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我问：“刚才那是你的妹妹？”
桉木问：“刚才那是你的朋友？”
异口同声说完，两人都是一怔。
桉木阳菜却抢先嘲讽一笑，“确实，她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妹妹。”
“所以你准备嘲讽我吗？明明是姐姐，却被这么狼狈的推倒在地上，连反抗都做不到……”阳菜狠狠抹过眼角的泪水，又看我，“搞不好，你去，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她对上啊。我用筷子搅动着面条，“所以你才没在兵库县，而是来了宫城？”
“我这不是逃走，而是……新的计划，”阳菜大嚼着天妇罗，沾满油脂的手很没形象的指着我，“就是你，你可以打败她。”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跟不认识的人作对啊。”
“那我换个说法……”她说的很小声，“如果说，你父母的车祸，她就是罪魁祸首呢。”
“……”
“再说了，你的那场车祸，你就觉得是偶然吗？”桉木阳菜重重放下汽水，红着眼睛打了个嗝，“父母车祸丧生，女儿也差点车祸死掉……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
我的筷子顿了一下，“你们是决裂了？”
“按理来说，这种消息，不该让我知道吧。”
桉木阳菜叹了口气，看向我，稍圆的脸上表情却古怪了一些，“本来打算瞒着你的，但是你们两个都让人讨厌，但是果然还是她最讨厌！”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的，不愤怒吗，不想报仇吗，”桉木阳菜又突然激动起来，她拉着我的手臂跃跃欲试，“去打败她，揍飞她，让那张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裂痕！”
“……”
“对了，你干脆把那对双胞胎抢过来吧，那女人一定会气疯的！她像宝贝眼珠子一样宝贝那两个男生，”桉木阳菜点着头，一边自说自话，“也对，那女人那么古怪，从小也就那对双子会跟她说几句话了。”
“你之前提到的，中学排球界最强双胞胎？”我一哂，“我怎么没听过，不会是这届打排球的只有那一对双胞胎吧。”
她像是急了，我听她分辩着“很强天赋也出众”、“才初中就已经又高又帅”、“体质又好”“不过好在性格很难搞，即使是那个女人在他们面前也只有哭的份”。
我则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分辨真相和谎言——对此，我莫名无师自通。
很遗憾，桉木阳菜好像没有撒谎。
“她一直在搞什么实验……我爸妈反正唯她是从了，我看整个家也没救了，我就跑出来了……反正待在家看她那张死人脸也没意思，”桉木阳菜说着就撩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很不雅的踏在椅子上，拿着筷子仿佛指点江山，“虽然家里盘子越做越大，但好像人情味越来越淡……爸妈更像是变了个人，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但桉木的语气又莫名透出一股惆怅，她看着自己华美的裙摆。
“以前多好啊，在居民楼里开个小药铺，爸妈每天操劳着进货，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打开收银台数钱，然后妈妈笑着抱住我说又能给我买件新裙子了……那时候很幸福，但现在……”
我无意打断她，尽管我已经发现周围“北川第一”的学弟们已经端着碗围过来。为首的金田一端着碗很警惕的瞅着桉木阳菜，还不把面碗端在眼前——像特务举起伪装报纸。
“小美前辈，你没事吧……”
我冲他们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而影山——我看见旁边的食客不知何时端着碗躲的远远地，取而代之的，黑发冷脸的学弟则端着自己的那份拉面堂而皇之的坐下、他呼哧呼哧的低头吃面条，还不忘同样瞥一眼桉木。
却和我对上了眼神，“咳咳咳……”
影山弓着腰，似乎因为距离太近，店里氛围太热乎，他耳朵尖和都被呛红了，我忙把饮料推过去——他刚才放在我桌子上的这瓶，他却摆摆手，拿起旁边免费的冰水一饮而尽。
“……好巧，前辈。”他张口第一句话。
甚至嗓子还是哑的。
“影山，你拉低了我们的气势！”金田一瞪着眼睛，后面的国见英转过头似乎想撇清关系，但他终究还是冲着我点点头。我听见旁边桉木阳菜的笑声，刚才还在哭，她此刻却弯着腰擦着眼角的泪水，笑的十分愉快。
“你笑什么！”金田一怒视而去。
罕见的，桉木阳菜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挑衅的朝金田一打招呼。后者却握紧拳头，“刚才就听见你一直在吵小美前辈，如果你，你欺负我们的前辈，我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欺负她，”桉木阳菜轻飘飘的看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有时候又羡慕你，不，如果是我那个沉默寡言的妹妹看到你，一定会嫉妒的想要撕碎你，”桉木阳菜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伸出手指头，数着男生的头顶，“一个，两个，三个小骑士？”
一个、两个、小骑士都不满的看向她。
“不是什么‘小骑士’，”我说，“他们是我的学弟，也是我的朋友。”
“那及川彻呢，”桉木阳菜突然道，“也是你的朋友。”
“当然。”
她沉默不语，表情有些怪异，我才发现她侧头看着窗户对面的街上——我也才发现，绘理居然站在那里。
她跺着脚，似乎在等什么人，我看见她接了个电话，说着，居然朝我们这边看来——隔着窗户，我迅速低下头，假装吃面。
“那及川彻绝对不可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桉木阳菜突然凑到我耳边极小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这个幼驯染，对你有着怎么样的感情啊。”
“听说你是在他面前，替他，出的车祸？”
“那对他刺激可不小，对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桉木阳菜已经利落的把几张万元钞票拍在桌上。她笑着，扫视了一圈面面相觑的男生，“小骑士们，这次姐姐请客了。”
