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走后,我左思右想,又把本来想摆到侯爷禅室里的蛇兰花都扔了。

    平贵现在什么都好,我又何必搞些伎俩去暗示他,他本来已经死掉的妻子回来了。

    天还在下雨,越下越大。

    我去侯爷禅室的次数变少了,殷夫人反而找我找得勤快。

    她说天气那么冷,还一直下雨。

    寺院里的和尚也不知冷暖,都是女子,她知道我肯定需要她给我的这些。

    我的确需要。

    收下她的好意后,殷夫人说她想和我做姐妹。

    我楞楞。

    可就算她愿意,我这在未来生活了十年的人,都不太能接受二女共侍一夫。

    「我有个弟弟叫远之,常年跟着父亲南征北讨还未娶妻。

    一表人才,手握六十万殷家军军权。

    宝儿以为如何?」

    原来是这样!

    她竟然想让我做她弟媳。

    我差点笑出声,该说殷夫人率真热诚还是慧黠多智。

    如此,她既拉拢了我,又能让自己的夫君死了纳我的心思。

    真是一举两得。

    「我怕是配不上殷将军,我……长得丑,嗓子也倒了。

    吓人。」

    一把年纪了,我有自知之明。

    可殷夫人却说不会的。

    她说我的心极好,容貌更是让她都艳羡。

    殷远之肯定会喜欢我。

    「这么开心,说什么呢?」

    今日的法事做完了,定远侯刚回禅室,却意外发现自家夫人带着我在等他。

    他显然有些惊讶,想不通我和他的夫人为何如此热络?

    「侯爷,我和宝儿说好了,等远之一来我就牵线搭桥,让我弟见见宝儿。」

    王平贵眼中的笑意不见了。

    殷夫人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满是惊愕地看向我,我竟然发现他的眼中有占有欲。

    然后他看看自作聪明的妻子,嘴角微微抽动。

    我发现,有隐怒在他的眸底翻涌。

    5

    「侯爷不高兴?」

    殷夫人嚅嗫道,娇滴滴地拖着他的袖子撒娇。

    「你弟弟的事情,你做主意就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王平贵的确是生气了,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其实有些窃喜,因为曾经相敬如宾的日子里,他从未为我拈酸吃醋过。

    「宝儿来,我和你说说我家远之喜欢什么!」

    殷夫人看来也是故意的,她这红娘做得不亦乐乎,说要告诉我更多殷远之的喜厌,务必要我一击即中殷将军的心。

    我本犹豫,可当着平贵的面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我想看王平贵为我妒火中烧的样子。

    「你叫宝儿?」

    王平贵虽然三天两头都会吃我给他做的桂花糕,可他的确从未问过我的名字。

    现在脸色一滞,他表情不太自然。然后他笑笑,便走开了。

    我偷偷瞧了眼他的背影,能猜出他现在脸比锅底还黑。

    他不是个会服输的人,但是我并不想用殷远之激他。

    刚才其实就是我的好胜心作祟,一时间想逗逗平贵的。

    那殷将军本就是夫人强塞给我的,主要的意图是让我离开她的丈夫。

    可我本就打算放手了,又怎么会在他们之间兴风作浪?

    只是天一直都在下雨,感念寺在半山腰,山高坡陡地,最近因为连日大雨还出现了泥石流。

    我走不了,被困在这个漩涡般的地方。

    那晚,雷雨轰隆隆地加大了雨量,我在房间里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咒着什么鬼天气!

    阴雨阴雨,到了现在成了特大暴雨。

    「真是骗人的鬼!」

    「你这是在骂谁呢?」

    突然,从身后圈过来一双臂膀将我结结实实地搂住了。

    我差点吓得惊叫起来,心脏了顿了顿才发现是王平贵。

    我诧异地回头看他,今日是前殿做通宵法事的日子,怎么他会摸来我的柴房?

    「侯爷你怎么来了?」我从来不知,王平贵居然喜欢爬墙!

