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郎君走后，徐妙戈才拿着信和文书辞了陈捕头去找礼房先生。
盖完章，信送去了驿站，文书则被她妥帖装进布袋中。
日上中天，徐妙戈也出了城门，搭了辆牛车往嵱安县走去。
一个时辰回到家，翎姑恰把午食做好，两人用过，翎姑去了山上找些桑树皮来做纸张。
徐妙戈拿出制好的纸笔一一摆放在小木桌上，等待她的学生来。
学堂不大，摆了八张小桌子，一张略大一些的书案，案上放着书本及一根她用来敲桌的竹条。
小娘子们惯来听话，她也不过是照着其他学堂夫子折了一根，拿着手中威风一些。
待她把墨磨好，学生们也结伴到了。
转身看去，小娘子们拱手弯腰，行了个别扭的学生礼。
“夫子好！”
徐妙戈弯腰扶起她们，“去入座吧！”
小娘子们乖乖一一坐好，徐妙戈便拿起书，“先前讲过《礼记》一些释义，今日我们正式学《礼记》中的一篇，《学记》。”
“《学记》主要讲尊师重道、师德师风、择师之道。其中有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们可知晓其中意？”
小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灰扑扑的小脸凝着思索，个个苦思冥想良久仍不得其意。
徐妙戈便微微笑着解释：“其意是玉石不经雕琢，难成器物，人不刻苦学才华，难以明白世间道理。”
“你们虽开蒙晚，但都机灵，一定可以学好学问，是吗？”
小娘子们此时还不知什么是才华，也不明白世间道理，只听徐妙戈夸她们机灵，就高兴。
于是纷纷扬起抹稚嫩纯真笑意来，高声答道：“是。”
徐妙戈见状不禁嫣然一笑，孩子们不谙世事的模样最是能让人忘却烦忧，让人心软如水。
拿来翎姑磨好的墨，徐妙戈一一倒进她们桌角的小陶碗中，倒完后看着她们柔声道：“前些日子教了你们认字，现下把我说得那句写在纸上，能写多少写多少。”
徐妙戈一说完，小娘子们顿时喜形于色，一双杏儿眼亮晶晶的。
“夫子，我们也可以写字吗？”
“自然，学学问不能说完不练，识字练字读书写文章，我们一步步来。”
徐妙戈点头，而后拿起一根竹笔，“你们照着我这样拿，然后笔尖蘸墨，在纸上写，不论轻重大小，放肆写便可。”
小娘子们照做，低头伏案写得倒是有模有样，徐妙戈瞧着欣慰不已。
等候时，徐妙戈起身，正想去她们身边去瞧瞧写得如何，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尖厉的声音。
“你们先写，我去看看。”
说完便跨出了学堂。
她和翎姑为尽快安身，便从一猎户手中买下了这座带院子，和三间较库房差不多的屋子。
那时花光了身上银两，没装潢库房直接做学堂用，剩下两间添置了些东西她和翎姑各一间。
眼下，日光晒着晃得人睁不开眼，院中树荫下却站着一个满头大汗，头戴布巾，衣裳沾土的妇人。
她见着徐妙戈出来，也不等她说话，自个儿就是噼里啪啦说一通。
“徐娘子，你快把我家阿萝叫来，她今后就不来你这了，我家也没甚稀罕东西，今年天也干，收成不好，这是半斤稻米，多谢你这些日子教阿萝识字，不然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到手呢！”
说着把手里布袋装着的东西往徐妙戈手边一递，催促道：“快拿着。”
徐妙戈听得一脸懵，摆摆手道：“李娘子先等等，阿萝为何不来了？你给我稻米又是何意？还有银两……”
李娘子放下手，“啧”了一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面带愁容，“还不是阿萝她爹，想着进山打猎，可燕云山哪儿那么好去的，这不摔断腿了。家中就我和阿萝两个能动的，阿萝又要念什么劳什子书，光吃不干活，我一人管老小五人吃喝，还要请大夫拿药治她爹。若不是饿得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把阿萝卖了。”
