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即便是快速转动时的车轱辘声也难以掩盖，双手忽的被抓紧，令言穗心上一颤。
“穗穗，这是什么声音？”
母亲的声音带了些许恐惧，言穗反握住母亲有些凉的手，腾出的另一只手帮母亲把裘衣拉拢些，心有侥幸的安慰道：“娘亲别怕，许是林中野物，不必慌张。”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如此寒冷的天气，什么野物会出来，怕就怕遇上了最坏的情况……
“小姐，我们怕是遇上山贼了！”
她这边安慰的话还没起作用，外边毕延的声音立马就传进了马车。
他话音一落，言穗明显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因恐慌而起的颤抖，娘亲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旁琴心猛的站起，挡在她前面，“夫人小姐别怕，我……我会保护你们的……”
她自知琴心不是什么胆大之人，此时听到她这带着颤音的话，心里还有几分感动。
虽知道这林中常有山贼出没，但已是深夜，又天气严寒，她侥幸的想着应该不会遇上，谁知这山贼当真比野物还要勤快。
马车猝不及防停下，寒意从外面袭来。
“小姐，我们被拦了。”毕延压低着声音，告知她马车外的情形。
“穗穗……”娘亲再叫她的名字，带着茫然和无措。
她拍拍母亲的手，将身体僵硬的琴心拉过来，“你护着夫人，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
随后她独自拉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自己走了出来，又没让外面手拿火把或刀剑的贼人看见里面的人。
“哟！还是个漂亮小妞呢！”
哄笑声四起。
毕延一手摸上身侧的剑，只等自家小姐一句话，便出手。
她听着这笑声，大概知道了有多少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贼人是不多，但不知深浅，她们也是赶时间来京城，除了琴心之外，只有毕延跟着。即便他武艺高强，怕也双拳难敌四手。
“各位若是劫财的话，一切都好说。”
言穗边说边把钱袋子扔到前面，她声音清冷，披了件白裘衣，里边是青色衣裙，长发如瀑。
好似那寒月中的仙子下了凡尘。
带头那人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身侧那人立马去捡起了钱袋子。
借着他们火把的光，言穗能瞧见那人捡起钱袋子时突然惊喜的表情，“大哥，不少嘞！”
言穗心里没底，她跟着爹爹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但遇上山匪还是头一遭。
“就这些？”带头那人言语中也带了些冷意。
她心里一沉，思虑之时将发间的青玉簪取了下来，同样往前一扔。
之前捡钱袋子那人眼疾手快捡了起来，“大哥，好东西嘞！”
“就这些了，出行从简，除了碎银也就这支簪子值点钱。”她说的极为真诚。
领头那人来回走几步，仔细打量她，心里也在思量着什么。
“老子带着这帮弟兄干了这么久，头一回在晚上遇上你这种小姑娘，更没见过遇到我们还像你这么冷静的，想必……”那人眯起了眼睛，“你定是出身不凡！兄弟们！上去搜！”
“毕延！”
毕延应声而起，长剑出鞘，拦住要上前的贼人。
“再能打也就一个，兄弟们上！”
毕延护在其左右，大有一夫当开，万夫莫关的气势。
言穗神情严肃，身体挡在车帘前，藏在裘衣下的手把袖中匕首握得死死的。
忽的，站在众人后面那个领头之人动了起来，纵身一跃，踩着自己兄弟的肩膀，直冲言穗而来！
“小姐小心！”
“啊！”
一声惨叫，刺激众人的耳膜。
“大哥！”
分散在毕延四周的贼人惊呼，只因那声惨叫来自他们口中的大哥。
不知何处一支利箭，精准射穿贼人那只欲袭言穗的手。
贼人面目狰狞倒在她面前，毕延没想那么多，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四处张望，试图寻箭来的方向。
片刻之间，贼人也在这深夜林中陷入恐慌。
言穗眼前只剩脚边的血迹和被自己被鲜血染红的白裘衣。
“这么多人欺负一小姑娘，真不怕人笑话啊！”
慢悠悠的马蹄声和一道人声同时出现，众人寻声看去，不远的黑暗中，逐渐有人影出现。
“阎……阎王爷？”
“瞎说什么呢你！”
“……”
高头骏马上，是一身着玄衣黑裘的年轻男子。
