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赫扬一路策马狂奔,却打听不到自家妹子的下落。仔细追问可有形容陌生的小姐路过,回复皆是,小姐未见,倒是有一个绝顶俊俏的小公子跟他一样策马狂奔而过。“绝顶俊俏的小公子?”顾赫扬不禁冷笑,那惹祸精也就剩一张脸用来招摇撞骗绝对够用了。于是只好一路北上,直往襄阳而去。

    襄阳城,自古以来皆为兵家必争之地。大梁和大魏南北对峙,襄阳城更因其地理位置分外重要。军机要地,大梁置众多人口于此,久而久之,仗照打,百姓也照样营生,襄阳城经济反而繁荣起来,街市上高楼林立,人潮熙熙攘攘,颇有一番乱世里的浮华。

    如云客栈是襄阳城最大最气派的客栈。三层楼高高树立,金黄色的琉璃屋顶十分宽阔,屋檐檐角高高飞起,弧度极其优雅。临街的二楼雅座上,两个靠窗的少年公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其中一个着玄色劲装,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如刻刀刻出一抹坚毅冷峻,他在座中,如玉生璟一身尊贵气度浑然天成。另一个着白色衣裳,面容俊朗,眉峰如聚,眼睛长而微微上扬,丰神俊逸。两人年纪相仿,气质却十分不同,一冷一暖,引得路人频频张望。

    “阿璟,襄阳城来了很多武林中人。”其中一个说到。

    “嗯。”

    “你说,这次爹让我们回去给外公祝寿,是不是因为那江湖传言?”

    “也许。”

    “四象齐鸣,玄武御龙。逸宝至合,三垣星曜”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仅仅是字面意思?把四象宗师的宝物集齐?那玄武御龙单单挑出来说又是什么?三垣星曜又是什么意思?

    “见了外公再说。此处鱼龙混杂,襄阳城距扶风不远,江湖中人要去扶风多路过襄阳。慎言。”

    “知道了知道了。阿璟,你也就比我抢先出来了一会会,怎么感觉比我大了许多似的。”谢琛不服。

    原来这两位少年公子,正是如今雄踞北地的镇北大将军府上的公子,谢璟、谢琛。

    “泠……”一阵试琴声传来。襄阳经济繁华,生意人新鲜主意数不胜数。如云客栈能做到当地首位,自然少不了各种新奇点子。客栈在二楼大堂中间修建了一个别致的小亭座雅间,垂下纱幔,里面置一些琴棋书画,再添了盆栽的竹、兰,若隐若现,好不清雅。

    “南来北往的贵客们,本店今日觅得一位绝世的琴师,不忍藏私,特请贵客们共享一曲,给如云客栈添一个彩头。”

    “好!”掌柜的话音未落,堂中的客人们已经叫起好来。

    亭座雅间中裴萱却紧张得拽住了顾公子的袖角。自从她和顾公子从船上下来入了襄阳,顾公子便在城中四处打听襄阳城最好的客栈是哪一家,然后直奔如云客栈而来。裴萱囊中羞涩,又难为情不知怎么开口,顾公子却跟掌柜的说他们路上出了意外,丢了些盘缠。身边的姑娘琴艺绝世,愿在客栈卖艺几日换取微薄盘缠,大头利是分与店家。如云客栈的掌柜打量了一下顾公子,竟一口答应了,还安慰说如云客栈若不是讲究些侠义,也不能在这襄阳城立足,更别说客官还有绝世的技艺了。

    于是领着他们到了亭座雅间,当场献艺。

    裴萱一个武林世家的小姐,御龙掌尚学不扎实,哪里会弹琴?雅间里裴萱正紧张,顾公子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起身把纱帘都带了一带,找了一个角度放置好两把椅子,让裴萱坐在旁边,自己在琴前试了一下音,只等外边的掌柜发话,大堂安静下来。

    顾简兮这招,当真只是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如果不赚盘缠,她就不能到武当和扶风找爷爷,何况还带了个裴小姐。反正要住客栈,在客栈赚盘缠正是两全其美。

    顾简兮想了想,南来北往的人会喜欢听什么曲呢?出门在外,肯定会想念家乡吧?于是顾简兮弹奏起《春山》来。《春山》,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家乡的山在春日里如梦似画。顾简兮的琴音分外清雅,带着一股少女的清甜,又透着一股春寒料峭的微微寒意。这琴音在不懂琴艺的江湖粗人那里,只觉得好听,真是好听。而在懂琴艺的人那里,这少女的甘醇和春意的料峭缠绕在一起,真叫人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全场安静许久,众人都露出陶醉的神色。

    掌柜的好不得意,将客人的打赏通通收起,说话算话,叫店小二分出了这位顾公子的份量,然后又命人在襄阳城放出风声,说如云客栈来了如云美貌的女子,弹得绝世的琴曲。

    裴萱呆呆地看着顾公子,脸上不禁飞上两朵红云。顾公子弹琴时一双眼睛如此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扫出一片阴影来,衬得眼睛更深邃美丽。人如冰雪,肤如凝脂,一个男子,怎么可以美成这样?就连她一个姑娘家,看了都要自惭形秽呢。

    谢琛早就朝雅间张望了。只是纱幔将雅间全围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在里间,分不出弹琴的是谁,更看不清佳人的样貌。他看向谢璟,见他正拿起一杯茶仔细品着,嘴角竟破天荒带了一点弧度,说了句:“有意思。”

    “有意思?阿璟,难得啊,你竟然笑了?快说,什么有意思?”