一段话徐妙戈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不由得一惊：“卖了！？”
“徐娘子你倒是小点声儿啊！”李娘子忙不迭示意徐妙戈消声。
可徐妙戈脑子好似被浆糊糊住了，一时转不过来，只迟疑着问：“若是李姐姐忙不过来，我让阿萝休几天，不来学堂了，可行？”
李娘子听后一脸“你不懂我”的神情，撇撇嘴脸上没笑了，“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我家苦，家里人都快饿死了，还读书？总归女子到头来都要嫁人，早嫁晚嫁有甚区别。”
她语气里多了一丝莫名的炫耀，接着说：“邻县是一家富户，看上了我家阿萝，定了三两银，多亏跟着你识了几个字，他们高兴改成了五两银。五两银本够我们吃用三年，眼下她爹一病，只够用年半了。”
见徐妙戈愣住，李娘子也不管她了，把稻米往地上一放，叫了阿萝两声。
阿萝出来时，黄黄小脸上还沾着墨迹，跟个小花猫似的。
她怯怯地走到李大娘身边，大约是知道自己当下是什么处境，也不挣扎，小小声说了一句，“夫子我走了。”
李娘子牵着她，转头就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她说阿萝的声音。
“夫什么子，你哥哥书院那些才叫夫子，让你来玩几天你还起劲了。以后去了刘家，要乖巧些，见到刘郎君多多讨好他，好赖你是他花钱讨来的童养媳，讨好他你哥哥在书院也有底气些……”
后面那些话随着她们渐行渐远已有些听不清了，只“童养媳”三字，便让徐妙戈遍体生寒，一瞬从暑热天到了大寒天一般。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
卖女儿！卖女求食！
徐妙戈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坐在地，垂眸看着那半斤稻米，只觉得异常刺眼。
学堂里小娘子们久等不到夫子至，干脆一起出门寻，出门抬头就见夫子立在院中，弯着腰背动也不动。
她们走过去，扬起小脸问：“夫子，我们写完了，可要查验？”
徐妙戈木楞着看去，“你家里可吃得饱穿得暖？”
小娘子们虽不解，却下意识摸了摸肚皮，而后点头。
“可以的，我还经常偷吃呢！”
“我也是呢！”
徐妙戈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吵闹，心头颤了颤，叹了口气，正要带她们回去接着习字。
又听李娘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这回带着惊慌，含着哭腔。
“徐娘子，我家阿萝回去路上跑了，路两边都是树，她钻林子里就不见了，我喊她她也不应，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徐娘子你帮我喊她回来吧，我不让她去了……”
徐妙戈闻言瞳孔地震，也不待她说完，忙垂头交代小娘子们，“你们先回学堂，晚点翎姑姑回来了，你们便散学，今日不写课业了。”
小娘子们：“好。”
看着她们进去，徐妙戈才跟着李娘子往院外走。
院外走十几丈会路过一片竹林，李娘子说阿萝就是跑进竹林后不见的。
徐妙戈心知怎么回事，忍不住与李娘子一边走一边温声劝说：“李姐姐，家中困苦，我便不让阿萝来学堂，让她留在家中帮衬你，何苦要卖了去，买来的人，终究低旁人一等……”
李娘子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看着走到竹林了，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徐妙戈。
“徐娘子……”
徐妙戈说到一半被迫停下脚步，疑惑看去：“李姐姐，你可是想……”
话音未落，后颈疼痛骤然袭来。
“你……”
只说了一个字，徐妙戈便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李娘子看着晕过去的徐妙戈，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