在草木的阴影里，他轻松地跳下了马，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明明是个面冠如玉的公子，看起来却莫名骇人。许是天暗，他又穿了一身黑，融入夜色之人，像是冷面的暗夜使者，出来履行维护黑夜秩序的职责。
“是……是你放的箭？”
那个之前捡钱袋子的家伙在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指着面前男子，大声质问。
“啊！”
就在他话落之时，又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射穿了指着男子的手……
鲜血溅开，惨叫连连。
同伴赶紧上前将其拉了回来，捂住了他的嘴。
深夜的林中突然就像无人般寂静。
玄衣的男子轻笑，落在贼人眼中，愈发骇人。
“你们看见了，不是我。”
他的笑声和言语，像是平静湖面上投掷的石子，掀起人心中的水浪。
“尔等贼人，也敢指我家公子。”
有人快马而来，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中持弓，站在了玄衣男子身旁。
“还不快滚！”持弓之人再度发话。
如此箭术怎会是寻常人，贼人心知惹不起，托起中箭二人往林深处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玄衣男子走上前，拾起地上的青玉簪和钱袋子，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顺手抛上马车。毕延手快接住，仍挡在言穗前面，眼神忌惮。若说之前那伙贼人，他尚且可以应付，可现在面前之人，难以看出深浅。
单昭手上转动着那支青玉簪，看着面前对他十分谨慎的毕延，心中生疑，难道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家公子可是帮了你们！”持弓之人跟上前，看起来有些气愤。
“任风”
“毕延”
男子和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均是一愣，紧接着眼神快要打起来的任风和毕延各自回头，站到自家主子后面。
没了中间毕延这个屏障，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咳咳……谢过公子出手搭救。”
言穗走下马车，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单昭边说边把手中青玉簪递了过去。
言穗接过，瞥见了他手中薄茧，虽然这人刚刚并未出手，但想来也是身手不俗。
“姑娘怎会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只带了一个侍卫。”
“家中亲人病重，唯恐再难见上一面，便着急赶了夜路。没想到这么不巧，还真碰上了贼人，幸亏遇上公子，才得以化险为夷。”她神色平和，话说出来也挺真切。
单昭点点头，“原来如此。”
“公子稍等。”
言穗转身再上马车，进去发现琴心和娘亲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两人见到她立马激动起来，她赶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琴心赶忙捂住嘴巴。
“已经无事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从一小盒子里翻出一颗湖蓝色的珠子，又走出了马车。
像他把青玉簪递过来一样，她将这颗珠子递给了他。
月光下女子的手是带了些冷意的白，湖蓝色的珠子在其手心，莹莹生辉，如其主人一般。
“姑娘这是何意？”
“欠公子的人情自然是要还的，不知道公子缺什么，便将其当作信物好了。若有一日公子有需要，便可以拿着这颗珠子来寻我，京城言家，随时欢迎公子的到来。”言穗眼中澄澈。
单昭一愣，他的确是举手之劳，不曾想以此换取什么，偏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就接过了这颗珠子。
“那我就收下了。”
言穗松了口气，笑着再行了一礼。
“既如此，那便后会有期。”
她手脚利落的再上马车，进去之后又从车窗探出了个脑袋，朝他点了点头。
单昭让开路来，毕延一刻也不耽搁，很快驾起马车，疾行在林中，消失痕迹。
“任风，京城哪里有个言家？”
