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坐上电梯之后，我进一步重申。
“你就在外面等下，不许进去哦。”
“除了牛奶、巧克力，还有饼干，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哦对了，我还有药箱，你可以自己包扎下额头，”我咬着嘴巴又道，“真的只是低血糖而已吧？”
“……”影山飞雄却沉默了。
我瞪着他，险些炸毛，“刚才我下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大概是低血糖吗，吃一点东西就能‘呼’的一下恢复过来，然后精神百倍的回家然后再去上学。”
电梯里，影山飞雄依然眨着那双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的黑眼睛。他额头摔破了，此时很狼狈。
刚才我下楼来到绿化带，拿着木棍捅了捅他的肩膀，他才慢慢蜷缩起身体。
“……是小美前辈啊。”他说。
像是还有点意识不清醒的样子。我皱眉，“你没事吧，话说，为什么来我家楼下跑步？”
我压根忘记了，之前在麦当劳，哄骗这个学弟的事情。
“之前是小美前辈说的，”影山很老实的说，“让我不要听及川前辈的话，然后到这里来晨跑……但是一次都没遇到过小美前辈。”
影山粗鲁的擦着额头，像是根本不懂怎么照顾自己的小孩。我看见那手背上擦的血——他额头花花一片，原本干净的黑色额发沾着沙土，黏腻在额头上。
“好像没事了。”影山低声说。
不，你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我暗想。我收回了手中的木棍，我使劲擦了擦手，然后把干净的手伸向他，“你还起得来吗？”
影山似乎没想到我会对他伸出手。他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一条腿曲着，而手就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他把过于厚实的外套解开了，但像是比起额头，这才是让他困难的主因。
我看见外套下面，运动后的汗水已经浸透了短袖……果然是“北川第一”的短袖。
“我没事的，小美前辈。”影山说。
他摇摇晃晃的，用力撑着膝盖站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我，他朝我点头，“那我先走了，多谢小美前辈。”
我收回空落落的手，嗯了一声。
“对了，前天在这里看到了及川前辈他们，”影山低声说，“有件事有点在意，他们是去小美前辈的家里了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还是点了头。
但是破天荒的，我盯着影山飞雄的眼睛解释道：“他们是给我带早餐，那天是青城的练习赛，要起早。”
他点点头，那态度像是再说果然。我却莫名有种不被信服的感觉。
“那换我问你，为什么跑步会摔倒？”我抱臂看他，努力找回前辈的威严，“没有对自己的运动量和体能有最基本的估算吗？”
“在想及川前辈和小美前辈的事情，所以多跑了几圈。”
我呆了一下，“什么叫在想我们的事情……”
“小美前辈的家里，大概只有及川前辈和岩泉前辈可以进去吧，”影山垂下了眼睛，他摩挲着手指尖沾染的血，“好像是运动过量导致的低血糖，如果能补充一点巧克力什么的，应该就可以‘呼’的一下，然后精神百倍的回家……再跑着到学校也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确定了，小美前辈的家，那不是我可以随便去的地方，”影山说着，“和前辈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随便邀请进家门的程度，虽然前辈刚才朝我伸手，但只是出于对后辈的关心吧……”
影山一口气说完，然后向我鞠躬，抬起头的刹那，他那混合着血迹和伤口破皮的额头就这么直愣愣的凑到我面前。
我抓紧了轮椅扶手，却听见影山飞雄的声音无波无澜，“那我先走了，小美前辈。”
我盯着影山飞雄转身的背影。
巧克力什么的我家倒是有啦，喉咙有点干，我终究还是闭紧嘴巴。
却听到影山飞雄声音有点疑虑，“……白鸟泽？”
赫然从他身后看到远处那抹白紫色的身影，俨然就是穿着白鸟泽校服的牛岛若利。远处，对方像是也打算一口气跑到学校去，但那高大健壮的身影却看上去稳稳当当的，长腿跨过一个陡峭的坡度——我紧张的看他。
你不会也要摔一跤吧？
然后牛岛就稳稳的跨过去了。我莫名的长舒一口气，却听见影山飞雄问道：“白鸟泽的牛岛若利，也住在这里吗？”
“这里是公寓区，当然什么人都有啦，”我眼珠转了转，“不过，你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就给你巧克力。”