“毕竟姐姐也是你们小美前辈的朋友啊。”
“不过下次，要认清真正的敌人是谁，知道了吗？”
但她最后的话仍然回荡在耳侧，“总之，如果你想去稻荷崎找那个女人查明真相，最好先把你现在这档子事情解决。”
桉木阳菜的语气听着莫名幸灾乐祸。
“要怎么样，要用什么借口，才能让你最亲爱的幼驯染，接受你要离开他的事情呢。”
我：“……”
这个货绝对是六点档的狗血泡沫剧看太多了。
天色愈暗，拗不过金田一几人非要推着我出拉面店，我随口说了楼下超市的地址，以金田一为首（然而其余两人都沉默着）立刻响应，“下一个任务，护送小美前辈回家！”
但那沉默的两人偏偏又跟了上来。
影山插着兜走在不远不近的后面。而国见英则背着包跟在金田一旁边。
“小美前辈，那个女生真的是你朋友吗。”负责推轮椅的金田一探头探脑。
“刚才她语气明明那么凶，”男生百思不得其解，“临走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及川前辈他……”
我打断道：“她是桉木制药的二小姐。”
“诶？是会上电视的那个？”有人后知后觉爆出一声大叫，“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很不妙！”
国见英毫不犹豫的提醒，“……小点声。”
“她应该不会跟你计较的，”有人也轻描淡写道，“最后不是也请客了么，如果要对付你，不会那么麻烦的请客吧。”
也对哦。金田一摸着头嘟囔道，他说影山没想到你在这种事上这么聪明。
“所以你还欠大家一顿饭。”国见英补充道。
听着金田一的吼声，我哑然失笑，坐在轮椅上往后微微偏过头，“所以下次，在没摸清对面实力的情况下，不能贸然挑衅哦。”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美前辈被欺负……”金田一说着便撸起袖子，“不行，管他什么大小姐二小姐，拼了！”
“不会被欺负的，”我想着自己的右腿，忍不住微笑，“很快了。”
只要可以走路，我就可以选择fight or run，避免陷入被动境地。
但我没想到金田一会突然凑过来，放大的脸如痴如醉，像是在看一层梦幻的水雾。
“……前辈你终于笑了，”他迷迷糊糊说，“好好看。”
有人扶住他的肩膀，“金田一，你那种痴汉发言是什么情况，大街上麻烦稍微注意一点。”
“喂，你离她太近了。”有人大力拽着他的书包往后扯，金田一一下子被后撤了几步，谁也没想到此时一辆车，甚至没按喇叭，就这么擦过我们身边……
金田一爆了句粗口，却率先看向我，“没事吧前辈！”
刚才轮椅歪斜，我控制不住摔向马路，差点被那辆货车撞个正着。但有人抱住我蹿到一旁，我被对方按在怀里，听着他的胸膛的心跳的剧烈。
“影山，影山，没事了……”我心跳的也很快，但比我，对方才像是受了惊吓。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在我颈侧，烫而急促。我想向上抬起头，却被更用力的埋在对方怀里。
“小美前辈……”抱紧的力度太过用力，我几乎挣脱不开，我只好招呼金田一来帮忙。
等坐上轮椅，我出了好多汗，手心也擦破了皮，我小心的藏在身后。
惊魂未定的大家。
“你这家伙，没看见前辈都呼吸困难了……”金田一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他开玩笑推了下影山，“你想勒死前辈啊。”
“……抱歉，”我看着影山把下唇咬出了血，他的手像是也在抖，眼睛也很红的看向我，他又低低道：“小美前辈，抱歉。”
该跟我道歉的是货车司机才对吧。
忍着擦伤手掌的疼痛，我刚想安慰他，却听见国见英突然道：“你确实应该道歉。”
我才注意到刚才国见英也伸出了手——但却默默又收回去，插在兜里，他此时眼中毫不掩饰对影山的敌意。
“刚才如果不是你突然拽金田一，前辈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不是么？”
“现在是没出事，如果真出了事情怎么办，前辈再次被车压到怎么办，”国见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现在还能坐轮椅，要是再出事连轮椅都做不了，又怎么办？”
“你准备怎么补救？”国见英问，“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还是说，你还是准备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吗？”
我：“？”
我像是第一次认识国见英。而影山显然受不住如若挑衅的话语，“你说什么……”
而国见就这么任由他抓着衣领，像是没看见那抬起的拳头，他扯起嘴角，“如果是及川前辈，在这里，会比你处理的更好。”
半晌，影山才放下手，他的手甚至还在颤抖。
而国见英则整理着衣领，他平静的看向我，“我说的没错吧，小美前辈。”
我：“……”
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我讪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你们谁看清那辆车的车牌了……”
-
不远处的街角，有人目睹了全程。
刚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早注意到那辆速度不正常的货车，他已经朝那边赶，但还是女孩咫尺间的男生们要更快一些。
而在绘理的角度，则是刚和及川彻碰头，对方就跑了一个帅气的折返跑，又开始镇定的打电话。
绘理：“……”
“车牌号是……”绘理没看清那串车牌，却听见对方嘴里的数字格外清晰。
及川彻甚至还盯着货车消失的方向，他的视线又滑向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她此刻反而安慰着旁边的低头的男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刚才的危险。
“小飞雄……”有人轻声呢喃。
被及川彻的神色，吓了一跳，绘理低着头抓着校服裙摆，犹豫着要走，却看见及川彻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朝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及川彻嘴角挂笑，丝毫没有刚才的晦暗。
拨通的应该是报警电话，明明没人受伤，但少年的语气却格外严肃。
绘理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心想她如果是JC，必须马上出警不可。