单昭看着手上湖蓝色的珠子，这珠子手感极好，这色泽和质感，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会有的东西，可他却想不起来京城哪里有个言家。
“回公子，京城有两个言家，一个在二十多年前被陛下驱逐出京了。据记载，这个言家在当时极有声望，掌家的是朝中重臣言老，朝中许多大臣是这位的学生。他家还有个女儿送进了宫里，不过后来言老年事已高，得了场重病就去了。他这一走，言家就出了事，接掌言家的那位老爷，被人举报私制龙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当时言家喊冤，众多言老的学生纷纷在皇上面前给言家说话，但公子你知道的，越多的人给言家说话，皇上就越留不得言家。私制龙袍之事最后即无证据证明言家遭人陷害，但要说是言家干的也漏洞百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言家被判驱逐出京二十年为期，言家血脉终身不能入仕……”任风一顿，咽了口口水，“言家人出京城的第二天，就遭到了屠杀，据说……据说一个没留。”
任风小心瞥了自家公子一眼，正好被单昭抓了。
“你觉得是皇上下的黑手？”
任风急忙摇头，见自家主子皱起了眉，马上跪了下来，“属下失言。”
“起来吧，你又没说什么，何况换谁都会这么想，可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所以反而可能性变小了不是吗？”
任风一愣，“公子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第二个言家呢？”单昭把珠子收好，既然这个言家已经无人，那自然要找的也不是这个言家。
“哦……第二个言家是商户，京城随处可见其铺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宅子，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言家人，好像是这家人天南海北的做生意，并未住在京城。刚刚这位姑娘或许就是这户人家的女儿，不过没听说这家人还有亲戚在京城，这倒是奇怪得很。”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马，沿原本就要走的路线而去，路上依稀可见马辙印，他们要去的，也是京城。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团火，接着有焚烧的气味传出。
“小姐要不先披上属下的裘衣，属下是男子，没那么怕冷的。”
言穗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将自己沾了血迹的裘衣一点一点拢进火里烧掉，“你还要在外驾驶马车，怎会不冷，我反正是在马车里边，无妨的。”
此时她只着了青衣在外，任谁看着都冷，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对了，这辆马车到京城就不要了。”
等裘衣烧掉了，她便将火踩灭。
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沾了污秽的东西，她一刻也不想多看见。
“穗穗啊……”
“怎么了娘亲？”言穗回头，看见母亲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在马车里待着吧。”她赶忙上去，将母亲扶回马车。
“娘不冷，倒是你……怪娘太着急，都没多准备件衣裳，还差点落入贼人手里，穗穗吓坏了吧。”
言穗抬头，母亲满是自责，“没事的娘亲，穗穗这些年也跟着毕延他们练过武，虽然什么也没有练成，但身子骨的确是结实了不少，没那么怕冷的。赶路这事是穗穗做的决定，哪能怪到娘亲你身上，怪只怪穗穗学习的时候偷了懒，离和爹爹那样成熟稳重还差得远，娘亲莫要怪穗穗冒险才是。娘亲放心，我们一定能见上外祖母这一面的。”
她属实不能在娘亲面前说出“最后一面”这四个字，这个活在信里的外祖母，她虽从来没见过，但她明白母亲对外祖母的感情，母女分别那么多年，这最后一面一定要见上，不然母亲得多遗憾和愧疚，这也是她冒险赶夜路的原因。
突然出现的火消失在黑夜里，疾行的马车再度启程。
骑马的两人在灭了的火堆前停下脚步，任风下马看了看。
“这里有马车停过的痕迹，还有衣物烧毁，根据残留，应该是那姑娘身上那件白裘衣。定是沾了血迹，不想要了。”
任风说完上马，见自家公子盯着地面在思考什么，自己就在一旁等着。