    「宝儿,你怎么能叫宝儿?明明是你引我来的,还欲擒故纵不是?」

    我为什么不能叫宝儿?

    而且,他所谓的欲擒故纵是说我和殷远之要相亲一事?

    我沉下脸想要推开他的臂弯,可王平贵却收紧了胳膊似乎要把我揉进怀里。

    甚至埋下了头,将粗重的呼吸喷灼在我的耳廓上。

    「如果你想引起本侯的兴趣,那你是真的达到目的了!是谁派你来勾引本侯的?又是谁告诉你本侯喜欢吃桂花糕的?」

    我:……

    「嘘!别说话,让本侯猜猜。

    是左相祁明,还是礼部尚书魏如远?他们都是老狐狸,该把你调教得说话做事都滴水不漏,对吗?」

    我更加一头雾水。

    我刚想挣脱了他的怀抱为自己分辨几句,我和他的那些政敌毫无关系。

    可王平贵用力地把我摁在他的怀抱中,就这么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眼神玩味,看我像是看着他的玩物。

    王平贵明明离着我很近,是我离开他十年后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可这种感觉很奇怪,我浑身都在抗拒,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在冒犯我而已。

    十年了,可能我变了,他也变了。

    「宝儿,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别以为他们能用当年的事情来威胁我。

    如今的本侯,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中。况且,你学得一点都不像她!」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于是更加沉默。

    「知道吗?我的结发妻子也会给我做桂花糕,可她不知我儿时遭遇,真的以为我喜欢桂花的味道于是年年给我做。

    然我是恨透了桂花的味道……我吃,只是想告诉自己,不能一辈子都捡桂花沫子充饥。」

    我很震动,因为我是真的不知道。

    王平贵也从来都不告诉我,原来是这么回事情!

    我是他的结发妻子,我们不该坦诚以对彼此交心,诉说所有的喜怒哀乐吗?

    「其实那些老家伙许诺你的,本侯都能加倍给你……只要你乖乖听话。」

    「怎么乖乖听话?」

    我反问道。

    「雪炎很少有亲近的朋友。你能获取她的信任,还能见到殷远之,就帮本侯多留意,看看她和她的弟弟在暗中联络些什么。

    事情办得好,本侯有赏。」

    我:……

    我无话可说。

    定远侯看我不说话,就默认我同意了。

    捏捏我的下巴,兀自离开了我的柴房。

    我很久都没回过神。

    难道这位高权重的人都这样?精于算计,就是连夫妻之间都至亲至疏?

    王平贵好像觉得我是政敌派来的奸细,故意来勾引他的。

    而他想收买我为自己所用。

    事情变得有点荒唐了,我哭笑不得。

    一声叹息后明白,十年了,王平贵不认识我,我也有些不认识他了。

    那晚我做了个梦。

    曾经霁风朗月的夫君王平贵成了镜子里的虚影。

    然后镜子咔嚓一声碎了,我的美梦成了泡影。

    6

    十年前发生火灾的那晚,九霄山发生了地动。

    所谓地动,在后世被称为地震。

    我想应该是地动摇掉了烛台,蜡烛和灯油都落在了被褥上引起大火。

    我半夜醒来拼命逃生,可门被堵死了,连窗户都在地动山摇间塌陷下来。

    直到现在,我合上眼睛都是自己被大火吞噬的,整个屋子都在不断坍塌的画面。

    我很绝望,那么无助,明知道丈夫平贵于前晚就离开了家回了军营,可我依然不断呼唤王平贵的名字。

    他仿佛是我的精神支柱。

    在这场天灾中,我逃不开,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最后被浓烟熏晕后,我意识模糊,腿也被断落下来的屋椽子压住了,可浓烟翻滚里我确实看到过一个人。

    那个人在废墟里翻箱倒柜找着什么,冒着同样被火烧身的危险。

    我的嗓子几乎被烟熏得干裂,可求生的渴望让我不顾一切地挣扎。

    「救我……救救我!」

    我声音干哑,不确定那人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可他的确是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僵住了动作。

    我从残垣断瓦的缝隙处伸手求救,可他却倒退了几步,然后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一对金手镯就转身跑了。

    当时,地动已经停止了。

    如果那人愿意救我,我应该不至于被烧到那个地步。

    可我事后想想,这人可能是个趁火打劫的贼。

    他是为了偷我家的财物来的,犯不着还盗亦有道救我一命罢!