“怎么样，”我眯起眼睛，诱哄的语气，“很划算吧？”
-
上了电梯，影山飞雄似乎有点局促。
“说起来，及川前辈家里也是住公寓呢。”
我哼了一声，“你是他的影子吗，对他的事情这么了解。”
“嗯，因为是很尊重的前辈，”本来一句嘲讽，影山却像是没听出来，他认真解释道，“初中就听说过，好像及川前辈的父亲，在海外贸易做的很大。”
不大及川叔叔就不会三天两头的出差了。
不大及川阿姨也不会是那种态度了，她防我像防贼一样，生怕我把她的宝贝儿子拐走……他们那栋公寓和我租的这栋公寓齐名，而从小的种种我就能明白及川彻家里很是宽裕，听说姐姐更是早早被送到国外深造。
而影山飞雄，我第一次看见进电梯之后有人始终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像是在盯着电梯里擦拭的如明镜般的地砖，又像是在看里面反射的影子。
而他身上，被汗水濡湿的“北川第一”的校服，紧紧黏在身上，淡蓝色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和我身上干净整洁，熨烫的一丝不苟的月牙色无袖裙形成鲜明对比。
我忍不住提醒，“站直一点，老驼背会长不高的。”
“其实，我不是故意穿这么多的。”我听见影山飞雄的声音很轻。
“但是那天看到及川前辈他们也会来这里，怕被他们看到，然后给小美前辈惹麻烦……”影山抬起脸，他一字一句低声道，“而且，怕给小美前辈丢脸。”
“丢脸？”
“因为每次早上在这里，都会看到穿的很漂亮的阿姨和叔叔，他们会低头钻入很气派的车，口中说的英文词汇我也听不太懂。”
“感觉……就像融入不进去。”
“但是小美前辈之前说过，让我在这里跑步，所以……我还是来了。”
“结果还是给小美前辈添麻烦了。”
电梯门开了，影山却猛地闭上嘴巴。迎面而来的正好是邻居，女人踩着红底高跟鞋，身上披着粉色绸缎小披肩，手里拎着支闪亮的铂金包。而男人手腕间名表闪亮，他打着电话，招呼着让司机现在停到楼下。
“小美亲，好久不见~”女人冲我打招呼，打着电话的男人也朝我点头。举手投足间香气扑鼻，直到他们坐上电梯，那女人才朝我挤挤眼睛。
“小美，这是新带回来的小男朋友？蛮可爱的呢。”
“不是啦，”我也笑着摇摇头，“只是同学而已。”
我才意识到身后的影山飞雄异常安静，从下电梯开始都一言不发，于是我安慰道。
“影山学弟，你不用想来这里会给我丢脸什么的，”我说，“因为丢脸这个词，是存在于有附属关系、或者熟识的两个人吧。”
“但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啊，”我用手戳着下巴，我想办法安慰他，“你看，我们只是学校单纯的前后辈，不是吗……况且，我们现在也不在一个学校了。”
我好奇的问：“而且，你也不住这里，为什么会想要融入进去？”
因为想要离你近一点。
因为想要看看你。
即使你和及川前辈……
我只是看见那眼眸中的神色渐渐深了。影山终究低下了头，额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嗯。”
为什么安慰的话反而让后辈看起来更失落了？
我有点犹豫，却听见影山又低头道，“小美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流利的已经可以去讲漫才了。不准备青城祭上去表演节目吗？”
“嗯？”我眯起眼睛，“你在嘲讽我吗？”
就凭在学校只能坐轮椅的现在……根本没办法吧。搞不好，学校还会要求尽量我减少出现频率。我嘲讽的想。却听见影山说的非常认真。
“如果是小美前辈的话，一定会获得青城祭节目评选第一名的，只要参加的话，大家都会给小美前辈投票的。”影山说，“其实，我跑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想要把胃口练的更好一些，然后在青城祭上，吃好多好多的食物。”
我：？
“青城祭，听说在规定的店铺里只要点单就可以盖章打卡，”他说，“听说集章最多的人，可以提一个不算出格的愿望。”
啊，那个啊。我想了想。多半是营销手段吧，吸引人的噱头。即使集满了，也会说最终解释权归官方所有，然后随便送点不值钱的玩偶什么的把人打发掉。
“是吗，”所以我只是不感兴趣的点点头，“那你加油吧。”
“……想和小美前辈成为朋友。”
空旷的走廊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单纯的前后辈，不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而是……成为朋友，”他捏紧了书包带，翕动着嘴唇补充道，“就像及川前辈那样。”
从刚才开始，就提及川彻干什么啦。