单昭抬头看了眼天幕，“二十多年前那个言家，当真一个人都没留下？”
任风一愣，“记载上确实是这么写的，若说剩下谁，或许入宫那位小姐，事发后被打入冷宫，可能还活着，只不过没人在意。”
天边开始泛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单昭皱起眉，好像没什么关系，又好像什么都能对上。
“穗穗，这是什么声音？”
母亲的声音带了些许恐惧，言穗反握住母亲有些凉的手，腾出的另一只手帮母亲把裘衣拉拢些，心有侥幸的安慰道：“娘亲别怕，许是林中野物，不必慌张。”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如此寒冷的天气，什么野物会出来，怕就怕遇上了最坏的情况……
“小姐，我们怕是遇上山贼了！”
她这边安慰的话还没起作用，外边毕延的声音立马就传进了马车。
他话音一落，言穗明显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因恐慌而起的颤抖，娘亲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一旁琴心猛的站起，挡在她前面，“夫人小姐别怕，我……我会保护你们的……”
她自知琴心不是什么胆大之人，此时听到她这带着颤音的话，心里还有几分感动。
虽知道这林中常有山贼出没，但已是深夜，又天气严寒，她侥幸的想着应该不会遇上，谁知这山贼当真比野物还要勤快。
马车猝不及防停下，寒意从外面袭来。
“小姐，我们被拦了。”毕延压低着声音，告知她马车外的情形。
“穗穗……”娘亲再叫她的名字，带着茫然和无措。
她拍拍母亲的手，将身体僵硬的琴心拉过来，“你护着夫人，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
随后她独自拉开马车帘子的一角，自己走了出来，又没让外面手拿火把或刀剑的贼人看见里面的人。
“哟！还是个漂亮小妞呢！”
哄笑声四起。
毕延一手摸上身侧的剑，只等自家小姐一句话，便出手。
她听着这笑声，大概知道了有多少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贼人是不多，但不知深浅，她们也是赶时间来京城，除了琴心之外，只有毕延跟着。即便他武艺高强，怕也双拳难敌四手。
“各位若是劫财的话，一切都好说。”
言穗边说边把钱袋子扔到前面，她声音清冷，披了件白裘衣，里边是青色衣裙，长发如瀑。
好似那寒月中的仙子下了凡尘。
带头那人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身侧那人立马去捡起了钱袋子。
借着他们火把的光，言穗能瞧见那人捡起钱袋子时突然惊喜的表情，“大哥，不少嘞！”
言穗心里没底，她跟着爹爹接触过各式各样的人，但遇上山匪还是头一遭。
“就这些？”带头那人言语中也带了些冷意。
她心里一沉，思虑之时将发间的青玉簪取了下来，同样往前一扔。
之前捡钱袋子那人眼疾手快捡了起来，“大哥，好东西嘞！”
“就这些了，出行从简，除了碎银也就这支簪子值点钱。”她说的极为真诚。
领头那人来回走几步，仔细打量她，心里也在思量着什么。
“老子带着这帮弟兄干了这么久，头一回在晚上遇上你这种小姑娘，更没见过遇到我们还像你这么冷静的，想必……”那人眯起了眼睛，“你定是出身不凡！兄弟们！上去搜！”
“毕延！”
毕延应声而起，长剑出鞘，拦住要上前的贼人。
“再能打也就一个，兄弟们上！”
毕延护在其左右，大有一夫当开，万夫莫关的气势。
言穗神情严肃，身体挡在车帘前，藏在裘衣下的手把袖中匕首握得死死的。
忽的，站在众人后面那个领头之人动了起来，纵身一跃，踩着自己兄弟的肩膀，直冲言穗而来！
“小姐小心！”
“啊！”
一声惨叫，刺激众人的耳膜。
“大哥！”
分散在毕延四周的贼人惊呼，只因那声惨叫来自他们口中的大哥。
不知何处一支利箭，精准射穿贼人那只欲袭言穗的手。
贼人面目狰狞倒在她面前，毕延没想那么多，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四处张望，试图寻箭来的方向。
片刻之间，贼人也在这深夜林中陷入恐慌。
言穗眼前只剩脚边的血迹和被自己被鲜血染红的白裘衣。
“这么多人欺负一小姑娘，真不怕人笑话啊！”
慢悠悠的马蹄声和一道人声同时出现，众人寻声看去，不远的黑暗中，逐渐有人影出现。
“阎……阎王爷？”
“瞎说什么呢你！”
“……”
高头骏马上，是一身着玄衣黑裘的年轻男子。
