦地不停，丝毫没有因为她听不懂而减少热情。
“黄色法拉利”果然不负盛名，车子的速度和司机师傅热情火爆的脾气相得益彰。
五分钟后，他们到达酒店门口。
电影要在这里拍三个月，剧组直接包下了酒店。
林希在陈清予对门的房间住着，她是昨天到的，两人约好今天一起先去当地逛逛。
上次试镜后，她们私下就没再见过面，但微信上一直有联系，各方面也能聊得来，比普通的同事关系要亲近些。
简单收拾好行李，陈清予给林希发了个消息，收到回复后她才去敲对面的门。
“清予姐，等一下，我拿个包。”
“没事，不着急。”
她很快出来，关上房门，指指自己的头发迫不及待地问陈清予，“好看吗？我一直想染这个颜色。”
林希染了个树莓红的头发，很亮眼的颜色，也很称她，陈清予刚才一眼没认出来。
“很漂亮，这个颜色很适合你。”陈清予笑笑，诚恳夸赞。
林希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觉得”。
“清予姐，你还没吃午饭吧，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好，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附近商场里有一家店超级好吃，我之前去过一次，一直想找机会再去，离这很近，你要去试试吗？”
“我都可以。”
……
商场离酒店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两人默契地选择步行前往。
八月的C市不同于春秋雾蒙蒙的潮湿天气，热辣的阳光穿过遮天蔽日的黄桷树，化作金色的光点落在路人身上，落在地上。
跟着手机导航的机械女声，她们顺着弯弯绕绕、长长窄窄的阶梯，下到宽敞的大路，透过楼与楼的缝隙，江边高楼林立的景象落入眼中。
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目的地。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人不多，她们要经过一楼的各大奢侈品门店，搭乘电梯上到六楼去吃饭。
短短的一段路，陈清予看到好几家奢牌的橱窗上挂着李聿然的广告。
手表、成衣、香水、美妆，各个领域，覆盖全面。
想起这段时间在京市，何止是在商场里，地铁上、公交车站、十字路口的咖啡门店……他的广告牌大大小小，简直无处不在。
看过的次数的太多，陈清予刚开始时还不免触动，到现在内心已经泛不起什么波澜，但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太红了”。
前面有两个打扮时髦的漂亮女生，经过他的广告，兴奋地停下打卡拍照。
陈清予见状，拉着林希快速往前走。
到店的时候，刚好有一桌客人要走，等了一小会儿，服务员就领着她们到座位上。
一边吃饭，两人一边闲聊着。
她们毕竟认识没多久，彼此都有分寸，许多事情都是了了几笔带过，没一会儿话题又扯到李聿然身上。
“我有一个好朋友是他粉丝，从他第一部电影开始喜欢他，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陈清予有些惊讶，“这么久？”
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们分开的时候，李聿然也没火到现在家喻户晓的程度，所以陈清予总是难以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和她记忆里的李聿然联系在一起。
“对呀，我之前也不能理解，连面都见过，怎么能一直这么喜欢？”
“不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感觉李聿然也值得被那么多人喜欢。”
看林希讲得兴致勃勃的样子，陈清予不愿扫她的兴，刚好她也想听听，“是吗？展开说说。”
“脸在江山在，光凭这一张帅脸就足够留住一大批粉丝。”
“演员呢，最重要的肯定还是演技，李聿然也没得说。虽然华语三大奖目前只拿了一个，但他才二十七岁，前途无量。”
“而且低调谦逊又真诚，出道这几年也没什么绯闻和黑料。”
林希想起什么，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对，他有过绯闻的，好像是刚出道那会儿，狗仔爆料他有女朋友，他后来还承认了，我那个朋友伤心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估计也是前女友了。不过每隔一段时间，营销号都要拿出来炒炒冷饭。大帅哥谈过恋爱多正常，粉丝早就免疫了。”
“我给你找找。”说罢，她掏出手机在微博上翻找。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来，陈清予直觉林希口中的“前女友”就是她。
尽管对方不知情，她还是有些尴尬。
那是李聿然刚在一部电影里以男二的角色崭露头角，凭借的出色的颜值和不俗的表现，他自然收获了一些关注。
两人对这些东西都没有真切的概念。相爱无罪，他们原本也没有要掩盖的打算。
只是他们到底低估了网络时代，流量的巨大威力。
有娱乐记者在网上爆出两人一起吃饭的照片。恋情曝出后，舆情不断发酵，竟然上了微博热搜。
粉丝和不明所以的吃瓜路人纷纷在李聿然微博下留言，要求一个确切的回应。
甚至有人凭借着娱乐记者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顺藤摸瓜的找到陈清予的社交账号。
一些不理智的粉丝肆意发泄着怒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时李聿然在外地拍戏，在这件事持续发酵的几个小时后，她一直没有收到李聿然的消息，而是接到了母亲陈颂玲的电话。
电话里，母亲告诉她，她的父亲凌志明确诊胃癌晚期，时日无多。
凌志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对感情尤甚。
他不能接受婚姻里爱情被时间消磨或者亲情代替爱情，两人靠孩子维系着关系，所以在陈清予上小学时，他就和陈颂玲提了离婚。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不爱了。
他们离婚后，陈清予跟着陈颂玲生活，改随母姓，凌志明一个人去往英国。
陈清予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
或许是性格的缘故，比起父女，他们更像是朋友。有些对陈颂玲难以开口的话，面对时他却能轻松吐露。
尤其是陈颂玲生了关琛之后，她们渐行渐远。陈清予不自觉地把对亲情的依恋寄托在凌志明这个不那么“合格”的父亲身上。
确诊胃癌晚期后，医生告诉凌志明即使治疗也时日不多，因此他决定放弃治疗，好好享受仅剩的人生。
他没有再婚，只有陈清予一个女儿。他为陈清予在英国安顿好了一切，只希望女儿能陪他走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
