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的茅屋坐落在青城山的一块犄角旮旯处,被天然的一块突出的山石壁挡着一侧,若从外处青城山的方向来看不易发觉,是个天然隐蔽的好所在。

    更何况青城山绵延百余里,茅屋之于青城山就如大饼上的芝麻,完全足以被忽略。

    颜欢的茅屋简陋且矮小,本就是临时起意搭建的,以她那点绵薄之力算不错的了,外面是稻草加木板,里面的陈设同样很简单,几乎屈指可数,只有一张睡觉的床,一张放东西的桌子,至于厨房,属于奢侈品,一般她能不生火便不生,非生不可便在野外用木棍支个架子,或烤或煮便那么着了。

    此时天色已然昏暗,几欲伸手不见五指,颜欢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男人拖上床,残破不堪的床板立刻因突兀的重量咯噔一声,颜欢却顾不上理会,她实在是累极了,给小木床又送上自己的一份重量,脑袋发白,倒在床的另一侧上,不消片刻便睡着了。

    月至中天,雀鸟栖树,一片寂静沉沉。

    翌日,天光转亮,床上的少女被刺眼的明亮叫醒,她翻个身,准备摸索什么东西盖住眼睛,触及到的却是一片温热的皮肤,一睁眼,映入眼帘一张放大的俊脸,而她的爪子就按在那张刀削斧凿的面皮上,她的脑神经噼里啪啦冒起火花。

    我去……

    颜欢腾地一下坐起来,直勾勾盯着这张俊脸好几秒,才恍然想起来是自己昨天带回来。

    嗐,还以为见了鬼,不过以这长相即便是鬼也是个艳鬼了!

    见人还没有醒过的迹象,她翻身下床,围着人打转几圈,捏起下巴做思考状,此人是否真的是谢修远呢,看他的外貌年纪倒与谢修远相符。

    谢修远青年俊才,是诸个仙门中难得的年纪轻轻便位居掌尊的角色,外部得来的消息说他相貌清俊,气质文雅,乃是一个十足的翩翩君子。

    颜欢端详着男人的脸,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外形大差不差,还有一样东西可以证明,此物也正是她此行为得之物,乾坤镜。

    乾坤镜乃仙家无上至宝,天地孕化,流传万载,广纳世间灵气为一体,所有者无人不敬,所无者无人不羡。

    而自从无量派开山祖师尉迟空机缘巧合得到后,至此今日几千年下来未曾再易主过,无量派也正因此而得以发扬光大,领先于别的宗派。

    尉迟空世代传人亦不曾辜负过这份天缘,历来斩妖除魔,维护三界和平,未有过懈怠,若然非此,定然会遭到反噬。

    如此宝物在仙侠世界的诱惑力简直无可比拟,试问哪个不想拥有,这不,颜欢此行的指使者就是其中一个。

    颜欢所穿的原主好巧不巧跟她同名,是个自小便被养在沧月宗暗地的,之所以称之为暗地皆因全宗对外无人知道她的存在,除了掌门左不平。

    左不平不为人知培养着一批暗士,其目的为的是做明面不能做的事,比如最主要的——窃取友道的乾坤镜。

    至于为何派遣而来的是颜欢,其一,凡人的身份不容易被怀疑,更容易令对方卸下防备,所以原主从一开始便被授予不可修炼一丁点术法,其二,原主颇有姿色,且是那种扶风弱柳、清纯无辜的类型,最容易令人心生怜惜,再加上准备好的一段悲惨过往那就齐活了。

    “记住,只可智取,不可强来,倘若任务失败,仔细你体内的陨生蛊。”临行前,左不平特别交代。

    智取,就是找机会,趁其不备,出其不意,那不就是现在?此人正昏迷不醒,现在不取,更待何时?小命要紧,不容迟疑,待拿到东西换到解药,她便远走高飞,再不管这些是是非非。

    颜欢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床上,锁定男人的上半截,0.5倍速动作去扯他的衣襟,没扯两下发觉不好开,又转去解他的腰带,一面解一面忍不住感叹,啧啧啧,这腰身,瘦而不干,细而不窄的,既美观又实用……

    不对,呸呸呸,想啥呢,颜欢晃晃脑袋,办正事要紧。

    两指拎起绸缎玉带轻轻一拉,耶斯,很顺利,离成功进了一步,第二步,再那么一挑……

    “你在干什么?”她这厢忙的不可开交,上方处却不合时宜响起一道声音。

    “当然是解腰带啦。”她回答,几乎想也没想。

    诶?!这屋子里好像只有两个人来着,除了她,剩下的就是……

    颜欢一抬头,落入一个深邃晦暗宛若寒潭的眼底。

    “……”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祁夜照幽半支起脑袋,盯着对他有所动作的少女,眼神刀锋般锐利。

