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老夫人是精研佛法的檀越①,若非师父正在闭关,也轮不到了净代他出席。

    却是不成想会在今日的席面上看到她,站在韦七郎身边,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她生的一副好样貌,即便是做仆童的打扮,又刻意用黄粉敷面,却也面容清秀,难以掩盖姿色。

    果不其然,薛六郎看上了她,随意问了句话,漫不经心地向她发难。

    这位薛六郎是出了名的好玩娈.童,想来是将她错认成了男子。

    人是他带回来的,了净绝不允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所以接过她倒的茶,饮尽后他就打算带着群玉告辞。

    只是薛六郎却说,“法师这么快急着走,可是怪我薛家招待不周。”

    他这样发问,自是不能留下话柄,了净又是好一番推脱。

    见他实在是想走,薛六郎好整以暇道:“已经到了宵禁的时间,坊门早就关了,诸君今日都在薛府安心住下,法师既然想歇息了,那就让人带你去客苑吧。”

    如此看来薛六郎倒像是有备而来的,既然走不了,了净心觉有古怪,也就漠然点头,被人带到客苑,临走前瞥了群玉一眼,她扶着韦七郎,也像是要去客苑。

    问过韦七郎的住处后,了净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等他进了厢房,又多心是自己猜错了,许是没有开窗通风的缘故,没由来的觉得心中燥意更甚。

    只是人刚坐下,就见群玉拎着食盒过来了。

    群玉凑过来,替他揭开食盒,殷勤笑道:“法师,方才席上我见你不曾动过筷,便借了薛家厨房亲手给你做了一碗荠菜馎饦,你尝尝。”

    她一弯腰带起温暖的甜香,了净低头轻嗅,只觉得暖香扑鼻,有些浓烈,但并不让人反感。

    了净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只是才用了两口馎饦,便觉得眼花缭乱,神志不清。

    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将人往外推,群玉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她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正要推门出去,却发觉这间厢房的门,早就被人锁死了。

    再往后,失去理智的了净茫然张望,摔碎了一只茶盏,他捡起一只碎瓷片,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

    鲜血汩汩直流,染红了他的外袍,那串持珠也浸得通红,群玉被他吓得脸色雪白,却听见他恨声发问,“你给我下药?”

    群玉颤着嘴唇说没有,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开。

    药效开始发作,他手中的碎瓷又用力划了一道口子,只有这转瞬即逝的刺痛才能让他神志稍稍清醒。

    只是群玉到底是与他共处一室,嗅到她身上愈发浓郁的甜香,了净额上发了汗,激得他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扭过头去不看她,咬牙挤出一个“滚”字。

    门窗紧锁,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哪里是想走就能走的。

    何况看着他淌血的手,群玉的眼泪连着线,哭得呜呜咽咽。

    “刺啦”一声,她去撕裙摆,将撕裂的布条用来给他包扎。

    群玉鼻尖一酸,眼中盈满的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了净被情慾折磨地彻底失去理智,又嗅到她身上清幽的女儿香,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摸她的脸。

    她害怕地顿了一瞬,又凑上前,去握他的手。

    看出她默许的意思,了净俯身去吻她的唇。

    忘了理智的了净,亲起人来像是在发狠,他衔着那两瓣唇,几番吞吃入腹,生涩又莽撞,急切又粗.重。

    群玉被迫仰着头与他深吻,只觉得明明中了药的是他,自己却也跟着意乱情迷,心神摇曳。

    她像是软成了一滩水,被他搅合地天翻地覆。

    他将人抱得极紧,严丝合缝,触及硬.热的胸膛,群玉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动。

    直到她被他手腕上的持珠硌得生痛,浑身都哆嗦起来,纤长的双腿无措地打着摆子。

    那天夜里他彻底失控,阒暗无光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鲜红的吻痕,尤嫌不够。

    群玉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紧紧地扣着他的背,指甲刮进肉里,在他肩上落下好几个牙印。

    可当他温柔的抚弄,落下情意绵绵的吻,群玉又会羞于身体的反应,蜷起脚尖,死死地咬住唇,生怕泄出一两声呻.吟。

    她情动时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脸,了净去吻她的眼睛,双手与她十指紧扣。

    群玉被这抹得来不易的温柔蛊惑,身心都被他所接纳。

    翌日卯初,天边泛着蟹壳青。

    了净率先醒来,他伸手推开把自己当枕头的群玉,脸色低沉,默然接受着昨夜发生的事情。

    睡得迷迷糊糊地群玉却是伸手一捞,碰到了他的脖颈后,身子一歪,趴在他的肩头又彻底昏死过去。

    想着她昨夜哭得嗓子都干了,这会露在眼前的肌肤都是红痕,了净眼神愈发幽深,很快便起身换好了昨夜那身衣裳。

    这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了净快步走到门后,那人悄悄推开门,探身查看时,忽略了站在黑影里的了净,被他直接砸晕。