“徐娘子我对不住你……”
*
徐妙戈醒来时，眼前灰蒙蒙一片。
天地连接处只余一抹橙亮的烟霞，霞光透过屋顶天窗照射进来，徐妙戈偏偏头，瞧见了那抹色彩。
怔了几息，徐妙戈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卧躺着，想起身，挣扎几下发觉手脚皆被绑住。
绑她之人用了巧妙法子，越动绳结竟越紧，而且身下也不知垫着什么，硬邦邦的，硌着肩背酸痛不已。
挪挪位置想让自己卧得舒爽些，刚动两下便听得斜后方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子声，似是压抑着什么，尾音带着两分哑。
“娘子醒了可否起身？”
徐妙戈闻声看去，室内黑峻峻的，郎君隐在暗处，瞧不清神色，只模糊可见周正的面部轮廓。
还未想明白自己为何会与一郎君离得这样近，那郎君便动了动。
他一动，徐妙戈上半身也跟着晃，晃着晃着她瞳孔倏地睁大。
至此才反应过来她是卧在这郎君腿上。
愣了几瞬，四肢绑着，起是起不来了，徐妙戈干脆翻身滚到地面上，待身形稳住，才语带歉疚道：“对不住，我不知怎得卧到你腿上去了。”
暗地里传来一声轻笑，淡淡的，说不清他是恼还是没恼。
“无妨，娘子也不知。”
徐妙戈听后，不知怎得，耳垂竟觉得有些发痒。
到底是自己理亏，徐妙戈垂眸不再抬头。
静默须臾，他问：“娘子是因何被抓？”
徐妙戈听见这话瞬间警惕起来。
暗处，他似是瞧见了，又接着说：“无意冒犯，只是，知晓缘由才好猜测匪徒帮我们意欲何为，娘子认为？”
徐妙戈想了想应道：“自是如此。”
说完四字又没了下文。
他见状嘴角笑意没停，干脆自报家门，“某姓段，名九儒，欲往永州寻亲，途径嵱州，本打算暂歇几日，不想出门游玩时被匪徒迷晕绑架。”
永州寻求？暂歇几日？
这不是白日里在官衙里见过的那位郎君？
徐妙戈抬眸有意查看清楚，奈何周围昏暗。
抿了抿唇，徐妙戈也缓声道：“徐妙戈，永州人氏，暂居嵱州，外出寻人被匪徒迷晕。”
段九儒靠着墙壁，暗自咂摸了一番她的名字。
妙戈，柔婉与刚戈。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好名字，也衬她。
盖完章，信送去了驿站，文书则被她妥帖装进布袋中。
日上中天，徐妙戈也出了城门，搭了辆牛车往嵱安县走去。
一个时辰回到家，翎姑恰把午食做好，两人用过，翎姑去了山上找些桑树皮来做纸张。
徐妙戈拿出制好的纸笔一一摆放在小木桌上，等待她的学生来。
学堂不大，摆了八张小桌子，一张略大一些的书案，案上放着书本及一根她用来敲桌的竹条。
小娘子们惯来听话，她也不过是照着其他学堂夫子折了一根，拿着手中威风一些。
待她把墨磨好，学生们也结伴到了。
转身看去，小娘子们拱手弯腰，行了个别扭的学生礼。
“夫子好！”
徐妙戈弯腰扶起她们，“去入座吧！”
小娘子们乖乖一一坐好，徐妙戈便拿起书，“先前讲过《礼记》一些释义，今日我们正式学《礼记》中的一篇，《学记》。”
“《学记》主要讲尊师重道、师德师风、择师之道。其中有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你们可知晓其中意？”
小娘子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灰扑扑的小脸凝着思索，个个苦思冥想良久仍不得其意。
徐妙戈便微微笑着解释：“其意是玉石不经雕琢，难成器物，人不刻苦学才华，难以明白世间道理。”
“你们虽开蒙晚，但都机灵，一定可以学好学问，是吗？”
小娘子们此时还不知什么是才华，也不明白世间道理，只听徐妙戈夸她们机灵，就高兴。
于是纷纷扬起抹稚嫩纯真笑意来，高声答道：“是。”
徐妙戈见状不禁嫣然一笑，孩子们不谙世事的模样最是能让人忘却烦忧，让人心软如水。