    就在昨日,祁夜照幽前不久刚结束在问心崖的闭关,出来便听闻青城派被灭一事,始作俑者乃魔域妖孽,而他作为一域掌尊,竟然事后才知道,真有意思。

    看来其中另有蹊跷,有心者欲挑起是非。

    祁夜照幽足尖轻点抵达事发地,彼时,只见一片狼藉废墟,殿壁不立,活口不存,整个青城仿若荒废的枯所,根本让人联想不到昔日的繁荣。

    他一抹紫衣,翩然停落于最高处破败的屋檐一角,细雨点点却不曾沾湿他的只衣片角,尽数被周身所带的结界隔离在外。

    他眉眼压的很低,一派阴沉之色,好比正当时的天色,酝酿着一场风雨。

    “祁夜照幽,你竟然还敢来?”一声暴喝响起,如同凭空的一道惊雷,划破适才的宁静。

    陡然间,在那抹紫衣的对面数丈开外,齐刷刷出现数个白衣修者,具携带兵刃,人墙一般排成一排,一个个眼冲前方那抹独特的紫色,怒目而视。

    “哦?你们?”对面的祁夜照幽颇为意外,看样子想必是早已暗中埋伏等候他多时了,为的不外乎是这一桩事,不用想也猜的到,不过他语气倒平淡的出奇,毫无波澜,不见分毫把这一干人放在眼里的惊慌之色。

    祁夜照幽一一扫过人墙的每一张面孔,饶有闲暇一般,为首掌门样的不少,修界内门派林立若千,成气候的却不过百余,此刻只怕来有其中的大半数,乌泱泱一堆,他认得的却寥寥无几。

    本来正魔两道自来无甚风波,祁夜照幽这个魔尊亦无意荡平所谓的正道,一统三界,可是他却很喜欢与人挑战,喜欢将正道之士一一打败的快感,败而不杀,留其活着以受挫败的羞辱即可,之后更是连其人姓名都不记得,再打交道时更加重了这份羞辱。

    被他挑战过的无不对他恨之入骨,偏又无计可施,他惨败过的便会弃如敝履,另外再寻找新的强手,目前尚未找到,所以打招呼只好用“你们”二字统称了。

    听到这样的称呼一些沉不住气的正道人士面上绷不住了,握紧手中兵器,此厮当真目中无人至极,不过今日,合诸家之力,定要将他伏诛以安天下。

    跟着一一把目光向中间位置聚拢,欲待他示下,那处,一青年男子端方悄立,眉目清正,气质卓然于从众,一手持剑,一手背负,挺拔如松,一派大家风范。

    此人似乎收到余众的的眼神示意,顿足片刻,向前迈出一小步,持剑拱手先施上一礼:“祁夜魔主,你我两道素来和平,不曾有过争端,而今究竟为的什么,突然对青城一脉尽数覆灭,不知是何道理?”

    谢修远不卑不亢,先欲问出个子丑寅卯,究其缘由,再动兵戈不迟,他对这个大魔头原来印象与别的不同,谁料妖魔就是妖魔,骨子里暴虐嗜杀的劣根如出一辙。

    “谢道君还跟他多说什么,这魔头就该把他千刀万剐,以谢枉死的英灵。”

    “正是,妖魔就是卑鄙无耻,无恶不作,将它们杀个干净才好。”

    “谢道君,跟这种败类有何道理可讲,我等一起一拥而上,定叫他不能活着离开此地。”

    祁夜照幽闻听一遍遍慷慨激昂的叫嚣,眼帘半垂,薄唇轻勾,全当放屁,看来今日一场战斗是免不了的了,他懒得理会一众废话,只对还算个表率的谢修远直接道:“笑话,我祁夜照幽想杀人还需要理由吗?你们想报仇尽管放马过来,本座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命。”说罢,掌中一翻,凭空多出一把玄黑小刀,蕴含着不断的煞气,被修长的五指转动着。