好像我真的跟他密不可分一样。我脸慢慢红了，我低头掏钥匙，我急促道：“在门口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巧克力，还有牛奶……啊，干脆把药箱也给你算了，然后你吃完了，就赶紧去上学。”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初中生吧，先以学习为主，”拿着钥匙，我戳进锁孔中，“等你考上高中，就可以和姐姐做朋友了。”
身后沉默着，我只好道：“……说点什么？”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小美前辈现在不需要别的朋友，有及川前辈他们就够了。”
我：“……”
这小子是怎么把我的话曲解成成这个意思的。我已经开了门，飞快的撑开塑料袋，把卧室橱柜里的零食往里面扫，又干脆的系了个结。我又拎过药箱，一股脑的塞在影山飞雄手里，直到把初中生的两个手连着曲起的胳膊都塞得满当当的。
“放心，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朋友的。”
“而且那个青城祭的集章，完全还有更好的办法啊，”我用“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瞪着影山飞雄，“还有金田一他们呢，还有国见英，你完全可以拉着他们一起去嘛，反正规定又没说要一个人点单。”
“有时候团队的力量会更有效哦，”我试探性的建议道，“偶尔，也试着跟他们一起玩吧？”
影山飞雄不说话，我则笑开了。我轻轻掩上门，指了指那几乎堆的看不见影山脸颊的塑料袋，“就像这么多零食，你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但是如果跟伙伴一起分享……”
我眨了眨眼，第一次感受到为什么年长的人喜欢说教，因为真的好快乐，“就会更好吃哦。”
那双黑眸里，此刻正完全倒影着我的脸。
就像全心全意的信赖……与完全的倾听。
原本可以享受的时间再长一点。直到我听见身后的声音，北信介不知何时醒来，他单手撑着门框，似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影山飞雄和他身上的校服，“初中生？”
我看见影山飞雄稍弯起胳膊——从大袋塑料袋和药箱中露出了自己的脸，除了额头依旧狼狈，此时居然相当举重若轻。影山飞雄毫不犹豫的，像是回敬，“高中生？”
接着影山立刻看向我，“小美前辈，他是谁？”
我：“？”
这有点紧张的氛围是什么情况。
“在问别人之前，先自己自报家门吧，这是基本的礼貌。”北信介淡淡道，像是根本不在意门口满脸黑气的影山，他看向我，然后朝我点点头。
“昨天晚上谢谢……大概是因为被车厢里的冷气直吹到了，让你看到了那么不像话的样子，不好意思。如果你没睡好的话可以再睡一会，现在离上学时间还有段时间，等早饭好了，我会叫你。”
余光却看见影山飞雄胳膊的青筋抽动了两下。我听见塑料袋在嘎吱嘎吱的响。
我：“……”
有些在意，是低血糖又犯了吗。
“早上有想吃的吗，茶碗蒸和烤鱼可以吗，主食是煎饺和玉子烧，”北信介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才发现他已经像模像样的系上了厨房里可以当摆设的围裙，而屋内甚至已经有阵阵香味传来。
“中午习惯吃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便当。”
“北川第一，二年级，影山飞雄，”影山说，他直视着北信介，“所以那句……‘昨天晚上谢谢你’，是什么意思？”
我才意识到他是在回应北信介那句“自报家门”。
“……和你好像没关系吧。”但北信介的回答居然也相当直白。
两方似乎无形的拉扯，但吸引我的只有厨房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我对影山挥挥手，我跟他说记得要用药箱里的药水先清洁伤口。
“我以为能进小美前辈家里的，只有及川前辈他们，”影山最后说，声音很低，却在空旷带有回音的走廊上异常清晰，“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这样。”
“……你说的是及川彻？”北信介停住正要替我关门的手，他问，“青叶城西的那个高一年级的二传？”
“说起来，资料上显示，他好像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嗯。”影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
“你也打排球？”
“……嗯。”
“什么位置？”
“二传。”
“哦，和他一样。”
北信介淡淡的点头，但像是被这声轻轻的“和他一样”和背后含义所激怒了，影山飞雄握紧了拳头，“你……”
