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过往,苏鸣依旧愤愤不平:“你当年为了他弟丢了半条命,而她呢?转身就和林萧云出了国…”

    周莫蓝把话打断,声音极冷:“都过去的事儿了,还提它干什么。”

    苏鸣假装听不懂他内心的极力回避:“就算不提过去,只提现在,你想想你现在敏感的身份还有你快要结婚了…”他看了眼周莫蓝,其它的话没再说下去。

    周莫蓝看了眼苏鸣,冷声问:“这些和陈醉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了,他们第一次再听他提起,她的名字是伤疤,是念想,是嘲讽,是灰茫茫地无尽末日。

    所以不提也罢。

    他们记得,当年他总是带着笑意宠溺地唤她陈尔尔,不是陈醉,不是尔尔,而是陈尔尔。

    一个只属于他的名字。

    雷雷目光轻轻掠过他的眼睛:“没关系么?”

    周莫蓝撞上雷雷审视的眼神,嘴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忍不住好奇,赵斌呆呆地问:“陈醉姐结婚了么?”

    雷雷夹了口菜,随口应着:“没吧,我前几天还听同事们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呢。”

    赵斌又问:“那林萧云呢?掰啦?”

    雷雷回:“那我哪知道?”

    他们虽然没见过林萧云,可是他的名字在他们中间流传度很高,据说当年周莫蓝刚和陈醉提分手,就和林萧云出国了,让所有人跌破了眼镜。

    林萧云是何许人也,他是昆市本土企业林氏集团继承人,和陈醉青梅竹马,这是他们后来才知道的。

    说什么海誓山盟,到头来还不是望衡对宇。

    他那样高傲狂妄的人,却被陈醉玩弄于手心,用完就丢,而他却助纣为虐,给她一个顺顺当当出国的正当理由。

    这事儿让周莫蓝很长时间都自轻自贱,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苏鸣:“陈醉能看上的至少是高知家庭,不是咱们这样的家庭能比的。”

    雷雷话里有话,在一旁嘀嘀咕咕:“你这是什么话?一棒子打死一群人。”

    苏鸣顺理成章说出他的佐证:“就像陈醉最终还是会选择林萧云,这就是阶层固化。”

    雷雷若有所思,他交女朋友的事儿还没和兄弟们说,现在这个场合再提也不合适了。

    这时,周莫蓝站起来走到衣架旁取下衣服,把衣服挂在胳膊上,清清嗓子问:“今天的教育学习完事儿了么?”

    他绕到赵斌身后,拍了拍肩膀:“小斌,咱们走。”

    赵斌赶忙起身接过他胳膊上的西服,跟在他后面往外走,边走边和雷雷他们摆了下手。

    雷雷也不拦着,笑着问:“需要我帮你看着点陈醉么?”

    他没回头,只丢来一句:“随便。”

    雷雷笑意更深一层,冲他喊了句:“那今天这顿算谁的?”

    周莫蓝:“我请。”

    他俩走后,

    雷雷想起过去,不免有些感慨:“这小子一点都没变,咱们说他什么都行,没一点脾气,可是独独不能说陈醉半分。”

    苏鸣放下筷子:“是呀,之前刚听说她爸是谁时,我偷偷和他提过别陷太深,毕竟不是一路人,这小子竟也罕见的起急了,把我狠狠踹了一脚,说陈醉没那么现实。”

    雷雷点点头,他也没曾想,阅人无数的周莫蓝竟栽到了金丝雀手里。

    苏鸣向后倚了倚靠背,调成舒服的坐姿:“你说咱们这强心针应该有效果吧。”

    雷雷向门口看看,眼神意味深长:“悬。莫蓝只要遇见陈醉,他的理智、智商和成熟老到估计就变负数了。”

    苏鸣点点头:“哎,我都不愿意想,当年他拖着那只废了的胳膊,冲去和灰狼打架…”

    雷雷仰头把酒杯的酒喝完:“你说当时他俩有多大的仇,不就是于承那点事儿么,要不是灰狼义气,看他状态不对…”

    苏鸣有些哽咽:“他可能就没想活着回来…”

    这雷雷铁汉柔情,竟也泛泪:“我不该告诉他…陈醉是和林萧云一起走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苏鸣安慰道:“你也是为他着想。”

    雷雷抹了把脸,调整下情绪:“周莫蓝已经不是街头巷尾跟着一帮小弟的大哥了,他现在是昆市市长,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出错,然后落井下石。”

    苏鸣点点头:“现在有多少人跟着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想,但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路没有后退可言。”