拿来翎姑磨好的墨，徐妙戈一一倒进她们桌角的小陶碗中，倒完后看着她们柔声道：“前些日子教了你们认字，现下把我说得那句写在纸上，能写多少写多少。”
徐妙戈一说完，小娘子们顿时喜形于色，一双杏儿眼亮晶晶的。
“夫子，我们也可以写字吗？”
“自然，学学问不能说完不练，识字练字读书写文章，我们一步步来。”
徐妙戈点头，而后拿起一根竹笔，“你们照着我这样拿，然后笔尖蘸墨，在纸上写，不论轻重大小，放肆写便可。”
小娘子们照做，低头伏案写得倒是有模有样，徐妙戈瞧着欣慰不已。
等候时，徐妙戈起身，正想去她们身边去瞧瞧写得如何，就听门外传来一道尖厉的声音。
“你们先写，我去看看。”
说完便跨出了学堂。
她和翎姑为尽快安身，便从一猎户手中买下了这座带院子，和三间较库房差不多的屋子。
那时花光了身上银两，没装潢库房直接做学堂用，剩下两间添置了些东西她和翎姑各一间。
眼下，日光晒着晃得人睁不开眼，院中树荫下却站着一个满头大汗，头戴布巾，衣裳沾土的妇人。
她见着徐妙戈出来，也不等她说话，自个儿就是噼里啪啦说一通。
“徐娘子，你快把我家阿萝叫来，她今后就不来你这了，我家也没甚稀罕东西，今年天也干，收成不好，这是半斤稻米，多谢你这些日子教阿萝识字，不然也没有那么多银两到手呢！”
说着把手里布袋装着的东西往徐妙戈手边一递，催促道：“快拿着。”
徐妙戈听得一脸懵，摆摆手道：“李娘子先等等，阿萝为何不来了？你给我稻米又是何意？还有银两……”
李娘子放下手，“啧”了一声，随后又叹了一口气，面带愁容，“还不是阿萝她爹，想着进山打猎，可燕云山哪儿那么好去的，这不摔断腿了。家中就我和阿萝两个能动的，阿萝又要念什么劳什子书，光吃不干活，我一人管老小五人吃喝，还要请大夫拿药治她爹。若不是饿得实在没办法，我也不想把阿萝卖了。”
一段话徐妙戈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不由得一惊：“卖了！？”
“徐娘子你倒是小点声儿啊！”李娘子忙不迭示意徐妙戈消声。
可徐妙戈脑子好似被浆糊糊住了，一时转不过来，只迟疑着问：“若是李姐姐忙不过来，我让阿萝休几天，不来学堂了，可行？”
李娘子听后一脸“你不懂我”的神情，撇撇嘴脸上没笑了，“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我家苦，家里人都快饿死了，还读书？总归女子到头来都要嫁人，早嫁晚嫁有甚区别。”
她语气里多了一丝莫名的炫耀，接着说：“邻县是一家富户，看上了我家阿萝，定了三两银，多亏跟着你识了几个字，他们高兴改成了五两银。五两银本够我们吃用三年，眼下她爹一病，只够用年半了。”
见徐妙戈愣住，李娘子也不管她了，把稻米往地上一放，叫了阿萝两声。
阿萝出来时，黄黄小脸上还沾着墨迹，跟个小花猫似的。
她怯怯地走到李大娘身边，大约是知道自己当下是什么处境，也不挣扎，小小声说了一句，“夫子我走了。”
李娘子牵着她，转头就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她说阿萝的声音。
“夫什么子，你哥哥书院那些才叫夫子，让你来玩几天你还起劲了。以后去了刘家，要乖巧些，见到刘郎君多多讨好他，好赖你是他花钱讨来的童养媳，讨好他你哥哥在书院也有底气些……”
后面那些话随着她们渐行渐远已有些听不清了，只“童养媳”三字，便让徐妙戈遍体生寒，一瞬从暑热天到了大寒天一般。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
卖女儿！卖女求食！
徐妙戈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坐在地，垂眸看着那半斤稻米，只觉得异常刺眼。
学堂里小娘子们久等不到夫子至，干脆一起出门寻，出门抬头就见夫子立在院中，弯着腰背动也不动。
她们走过去，扬起小脸问：“夫子，我们写完了，可要查验？”
徐妙戈木楞着看去，“你家里可吃得饱穿得暖？”
小娘子们虽不解，却下意识摸了摸肚皮，而后点头。
“可以的，我还经常偷吃呢！”