原来，只需要添加一些词汇，再删减一些词汇……就可以不歪曲事实的基础上，巧妙的达到目的吗。
才意识到对方已经收起手机。
“绘理，”他说，“谢谢你。”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及川彻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无论是和小美当朋友，一直照顾包容她，还是初中当应援队长，我们都有看到……”他嘴角的笑容让人目眩，随手晃了晃消息界面，语气轻快，“这次，也谢谢你告诉我，她在这里。”
“什么啊，这种表情，以为我会没注意到给自己应援的女生吗。”
“不，我以为你们只会……”绘理说，语气有些艰涩，“只会在意小美。”
“嗯，她确实是特别的。”
沉默片刻，绘理看着对方收起手机，双手轻快的抄在兜里，一副准备绕开她离开的样子，绘理咬咬牙，终于道：“那我以后，也会关注她的……”
及川彻却猛地停住，他像是才记起有这回事，微眯起眼睛思考片刻，他干脆利落道：“不，暂时没这个必要了。”
“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该上学还是继续去上学，放学就放学吧。不用做多余的事情了，也不用对她说多余的话。”
“诶？”
“嗯，小美跟我说，她不喜欢这样，”及川彻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居然闪过笑容，他随手掏兜把剥开橘子味棒棒糖的糖纸，然后塞进嘴巴，“别看我，借钱是一回事，但糖是不可能给你的哦。”
“……”
“偶尔也得试着听她的，毕竟如果小美如果真生起气来……还是蛮可怕的。”
像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女生，坐在轮椅上被照顾着。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但是，小美能站起来的事情……她还没有说。
但那个身影已经跃跃欲试的走向了灯影处——那个黑发女孩的方向，绘理闭了闭眼睛，她说，“我知道了。”
-
而这边的路口。
一边是双手环臂脸色很差的国见英。一边是捏着拳头攥的死紧的影山。
我犹豫着该劝谁，还是金田一用力按住两人肩膀，强行把‘左哼哼’‘右哼哼’的俩人拽到我面前。
他声音罕见的无奈，“所以说，你们两个别吵了好不好。”
“第一，我们没有吵，”国见英说，他把金田一的手扒拉开，“我们只是想把讨论清楚，他不是看起来很不服气吗。”
“但是车已经开走了，你们谁都没记车牌号不是吗，讨论这个又有啥意义……”金田一正说着，另一只手已经被影山也扒拉开，影山直视着国见英，声音显而易见的不满，“为什么提及川前辈，但事实上，他不在这边不是吗。”
“当然，你以为及川前辈在的话，你还能这么说话吗，估计会被前辈狠狠修理一顿吧。”
国见英淡淡的语气却很刺人，他接着道，“我们是在说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你不是吗？”
“国见，不要这么说，”我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试图调解，“但是，影山学弟他把我也救了啊，而且，应该是货车司机的责任吧……”
“小美前辈总在包庇他。”
“那又怎么样，”影山却突然抬起头，他垂下鸦黑长睫，一字一句道：“前辈就是一直在包庇我，那又怎么样。”
“你……”
“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打断了国见英要说出口的话，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方向。
国见英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但他看了眼我，又嗫嚅着嘴唇，“……及川前辈。”
“前辈好！”金田一甚至鞠躬问好，但他很想挡在我前面。
脸上也闪过心虚。
“哦，小美也跟你们在一起。”
我垂下眼眸，我听见对方语气中有刻意装出来的惊讶。
抬头看了眼及川彻——对方一身青城长袖校服，甚至还戴着耳机。一幅刚沿着路线慢跑过来的架势。
偏偏对方也正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却悠闲的对几个后辈道，“学校强调过吧，不要在马路旁边打闹，很危险的。”
“……前辈说的话偶尔也听一听吧？”
而我则看着金田一率先围过去，话里话外都是对许久不见前辈的崇拜与憧憬，我看见及川彻摘下耳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国见英低声说起刚才事故的惊险，他才摘下耳机，好整以暇的看向我们，“刚才，小美差点受伤。”
及川彻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站在最后的影山飞雄——刚才他走过来时，还刻意往后避开的少年。
“小飞雄，是这样的吗？”
“那个，及川前辈，”金田一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国见英，忙上前一步道：“没有哦，还是多亏了影山这家伙……”
“那我刚才为什么听到，什么小美有没有包庇……”及川彻却笑吟吟道，看不出丝毫的生气，“小飞雄，刚才不是这么说了吗。”
几人都沉默着，我忍不住要开口说话，及川彻的手却伸到了我身后——然后把我擦破皮的手硬是拽了出来。
伤口在路灯下一览无余，大片的血渍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我瑟缩了一下，“痛。”
及川彻这才放松了捏紧我手腕的力道。
“还知道痛还笑着安慰别人，”他低低道，像在克制着什么，“我还以为你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呢。”
“小美从很早就是这样了，”及川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有些人听，“如果被谁伤害了，她还会帮别人说几句好话。”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却让所有人都心虚。我只看着影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自责，他捏紧了手指，他走出了一步……他嗫嚅着嘴唇看向我。
但，不应该这样的。
明明是刚才影山抱住我，才幸免遇险的不是吗。
“我说过，你早点道歉就没这回事了，”国见英语气淡漠，他看向影山，“不光要对小美前辈道歉，还要对及川前辈道歉才对。”