是我最先听到电梯处的声音，那从拐角处走来的脚步声太熟悉。我思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用全身的劲把迟疑的影山推进了房门。连同北信介那张稍显诧异的脸——我只挡在自己的公寓门前。
我仰起头，希望自己笑的自然，“……小及，小岩，早上好。”
而此时，被推进门内的两人。
影山，他盯着沉默的北信介。
他无声挑唇，“现在是我们一样了呢，高中生前辈。”
“你就在外面等下，不许进去哦。”
“除了牛奶、巧克力，还有饼干，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哦对了，我还有药箱，你可以自己包扎下额头，”我咬着嘴巴又道，“真的只是低血糖而已吧？”
“……”影山飞雄却沉默了。
我瞪着他，险些炸毛，“刚才我下去找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大概是低血糖吗，吃一点东西就能‘呼’的一下恢复过来，然后精神百倍的回家然后再去上学。”
电梯里，影山飞雄依然眨着那双湿漉漉的，像小狗一样的黑眼睛。他额头摔破了，此时很狼狈。
刚才我下楼来到绿化带，拿着木棍捅了捅他的肩膀，他才慢慢蜷缩起身体。
“……是小美前辈啊。”他说。
像是还有点意识不清醒的样子。我皱眉，“你没事吧，话说，为什么来我家楼下跑步？”
我压根忘记了，之前在麦当劳，哄骗这个学弟的事情。
“之前是小美前辈说的，”影山很老实的说，“让我不要听及川前辈的话，然后到这里来晨跑……但是一次都没遇到过小美前辈。”
影山粗鲁的擦着额头，像是根本不懂怎么照顾自己的小孩。我看见那手背上擦的血——他额头花花一片，原本干净的黑色额发沾着沙土，黏腻在额头上。
“好像没事了。”影山低声说。
不，你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我暗想。我收回了手中的木棍，我使劲擦了擦手，然后把干净的手伸向他，“你还起得来吗？”
影山似乎没想到我会对他伸出手。他此时已经坐了起来，一条腿曲着，而手就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他把过于厚实的外套解开了，但像是比起额头，这才是让他困难的主因。
我看见外套下面，运动后的汗水已经浸透了短袖……果然是“北川第一”的短袖。
“我没事的，小美前辈。”影山说。
他摇摇晃晃的，用力撑着膝盖站起来，那双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我，他朝我点头，“那我先走了，多谢小美前辈。”
我收回空落落的手，嗯了一声。
“对了，前天在这里看到了及川前辈他们，”影山低声说，“有件事有点在意，他们是去小美前辈的家里了吗？”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我还是点了头。
但是破天荒的，我盯着影山飞雄的眼睛解释道：“他们是给我带早餐，那天是青城的练习赛，要起早。”
他点点头，那态度像是再说果然。我却莫名有种不被信服的感觉。
“那换我问你，为什么跑步会摔倒？”我抱臂看他，努力找回前辈的威严，“没有对自己的运动量和体能有最基本的估算吗？”
“在想及川前辈和小美前辈的事情，所以多跑了几圈。”
我呆了一下，“什么叫在想我们的事情……”
“小美前辈的家里，大概只有及川前辈和岩泉前辈可以进去吧，”影山垂下了眼睛，他摩挲着手指尖沾染的血，“好像是运动过量导致的低血糖，如果能补充一点巧克力什么的，应该就可以‘呼’的一下，然后精神百倍的回家……再跑着到学校也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确定了，小美前辈的家，那不是我可以随便去的地方，”影山说着，“和前辈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随便邀请进家门的程度，虽然前辈刚才朝我伸手，但只是出于对后辈的关心吧……”
影山一口气说完，然后向我鞠躬，抬起头的刹那，他那混合着血迹和伤口破皮的额头就这么直愣愣的凑到我面前。
我抓紧了轮椅扶手，却听见影山飞雄的声音无波无澜，“那我先走了，小美前辈。”
我盯着影山飞雄转身的背影。
巧克力什么的我家倒是有啦，喉咙有点干，我终究还是闭紧嘴巴。
却听到影山飞雄声音有点疑虑，“……白鸟泽？”
赫然从他身后看到远处那抹白紫色的身影，俨然就是穿着白鸟泽校服的牛岛若利。远处，对方像是也打算一口气跑到学校去，但那高大健壮的身影却看上去稳稳当当的，长腿跨过一个陡峭的坡度——我紧张的看他。
你不会也要摔一跤吧？
然后牛岛就稳稳的跨过去了。我莫名的长舒一口气，却听见影山飞雄问道：“白鸟泽的牛岛若利，也住在这里吗？”
“这里是公寓区，当然什么人都有啦，”我眼珠转了转，“不过，你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就给你巧克力。”