    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胡乱地替群玉套好,最后又怕有遗漏,摸一番果然在床脚抽出胭脂色的诃子小衣。

    了净面色不变,只是顺手塞进袖中,将人抱着离开了这间厢房。

    等群玉醒来的时候,她坐在马车里,晕的七荤八素,倒栽葱似得摔进了净怀中。

    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发生什么后,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再一低头,胸口发凉。

    她当是这件诃子小衣留在薛家了,更是脸色绯红,生怕被人发现。

    正欲开口求助了净时,却抬头见他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烦躁。

    群玉默默移开眼,一路无话,就连她以为,回到玉佛寺后就被他赶出去的戏码也没有发生。

    他只是比从前还要冷淡,即便是因为同住屋檐下,难免会遇上,也不与她说话,目光也不会落在她身上,仿佛当她不存在。

    事情的转机是在半个月后,那天了净照旧去画经变,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等回到院子里,只觉得全身都像是在发胀,无法压抑蓬勃的热意。

    等到夜里他想入睡时,却发觉自己变得口干舌燥,喝了好些凉茶,洗了冷水澡却无济于事。

    最后意识到自己或许是体内的药效还没褪干净后,他想着先忍耐一晚,明日再去看大夫。

    直到他忍不住,将上回顺手带走的那件胭脂色的诃子小衣拿出来。

    极软的触感,被层层包裹住,触及皮肤的那一瞬,他哑着声音发出一喟叹。、

    了净喉咙干涩的厉害,思绪漂浮,脑海中荡出那张俏生生的脸来。

    等他长长喘了一口气,那股子邪火才灭下去,却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骤然抬头。

    “法师,我那间屋里钻进来只老鼠,你能帮我捉出去吗?”

    原本群玉是想忍忍过去的,可那老鼠在她房中胡作非为有些时日了,满屋子乱窜,她好些书都被啃得破了洞,更不用说半夜醒来时听见“咯吱”的响声。

    于是她犹豫好久,到底是敲响了了净的门。

    “进来。”听到他粗重暗哑的声音,群玉也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踏进了净的禅房后,群玉忍不住左顾右盼,同时嗅到空气中一股很淡的栗子花的味道。

    以及她瞧见被扔在床边的胭脂色诃子小衣。

    两根一指粗的细带子,绣着并蒂莲花的纹样,皱巴巴地随意放在那。

    那是……她的小衣。群玉脸颊瞬间失色,转身就要走,却被人一把拉近。

    “怎么,当初是你对我下的药,这会却是不肯负责到底了吗?”

    了净捻着她的细腰来回摩挲,群玉瞬间腰眼发麻,身子一歪,差点就要摔在他身上。

    她腰肢纤软却又最是敏感,怕痒怕痛,扭着身子想要躲开。

    了净伸手用力揉搓了一下,激得群玉恨不得嘤咛出声。

    “常言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既开了这个头,那么自然也要你来善后。”

    群玉不记得自己当晚是怎么回到隔壁厢房的,只记得腿脚有些发麻,原先一直紧闭的双腿打着颤,她实在是跪得太久了。

    可无论是她多么的狼狈,湿着眼软着嗓求他,却依旧没能换来他半分温柔。

    在薛府遭遇的一切,她似乎没法辩驳,也没有证据能解释。

    替他斟茶的是她,特意从厨房做了馎饦送来的也是她,一桩桩一件件,如何叫了净信她只是被人利用。

    群玉既没有证据,也没有精力同他拉拉扯扯,闷声吃了这个暗亏。

    她暗地思忖着,等到德叔那边递来消息,那么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上,兴许也就能解脱。

    想到了净她心中五味杂陈,群玉既感谢他将自己从宫中带了出来,却也痛恨自己识人不清,被人利用害了他。

    所以在离开时,她走的悄然,又那样决绝。

    如今想来他不肯原谅自己,倒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往事如烟散,眼下要紧的是能够早些嫁给孟澜。

