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及川彻的声音很轻。

    “小及,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突然发现我的解释很苍白。

    刚才还握过手,此时说我不认识牛岛,未免太过牵强。

    “是因为输了比赛,所以在闹脾气吗?”

    我没想到牛岛这时候会突然出言,他像是没察觉到我朝他远离,反而还朝我跨了一步,我们两个人并排,简直像在对抗及川彻。

    牛岛说,“你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吗,你让她很怕你……你都不问她消失的原因吗,你只顾着自己。”

    “及川,你甚至对她,还没有对你的队友来的耐心啊。”

    不要再继续说了。

    我看见及川彻身侧握紧的拳头,那眼神中闪烁着的尖锐,那是被背叛后的愤怒,我像是心脏生疼。

    明明最了解及川彻感受的人是我。

    无数次,他紧抱着我,发泄着失败后的郁愤……他颤抖的身体,稍烫的温度,那些不甘的话语,紧抿的嘴唇,我至今还记得。

    他在等我,我却没有抱住他。

    我警告的看了眼牛岛,但对方却熟视无睹。我看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及川彻,就像在看一个不成熟的小孩。

    闹够了吗。那眼神中明白传达出了这个意思。我恨不得捂住牛岛若利的眼睛,我知道及川彻肯定也看见了,因为他突然收敛了全部的情绪,嘴角已经挂上了微笑。

    他只看向我,声音很轻。

    “原来,你们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不是的。

    “果然还是喜欢胜利者吧,毕竟也是人之常情呢,”及川彻说,他声音冰冷冷的,“原来,小美跟那些女生,那些从小到大围过来的女生,也没什么区别呢。”

    不对,不对。

    那薄唇中毫不犹豫吐露着刺耳的话语,我瞪大了眼睛,却听见及川彻毫不犹豫道。

    “那你们就继续相亲相爱好了。”

    不对,不对。我知道哪里出错了,不该这样的。

    我应该兴奋的跟幼驯染分享我有希望治愈的右腿,我可以重新走路,我应该倾听他的一切,而不是像这样。

    我看见那些白鸟泽的女生捡起散落在地的慰问品,那些精美包装的点心甚至滚落在我脚边,有女生蹲在我旁边,我咬着嘴唇也弯下腰帮忙捡起,刚伸手,她却鄙夷的打量我。

    “什么意思啊,跟及川同学掰扯不清,”她压低声音,“又亲密的拉着牛岛同学……脚踏两只船也要有个限度吧。”

    “明明看起来脸还这么幼稚,但手段已经这么高明了呢。”

    “她岂不是很暗爽,不好意思,我们完全不想接你给的东西呢……”

    挥开了我的手,那袋碎花包装纸的曲奇饼干掉落在地。

    我不知所措,只感觉脸和手都火辣辣的。我才知道被人拍开手会这么难受。

    身旁却有人弯下腰。居然是旁边的牛岛若利,他小心的捡起地上的那袋点心,像是没看到上面的灰尘,里面的曲奇已经凄惨的摔成碎块,他却浑然不在意的拿手帕包好,然后放进口袋里。

    看到他的动作,那几个女生立刻吓的噤声,再被眼神一扫,她们就向后退去。

    我看见牛岛踏出一步,他不赞同的看着及川彻,语气低沉。

    “及川,对待这件事,你太幼稚了。”

    “她没办法和比赛混为一谈,如果觉得不甘,就在赛场上打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根本像在无理取闹。”

    “……”半晌,及川彻抬起头,他问,“所以,小牛若又懂什么?”

    “他什么都不懂。”我突然道,于是他们都看向我。

    不同的是,牛岛若利眉头微簇,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沉默。

    我只看向及川彻,我迫切的想让他拉住我的手,但他只是揣着兜,微微扬起漂亮的下巴。他讥诮的看着我。

    我才发现,之前的温柔,及川彻只对我展现出的那面,有多难得。

    对待陌生人,或者讨厌的人……及川彻的态度一直都没变过。

    他不会讨好任何人。

    “牛岛若利,我们并不熟,所以麻烦你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会给我带来麻烦的。”我刻意让自己语气冰冷,我掐着手心,我凄惨的默默给牛岛道歉。

    我无法兼顾两个人,天枰的两端终究会有所倾斜。

    我又让自己声音尽量柔软,我感觉脸火辣辣的,我像是听到了牛岛那无声的疑问。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他问。

    这段关系是不对的哦。小萌老师也像在问我。

    但我只看着及川彻,我逼迫自己迎着他闪烁着嘲讽的眼眸,我笑的大概很凄惨。

    “我们只是偶然遇见,刚才握手只是因为在感谢他把我送去医务室,我摔了一跤,很惨吧,我头整个磕到地上了,地板好硬脸也好疼,但我不想影响小及,牛岛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我,然后把我送去了医务室……”

    “所以,小及,你误会了。”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很凄惨。

    脖子上都染上了红晕,那几个女生望着我窃窃私语,虽然不敢大声说话,但依然有不屑和鄙夷。

    我怕她们会把消息散出去,我以后会在学校举步维艰。

    但我更怕这个谎言骗不过幼驯染。

    “腿好痛,小及……”我朝他伸出双手,像是期待。

    我咬着嘴唇,故意咬的很痛,殷红一片。我的脖颈渗出了汗水,身上青城的校服也脏脏的,我的额头磕红了,但我却很高兴,像个抱着破烂兔子的小孩,在祈求最亲密的人一个安抚的拥抱。

    及川彻没办法抗拒这样的我。

    我们都知道,右腿的伤因。这是耍赖的一招,我看见及川彻眸色中嘲色愈浓,但他却缓步朝我走来,当那熟悉的手抚上我头顶时,我终于发自内心的笑。

    “……很痛么?”他低声说。

    语气依然有些不忍,还有些别的,很复杂。

    “很痛,”我重重点头,我扬起脸看他,“所以需要小及推着我走。”

    “在学校,不是已经自己推的很顺利了么?”