“怎么样，”我眯起眼睛，诱哄的语气，“很划算吧？”
-
上了电梯，影山飞雄似乎有点局促。
“说起来，及川前辈家里也是住公寓呢。”
我哼了一声，“你是他的影子吗，对他的事情这么了解。”
“嗯，因为是很尊重的前辈，”本来一句嘲讽，影山却像是没听出来，他认真解释道，“初中就听说过，好像及川前辈的父亲，在海外贸易做的很大。”
不大及川叔叔就不会三天两头的出差了。
不大及川阿姨也不会是那种态度了，她防我像防贼一样，生怕我把她的宝贝儿子拐走……他们那栋公寓和我租的这栋公寓齐名，而从小的种种我就能明白及川彻家里很是宽裕，听说姐姐更是早早被送到国外深造。
而影山飞雄，我第一次看见进电梯之后有人始终低垂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他像是在盯着电梯里擦拭的如明镜般的地砖，又像是在看里面反射的影子。
而他身上，被汗水濡湿的“北川第一”的校服，紧紧黏在身上，淡蓝色已经变成了深蓝色。和我身上干净整洁，熨烫的一丝不苟的月牙色无袖裙形成鲜明对比。
我忍不住提醒，“站直一点，老驼背会长不高的。”
“其实，我不是故意穿这么多的。”我听见影山飞雄的声音很轻。
“但是那天看到及川前辈他们也会来这里，怕被他们看到，然后给小美前辈惹麻烦……”影山抬起脸，他一字一句低声道，“而且，怕给小美前辈丢脸。”
“丢脸？”
“因为每次早上在这里，都会看到穿的很漂亮的阿姨和叔叔，他们会低头钻入很气派的车，口中说的英文词汇我也听不太懂。”
“感觉……就像融入不进去。”
“但是小美前辈之前说过，让我在这里跑步，所以……我还是来了。”
“结果还是给小美前辈添麻烦了。”
电梯门开了，影山却猛地闭上嘴巴。迎面而来的正好是邻居，女人踩着红底高跟鞋，身上披着粉色绸缎小披肩，手里拎着支闪亮的铂金包。而男人手腕间名表闪亮，他打着电话，招呼着让司机现在停到楼下。
“小美亲，好久不见~”女人冲我打招呼，打着电话的男人也朝我点头。举手投足间香气扑鼻，直到他们坐上电梯，那女人才朝我挤挤眼睛。
“小美，这是新带回来的小男朋友？蛮可爱的呢。”
“不是啦，”我也笑着摇摇头，“只是同学而已。”
我才意识到身后的影山飞雄异常安静，从下电梯开始都一言不发，于是我安慰道。
“影山学弟，你不用想来这里会给我丢脸什么的，”我说，“因为丢脸这个词，是存在于有附属关系、或者熟识的两个人吧。”
“但我们本来就没有关系啊，”我用手戳着下巴，我想办法安慰他，“你看，我们只是学校单纯的前后辈，不是吗……况且，我们现在也不在一个学校了。”
我好奇的问：“而且，你也不住这里，为什么会想要融入进去？”
因为想要离你近一点。
因为想要看看你。
即使你和及川前辈……
我只是看见那眼眸中的神色渐渐深了。影山终究低下了头，额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嗯。”
为什么安慰的话反而让后辈看起来更失落了？
我有点犹豫，却听见影山又低头道，“小美前辈，不知道什么时候，说话流利的已经可以去讲漫才了。不准备青城祭上去表演节目吗？”
“嗯？”我眯起眼睛，“你在嘲讽我吗？”
就凭在学校只能坐轮椅的现在……根本没办法吧。搞不好，学校还会要求尽量我减少出现频率。我嘲讽的想。却听见影山说的非常认真。
“如果是小美前辈的话，一定会获得青城祭节目评选第一名的，只要参加的话，大家都会给小美前辈投票的。”影山说，“其实，我跑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想要把胃口练的更好一些，然后在青城祭上，吃好多好多的食物。”
我：？
“青城祭，听说在规定的店铺里只要点单就可以盖章打卡，”他说，“听说集章最多的人，可以提一个不算出格的愿望。”
啊，那个啊。我想了想。多半是营销手段吧，吸引人的噱头。即使集满了，也会说最终解释权归官方所有，然后随便送点不值钱的玩偶什么的把人打发掉。
“是吗，”所以我只是不感兴趣的点点头，“那你加油吧。”
“……想和小美前辈成为朋友。”
空旷的走廊里，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单纯的前后辈，不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而是……成为朋友，”他捏紧了书包带，翕动着嘴唇补充道，“就像及川前辈那样。”
从刚才开始，就提及川彻干什么啦。
好像我真的跟他密不可分一样。我脸慢慢红了，我低头掏钥匙，我急促道：“在门口等着啊，我去给你拿巧克力，还有牛奶……啊，干脆把药箱也给你算了，然后你吃完了，就赶紧去上学。”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是初中生吧，先以学习为主，”拿着钥匙，我戳进锁孔中，“等你考上高中，就可以和姐姐做朋友了。”