“少说两句啊国见……”
金田一试图劝阻，却被国见英白了一眼。
“金田一，别忘了他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最近稍微接到他传的球，吃点他给的零食，别就这么黏在一起的恶心样子啊，他可是‘孤高的王者’，你忘记了吗？”
金田一未说完的话停在嘴边，而国见英还在继续：“刚才，要不是他拽你那一下，也不至于手上失去平衡，不是吗？”
及川彻偏偏这时候插了一句，“所以，刚才小美包庇的人，还真的是小飞雄啊。”
我忍不住顺着国见英的视线看向影山，后者却没有刚才据理力争的样子。相反，他垂着脖子，像是只蔫吧的耷拉着长颈的黑鸟。
而及川彻此时轻描淡写的话，则像是补上了最后一刀。
“她这样子，如果再出什么事情，就有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这件事应该都知道吧。”
这个人，在一本正经的说什么鬼话。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再不帮影山辩解，这孩子真要折断自己脖子了，“不是这样的，影山他刚刚帮了我，所以……”
但我没想到抓着我的手，及川彻会突然拿出碘伏。那可爱的小棉球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伤口，我嘶了一声，忙往后抽回手，“好痛，小及……”
“伤口里全是路上的沙土，”对方却强硬的按住我的手，“你想感染吗。”
我红了眼睛……现在绝对比刚才摔倒时还要痛。
我最怕痛了，及川彻明明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他却在大街上，在这几个后辈面前，这么对我。
但更让我心惊的是两个后辈，他们反而看向影山——仿佛他才是害我哭的罪魁祸首。
金田一居然还推推他肩膀，像是被最敬重的前辈抓住错处，他脸上满是尴尬，“影山，小美前辈都哭成这样了，及川前辈也没有怪你，你要不……还是……”
但影山却往前一步，他挡住了我的手，于是这次及川彻手中的棉球戳在他干净的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棕色痕迹。
“及川前辈，她说了很痛。”
“小飞雄，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前辈说话啊。”
而我没有疼痛干扰，终于咬着嘴唇说出完整的话，“小及，你和影山，到底谁才是那个旁观者。”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却只瞪着及川彻。
“小及根本没有慢跑吧，这边也和家里是反方向吧，你提前准备了药……但你又知道谁会受伤吗。”
及川彻却只半蹲着，他居然用棉球继续戳着影山飞雄，“还不挪开啊小飞雄。”
“及川前辈，她很痛。”
“你们先都闭嘴！”我抽回受伤的手，率先指着及川彻，“我不是为你出过车祸了吗，这下来救我的不应该是你吗，小及……你不应该责怪影山啊，谁才是那个该被责怪的人啊。”
是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拿这句话激他。
“亏我还那么信任你，我们曾经还那么亲密。”幸好小声找补了一下，对方却立刻厚脸皮的借坡下驴，“小美现在也可以信任我……”
“晚啦。”我利落道。
我又看向国见英和金田一，两个学弟没见过我发飙，迎接我视线时居然都抖了一下。
我就这么红着眼睛瞪他们，“你们，也太听及川彻的话了吧，影山是你们的同学，是你们的朋友……我告诉他要学会跟你们分享，不是为了有一天你们这么对他的。”
“是是是……”他们居然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连国见英都微低下头，“我们话多了。”
“你们话太密了！也给别人一点说话空间好不好，看影山都成什么样了。”
尽量忽略及川彻微眯起的眼眸——里面闪动着我看不懂的神色，却像是笑意。他从兜里掏了掏，又低头剥开糖纸，递过来的橘色棒棒糖像是道歉，又像是求和，“别生气了……小美。”
“至于小飞雄，”他的话却透着点委屈，“我又没真的责怪他。”
才怪。
我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我顺势把可怜巴巴的影山飞雄扒拉过来，“过来，你也不要一昧道歉，哪有一出事你就向别人道歉的道理。”
我左脚轻轻踢了一下影山的膝盖窝，于是他如愿的稍蹲下，我从轮椅上抬离屁股，攀附着他的肩膀——像在把一根挺拔的树枝拉向我的方向。
这时，及川彻却没有笑了。他低头看手中的棒棒糖，眼睫颤了颤。
而我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攀在影山肩膀上，我撩着头发自信的看着所有人，旁边是空落落的轮椅。
不坐轮椅就是爽。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啊！
我如愿收获了琴房里的“O”字口型x2。
而及川彻，他却彻底收敛了所有表情。他把那根黏腻的棒棒糖连同碘伏棉球一起攥手心，然后用拇指紧紧按住。
他盯着我和影山，语气听不出情绪，“小美，你不用……”
不用勉强？还是不用跟你闹别扭？都不重要了。
“我才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柔弱，我也能站起来，如果刚才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躲过去。只是影山学弟在，帮了我忙而已。”
“就这样，影山学弟，得麻烦你送我回家了……”我又巡视他们一圈，语气透着警告，“你们谁跟过来，别怪我翻脸。”
我跌跌撞撞的扶着影山飞雄，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这下没有我的指示，影山倒是很机灵的用空手推着轮椅。
走了好久，我估摸着跟那边拉出距离，我偷偷戳两下影山，“他们是什么表情。”
影山停顿片刻，似乎回头望了一下。
随即他的身影微僵，然后又迅速放松，他语气放轻松，“太远了，看不清了。”
他凑过来低声问我，声音很低，“小美前辈怎么不亲自回头看？”
呼气太烫了，我瑟缩了一下脖子——远处看我们就像亲密的咬耳朵。
我哼了一声，“哼，我才不愿意看他们表情呢。”
“及川前辈不知道小美前辈能走了吧……”影山直视着前方，“不然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语气莫名让人好奇。