    “那也要小及来。”

    “我完全,”我轻声道,“因为我完全没办法离开小及啊。”

    我没有去看牛岛若利。

    我一次都没有回头。

    -

    在车上,及川彻并没有跟我说话。

    他只是帮我收起了轮椅放在后备箱,我犹豫着,及川彻已经拖着我的手臂送进了车,他利落的关好车门,那触碰我的手飞快松开。

    “小及……”我咬住嘴巴。

    但及川彻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笔直的双腿却始终和我的腿保持着距离。他甚至把背包拿下来,无意般的挡在我们中间。

    但从前我们只要座位并排,他从来都是抱着背包的。

    我试探性的把腿往旁边靠了靠,明明及川彻还闭着眼,腿却向后缩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狭长的褐色眼眸满是疏离,他看向我。

    有事。他像是在这么问。

    “我跟牛岛真的没关系。”

    “嗯。”很简短的应声。

    “我们只是在比赛后碰巧遇见了,”我说着,突然有些委屈,“小及不信我吗,真的就是刚才说的那样。”

    “我怎么会不相信小美呢。”他语气带笑,但我宁愿他不那么笑。

    “比赛,没关系吗,”我小心翼翼问,“不是要抱着我吗?”

    “大概是初中的事情了吧,”及川彻扶着下巴,窗外的景色在他眼底向后退去,我只听见他懒洋洋的声音,“都高中了,我怎么还会做那种事情啊。”

    但是在前往白鸟泽的巴车上,他明明离我那么近。

    我沉默的闭上嘴巴,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悄悄握紧。过了好久,我几乎都快要睡着了,我却听见及川彻突然道。

    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且,现在的青城距离白鸟泽,整体实力确实稍差一截。”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及川彻在跟我说话。

    “已经早认清差距了,接下来等IH再打回来就是了,还是说,”及川彻紧盯着窗外,他没有看我,“你觉得小牛若说的话是真的。”

    “……我那么幼稚?”他问。

    “我在乱发脾气?”

    “我就那么没品,输了比赛,只能怪你……”及川彻说,声音闷闷的,“小牛若完全是在挑拨离间。”

    我立刻点头,表示我绝对一百个赞同我的幼驯染。

    “他,那样子,换做谁……”及川彻似乎也抵着上牙膛,我听见他像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换做谁都会生气的。”

    “嗯嗯嗯。”

    “小美,你完全在敷衍我嘛,”及川彻却有些不满,他终于转向我,我才发现他原来一直从窗户倒影观察着我的表情,“说点什么。”

    “小及最强了,”我绞尽脑汁,“而且作为县内最强二传手超帅的,简直是秒杀球场上那些庸俗之辈嘛。”

    “还有呢。”他仍然不开心。

    “牛岛完全比不上你,我是说,无论是球场上还是平时……我们总有一天会打败他的。”

    我几乎说不下去了。心里像是有个很小的声音在反驳我。即使是为了最亲密的幼驯染,我也不可以说违心的话。

    “我一点都不幼稚,”及川彻说,扬起了眉毛,似乎找到了问题的根基,他很快下定论,“说别人幼稚的自己才最幼稚。”

    “所以,小牛若才是最幼稚的,我看他根本就是……”及川彻看了我一眼,却罕见的沉默了。我也不敢说话,只默默低着头,但头似乎有些晕,我才意识到我忘吃晕车药。

    这么想着,有人已经摇晃着小药瓶,哗啦啦的声音。我下意识伸出手,那颗白色的小药丸便圆润的滚落在我的掌心,我没反应过来,及川彻已经强硬的捏着我的手又合上。

    他终于不再躲避我了。我下意识欣喜道。

    我又张开手掌,及川彻啧了一声,这一次他抓我的手指的力道重了几分,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他用力把我的指头按到手心,他灼热掌心紧贴着我的手背,“小美,你想让药片跑掉吗?”

    药又没有长腿,怎么会跑掉。

    “我不会多给你了。”骗人,你明明还有个小药瓶。

    我控制着不让嘴角上扬。

    有人打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溜进,我才意识到窗外下起了细密的小雨,雨滴啪嗒啪嗒的打湿了窗户。而车内,有人已经拧开了保温杯,手心感受了下温度,才塞进我手里。

    “等你的时候,去接的水,”及川彻语气硬邦邦的,“白鸟泽体育馆设计的超复杂也超不便利,接水的地方居然要绕到馆外,还要排队。”

    我唔了一声,心却像是被揪了一下。

    “我不得不和那些女生碰面,又耽误了好久,我怕水冷掉,于是把她们全都拒绝了。”

    “结果你直到水真的都快要冷掉,才出现,还和小牛若一起,那么亲密的样子。”

    “小及……”都说了不是了。

    “那个叫桉木阳菜的女生,说的话我完全没有信,她说你跟小牛若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甚至……”及川彻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我,他声音有点哑,“在认识我们之前。”

    “……她乱讲。”

    “嗯,我怎么会信啊,那种没根据的话。”

    又陷入沉默,我咽下了药,突然觉得有些发苦。

    为什么呢。明明外面包裹的是糖衣。

    我只听见及川彻突然道;“小美,以后不要再去白鸟泽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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