    此话无异于对点燃了大战的引线。

    谢修远双眉紧聚,怒色被整个激起,当即不再多言,唰地一声,利刃出鞘,紧跟着,便有数百声铮鸣兵器随声附和他。

    数片灵光齐齐乍现,映照的混沌天空都似神明降临,声势浩荡骇人。

    雨幕霎时间被冰冷的铁器破开,伴随着叮的一声。

    祁夜照幽面色从容淡然,仿佛早就已经习惯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经历过太多太多的拼杀,非但不紧张,反而有莫大的期待。

    他心念一动,掌心玄黑小刀顷刻无端增长变大,足有他半身的长度,刀的全体遍布邪异纹路,似它的脉络,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此刀名万人屠,顾名思义死在它锋下的亡灵多达万人,存于魔域深渊,万劫不复之地,据说第一个打造它的人花费了几百年的功夫,所用的材料不说世所罕有,也绝对的难觅难得,坚硬程度可谓无坚不摧,除此之外一把上好的兵器绝对要具备灵气,或者说器魂,否则便也只受凡夫俗子的追捧而已。

    而万人屠的器魂便体现在它饮的数万人的血脉上,在祁夜照幽把它脱离深渊之前,它曾经历数个魔道大能之手,用以人命,千锤百炼,尤其以修仙者的为甚,周身散发着无可匹敌的亡灭的霸道,一经出刃,气息便夺人心魄,仿佛天地万物都随之而暗黑。

    如此一把绝世好刀,寻常之辈自然难以求取,除了祁夜照幽,他凭借自身的修为,愣是敢直入深渊,教万人屠俯首称臣,甘心奉他为主人。

    那个时候祁夜照幽除了一身修为让万人屠看得上,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恐惧它,并不害怕如果驯服失败,他将会死在它的刃下,只有万人屠才知道,比他一身修为更难得的,是他的气魄,尽管那个时候祁夜照幽年岁不过两百,以凡人的寿数论才将将是个少年。

    祁夜照幽握着万人屠,刀的气息围绕着他,他未开口,刀先替他发出如呑天巨兽般的吼叫,一团团黑气分散开,化作一张张凶悍恐怖的血盆大口,冲向四方围堵的敌人。

    魔刀对灵剑,结果是灵剑一方输的彻底,锻造与历练皆相差甚远,即便是谢修远的佩剑都不例外。

    一个个掌门脸上无不大惊失色,局势再进行下去,势必对他们不力,若想反败为胜除非……

    另一边,谢修远受立被击的连连后退十几步,祁夜照幽实力本就高深,再加上万人屠此等邪物助力,再拖下去,即便他能再坚持几百回合,其余的人呢,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除魔,只许成功,绝不容有失,当下祭出至宝乾坤镜,绝地回击。

    祁夜照幽见状一愣,乾坤镜?此物他原听闻过,却不曾打过照面,由于又不太将正道的人事放在心上,所以便不太清楚此物现今的归属。

    哼,乾坤镜吗,来的好,今日他倒要会一会,究竟有何厉害。

    祁夜照幽自修成大道以来从未尝过败绩,遇事从来没有胆怯过一分,运足十成力,使得万人屠的刀气凭空壮大几十丈,斩向乾坤镜亦硕大凌厉的无色光环。

    整个过程苍穹变色,大地震颤,场面一度混乱而又震撼。

    终于,不知交战过多少个时辰后,形单影只的祁夜照幽败下阵来,另一方面,谢修远那头同样未全然而退,修阶低的扛不住死亡一批,修阶高有经验的眼见势头不好具皆起了怯意。

    纷纷看向为首的谢修远,谢修远同样没有好到哪里,他白衣染血,执掌的乾坤镜竟也裂出一道缝隙,他擦掉口角的血线,魔族万年不出的奇才,当真无愧此名。

    “谢道君,我辈已死伤惨重,今日恐怕难取魔头性命,不如来日再从长计议,你看如何?”有人征求谢修远的意见,请他拿主意。

    乾坤镜破裂谢修远已然失了分寸,他几乎想都不想便同意了,与众人携手消散在漫天烟雾中。

    祁夜照幽目送他们离开,手拄着万人屠当拐杖,没有要追上的意思,心道那乾坤镜果然厉害,他用尽全力竟不能破它,下次再碰上须得想好对策才成。

    他扭头勉强往外走,没走两步,内度便一阵翻江倒海的动荡,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他浑浑噩噩不知走到了哪里,觉得体力难以支撑便择了一处停歇,准备稍做调息,跟着就一个女人就出现了。

    这种地方,这种时间,结合才刚发生过的事,任谁都很难不把她跟卧底联系在一起。

    祁夜照幽:此女必为留后的卧底,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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