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初叼着棒棒糖，坐在大行李箱上，待在门外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屋内持续不断地传来争吵声，刺着她的耳朵。谭初低下头，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上有几点灰黑色的泥，应该是早上过来的时候下雨，没注意溅上去的。她本想着掏出手机听会儿歌，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时，屋内的争吵渐渐减弱，谭初以为，那个男人应该会出来接自己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听到的便是玻璃制品落地的声音。
谭初突然觉得心口很闷，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向左转，下楼。
这是一栋很老旧的居民楼，感应灯应该是坏了很久了，饶是大白天，楼道也是昏昏暗暗的。单元门的门锁也已经坏掉了，整个门用一个砖头抵着大敞四开，上面印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随便是不是这里的业主，都能进去。门口的台阶破破的，稍不注意走到这里甚至会崴脚。抬头便是乱七八糟的电线，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周边的地上还有一些，大概是残羹剩饭，汤汁流了一地，吸引了一群蝇虫，清洁工正在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收拾。被那个男人带过来的时候，谭初跟着他七拐八拐，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卖掉了。
那个男人，谭初应该叫爸爸。
在谭初的印象里，爸爸这个角色一直都是空缺模糊的。妈妈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及，甚至好像很讨厌提到他。很小的时候，从幼儿园里回来，谭初哭闹着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自己却没有，被妈妈情急扇了一耳光后，她再也没有在妈妈面前提到这件事。那也是妈妈唯一一次打她。姥姥倒是经常会趁着妈妈不在，跟小谭初说爸爸的事，但言语间也充满了厌恶，只说这是一个负心人，说是他抛弃了妈妈。小谭初的心里于是埋下了一颗种子：爸爸是坏人，他不要我和妈妈，我以后也绝对不要叫他爸爸。
但是，当妈妈和姥姥意外去世，这个十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谭初的面前时，她还是心中一紧。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可鬓间已经隐约有白发，穿一身工厂里常见的灰色制服，但很干净。
谭初是在舅舅家见到这个人的。办完了妈妈和姥姥的葬礼后，舅舅小心翼翼地跟她说，爸爸联系到了这边，想带她去他那边生活，来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同意的话，他就马上订火车票过来接自己。
谭初默不作声地想了想，跟舅舅说自己同意过去。
哪里有不同意的选择呢。妈妈和姥姥过世，是舅舅前后张罗打点的。自己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舅妈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有次谭初晚上做梦梦到妈妈哭醒，起身去客厅喝水，就听到舅妈质问舅舅以后要怎么办，要怎么安排自己。舅舅低声回应说：“好歹是姐姐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又不是养不起，有什么不能安排的。”然后就是舅妈气恼地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舅舅，享不到福不说还要养个小拖油瓶。谭初不愿让舅舅为难。
答应和爸爸走的第三天，谭初从墓地看完姥姥和妈妈回来后，就在客厅里见到了这个人。他见到谭初，局促起身，双手握紧又松开，脸上写满了紧张。还是舅舅先打破僵局的。
舅舅走到谭初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初初，叫爸爸呀。”
谭初望着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可那句想了好久的爸爸，却始终没有叫出口。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跟舅舅说“没事，别逼孩子了，这么突然叫不出口是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谭初就拉着自己的行李，和这个男人走了，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数年的城市。
***
谭初吸了吸鼻子，棒棒糖在嘴里呆久了没动，嘴里贴着它的那块儿肉干干皱皱的。她把棒棒糖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嘴里，咬碎。剩下的塑料棍也被她咬瘪，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再返回身的时候，不小心被一辆冲过来的自行车刮到，躲闪不及，就直愣愣地坐在了地上。好在那一块地方干干的，没有积水，也没有流淌出来的菜汤。自行车的主人这时急忙从车上下来，也顾不得车子是不是停好，就去扶地上的谭初。
“你...没事吧？”看着地上的谭初，小小一团坐在那，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水雾。唐朝熠其实并不是没看过女孩子哭，但看到谭初这样，反而愣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去。谭初皱了皱眉头，刚刚用手支了下地面，现在掌心处火辣辣地疼，翻过来一看，果然上面被蹭出了几道口子，血慢慢地涌出来。唐朝熠见状挠了挠头，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把谭初搀了起来，刚想问什么，这时出门没看到谭初的男人就已经急冲冲地走过来了。