但我回想着，刚才及川彻看着我站起来，那表情却不像是高兴……是错觉吗。
“小美前辈，刚才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过，要去和外校学生，在青城祭上表演曲目吧。”
“对方是男生？”
“嗯。”
“那果然。”
“嗯？”我没想到影山会牵起我的手，力道却那么轻柔……像在触碰一片羽毛，我忍不住腹诽，这才是正常的触碰吧。
及川彻太粗暴太乱来了。
但我也才看见，自己手心此刻惨不忍睹。
除了手掌青紫色破皮，更要命的是染了半个手掌的棕色碘伏，还偏偏是翻页的左手——我听见影山继续道。
“现在手这样子，也没办法碰水洗干净吧。”
“啊？”我才想到这茬，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听见影山飞雄问，他语气若无其事的，“及川前辈……会不会是故意的呢？”
桉木问：“刚才那是你的朋友？”
异口同声说完，两人都是一怔。
桉木阳菜却抢先嘲讽一笑，“确实，她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妹妹。”
“所以你准备嘲讽我吗？明明是姐姐，却被这么狼狈的推倒在地上，连反抗都做不到……”阳菜狠狠抹过眼角的泪水，又看我，“搞不好，你去，也是一样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她对上啊。我用筷子搅动着面条，“所以你才没在兵库县，而是来了宫城？”
“我这不是逃走，而是……新的计划，”阳菜大嚼着天妇罗，沾满油脂的手很没形象的指着我，“就是你，你可以打败她。”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跟不认识的人作对啊。”
“那我换个说法……”她说的很小声，“如果说，你父母的车祸，她就是罪魁祸首呢。”
“……”
“再说了，你的那场车祸，你就觉得是偶然吗？”桉木阳菜重重放下汽水，红着眼睛打了个嗝，“父母车祸丧生，女儿也差点车祸死掉……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
我的筷子顿了一下，“你们是决裂了？”
“按理来说，这种消息，不该让我知道吧。”
桉木阳菜叹了口气，看向我，稍圆的脸上表情却古怪了一些，“本来打算瞒着你的，但是你们两个都让人讨厌，但是果然还是她最讨厌！”
“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的，不愤怒吗，不想报仇吗，”桉木阳菜又突然激动起来，她拉着我的手臂跃跃欲试，“去打败她，揍飞她，让那张镇定自若的脸上出现裂痕！”
“……”
“对了，你干脆把那对双胞胎抢过来吧，那女人一定会气疯的！她像宝贝眼珠子一样宝贝那两个男生，”桉木阳菜点着头，一边自说自话，“也对，那女人那么古怪，从小也就那对双子会跟她说几句话了。”
“你之前提到的，中学排球界最强双胞胎？”我一哂，“我怎么没听过，不会是这届打排球的只有那一对双胞胎吧。”
她像是急了，我听她分辩着“很强天赋也出众”、“才初中就已经又高又帅”、“体质又好”“不过好在性格很难搞，即使是那个女人在他们面前也只有哭的份”。
我则凝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分辨真相和谎言——对此，我莫名无师自通。
很遗憾，桉木阳菜好像没有撒谎。
“她一直在搞什么实验……我爸妈反正唯她是从了，我看整个家也没救了，我就跑出来了……反正待在家看她那张死人脸也没意思，”桉木阳菜说着就撩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很不雅的踏在椅子上，拿着筷子仿佛指点江山，“虽然家里盘子越做越大，但好像人情味越来越淡……爸妈更像是变了个人，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但桉木的语气又莫名透出一股惆怅，她看着自己华美的裙摆。
“以前多好啊，在居民楼里开个小药铺，爸妈每天操劳着进货，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打开收银台数钱，然后妈妈笑着抱住我说又能给我买件新裙子了……那时候很幸福，但现在……”
我无意打断她，尽管我已经发现周围“北川第一”的学弟们已经端着碗围过来。为首的金田一端着碗很警惕的瞅着桉木阳菜，还不把面碗端在眼前——像特务举起伪装报纸。
“小美前辈，你没事吧……”
我冲他们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而影山——我看见旁边的食客不知何时端着碗躲的远远地，取而代之的，黑发冷脸的学弟则端着自己的那份拉面堂而皇之的坐下、他呼哧呼哧的低头吃面条，还不忘同样瞥一眼桉木。
却和我对上了眼神，“咳咳咳……”
影山弓着腰，似乎因为距离太近，店里氛围太热乎，他耳朵尖和都被呛红了，我忙把饮料推过去——他刚才放在我桌子上的这瓶，他却摆摆手，拿起旁边免费的冰水一饮而尽。
“……好巧，前辈。”他张口第一句话。
甚至嗓子还是哑的。
“影山，你拉低了我们的气势！”金田一瞪着眼睛，后面的国见英转过头似乎想撇清关系，但他终究还是冲着我点点头。我听见旁边桉木阳菜的笑声，刚才还在哭，她此刻却弯着腰擦着眼角的泪水，笑的十分愉快。
“你笑什么！”金田一怒视而去。
罕见的，桉木阳菜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甚至还挑衅的朝金田一打招呼。后者却握紧拳头，“刚才就听见你一直在吵小美前辈，如果你，你欺负我们的前辈，我们不会轻易罢休的……”
“欺负她，”桉木阳菜轻飘飘的看我，“我哪有那个本事。”
“有时候又羡慕你，不，如果是我那个沉默寡言的妹妹看到你，一定会嫉妒的想要撕碎你，”桉木阳菜擦掉眼角的泪水，她伸出手指头，数着男生的头顶，“一个，两个，三个小骑士？”
一个、两个、小骑士都不满的看向她。
“不是什么‘小骑士’，”我说，“他们是我的学弟，也是我的朋友。”
“那及川彻呢，”桉木阳菜突然道，“也是你的朋友。”
“当然。”
她沉默不语，表情有些怪异，我才发现她侧头看着窗户对面的街上——我也才发现，绘理居然站在那里。
她跺着脚，似乎在等什么人，我看见她接了个电话，说着，居然朝我们这边看来——隔着窗户，我迅速低下头，假装吃面。
“那及川彻绝对不可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桉木阳菜突然凑到我耳边极小声道，“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这个幼驯染，对你有着怎么样的感情啊。”