在草木的阴影里，他轻松地跳下了马，一步一步慢慢走来。明明是个面冠如玉的公子，看起来却莫名骇人。许是天暗，他又穿了一身黑，融入夜色之人，像是冷面的暗夜使者，出来履行维护黑夜秩序的职责。
“是……是你放的箭？”
那个之前捡钱袋子的家伙在人群中站了出来，手指着面前男子，大声质问。
“啊！”
就在他话落之时，又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射穿了指着男子的手……
鲜血溅开，惨叫连连。
同伴赶紧上前将其拉了回来，捂住了他的嘴。
深夜的林中突然就像无人般寂静。
玄衣的男子轻笑，落在贼人眼中，愈发骇人。
“你们看见了，不是我。”
他的笑声和言语，像是平静湖面上投掷的石子，掀起人心中的水浪。
“尔等贼人，也敢指我家公子。”
有人快马而来，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中持弓，站在了玄衣男子身旁。
“还不快滚！”持弓之人再度发话。
如此箭术怎会是寻常人，贼人心知惹不起，托起中箭二人往林深处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玄衣男子走上前，拾起地上的青玉簪和钱袋子，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顺手抛上马车。毕延手快接住，仍挡在言穗前面，眼神忌惮。若说之前那伙贼人，他尚且可以应付，可现在面前之人，难以看出深浅。
单昭手上转动着那支青玉簪，看着面前对他十分谨慎的毕延，心中生疑，难道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家公子可是帮了你们！”持弓之人跟上前，看起来有些气愤。
“任风”
“毕延”
男子和女子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均是一愣，紧接着眼神快要打起来的任风和毕延各自回头，站到自家主子后面。
没了中间毕延这个屏障，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咳咳……谢过公子出手搭救。”
言穗走下马车，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单昭边说边把手中青玉簪递了过去。
言穗接过，瞥见了他手中薄茧，虽然这人刚刚并未出手，但想来也是身手不俗。
“姑娘怎会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还只带了一个侍卫。”
“家中亲人病重，唯恐再难见上一面，便着急赶了夜路。没想到这么不巧，还真碰上了贼人，幸亏遇上公子，才得以化险为夷。”她神色平和，话说出来也挺真切。
单昭点点头，“原来如此。”
“公子稍等。”
言穗转身再上马车，进去发现琴心和娘亲缩在马车的角落里。两人见到她立马激动起来，她赶忙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琴心赶忙捂住嘴巴。
“已经无事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从一小盒子里翻出一颗湖蓝色的珠子，又走出了马车。
像他把青玉簪递过来一样，她将这颗珠子递给了他。
月光下女子的手是带了些冷意的白，湖蓝色的珠子在其手心，莹莹生辉，如其主人一般。
“姑娘这是何意？”
“欠公子的人情自然是要还的，不知道公子缺什么，便将其当作信物好了。若有一日公子有需要，便可以拿着这颗珠子来寻我，京城言家，随时欢迎公子的到来。”言穗眼中澄澈。
单昭一愣，他的确是举手之劳，不曾想以此换取什么，偏看着她的眼睛，鬼使神差就接过了这颗珠子。
“那我就收下了。”
言穗松了口气，笑着再行了一礼。
“既如此，那便后会有期。”
她手脚利落的再上马车，进去之后又从车窗探出了个脑袋，朝他点了点头。
单昭让开路来，毕延一刻也不耽搁，很快驾起马车，疾行在林中，消失痕迹。
“任风，京城哪里有个言家？”
单昭看着手上湖蓝色的珠子，这珠子手感极好，这色泽和质感，可不是什么寻常人家会有的东西，可他却想不起来京城哪里有个言家。
