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之间,莫柠拿出手机拨打了120,并扶起了倒在桌上昏迷不醒的人。

    可是她们家这条巷子,只容得下电瓶车和摩托车能通过,救护车来了也只得停在巷子外面。

    从家里出去也是需要花上不少时间的,她等不得医护人员再赶来这里。

    瘦弱的她背不动同样瘦弱的妈妈,莫柠一咬牙,还是打算要试一试。

    她已经失去爸爸了,再承受不住一次这样的打击。

    “妈,我背你下去。”莫柠自言自语地说着,拉起椅子上的外套,给妈妈披上,自己打开房门吃力地背起妈妈往楼下走去。

    她们住在五楼,这栋老破小没有电梯,楼道里很黑,照明的声控灯总是不灵敏,即使很大声地喊了,也见不得会亮。

    漆黑一片,莫柠的手机挂在脖子上,开着的灯光随着她晃动的步伐,跟着一闪一闪,像是望不到头黑暗中的一只小船,正遭受着风雨的侵袭。

    “柠柠……”孙芬华的声音从她瘦小的背上传来,听起来气息很微弱,气若悬丝。

    莫柠赶忙应道:“妈妈,我在的。我带你去医院,很快的,你坚持住。”

    孙芬华说了句,又疼的昏死了过去,没再应她。

    莫柠的小腿开始发酸,止不住地抖动,她的额间已然渗出细密的汗珠,抬头看了眼,自己才下到了三楼。

    即使是下坡路,走起来也是格外的艰难和谨慎,她怕摔着妈妈,也想加快步子,为妈妈多争取一些救治时间。

    绝望和无助的恐惧感,在这个相对密闭的楼道里被无限放大,一点一点吞噬着她的内心。

    鼻头一酸,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莫柠——”一声清脆的喊声从楼下传来,跟着那道刺眼的光亮一齐而来的是何述急促的脚步声。

    他见到这样的状况,赶忙丢掉手中准备好的花,上前接过莫柠背上昏迷的孙芬华,担心地问道:“阿姨这是怎么了?打救护车了吗?”

    “已经打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哭着道:“今天晚上,妈妈突然就流鼻血,止不住,倒下了……”

    “我们先下去,走!”何述自知情况紧急,听到她拨打了救护车后,没再多问,步子又稳又快地朝着楼下走去。

    他的力气比莫柠要大的多,没多久就到了巷子口,救护车刚好赶来。

    “谁是家属?”车上下来的护士姐姐忙问道。

    “我!”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莫柠和何述同时说道。

    护士姐姐看了两人一眼道:“只能一个人跟着去。”

    何述先一步开口道:“柠柠,你跟着去。我有开车来,很快就会赶上你们的。”

    “好。”莫柠点了点头,慌乱之间,她有些失神,尚存的意识被痛苦侵占,她木讷地跟着医护人员上了救护车。

    何述果真没多久就赶上了他们,走到前面为他们开辟出一条路来。

    孙芬华被推进了手术室内,莫柠无助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现在的状态根本顾不得这些了,何述帮着她忙前跑后,交好了一系列的费用,顺便给孙芬华安排好了床位。

    忙完这些的所有,他默默地走到莫柠身边,陪她一起坐着。

    很久很久,莫柠才开口道:“谢谢,今天没有你赶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说着,双手搭上何述的肩头,头埋在双臂之间,再也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何述轻轻顺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似是在哄一个伤心过度的孩子。

    “没事,我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不大会安慰人,说的话有些苍白无力,却又是最为真诚的。

    莫柠维持着这个动作,不知道哭了多久,何述只是默默地为她递着纸巾。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孙芬华出了手术室,莫柠一个箭步上前询问:“医生,我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什么样的情况导致了今天这样子。”

    医生看了眼病人和眼前一脸着急的小姑娘,眼神有些闪躲,还是说道:“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这几天太过劳累才出现的流鼻血昏迷的状况,这几天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莫柠松了一口气,悬了半晌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后怕的劲儿还没有消,整个人双腿发软,幸得何述及时扶住了她。

    孙芬华还处在观察期,暂时不能进入病房探望。医院这时床位又紧凑,找不出可供他们两人休息的。

    “抱歉还剩下一张陪护床,你看你们两个……”护士姐姐思考着该怎么安排。

    何述说什么也不愿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回去,他放心不下莫柠现在的状态。于是问道:“麻烦您多添一把椅子就好,我将就一夜。”

    “好。”护士姐姐说着转身为他搬来一把靠椅。

    莫柠呆呆地坐在陪护床上,盯着脚下空荡的地板,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何述为她倒了杯热水,“喝点热水,从来医院到现在累了吧。”

    “晚饭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去。”他说着转身就要拿起放在靠椅上的外套,正要走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拉住。

    在炎热的夏季里,莫柠的手仍旧很冰凉,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莫柠在发抖。

    是冷的发抖吗?