“听说你是在他面前，替他，出的车祸？”
“那对他刺激可不小，对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桉木阳菜已经利落的把几张万元钞票拍在桌上。她笑着，扫视了一圈面面相觑的男生，“小骑士们，这次姐姐请客了。”
“毕竟姐姐也是你们小美前辈的朋友啊。”
“不过下次，要认清真正的敌人是谁，知道了吗？”
但她最后的话仍然回荡在耳侧，“总之，如果你想去稻荷崎找那个女人查明真相，最好先把你现在这档子事情解决。”
桉木阳菜的语气听着莫名幸灾乐祸。
“要怎么样，要用什么借口，才能让你最亲爱的幼驯染，接受你要离开他的事情呢。”
我：“……”
这个货绝对是六点档的狗血泡沫剧看太多了。
天色愈暗，拗不过金田一几人非要推着我出拉面店，我随口说了楼下超市的地址，以金田一为首（然而其余两人都沉默着）立刻响应，“下一个任务，护送小美前辈回家！”
但那沉默的两人偏偏又跟了上来。
影山插着兜走在不远不近的后面。而国见英则背着包跟在金田一旁边。
“小美前辈，那个女生真的是你朋友吗。”负责推轮椅的金田一探头探脑。
“刚才她语气明明那么凶，”男生百思不得其解，“临走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及川前辈他……”
我打断道：“她是桉木制药的二小姐。”
“诶？是会上电视的那个？”有人后知后觉爆出一声大叫，“那怎么办！那我岂不是很不妙！”
国见英毫不犹豫的提醒，“……小点声。”
“她应该不会跟你计较的，”有人也轻描淡写道，“最后不是也请客了么，如果要对付你，不会那么麻烦的请客吧。”
也对哦。金田一摸着头嘟囔道，他说影山没想到你在这种事上这么聪明。
“所以你还欠大家一顿饭。”国见英补充道。
听着金田一的吼声，我哑然失笑，坐在轮椅上往后微微偏过头，“所以下次，在没摸清对面实力的情况下，不能贸然挑衅哦。”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美前辈被欺负……”金田一说着便撸起袖子，“不行，管他什么大小姐二小姐，拼了！”
“不会被欺负的，”我想着自己的右腿，忍不住微笑，“很快了。”
只要可以走路，我就可以选择fight or run，避免陷入被动境地。
但我没想到金田一会突然凑过来，放大的脸如痴如醉，像是在看一层梦幻的水雾。
“……前辈你终于笑了，”他迷迷糊糊说，“好好看。”
有人扶住他的肩膀，“金田一，你那种痴汉发言是什么情况，大街上麻烦稍微注意一点。”
“喂，你离她太近了。”有人大力拽着他的书包往后扯，金田一一下子被后撤了几步，谁也没想到此时一辆车，甚至没按喇叭，就这么擦过我们身边……
金田一爆了句粗口，却率先看向我，“没事吧前辈！”
刚才轮椅歪斜，我控制不住摔向马路，差点被那辆货车撞个正着。但有人抱住我蹿到一旁，我被对方按在怀里，听着他的胸膛的心跳的剧烈。
“影山，影山，没事了……”我心跳的也很快，但比我，对方才像是受了惊吓。
我感受到他的呼吸在我颈侧，烫而急促。我想向上抬起头，却被更用力的埋在对方怀里。
“小美前辈……”抱紧的力度太过用力，我几乎挣脱不开，我只好招呼金田一来帮忙。
等坐上轮椅，我出了好多汗，手心也擦破了皮，我小心的藏在身后。
惊魂未定的大家。
“你这家伙，没看见前辈都呼吸困难了……”金田一似乎想缓解一下气氛，他开玩笑推了下影山，“你想勒死前辈啊。”
“……抱歉，”我看着影山把下唇咬出了血，他的手像是也在抖，眼睛也很红的看向我，他又低低道：“小美前辈，抱歉。”
该跟我道歉的是货车司机才对吧。
忍着擦伤手掌的疼痛，我刚想安慰他，却听见国见英突然道：“你确实应该道歉。”
我才注意到刚才国见英也伸出了手——但却默默又收回去，插在兜里，他此时眼中毫不掩饰对影山的敌意。
“刚才如果不是你突然拽金田一，前辈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不是么？”
“现在是没出事，如果真出了事情怎么办，前辈再次被车压到怎么办，”国见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现在还能坐轮椅，要是再出事连轮椅都做不了，又怎么办？”
“你准备怎么补救？”国见英问，“你能付得起责任吗？”
“还是说，你还是准备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吗？”
我：“？”
我像是第一次认识国见英。而影山显然受不住如若挑衅的话语，“你说什么……”
而国见就这么任由他抓着衣领，像是没看见那抬起的拳头，他扯起嘴角，“如果是及川前辈，在这里，会比你处理的更好。”
半晌，影山才放下手，他的手甚至还在颤抖。
而国见英则整理着衣领，他平静的看向我，“我说的没错吧，小美前辈。”
我：“……”
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对。我讪笑着转移话题，“话说，你们谁看清那辆车的车牌了……”
-
不远处的街角，有人目睹了全程。
刚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早注意到那辆速度不正常的货车，他已经朝那边赶，但还是女孩咫尺间的男生们要更快一些。
而在绘理的角度，则是刚和及川彻碰头，对方就跑了一个帅气的折返跑，又开始镇定的打电话。
绘理：“……”
“车牌号是……”绘理没看清那串车牌，却听见对方嘴里的数字格外清晰。
及川彻甚至还盯着货车消失的方向，他的视线又滑向被围在中间的女孩——她此刻反而安慰着旁边的低头的男生，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刚才的危险。
“小飞雄……”有人轻声呢喃。
被及川彻的神色，吓了一跳，绘理低着头抓着校服裙摆，犹豫着要走，却看见及川彻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朝她比了个“稍等”的手势。
及川彻嘴角挂笑，丝毫没有刚才的晦暗。
拨通的应该是报警电话，明明没人受伤，但少年的语气却格外严肃。
绘理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心想她如果是JC，必须马上出警不可。
原来，只需要添加一些词汇，再删减一些词汇……就可以不歪曲事实的基础上，巧妙的达到目的吗。
才意识到对方已经收起手机。