凌志明生病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陈清予顾不上这边的一片狼藉，立刻订机票飞往英国。
看着虽然衣着得体，但被病痛折磨得消瘦衰老的父亲，陈清予当即决定留下来。
彼时陈清予还没有和李聿然分手的打算，因为她知道李聿然一定会支持她的决定。
比起这件事，他们迫切需要解决的是网络上的舆情问题。
于是她又匆匆回国。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李聿然迟迟没有接。直到她不抱什么希望地再次尝试，电话终于接通了。
但不是李聿然，而是他的经纪人乔锐。
乔锐提出要约她出来，聊聊关于网络上舆情的事情。
陈清予虽然奇怪李聿然为什么不接电话，但还是答应了他。
两人那天具体聊了什么，陈清予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还记得，乔锐说李聿然顾忌她的感受，已经推了好几个剧本，就因为里面有几场亲密戏。
之后就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和李聿然分手。
直到最后，乔锐才如实告诉她李聿然这两天的遭遇。
他在拍一场需要吊威亚的戏时发生了安全事故，从空中坠了下来。虽然威亚离地面不高，地上也有安全气垫放着，但李聿然还是受了伤。医生说他身体上没什么大碍，只是撞到了头部，昏迷了快两天才醒过来。
在救护车上，李聿然嘴里还反复念叨着“不要告诉她”，所以乔锐才一直瞒着没说。
这次正好碰上恋情的事情，陈清予一直打电话，乔锐才决定告诉她。
“相爱不代表能一直在一起，你们还年轻，有些事情远比爱情重要。”
陈清予还记得他最后说的话。
乔锐当时也意识到自己劝分手的行为并不妥当，决定尊重他们的选择，出于感慨的说出了这番话。
或许真的是命运造化弄人，当时的情境下，陈清予偏偏被这句话触动了。
人在自我意识过剩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矫情、内耗。
网络上的那些舆情发酵得再盛大，也丝毫比不过李聿然受伤这件事更让她担心。
陈清予当然清楚李聿然不愿告诉她是不想她担心，可她忍不住去想，如果以后李聿然发展的越来越好，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那他们的关系中会不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隐瞒”？
她是否能够承受？他们是否能够承受？
更何况她还要留在英国，半年、一年甚至更久……
如果有一天李聿然也去接亲密戏，她真的能走到毫无芥蒂吗？
恐怕不行。
如果他们继续在一起，疏远、争吵，彼此消耗，然后成为一对怨侣。
那不如到此为止。
乔锐说的没错，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去病房的这短短的一段路上，陈清予就这样冲动地下定决心——和李聿然分手。
打开病房门，李聿然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他额头上围着白色的纱布，脸色泛白，没什么血色。
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陈清予刚才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瞬间瓦解。
“李聿然……”陈清予想摸摸他的脸，又怕弄疼他，只能轻轻摩挲着他放在床边的手指，“疼不疼啊？”
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后睁开眼睛，眸光瞬时亮了几分，手指用力攥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嘴角扯起一抹虚弱的笑意，轻声安慰她，“七七，别哭，我都睡两天了，不疼。”
恋爱关系里，只要一个人萌生了分手的想法，这段关系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几天后，李聿然出院，陈清予终于还是向他提了分手。
人类好像有一种“预感离别”的本能。
陈清予这几天看起来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明她就在身边，李聿然却感觉自己抓不住她了。
“为什么？”沉默许久，李聿然问了这一句。
“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了。”
听到她的话，李聿然的表情变得有些无能为力。
“七七，你是因为我们被拍到的事情吗，我从来没想过不承认。我想跟你走进下一个阶段，但我害怕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逼你，我在准备跟你……”
“求婚”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陈清予打断，“不是。”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似是什么都不在意了，“李聿然，我们都往前走吧。”
又是沉默，他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穿什么，“一定要分手吗？”
陈清予也直视着他的眼睛，坚定道，“对”。
……
“清予姐，你看看这个。”
林希拽回她的思绪，“这就是他承认恋情的那个采访视频。”
视频应该是几年前的，李聿然看着比现在青涩许多。
林希直接把进度条拉到要看的位置。
记者问：“聿然，最后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粉丝和观众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方便回应一下现在的感情状况吗？”
李聿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直直地看着镜头的方向，像是在特意说给某个人听。
“我有很喜欢的人，我们会结婚。”
心脏倏然空了一拍，眼泪瞬间糊满眼眶。
“清予姐，你怎么哭了？”林希赶忙递上纸巾。
陈清予笑笑，跟她开玩笑，“有点感动，想起我的初恋了。”
“想到他还会哭，那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
“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很帅。”
陈清予指着视频里的李聿然，“比他还要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