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万老板这生意做得,结怨不少啊。”公冶岐摇着扇子调侃。

    万嫣灵忍了又忍:“闭嘴。”

    过了一会,接引的管事才拿着万嫣灵的拜帖走出来:“万老板,东家说他正忙,若您不介意,可以先进旁侧的琉璃画舫等候。”

    管事说的琉璃画舫,是蔡大春特意从盛京购入的一艘覆有琉璃瓦的画船,四周嵌着琉璃窗,常用于歌舞奏乐。

    万嫣灵敛眸不语,管事一脸得意,继续道:“可否需要小人引路?”

    “有劳了。”

    “小姐!”小翠神色有些气愤,“您为何要听从他们的安排,太侮辱人了。”

    万嫣灵冲她摇头,让管事的带路。

    琉璃画舫就在蔡氏三宝赤楼船的隔壁,琉璃瓦片绚丽夺人,显得一整艘画舫金碧辉煌。管事的将一行四人接引进船,船内还有一伙人。

    为首的是一个拿琵琶的乐师,看到几人进来,冲管事挑了挑眉,讥讽道:“蔡四,你们今日准备了多少节目?我可说好了,演奏的时候船里不能有外人在场,否则你今日就算是给再多钱我也不演了。”

    管事连忙安抚:“姑娘放心,东家只说让她们在这里候一会,我这就回去复命,等会就把人领走。”

    万嫣灵纵是再好的脾气此时脸上也挂不住,但她盘算着今日有好戏要看,就强行忍了下来。她找了个位置背对着三宝赤楼船坐下。公冶岐忽然抖开扇子遮住半张脸,面对着万嫣灵,示意着她往后看。

    对面有一个人影,躲在层层叠叠的纱幔后面,用扇柄将纱幔挑出了一条缝。见到万嫣灵看了过来,那人才放下纱幔。

    万嫣灵忧心忡忡地盯了一会,见对面没有动静了才转过身,示意小红凑近来,嘱咐道:“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出手。如果有人追着你不放,想办法脱身,不要让他发现你是谁。”

    小红:“是,小姐。”

    “你与那蔡员外有什么过节?”公冶岐收回扇子,面色凝重,“不过是区区一个商人,对付他很简单,我可以帮你处理掉。”

    万嫣灵心情不佳:“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动用你那逼人的权势让他家破人亡?那若是他背后有什么皇亲国戚,你也能帮我?”

    公冶岐面色坚定:“若你愿意,我可以一试。”

    万嫣灵却笑了:“公冶大人真是权势滔天,小女子佩服。不知道我这区区商人的身家性命,在大人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再迟钝的人这会也回过了味来。公冶岐意识到万嫣灵在生气,忙道:“你与他不同,我不会拿权势压你。”

    万嫣灵轻笑一声:“当真?”

    “当真。”

    琉璃画舫四面通透,从七宝赤楼船上往下看,如同看一个观赏的摆件。拿着琵琶的乐师端坐在画舫中央,调试完琵琶弦之后,抱着琵琶一动不动,其余的乐工也在一旁候着,静默无声。万嫣灵与公冶岐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言语间,万嫣灵对着船舱扫视了一眼。

    乐师看她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不再轻蔑,甚至有一些忌惮。

    万嫣灵却依旧不高兴,以至于对着公冶岐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很快,管事蔡四走了进来,躬身:“公冶大人,万老板,东家有请。”

    公冶岐意外地看向万嫣灵,对方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态,对他摊出了一只手。

    他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官场交际,盛帝免了他的早朝,因此即便是京官,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蔡四如此肯定称呼,楼上一定有老熟人。

    蔡四在前面躬着腰引路,热情的姿态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万嫣灵忍不住对着公冶岐鼓了个掌:“公冶大人官威不小。”

    三宝赤楼船上,一道目光盯着几人从琉璃画舫走出,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身穿红衣白纱帽、抱着一把红缨长刀的女子身上。

    二楼船舱内,五皇子坐在宴会的首座上,身旁是抱着一只幼犬逗弄的七皇子。左侧的下首第一位宾客席上坐着心不在焉的容翡,右侧第一位坐的才是蔡大春。

    蔡大春两腮挂着肥肉,镶金的门牙前龅出来,面容显得格外猥琐。他谄笑着与一身商人打扮的五皇子寒暄,对方却不怎么搭理他。

    很快,蔡四带着几人走了进来。

    五皇子站起身:“公冶兄别来无恙。”

    公冶岐抱拳回敬,

    五皇子又道:“万老板,又见面了。听说万老板今日是有事而来,可需要本皇子帮忙?”

    万嫣灵面对五皇子的态度好了不少:“民女的商船被蔡老板截了,来这里寻个方便。”

    五皇子神色不悦,蔡大春心惊胆颤,连忙唤来蔡四:“去,把万老板的船放了!”