“绘理，”他说，“谢谢你。”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及川彻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无论是和小美当朋友，一直照顾包容她，还是初中当应援队长，我们都有看到……”他嘴角的笑容让人目眩，随手晃了晃消息界面，语气轻快，“这次，也谢谢你告诉我，她在这里。”
“什么啊，这种表情，以为我会没注意到给自己应援的女生吗。”
“不，我以为你们只会……”绘理说，语气有些艰涩，“只会在意小美。”
“嗯，她确实是特别的。”
沉默片刻，绘理看着对方收起手机，双手轻快的抄在兜里，一副准备绕开她离开的样子，绘理咬咬牙，终于道：“那我以后，也会关注她的……”
及川彻却猛地停住，他像是才记起有这回事，微眯起眼睛思考片刻，他干脆利落道：“不，暂时没这个必要了。”
“就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该上学还是继续去上学，放学就放学吧。不用做多余的事情了，也不用对她说多余的话。”
“诶？”
“嗯，小美跟我说，她不喜欢这样，”及川彻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居然闪过笑容，他随手掏兜把剥开橘子味棒棒糖的糖纸，然后塞进嘴巴，“别看我，借钱是一回事，但糖是不可能给你的哦。”
“……”
“偶尔也得试着听她的，毕竟如果小美如果真生起气来……还是蛮可怕的。”
像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女生，坐在轮椅上被照顾着。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但是，小美能站起来的事情……她还没有说。
但那个身影已经跃跃欲试的走向了灯影处——那个黑发女孩的方向，绘理闭了闭眼睛，她说，“我知道了。”
-
而这边的路口。
一边是双手环臂脸色很差的国见英。一边是捏着拳头攥的死紧的影山。
我犹豫着该劝谁，还是金田一用力按住两人肩膀，强行把‘左哼哼’‘右哼哼’的俩人拽到我面前。
他声音罕见的无奈，“所以说，你们两个别吵了好不好。”
“第一，我们没有吵，”国见英说，他把金田一的手扒拉开，“我们只是想把讨论清楚，他不是看起来很不服气吗。”
“但是车已经开走了，你们谁都没记车牌号不是吗，讨论这个又有啥意义……”金田一正说着，另一只手已经被影山也扒拉开，影山直视着国见英，声音显而易见的不满，“为什么提及川前辈，但事实上，他不在这边不是吗。”
“当然，你以为及川前辈在的话，你还能这么说话吗，估计会被前辈狠狠修理一顿吧。”
国见英淡淡的语气却很刺人，他接着道，“我们是在说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你不是吗？”
“国见，不要这么说，”我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试图调解，“但是，影山学弟他把我也救了啊，而且，应该是货车司机的责任吧……”
“小美前辈总在包庇他。”
“那又怎么样，”影山却突然抬起头，他垂下鸦黑长睫，一字一句道：“前辈就是一直在包庇我，那又怎么样。”
“你……”
“所以，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打断了国见英要说出口的话，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方向。
国见英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但他看了眼我，又嗫嚅着嘴唇，“……及川前辈。”
“前辈好！”金田一甚至鞠躬问好，但他很想挡在我前面。
脸上也闪过心虚。
“哦，小美也跟你们在一起。”
我垂下眼眸，我听见对方语气中有刻意装出来的惊讶。
抬头看了眼及川彻——对方一身青城长袖校服，甚至还戴着耳机。一幅刚沿着路线慢跑过来的架势。
偏偏对方也正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我，却悠闲的对几个后辈道，“学校强调过吧，不要在马路旁边打闹，很危险的。”
“……前辈说的话偶尔也听一听吧？”
而我则看着金田一率先围过去，话里话外都是对许久不见前辈的崇拜与憧憬，我看见及川彻摘下耳机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国见英低声说起刚才事故的惊险，他才摘下耳机，好整以暇的看向我们，“刚才，小美差点受伤。”
及川彻却没有看我，而是看向站在最后的影山飞雄——刚才他走过来时，还刻意往后避开的少年。
“小飞雄，是这样的吗？”
“那个，及川前辈，”金田一瞥了眼沉默不语的国见英，忙上前一步道：“没有哦，还是多亏了影山这家伙……”
“那我刚才为什么听到，什么小美有没有包庇……”及川彻却笑吟吟道，看不出丝毫的生气，“小飞雄，刚才不是这么说了吗。”
几人都沉默着，我忍不住要开口说话，及川彻的手却伸到了我身后——然后把我擦破皮的手硬是拽了出来。
伤口在路灯下一览无余，大片的血渍看起来格外渗人。
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我瑟缩了一下，“痛。”
及川彻这才放松了捏紧我手腕的力道。
“还知道痛还笑着安慰别人，”他低低道，像在克制着什么，“我还以为你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呢。”
“小美从很早就是这样了，”及川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说给有些人听，“如果被谁伤害了，她还会帮别人说几句好话。”
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
但却让所有人都心虚。我只看着影山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自责，他捏紧了手指，他走出了一步……他嗫嚅着嘴唇看向我。
但，不应该这样的。
明明是刚才影山抱住我，才幸免遇险的不是吗。
“我说过，你早点道歉就没这回事了，”国见英语气淡漠，他看向影山，“不光要对小美前辈道歉，还要对及川前辈道歉才对。”
“少说两句啊国见……”
金田一试图劝阻，却被国见英白了一眼。
“金田一，别忘了他在球场上是什么样子，最近稍微接到他传的球，吃点他给的零食，别就这么黏在一起的恶心样子啊，他可是‘孤高的王者’，你忘记了吗？”
金田一未说完的话停在嘴边，而国见英还在继续：“刚才，要不是他拽你那一下，也不至于手上失去平衡，不是吗？”