    而我那对金镯子的确值钱,分量十足做工异常精巧,是我成婚时候的嫁妆。

    平贵虽是入赘我薛家的,可阿父还是将祖传的镯子赠予我,祝我们百年好合。

    镯子上不是中原地区常见的龙凤,却是盘绕着我苗疆的神明——一条大蛇。

    我当时就想,我的命在贼的眼中到底比不过真金白银。

    是我运气太不好!

    我想了一夜,无比痛苦。

    觉得我可能是高估自己了。

    竟然会觉得平贵能看透我的皮囊发现我真实的内里。

    我问自己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看起来像个傻子而已。

    堂堂异姓王定远侯,如今眼中只有权势滔天,哪里还容得下半分小儿女情意?

    罢了。

    天还没亮,我就收拾了包袱,认为雨变小了我就能下山。

    可到了外面一看,本来的涓涓细流竟然成了一条不宽不窄的小河。

    上面的小木桥也被洪水冲垮了!

    我的确,运气太差了。

    「你去哪里了?殷夫人到处找你!」

    我失魂落魄地刚到门口,就有小沙弥在找我。

    我问是何事,沙弥说昨晚定远侯夫妇二人守夜之时,却被一条碗口粗的蛇给咬了。

    那蛇直接就扑向了侯爷的心口一口咬住后不撒嘴,顿时让寺中上下都急成了一锅粥。

    方丈知道我会些苗疆医术专治蛇毒,便让人来找我。

    我当时心下一惊,放下包袱就去了,王平贵躺在床上两眼望天,嘴唇苍白说话都在哆嗦。

    「无碍,这蛇不算太毒。」

    王平贵一张脸被吓得惨白,他听我这么说眼中又露了生机。

    他趁着殷夫人去煎药的时候竟紧紧抓着我的手道:

    「宝儿,你真是我的贵人。你治好本侯,本侯一定重重赏你!」

    我惨淡一笑。

    王平贵如今真是不一样,他的命值钱了,说话的口气也是睥睨众生的。

    贵人?

    我当然是他的贵人。

    王平贵当年若不是遇到了我,脱去了贱籍,如何能去荆州参军?

    若不去参军,他又如何在军营中攀龙附凤救了坠马的殷大小姐?

    没有这样的契机,堂堂殷家大小姐怎么会嫁给了他,帮扶他成了如今的定远侯?

    或许王平贵真是天命通达命不该绝吧!

    我没说话,冷着脸色掰开了他的手径直出去外面。

    我怕是殷夫人没听我的话,将那个招蛇的香囊又戴上了才惹来这场风波。

    可殷夫人告诉我,她早就把那个香囊给扔了。

    「宝儿,侯爷似乎特别怕蛇,昨晚上被咬了一直嚷嚷着自己要死了。还抱着我发抖,和个孩子一样。」

    殷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宠溺,她可能是在和我炫耀,而我也理解这种感受。

    「我知道。」

    王平贵一直都怕蛇,他说蛇是邪物。

    而他当初是委委屈屈入赘薛家的。要不是我爹答应给他脱去贱籍,恐怕他还真不会娶我。

    王平贵有让女人心软的本事,特别是他满脸的破碎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顺着他依着他。

    男人至死是少年,更何况王平贵一点都没有老。

    看我沉思着不说话,殷夫人又道:

    「我想,我们可能要提早离开了。

    宝儿,你若是想,可以来汴京找我们。

    你是我和侯爷的救命恩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我想让你嫁给我的弟弟,也是真心的。」

    我知道殷夫人是真心的,不过我摇头告诉她:

    「你们现在走不了,下山的桥被洪水冲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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