    “还有扣下来的货物。”万嫣灵丝毫不客气地补充。

    “照她说的办!”蔡大春立刻吩咐道,随即转向万嫣灵赔罪,“都是下面的人不懂事,我一定斥责他们,万老板还有别的事?”

    这张脸看得人眼睛疼,万嫣灵低头下来拨弄手上的翡翠戒指:“原是如此,我还以为是蔡员外今日让我过来是有心刁难。现下一看,倒是我会错意了。”

    蔡大春涔出了一身冷汗:“怎敢。”

    他环顾了一周,最终只能让出自己的座位,请公冶岐和万嫣灵坐下,自己往下退一个。

    小红与小翠坐到了万嫣灵身后,落座的一瞬间,万嫣灵察觉到对面一道目光射了过来。

    容翡身后坐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人,兜帽遮住了脸,露出一绺卷曲的棕发。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穿着异族服饰,带银色臂钏的女人,蜜色肌肤,高耸的鼻梁上挂着一条银链纱布,深邃的眼眶里有一双棕色的狼眼,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浅绿,头发利落地绑了一条辫子,除了额间一条绿猫眼嵌金链,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发饰。

    此时,相隔几条船外,萧同裳也遇到了麻烦。

    张婆婆交了租,负责收租的管事却不肯承认十年前的契书,两人争吵了起来。一怒之下,张婆婆一根拐杖把管事头上敲出了一个血窟窿。

    这一下可坏了事,船上当即人仰马翻,管事唤来几个身强力壮的船工要将张婆婆拿下。张婆婆不肯,一根铁拐舞得虎虎生风。但双拳难敌四手,她很快就被逼退到了甲板上。

    这一下子,二人成为了众矢之的,附近其他船上的船工也都围了过来。

    “丫头,别怕。”张婆婆把铁拐拄在地上,浑身散发的威压震得四周的船工往后退了数步,一点也不似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太,“你去一边等着,婆婆我给自己讨个公道。”

    萧同裳从善如流地找了一个不被波及的角落观察战局。

    这十几个船工当然不是张婆婆的对手,几息之间,悉数被张婆婆的铁拐扫倒在地。张婆婆铁拐伸至管事咽喉:“船契呢?交出来!白纸黑字写的不认账,婆婆我的拐杖你是认也不认?”

    “认、认,”管事求饶,“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不是我刻意为难,是船契真不在我这儿啊。大大小小的契书都在东家自个儿手里捏着,你就是打死我也拿不出来啊!”

    张婆婆拐杖收了收,有些迟疑。管事见状一骨碌爬起来,想要反扑回去。萧同裳找准时机,拆下衣服系带上的一颗珍珠弹出,正好打进管事的腘窝。管事腿一软滑了出去,差点掉进水里。

    管事跪地求饶:“我这就去找东家。”

    张婆婆不作声,是默许了。萧同裳见张婆婆下盘有些摇晃,双腿似在微微打颤,连忙不动声色地上前扶住,给她扶到一处位置坐了下来。

    其余的船工远远防备着,不敢靠近。

    张婆婆拍了怕她的手:“年纪大了,到底比不上年轻的时候。”

    她握紧手中的铁拐,神色怀念,似有很多话,但终究只是面对着斜阳轻叹一声。

    再说那管账的管事进了三宝赤楼船,把情况附在蔡大春耳边一说。蔡大春当即就变了脸色:“刁民,把她赶出去!一个老婆子能翻出什么天,让护船的打手过去!”

    管事面露不忍:“她所言句句属实,按照契书所写,的确应当交还船契,况且我们已经多收了很多租了。”

    蔡大春斜睨过去:“契书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还不按我说的办?这种小事都要来问我。动作快点,别让她死我船上了,晦气。”

    管事迎头挨了一顿骂,又急匆匆跑了出去。

    蔡大春这才进殿,谄媚到:“五皇子,七皇子,两位大人,歌舞马上就要开始了,移步一观?”

    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船上的丫鬟把纱幔拉开,堂口的船灯悉数点亮。

    正对面的是那艘琉璃画舫,四周都点上了京里新晋样式的宫灯,舫内更是灯火通明。琉璃窗敞开着,一名珠圆玉润的琵琶乐师勾着腿坐在窗框正中央,肩头裸露的肌肤在灯火与琉璃反射光的映照下细腻白嫩,微微泛红。染着朱红蔻丹的手指轻拨,一曲琵琶乐倾泻而出。

    除她之外,几名反抱着琵琶的舞女在甲板上随声扭动腰肢。更有一名坐在了琉璃顶上,琵琶对月,极尽妖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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