及川彻偏偏这时候插了一句，“所以，刚才小美包庇的人，还真的是小飞雄啊。”
我忍不住顺着国见英的视线看向影山，后者却没有刚才据理力争的样子。相反，他垂着脖子，像是只蔫吧的耷拉着长颈的黑鸟。
而及川彻此时轻描淡写的话，则像是补上了最后一刀。
“她这样子，如果再出什么事情，就有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这件事应该都知道吧。”
这个人，在一本正经的说什么鬼话。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再不帮影山辩解，这孩子真要折断自己脖子了，“不是这样的，影山他刚刚帮了我，所以……”
但我没想到抓着我的手，及川彻会突然拿出碘伏。那可爱的小棉球却像针一样刺痛了伤口，我嘶了一声，忙往后抽回手，“好痛，小及……”
“伤口里全是路上的沙土，”对方却强硬的按住我的手，“你想感染吗。”
我红了眼睛……现在绝对比刚才摔倒时还要痛。
我最怕痛了，及川彻明明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件事。但他却在大街上，在这几个后辈面前，这么对我。
但更让我心惊的是两个后辈，他们反而看向影山——仿佛他才是害我哭的罪魁祸首。
金田一居然还推推他肩膀，像是被最敬重的前辈抓住错处，他脸上满是尴尬，“影山，小美前辈都哭成这样了，及川前辈也没有怪你，你要不……还是……”
但影山却往前一步，他挡住了我的手，于是这次及川彻手中的棉球戳在他干净的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棕色痕迹。
“及川前辈，她说了很痛。”
“小飞雄，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前辈说话啊。”
而我没有疼痛干扰，终于咬着嘴唇说出完整的话，“小及，你和影山，到底谁才是那个旁观者。”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却只瞪着及川彻。
“小及根本没有慢跑吧，这边也和家里是反方向吧，你提前准备了药……但你又知道谁会受伤吗。”
及川彻却只半蹲着，他居然用棉球继续戳着影山飞雄，“还不挪开啊小飞雄。”
“及川前辈，她很痛。”
“你们先都闭嘴！”我抽回受伤的手，率先指着及川彻，“我不是为你出过车祸了吗，这下来救我的不应该是你吗，小及……你不应该责怪影山啊，谁才是那个该被责怪的人啊。”
是了，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拿这句话激他。
“亏我还那么信任你，我们曾经还那么亲密。”幸好小声找补了一下，对方却立刻厚脸皮的借坡下驴，“小美现在也可以信任我……”
“晚啦。”我利落道。
我又看向国见英和金田一，两个学弟没见过我发飙，迎接我视线时居然都抖了一下。
我就这么红着眼睛瞪他们，“你们，也太听及川彻的话了吧，影山是你们的同学，是你们的朋友……我告诉他要学会跟你们分享，不是为了有一天你们这么对他的。”
“是是是……”他们居然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连国见英都微低下头，“我们话多了。”
“你们话太密了！也给别人一点说话空间好不好，看影山都成什么样了。”
尽量忽略及川彻微眯起的眼眸——里面闪动着我看不懂的神色，却像是笑意。他从兜里掏了掏，又低头剥开糖纸，递过来的橘色棒棒糖像是道歉，又像是求和，“别生气了……小美。”
“至于小飞雄，”他的话却透着点委屈，“我又没真的责怪他。”
才怪。
我哼了一声，鼻孔朝天。我顺势把可怜巴巴的影山飞雄扒拉过来，“过来，你也不要一昧道歉，哪有一出事你就向别人道歉的道理。”
我左脚轻轻踢了一下影山的膝盖窝，于是他如愿的稍蹲下，我从轮椅上抬离屁股，攀附着他的肩膀——像在把一根挺拔的树枝拉向我的方向。
这时，及川彻却没有笑了。他低头看手中的棒棒糖，眼睫颤了颤。
而我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攀在影山肩膀上，我撩着头发自信的看着所有人，旁边是空落落的轮椅。
不坐轮椅就是爽。
……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啊！
我如愿收获了琴房里的“O”字口型x2。
而及川彻，他却彻底收敛了所有表情。他把那根黏腻的棒棒糖连同碘伏棉球一起攥手心，然后用拇指紧紧按住。
他盯着我和影山，语气听不出情绪，“小美，你不用……”
不用勉强？还是不用跟你闹别扭？都不重要了。
“我才没你们想象的那么柔弱，我也能站起来，如果刚才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躲过去。只是影山学弟在，帮了我忙而已。”
“就这样，影山学弟，得麻烦你送我回家了……”我又巡视他们一圈，语气透着警告，“你们谁跟过来，别怪我翻脸。”
我跌跌撞撞的扶着影山飞雄，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这下没有我的指示，影山倒是很机灵的用空手推着轮椅。
走了好久，我估摸着跟那边拉出距离，我偷偷戳两下影山，“他们是什么表情。”
影山停顿片刻，似乎回头望了一下。
随即他的身影微僵，然后又迅速放松，他语气放轻松，“太远了，看不清了。”
他凑过来低声问我，声音很低，“小美前辈怎么不亲自回头看？”
呼气太烫了，我瑟缩了一下脖子——远处看我们就像亲密的咬耳朵。
我哼了一声，“哼，我才不愿意看他们表情呢。”
“及川前辈不知道小美前辈能走了吧……”影山直视着前方，“不然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了。”
语气莫名让人好奇。
但我回想着，刚才及川彻看着我站起来，那表情却不像是高兴……是错觉吗。
“小美前辈，刚才吃饭的时候，跟我们说过，要去和外校学生，在青城祭上表演曲目吧。”
“对方是男生？”
“嗯。”
“那果然。”
“嗯？”我没想到影山会牵起我的手，力道却那么轻柔……像在触碰一片羽毛，我忍不住腹诽，这才是正常的触碰吧。
及川彻太粗暴太乱来了。
但我也才看见，自己手心此刻惨不忍睹。
除了手掌青紫色破皮，更要命的是染了半个手掌的棕色碘伏，还偏偏是翻页的左手——我听见影山继续道。
“现在手这样子，也没办法碰水洗干净吧。”
“啊？”我才想到这茬，忍不住啊了一声。
我听见影山飞雄问，他语气若无其事的，“及川前辈……会不会是故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