“回公子，京城有两个言家，一个在二十多年前被陛下驱逐出京了。据记载，这个言家在当时极有声望，掌家的是朝中重臣言老，朝中许多大臣是这位的学生。他家还有个女儿送进了宫里，不过后来言老年事已高，得了场重病就去了。他这一走，言家就出了事，接掌言家的那位老爷，被人举报私制龙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当时言家喊冤，众多言老的学生纷纷在皇上面前给言家说话，但公子你知道的，越多的人给言家说话，皇上就越留不得言家。私制龙袍之事最后即无证据证明言家遭人陷害，但要说是言家干的也漏洞百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言家被判驱逐出京二十年为期，言家血脉终身不能入仕……”任风一顿，咽了口口水，“言家人出京城的第二天，就遭到了屠杀，据说……据说一个没留。”
任风小心瞥了自家公子一眼，正好被单昭抓了。
“你觉得是皇上下的黑手？”
任风急忙摇头，见自家主子皱起了眉，马上跪了下来，“属下失言。”
“起来吧，你又没说什么，何况换谁都会这么想，可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所以反而可能性变小了不是吗？”
任风一愣，“公子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第二个言家呢？”单昭把珠子收好，既然这个言家已经无人，那自然要找的也不是这个言家。
“哦……第二个言家是商户，京城随处可见其铺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宅子，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言家人，好像是这家人天南海北的做生意，并未住在京城。刚刚这位姑娘或许就是这户人家的女儿，不过没听说这家人还有亲戚在京城，这倒是奇怪得很。”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马，沿原本就要走的路线而去，路上依稀可见马辙印，他们要去的，也是京城。
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团火，接着有焚烧的气味传出。
“小姐要不先披上属下的裘衣，属下是男子，没那么怕冷的。”
言穗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将自己沾了血迹的裘衣一点一点拢进火里烧掉，“你还要在外驾驶马车，怎会不冷，我反正是在马车里边，无妨的。”
此时她只着了青衣在外，任谁看着都冷，她自己倒没什么感觉。
“对了，这辆马车到京城就不要了。”
等裘衣烧掉了，她便将火踩灭。
她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沾了污秽的东西，她一刻也不想多看见。
“穗穗啊……”
“怎么了娘亲？”言穗回头，看见母亲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娘你身体不好，还是在马车里待着吧。”她赶忙上去，将母亲扶回马车。
“娘不冷，倒是你……怪娘太着急，都没多准备件衣裳，还差点落入贼人手里，穗穗吓坏了吧。”
言穗抬头，母亲满是自责，“没事的娘亲，穗穗这些年也跟着毕延他们练过武，虽然什么也没有练成，但身子骨的确是结实了不少，没那么怕冷的。赶路这事是穗穗做的决定，哪能怪到娘亲你身上，怪只怪穗穗学习的时候偷了懒，离和爹爹那样成熟稳重还差得远，娘亲莫要怪穗穗冒险才是。娘亲放心，我们一定能见上外祖母这一面的。”
她属实不能在娘亲面前说出“最后一面”这四个字，这个活在信里的外祖母，她虽从来没见过，但她明白母亲对外祖母的感情，母女分别那么多年，这最后一面一定要见上，不然母亲得多遗憾和愧疚，这也是她冒险赶夜路的原因。
突然出现的火消失在黑夜里，疾行的马车再度启程。
骑马的两人在灭了的火堆前停下脚步，任风下马看了看。
“这里有马车停过的痕迹，还有衣物烧毁，根据残留，应该是那姑娘身上那件白裘衣。定是沾了血迹，不想要了。”
任风说完上马，见自家公子盯着地面在思考什么，自己就在一旁等着。
单昭抬头看了眼天幕，“二十多年前那个言家，当真一个人都没留下？”
任风一愣，“记载上确实是这么写的，若说剩下谁，或许入宫那位小姐，事发后被打入冷宫，可能还活着，只不过没人在意。”
天边开始泛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单昭皱起眉，好像没什么关系，又好像什么都能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