男人看了看谭初，又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子，紧张地一直问怎么了，想要从男生手里接过谭初的胳膊，又害怕什么似的没有上前。谭初站定身子，把胳膊从男生手里拉出来，用手背蹭了蹭身上的土，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雾气已经散去，小声开口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跟谭初说“走吧，回家，上点药，马上就要吃饭了。”谭初点了点头，跟在男人身后一瘸一瘸地往楼上走去。
唐朝熠站在那，有些好奇地看着谭初的背影。女生走进单元门后，他拉了拉书包的背带，扶起车子，往前面一栋楼走去。
***
走到三楼，谭初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屋里的女人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从厨房中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把一道菜端到桌子上，转身又回到厨房。
谭初微微蹲下身换了鞋，进到屋里，环视着这个小房子。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靠近门口有一个小厨房。厨房旁边有一间卧室，另一间在对面。地面铺着木色地板，小小的沙发上盖着有小碎花的薄毯，应该是方便更换清洗，因为谭初的姥姥以前也经常这样做。一台有点老旧的风扇对着客厅中间的桌子吱呀呀地吹，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
男人从卧室中拿出一个小箱子，招呼着谭初赶紧坐下。箱子里是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一些创口贴碘伏之类的东西。谭初接过男人手中的镊子，夹起了一小颗棉球，低头说道“我自己来”。很抱歉，谭初心想，自己现在还不能接受和他有一些亲密的接触。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厨房里的女人也已经关闭了抽油烟机，小房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男人收拾好药箱后拍了拍谭初的肩膀示意她过来吃饭。坐在饭桌上，三个人好像很有默契似的，谁也没说话。
这顿尴尬的晚饭中止在门口响起的一个清脆声音：“爸爸，谭初姐来了吗？”
谭初抬头，玄关处出现一个身穿黑色短袖、背着个运动包的短发男孩子，正低着头换拖鞋，被换下来的运动鞋歪着躺在地上。男人赶紧起身，接过他身上的包说：“早都到了，你今天不是去姥姥家了么？我们就没等你吃饭。”男孩子满不在乎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和姥姥说过了，今天谭初姐来，我怎么也要见一面呀！”
男孩子在谭初旁边的板凳上落座，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冒尖的玉米饭，然后才回过头看谭初：“你好，我是温乐梧，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话一出，温海庭刚送进嘴里的饭差点就喷了出来，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女人也抬头看了一眼。谭初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面前的并不是个男孩子，而是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女生，于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乐梧看了看这三个人，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哪句话不对吗？”
温海庭擦了擦嘴角，往谭初的碗里放了块鸡翅：“乐梧是我和你卢阿姨的孩子，比你小两岁，读小学的时候跳了一级，今年开学的话刚好读高一，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们两个在同一所学校，可以相互照应着点。”
谭初没说话，点了点头。
温乐梧，乐梧，卢。才小了两岁，果然姥姥说的是对的，爸爸是个负心汉。
吃过饭后，谭初本着自己是个外人的想法想要帮卢阿姨收拾碗筷，但温乐梧却抢先一步，撒娇似的让爸爸帮着收拾，自己则拉着她进了卧室。
卧室里有一面小窗户，上面挂着一面小小的窗帘。窗帘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谭初看不出它的意思。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的被子胡乱堆着。靠近里面墙的位置上还有一张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淡黄色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是新的。两张床的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似乎是重新挪动过，显得屋子里有点拥挤。
“那窗帘是我自己画的，你的床品是爸爸前几天就买好了，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于是买了最简单的款式。”身后的温乐梧摸着肚子坐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个嗝。
谭初突然有点想哭，眼底酸酸的、热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谭初不说话，温乐梧又道“我们其实很欢迎你来，我妈那个人面冷心善，比较慢热，你别在意。”