身后沉默着，我只好道：“……说点什么？”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小美前辈现在不需要别的朋友，有及川前辈他们就够了。”
我：“……”
这小子是怎么把我的话曲解成成这个意思的。我已经开了门，飞快的撑开塑料袋，把卧室橱柜里的零食往里面扫，又干脆的系了个结。我又拎过药箱，一股脑的塞在影山飞雄手里，直到把初中生的两个手连着曲起的胳膊都塞得满当当的。
“放心，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朋友的。”
“而且那个青城祭的集章，完全还有更好的办法啊，”我用“你是不是傻”的表情瞪着影山飞雄，“还有金田一他们呢，还有国见英，你完全可以拉着他们一起去嘛，反正规定又没说要一个人点单。”
“有时候团队的力量会更有效哦，”我试探性的建议道，“偶尔，也试着跟他们一起玩吧？”
影山飞雄不说话，我则笑开了。我轻轻掩上门，指了指那几乎堆的看不见影山脸颊的塑料袋，“就像这么多零食，你一个人怎么也吃不完，但是如果跟伙伴一起分享……”
我眨了眨眼，第一次感受到为什么年长的人喜欢说教，因为真的好快乐，“就会更好吃哦。”
那双黑眸里，此刻正完全倒影着我的脸。
就像全心全意的信赖……与完全的倾听。
原本可以享受的时间再长一点。直到我听见身后的声音，北信介不知何时醒来，他单手撑着门框，似乎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影山飞雄和他身上的校服，“初中生？”
我看见影山飞雄稍弯起胳膊——从大袋塑料袋和药箱中露出了自己的脸，除了额头依旧狼狈，此时居然相当举重若轻。影山飞雄毫不犹豫的，像是回敬，“高中生？”
接着影山立刻看向我，“小美前辈，他是谁？”
我：“？”
这有点紧张的氛围是什么情况。
“在问别人之前，先自己自报家门吧，这是基本的礼貌。”北信介淡淡道，像是根本不在意门口满脸黑气的影山，他看向我，然后朝我点点头。
“昨天晚上谢谢……大概是因为被车厢里的冷气直吹到了，让你看到了那么不像话的样子，不好意思。如果你没睡好的话可以再睡一会，现在离上学时间还有段时间，等早饭好了，我会叫你。”
余光却看见影山飞雄胳膊的青筋抽动了两下。我听见塑料袋在嘎吱嘎吱的响。
我：“……”
有些在意，是低血糖又犯了吗。
“早上有想吃的吗，茶碗蒸和烤鱼可以吗，主食是煎饺和玉子烧，”北信介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才发现他已经像模像样的系上了厨房里可以当摆设的围裙，而屋内甚至已经有阵阵香味传来。
“中午习惯吃什么呢？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便当。”
“北川第一，二年级，影山飞雄，”影山说，他直视着北信介，“所以那句……‘昨天晚上谢谢你’，是什么意思？”
我才意识到他是在回应北信介那句“自报家门”。
“……和你好像没关系吧。”但北信介的回答居然也相当直白。
两方似乎无形的拉扯，但吸引我的只有厨房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我对影山挥挥手，我跟他说记得要用药箱里的药水先清洁伤口。
“我以为能进小美前辈家里的，只有及川前辈他们，”影山最后说，声音很低，却在空旷带有回音的走廊上异常清晰，“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这样。”
“……你说的是及川彻？”北信介停住正要替我关门的手，他问，“青叶城西的那个高一年级的二传？”
“说起来，资料上显示，他好像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嗯。”影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
“你也打排球？”
“……嗯。”
“什么位置？”
“二传。”
“哦，和他一样。”
北信介淡淡的点头，但像是被这声轻轻的“和他一样”和背后含义所激怒了，影山飞雄握紧了拳头，“你……”
是我最先听到电梯处的声音，那从拐角处走来的脚步声太熟悉。我思绪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用全身的劲把迟疑的影山推进了房门。连同北信介那张稍显诧异的脸——我只挡在自己的公寓门前。
我仰起头，希望自己笑的自然，“……小及，小岩，早上好。”
而此时，被推进门内的两人。
影山，他盯着沉默的北信介。
他无声挑唇，“现在是我们一样了呢，高中生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