    不,是太害怕了。

    “别走,我不饿。”莫柠难得这样叫他留下,“陪我说说话吧。”

    “好。”何述听话地乖乖坐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咪。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一直以来都是妈妈一个人开水果店,把我拉扯长大的。”莫柠开始回忆着,眼泪不觉地滴落,何述抬手轻轻为她拭去泪珠。

    “舅舅也曾劝她改嫁,说她一个人还带着我,实在是太难了。可是妈妈始终是不愿意的,她说怕后爸会对我不好,也不愿意违背自己和爸爸的誓言。”

    “我一直都知道,她为了还债,为了尽可能给我好的生活,她很拼很拼的。现在还把自己的身体都熬坏了,今天的事情真的吓到我了。”

    “何述,我再承受不住,再失去一个亲人了。”她说着,再一次紧紧抱住何述,埋头在他的怀中,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现在他的怀中,是唯一她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肆意呈现出自己脆弱一面的地方。

    病房的窗户开着,夏夜里的凉风穿过窗子,径直吹在两人身上,还带着燥热的夜风,此刻竟有些温暖。

    “困吗?要不要休息?”何述一抬头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到了‘3’的位置上,怀中的人早已止住了哭声,就这样依偎着不肯离开。

    实在是累了,莫柠的眼皮开始打架,她听罢起身拉开薄被,往后移向床头,拍着一旁空的位置,道:“还有位置,别睡在椅子上了,多难受啊。”

    “没事的,我就喜欢睡椅子上,不用管我的。”何述起身笑道。

    “可是我会怕的,这里是医院,我一个人睡会怕的。”莫柠说的真诚。

    何述有所动摇,但仍旧安慰她道:“你看,我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可是我真的会害怕的。”她仍旧记得那天爸爸去世时,待在医院的长椅上过夜的情景,也是很害怕地哭到睡着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起,她开始惧怕医院这个地方,更别说在医院里过夜了。

    本想继续拒绝的人,最终在看到她委屈的神情后,还是心软妥协了。

    病房的陪护床不大,他和莫柠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莫柠的手臂搭在他的腰间,抱住了他,以寻求一些安全感。

    他只要稍微低头就能触及莫柠的发顶,毛茸茸的。

    彼此之间的体温渡给对方,在这寂静的夜里,连心跳声都被无限放大。

    “何述,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莫柠迷迷糊糊地说着,合上了双眼。

    他温柔地问道:“好闻吗?我可没喷香水啊。”

    “是你的味道。”莫柠呓语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有他在身边,这种强烈的安全感,让她很安心。

    何述笑而不语,他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莫柠还从未这样需要过他。

    可下一秒他的眉头又忽地皱起,那张背着她藏起来的检查单,是否该让她知道?

    今天医生给出的结果,显然孙芬华也在刻意隐瞒这件事情。

    上天总是不公的,灾难总是重复降临。

    太过于残忍,太过于悲痛。

    窗外的风声不止,带来些许清凉,他的爱意燃得更浓烈了。

    —

    经过两个星期的休整,孙芬华出院了,只是在临走时,支开了莫柠,将前来看望她的何述叫到了一旁。

    “何述,阿姨有些事情想跟你说。”孙芬华脸色苍白,眼神有些闪躲,“你都知道阿姨的病情了吧?”

    何述点头,道:“阿姨,你放心,我没有告诉莫柠。”

    孙芬华苦笑着,“谢谢。我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她说,治疗的费用太高了,她还需要上学,而那些债务还没有还完。”

    “我只是想多给她存一些嫁妆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亲眼看到这孩子出嫁。”

    何述道:“阿姨,治疗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我……”

    孙芬华没等他说完,立即拒绝道:“不了,很谢谢你愿意帮阿姨送上救护车,这些天已经够麻烦你了。还有我住院的病房和一些花销,都是你忙前忙后的跑。”

    “阿姨挺不好意思的,怎么还能再麻烦你。”

    何述薄唇轻启,还要再说些什么,就被孙芬华开出来,抢先一步道:“要是真的想帮阿姨的话,就要麻烦你在学校多照顾莫柠了。”

    “让她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别告诉她我的病情。”

    孙芬华眼中带着些许期盼,她的病情已然进入晚期,即使是治疗,也只能每天在痛苦的化疗当中度过,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

    与其这样,倒不如趁着这些时间,多和莫柠在一起,给她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

    “好,阿姨,我保证,我一定会做到的。”何述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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