    先前群玉还不觉得,可这几日瞧出了谢望的针锋相对,有他在此事难成。

    至于谢望会说让她把自己赔给他这种话,无非就是气话。

    他不过是想亵.玩她,通过折辱她的方式完成报复罢了。

    群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与他做戏。

    要紧的是孟澜那,且不可冷落了。

    *

    蝉聒初夏,整个盛京因为久不见雨,热气蒸腾,朝人脖子里涌。

    自打那日从弄玉堂离开后,群玉便乖觉地在院子里当鹌鹑。

    银钱他不要、玉容膏也拿了回来,就连那串持珠,还来还去,最后居然又戴在了她手上。

    群玉一时间有些心情复杂,却也告诫自己,绝不可被他表象蒙骗。

    就在群玉对什么事情都是意兴阑珊,兴致缺缺时,孟澜趁着休沐,说是要带她去吃酥酪。

    这还是前几日和孟澜一块用晚膳时,他问自己爱吃什么,群玉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牛乳酥酪,便试探地说:“听闻有样新鲜吃食,是从宫中流传出来的,名叫酥酪,不知是何味道。”

    群玉从前在宫中就很爱吃,只是嬷嬷们管的严,每回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实在是等到暑热难耐时才有机会尝上那么一碗。

    记忆中的牛乳酥酪,冰凉爽口,浓郁的奶香诱人食指大动,各式各样的水果码在碗里,尝上一口,整个夏天都似乎得到了满足。

    孟澜当她从未吃过,便带着她去尝个新鲜。

    只是刚吃完,群玉没走两步肚子就传来一阵钝痛。

    她也不甚在意,只当是那碗酥酪太冰了些,一会儿就能好的。

    只是没想到她后面痛得完全走不了路,群玉双手撑着身子,苍白着脸,眉头紧锁,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觉得眼前发黑,根本就走不了路。

    孟澜见她实在是难受的厉害,正打算将人搀扶着带上马车时,谢望犹如神邸般从天而降。

    他也不管群玉会不会不好意思,当着孟澜的面,将根本就站不住的群玉抱上了马车。

    这还是谢望头一回,见她不哭不闹,一点也不曾反抗自己。

    将孟澜丢下后,谢望褪下外袍,为她披上,又让车夫动作快些,于是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妙春堂。

    他低着头去看怀中脸色苍白的小娘子,又嗅到一丝血腥味,果不其然,等他一低头,瞧见身上也都沾染上了血迹。

    大夫见她皱着张脸,疼得直冒冷汗,还未来得及搭脉,便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绝症。

    只是等他诊断出经行眩晕,小腹空痛时,面色有些不虞,“你家娘子来了月事,怎可带她去吃冰?”

    谢望也没有解释,反倒是由着大夫劈头盖脸地骂他一顿,“你们小俩口这会是年轻,可若是长此以往,恐怕会不易有孕。”

    “大夫您教训的是,我会约束好她的。”

    见他低头认错的速度还算及时,大夫也就没再多说,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

    谢望瞧她面色实在难受,又多付了些银钱,拜托医馆的药童帮忙熬药。

    等他将热气腾腾的汤药端过来时,群玉就着他的手,捏着鼻子,小口小口地用着。

    他甚至还贴心的买了包蜜饯,祛一祛苦意。

    群玉伸手拈了一颗,压下口中酸苦滋味,又喝了些热水,许是药效发作,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是好了很多。

    于是群玉被他带回孟府,等一回到玉婵院,便见孟澜在花厅里等了许久。

    群玉顾不上同他解释,便由春禾扶着去换身衣裙。

    独留孟澜和谢望两相对坐,不禁让人想起上回,二人手谈一局时的唇枪舌战。

    自从群玉回来,孟澜的目光就一直盯她身上没断过,他有些歉疚的开口,“都怪我带表妹去吃酥酪,害得你生了病。”

    群玉怕他多想,干脆就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哪能怪你,何况我这是老毛病了。”

    好一番为对方开脱的话,群玉温温婉婉的说话态度,不断挑拨着谢望的神经。

    她从前在玉佛寺里,来月事时可没有这样的好脾性。

    且不说脾气大的难以让人琢磨,便是因为胸.房胀痛,腰酸乏力这样的毛病,指示他帮忙按揉。

    她打量着什么心思,谢望不是不知道。

    只是想着她身上不爽利,这些小事他能帮就帮了,免得惹她不痛快,行.房时故意折磨自己。

    却不成想她来月事时,折磨人的花样,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非是想着他实在不能拿她怎样,愈发变本加厉地折磨他,每回谢望都是刻意忍耐着,实在是受不住,就捉着她的手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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