谭初又想起了自己刚来时，温海庭和卢阿姨在屋里的争吵以及落在地上的那些玻璃。其实在门外的时候，她隐约也听到了一些内容，卢阿姨希望开学的时候她就去住校，这样能够避免很多尴尬，也不会影响到一家人原本的生活。但是温海庭直接拒绝了，他说谭初是自己的女儿，刚刚失去了至亲，人生地不熟地来到这里，怎么忍心让她自己在学校里生活。
谭初想，自己是不是到哪里都会被嫌弃，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没用的拖油瓶。
谭初叼着棒棒糖，坐在大行李箱上，待在门外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屋内持续不断地传来争吵声，刺着她的耳朵。谭初低下头，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上有几点灰黑色的泥，应该是早上过来的时候下雨，没注意溅上去的。她本想着掏出手机听会儿歌，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时，屋内的争吵渐渐减弱，谭初以为，那个男人应该会出来接自己了，可没想到下一秒听到的便是玻璃制品落地的声音。
谭初突然觉得心口很闷，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向左转，下楼。
这是一栋很老旧的居民楼，感应灯应该是坏了很久了，饶是大白天，楼道也是昏昏暗暗的。单元门的门锁也已经坏掉了，整个门用一个砖头抵着大敞四开，上面印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随便是不是这里的业主，都能进去。门口的台阶破破的，稍不注意走到这里甚至会崴脚。抬头便是乱七八糟的电线，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周边的地上还有一些，大概是残羹剩饭，汤汁流了一地，吸引了一群蝇虫，清洁工正在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收拾。被那个男人带过来的时候，谭初跟着他七拐八拐，差一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卖掉了。
那个男人，谭初应该叫爸爸。
在谭初的印象里，爸爸这个角色一直都是空缺模糊的。妈妈很少在自己面前提及，甚至好像很讨厌提到他。很小的时候，从幼儿园里回来，谭初哭闹着问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自己却没有，被妈妈情急扇了一耳光后，她再也没有在妈妈面前提到这件事。那也是妈妈唯一一次打她。姥姥倒是经常会趁着妈妈不在，跟小谭初说爸爸的事，但言语间也充满了厌恶，只说这是一个负心人，说是他抛弃了妈妈。小谭初的心里于是埋下了一颗种子：爸爸是坏人，他不要我和妈妈，我以后也绝对不要叫他爸爸。
但是，当妈妈和姥姥意外去世，这个十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男人，突然出现在谭初的面前时，她还是心中一紧。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可鬓间已经隐约有白发，穿一身工厂里常见的灰色制服，但很干净。
谭初是在舅舅家见到这个人的。办完了妈妈和姥姥的葬礼后，舅舅小心翼翼地跟她说，爸爸联系到了这边，想带她去他那边生活，来问问她的意见，如果同意的话，他就马上订火车票过来接自己。
谭初默不作声地想了想，跟舅舅说自己同意过去。
哪里有不同意的选择呢。妈妈和姥姥过世，是舅舅前后张罗打点的。自己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月，舅妈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有次谭初晚上做梦梦到妈妈哭醒，起身去客厅喝水，就听到舅妈质问舅舅以后要怎么办，要怎么安排自己。舅舅低声回应说：“好歹是姐姐唯一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又不是养不起，有什么不能安排的。”然后就是舅妈气恼地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嫁给舅舅，享不到福不说还要养个小拖油瓶。谭初不愿让舅舅为难。
答应和爸爸走的第三天，谭初从墓地看完姥姥和妈妈回来后，就在客厅里见到了这个人。他见到谭初，局促起身，双手握紧又松开，脸上写满了紧张。还是舅舅先打破僵局的。
舅舅走到谭初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初初，叫爸爸呀。”
谭初望着眼前的人，陌生又熟悉，可那句想了好久的爸爸，却始终没有叫出口。
男人尴尬地笑了笑，跟舅舅说“没事，别逼孩子了，这么突然叫不出口是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谭初就拉着自己的行李，和这个男人走了，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数年的城市。
***
谭初吸了吸鼻子，棒棒糖在嘴里呆久了没动，嘴里贴着它的那块儿肉干干皱皱的。她把棒棒糖拿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嘴里，咬碎。剩下的塑料棍也被她咬瘪，然后扔到了垃圾桶里。再返回身的时候，不小心被一辆冲过来的自行车刮到，躲闪不及，就直愣愣地坐在了地上。好在那一块地方干干的，没有积水，也没有流淌出来的菜汤。自行车的主人这时急忙从车上下来，也顾不得车子是不是停好，就去扶地上的谭初。
“你...没事吧？”看着地上的谭初，小小一团坐在那，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水雾。唐朝熠其实并不是没看过女孩子哭，但看到谭初这样，反而愣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去。谭初皱了皱眉头，刚刚用手支了下地面，现在掌心处火辣辣地疼，翻过来一看，果然上面被蹭出了几道口子，血慢慢地涌出来。唐朝熠见状挠了挠头，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把谭初搀了起来，刚想问什么，这时出门没看到谭初的男人就已经急冲冲地走过来了。