“我也是呢！”
徐妙戈看着她们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吵闹，心头颤了颤，叹了口气，正要带她们回去接着习字。
又听李娘子的声音在院外响起，这回带着惊慌，含着哭腔。
“徐娘子，我家阿萝回去路上跑了，路两边都是树，她钻林子里就不见了，我喊她她也不应，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徐娘子你帮我喊她回来吧，我不让她去了……”
徐妙戈闻言瞳孔地震，也不待她说完，忙垂头交代小娘子们，“你们先回学堂，晚点翎姑姑回来了，你们便散学，今日不写课业了。”
小娘子们：“好。”
看着她们进去，徐妙戈才跟着李娘子往院外走。
院外走十几丈会路过一片竹林，李娘子说阿萝就是跑进竹林后不见的。
徐妙戈心知怎么回事，忍不住与李娘子一边走一边温声劝说：“李姐姐，家中困苦，我便不让阿萝来学堂，让她留在家中帮衬你，何苦要卖了去，买来的人，终究低旁人一等……”
李娘子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看着走到竹林了，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徐妙戈。
“徐娘子……”
徐妙戈说到一半被迫停下脚步，疑惑看去：“李姐姐，你可是想……”
话音未落，后颈疼痛骤然袭来。
“你……”
只说了一个字，徐妙戈便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李娘子看着晕过去的徐妙戈，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
“徐娘子我对不住你……”
*
徐妙戈醒来时，眼前灰蒙蒙一片。
天地连接处只余一抹橙亮的烟霞，霞光透过屋顶天窗照射进来，徐妙戈偏偏头，瞧见了那抹色彩。
怔了几息，徐妙戈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卧躺着，想起身，挣扎几下发觉手脚皆被绑住。
绑她之人用了巧妙法子，越动绳结竟越紧，而且身下也不知垫着什么，硬邦邦的，硌着肩背酸痛不已。
挪挪位置想让自己卧得舒爽些，刚动两下便听得斜后方传来一道清润的男子声，似是压抑着什么，尾音带着两分哑。
“娘子醒了可否起身？”
徐妙戈闻声看去，室内黑峻峻的，郎君隐在暗处，瞧不清神色，只模糊可见周正的面部轮廓。
还未想明白自己为何会与一郎君离得这样近，那郎君便动了动。
他一动，徐妙戈上半身也跟着晃，晃着晃着她瞳孔倏地睁大。
至此才反应过来她是卧在这郎君腿上。
愣了几瞬，四肢绑着，起是起不来了，徐妙戈干脆翻身滚到地面上，待身形稳住，才语带歉疚道：“对不住，我不知怎得卧到你腿上去了。”
暗地里传来一声轻笑，淡淡的，说不清他是恼还是没恼。
“无妨，娘子也不知。”
徐妙戈听后，不知怎得，耳垂竟觉得有些发痒。
到底是自己理亏，徐妙戈垂眸不再抬头。
静默须臾，他问：“娘子是因何被抓？”
徐妙戈听见这话瞬间警惕起来。
暗处，他似是瞧见了，又接着说：“无意冒犯，只是，知晓缘由才好猜测匪徒帮我们意欲何为，娘子认为？”
徐妙戈想了想应道：“自是如此。”
说完四字又没了下文。
他见状嘴角笑意没停，干脆自报家门，“某姓段，名九儒，欲往永州寻亲，途径嵱州，本打算暂歇几日，不想出门游玩时被匪徒迷晕绑架。”
永州寻求？暂歇几日？
这不是白日里在官衙里见过的那位郎君？
徐妙戈抬眸有意查看清楚，奈何周围昏暗。
抿了抿唇，徐妙戈也缓声道：“徐妙戈，永州人氏，暂居嵱州，外出寻人被匪徒迷晕。”
段九儒靠着墙壁，暗自咂摸了一番她的名字。
妙戈，柔婉与刚戈。
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好名字，也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