    从小陈醉就住富华公寓,当年开发商竭力打造昆市第一楼盘,于丽华一口气买下两套房子,分别是富力公馆和富华公馆两套楼王户型,这两个楼盘围着昆市中心公园而建。

    他们一家一直住在富华,富力也空着,直到陈醉回国前不久,陈永生和于丽华搬到了富力,也许是觉得孩子大了,理应有自己的空间,所以他们把富华留给了陈醉住。他们将隔壁邻居的房子也买下来,将两间房子打通,做成了一个大平层。

    陈醉不需要加班的时候,有时会去富力陪父母吃饭,算是定点打卡,不然于丽华会因为陈醉总不露面而大发雷霆。

    有时她觉得她的人生反着来了,小的时候她特别希望父母能多陪她却难得,现在她已经习惯漂泊的生活却要回到时刻报备的日子,太憋屈。

    她有时也安慰自己,可能他们年纪大了加上退休也没那么忙了。

    她自知心里藏事能力是极好的,但还是在餐桌上走了几回神。

    “你今天心不在焉啊。”于丽华看女儿一眼,再把目光放回到她手里的碗,抿了口热汤。

    她齐耳短发,发丝微卷,干练利落,一对澳白在头发后面若隐若现,一身真丝晕染连衣裙,好身材依稀可见。

    于丽华在家也将自己打扮的得体大方,陈醉很少见她穿着家居服在家里晃悠,这点陈醉很佩服于丽华那股劲儿,反正她是做不到。

    “可能太累了,最近一直没歇着。”

    这类话题就像桌上的那盘主菜,绕不过。

    陈永生问她:“忙什么呢?”

    她顿了一下:“接待领导的事儿。”

    于丽华好奇心被吊起,眉毛轻佻:“谁呀?”

    “市领导…”她不愿多言。

    于丽华皱皱眉头,明显对女儿的回应不满意:“没名字么?”

    “周市长。”她舌头好像打着结,什么时候她也开始用这么官方的名字去称呼他了。

    于丽华立马起范儿,声音高了八度:“哎哟,周莫蓝呀,那孩子年纪轻轻可不得了。”

    “你认识?”陈永生好奇问。

    于丽华摇摇头:“年龄那么小,不是一代人,倒是听别人讲过他的故事。”

    道听途说罢了。

    陈永生点点头:“是和尔尔差不多的年纪。”

    陈永生退休那年,周莫蓝刚刚破格提了副市长,他年纪轻,加上父辈原先也没什么身后背景,自然和陈永生没交集往来。

    再后来周莫蓝提了市长,而陈永生年龄原因早已告别政坛,于丽华也随着丈夫的退隐减少很多社交场合。倒不是于丽华疲倦了,而是人走茶凉这句话用在官场再合适不过,在位时拍着肩膀和你称兄道弟,离开时却连假模假样地客套几句都不愿意。

    于丽华看女儿几眼,她一向争强好胜,心里免不了对比一番,随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表情浮现她脸庞。

    陈醉知道,于丽华一直对她不满意。

    她两个胳膊放在桌上,身子前倾扒拉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当年于丽华是怎么说的,她估计都忘了吧。

    蜜罐里呆惯了想要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了…找了个□□混混,说出来我们老于家丢不起人…以后是想要和公安局打交道吧…她当时就是拿这样的话一句句践踏和羞辱他的。

    就算她还记得,回忆也万不会将当年女儿的混混男朋友和昆市市长画什么等号。

    陈永生问:“单位的事情还顺利么?”

    “顺利。”

    “本来我都找好关系去财政局的,结果常委会一开,你就改去住建局了。听说当时有位领导指定你去住建局。”顿了顿,他又接着说:“现在风口浪尖,你先在这儿呆呆,回头我再想办法吧。”

    她本身对体制内的工作没多大兴趣,她的想法就是随遇而安,她更多时候是在体验和感受,体制内的工作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您别费心了,我在这里呆着挺好的。”

    于丽华抢着说:“那不行,怎么也得去个核心单位。”

    于丽华一直看不上陈醉这种不争不抢的性格,学习也是,工作也是,一切凭感觉,全都看喜好,完全颓丧命运。

    陈醉:“那种风口浪尖的地方,不太适合我。”

    不管那位领导出于何种目的把她放在住建局,她都心存感激,她苦笑,那位领导可能比她的父母还了解她。

    于丽华没好气地说:“没志气,去财政局就是给你以后往上走铺路的。”

    陈醉索性也摊牌:“我不想往上走,以后发展的方向我还没想好。”

    于丽华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以后还要回英国搞你的什么数字科学?这么虚无缥缈的学科。”

    陈永生看着陈醉,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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