男人看了看谭初，又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子，紧张地一直问怎么了，想要从男生手里接过谭初的胳膊，又害怕什么似的没有上前。谭初站定身子，把胳膊从男生手里拉出来，用手背蹭了蹭身上的土，眨巴眨巴眼睛，眼底雾气已经散去，小声开口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男人这才放下心来，跟谭初说“走吧，回家，上点药，马上就要吃饭了。”谭初点了点头，跟在男人身后一瘸一瘸地往楼上走去。
唐朝熠站在那，有些好奇地看着谭初的背影。女生走进单元门后，他拉了拉书包的背带，扶起车子，往前面一栋楼走去。
***
走到三楼，谭初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屋里的女人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从厨房中走出来，默不作声地把一道菜端到桌子上，转身又回到厨房。
谭初微微蹲下身换了鞋，进到屋里，环视着这个小房子。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靠近门口有一个小厨房。厨房旁边有一间卧室，另一间在对面。地面铺着木色地板，小小的沙发上盖着有小碎花的薄毯，应该是方便更换清洗，因为谭初的姥姥以前也经常这样做。一台有点老旧的风扇对着客厅中间的桌子吱呀呀地吹，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
男人从卧室中拿出一个小箱子，招呼着谭初赶紧坐下。箱子里是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一些创口贴碘伏之类的东西。谭初接过男人手中的镊子，夹起了一小颗棉球，低头说道“我自己来”。很抱歉，谭初心想，自己现在还不能接受和他有一些亲密的接触。
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厨房里的女人也已经关闭了抽油烟机，小房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男人收拾好药箱后拍了拍谭初的肩膀示意她过来吃饭。坐在饭桌上，三个人好像很有默契似的，谁也没说话。
这顿尴尬的晚饭中止在门口响起的一个清脆声音：“爸爸，谭初姐来了吗？”
谭初抬头，玄关处出现一个身穿黑色短袖、背着个运动包的短发男孩子，正低着头换拖鞋，被换下来的运动鞋歪着躺在地上。男人赶紧起身，接过他身上的包说：“早都到了，你今天不是去姥姥家了么？我们就没等你吃饭。”男孩子满不在乎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和姥姥说过了，今天谭初姐来，我怎么也要见一面呀！”
男孩子在谭初旁边的板凳上落座，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冒尖的玉米饭，然后才回过头看谭初：“你好，我是温乐梧，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话一出，温海庭刚送进嘴里的饭差点就喷了出来，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女人也抬头看了一眼。谭初眨了眨眼，这才发现，面前的并不是个男孩子，而是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女生，于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乐梧看了看这三个人，莫名其妙问了句：“怎么了？哪句话不对吗？”
温海庭擦了擦嘴角，往谭初的碗里放了块鸡翅：“乐梧是我和你卢阿姨的孩子，比你小两岁，读小学的时候跳了一级，今年开学的话刚好读高一，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们两个在同一所学校，可以相互照应着点。”
谭初没说话，点了点头。
温乐梧，乐梧，卢。才小了两岁，果然姥姥说的是对的，爸爸是个负心汉。
吃过饭后，谭初本着自己是个外人的想法想要帮卢阿姨收拾碗筷，但温乐梧却抢先一步，撒娇似的让爸爸帮着收拾，自己则拉着她进了卧室。
卧室里有一面小窗户，上面挂着一面小小的窗帘。窗帘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线条，谭初看不出它的意思。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张单人床，上面的被子胡乱堆着。靠近里面墙的位置上还有一张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淡黄色床单，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头，是新的。两张床的中间，隔着一张桌子，似乎是重新挪动过，显得屋子里有点拥挤。
“那窗帘是我自己画的，你的床品是爸爸前几天就买好了，但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风格的，于是买了最简单的款式。”身后的温乐梧摸着肚子坐在自己的床上，打了个嗝。
谭初突然有点想哭，眼底酸酸的、热热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见谭初不说话，温乐梧又道“我们其实很欢迎你来，我妈那个人面冷心善，比较慢热，你别在意。”
谭初又想起了自己刚来时，温海庭和卢阿姨在屋里的争吵以及落在地上的那些玻璃。其实在门外的时候，她隐约也听到了一些内容，卢阿姨希望开学的时候她就去住校，这样能够避免很多尴尬，也不会影响到一家人原本的生活。但是温海庭直接拒绝了，他说谭初是自己的女儿，刚刚失去了至亲，人生地不熟地来到这里，怎么忍心让她自己在学校里生活。
谭初想，自己是不是到哪里都会被嫌弃，自己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没用的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