    果然,谢琛话音才落,就有两个江湖草莽走向了雅间。一把掀起雅间的纱幔探身进去,轻薄道:“哪里来的美娘子?跟了爷吧,也不用在这里卖艺了。”

    谢琛一股青筋暴起,就要站起来,被谢璟一个眼神止住了。

    随后,雅间中传来几声动静,那两个人竟被踢了出来,形容狼狈。满堂的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这一哄笑,两人更恼羞成怒:“哼!你们给老子等着……”说完气急败坏暴走而去。

    谢璟这才转头看向雅间。刚好纱幔在那两人被踢出的时候带起一角,谢璟看到一个身穿浅黄色裙装的女子,面容清秀,气质不俗,端坐在琴台边。而坐在琴台前的,竟是一个绝色的小公子!

    “小公子?”谢琛喃喃道,原来他也趁这个间隙一窥佳人,竟失望和难受极了,弹琴的怎么会是个小公子呢?明明自那琴音听出了春山的冬雪消融,草木蔓发,听出了这春寒料峭中的一股欣欣向荣。这琴音描摹的意境中透着一股少女的清新,两者辉映,更衬得春山可望,豆蔻如花。这等琴音,拨动琴弦的,不应该是绝代的佳人吗?

    “阿璟,我感觉自己受骗了……”一边说,谢琛一边往谢璟身上靠,被谢璟嫌弃的一手拍回去了。

    这时,顾简兮像感应到了这边的目光,也朝外面看出来,眼神正对上谢璟和谢琛。

    “好一双人中之龙”顾简兮暗道。出门这些天,她还第一次看到这样端正的人物,周身上下都是贵气,这种感觉有一点熟悉,是什么呢?对了,有点像哥哥顾赫扬。顾赫扬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他虽然出身武林世家,但殷老头教了他多年学问,他跟一般的江湖中人都不一样。出门这几日,顾简兮受的尽是委屈,自然而然想,如果哥哥在身边就好了。想到哥哥,顾简兮不禁扬起嘴角微微地笑了。

    顾简兮这一笑,谢琛早已呆掉,谢璟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却无端冒出一句“祸水”来。这“祸水”两个字出来之后,谢璟才发现,琴师是个小公子这件事,原来自己也是很介怀的。

    片刻之后,雅间门开了,只见那“祸水”戴着斗笠,旁边淡黄色裙装的姑娘带着面纱,二人自雅间出来后,早有店小二侯着,径直领上了客栈三楼的雅字号、正字号房间。

    掌柜的从一楼上来,满脸堆笑道:“各位贵客,这位琴师要在本店献艺三天,不着急赶路的,尽可在小店住下,一饱耳福呐”

    不多久,如云客栈来了个技艺高绝美貌无双的琴师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襄阳城传遍了。

    顾简兮把裴萱送到雅字号房间,叮嘱了两句,正要回自己房间,裴萱问道:“顾公子,你的琴艺如此了得,为何要遮遮掩掩不让人知道呢?”

    “啊?”顾简兮眉毛一扬,笑眯眯道:“我爹娘一直嫌我练功不用功,学琴也不下功夫,说不管是功夫还是琴艺,叫人看见了都得辱没师门,反正弹琴献艺赚盘缠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叫我爹娘知道了,少不得一顿臭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简兮三言两语说完,又叮嘱道:“想来你南下这段时间,裴家的事肯定已传遍了,未免节外生枝,面纱可要戴好了。”

    “嗯。”裴萱看顾公子想得仔细,又想起裴家的事,一双眼睛又红了。

    二楼大堂中,谢璟和谢琛并未离去。此间江湖中人众多,对四象宗师的讨论不绝于耳。谢璟悠闲品茗,大有今天就此住下的架势。

    “阿璟,咱们走吧?”谢琛看谢璟不像要走的样子,催促到。

    “嘘,不急。”谢璟以眼神示意谢琛,留心后面不远处那张桌子的谈话。谢琛看去,见桌子上坐了几个身材健壮的汉子,腿脚比一般人粗大结实,看起来使的是腿上的功夫。

    “门主,咱们可要现在动手?”其中一个问为首的壮汉。

    “急什么?夜黑风高才容易得手懂不懂?”那壮汉发出一阵□□,可知谈论的不是什么好事。

    谢琛直觉这几个人图谋的恐怕跟刚才那两个被踢出来的人一样,不禁邹邹眉,对谢璟道:“怎么江湖上尽是这一些宵小鼠辈?当年四象宗师武功冠绝,行的尽是侠义之事。这才过去十几年,四象宗师为何隐没了,看看这江湖变成了什么样子。”

    谢璟抬眼看了一眼谢琛,道:“这些人的目标是外公家,他们只是见了那姑娘临时起了歹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目标是外公家?”谢琛奇道。但谢璟没有说话,只给了他一个眼神,继续关注着那桌人的动静。

    “我说嘛,我还以为你要英雄救美,原来是因为外公啊。”谢琛摸摸鼻子道。

    腹黑的谢璟:“……”(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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