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向葵没有想到，去一次机甲馆，收获比她预期多得多。
她只是今天偶然在路边驻足，听路过的学姐兴奋地打开光脑对同学说，她竟然遇到了墨修上将，上将往校园西南方向过去了。
但校园很大，大出所有人想象，没人清楚上将具体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向葵在光脑上打开了校园全景图，见西南方向坐落着机甲馆，她萌生了一个念头：虽然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但她可以赌一把。
然后她赌对了。
虽然已到闭馆时间，但缜密的门禁系统没有阻拦她，她便堂而皇之地踏入，然后便看见了他们。
墨修上将和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莫耳博士。
然后向葵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了。
向葵知道即便站在墨修上将面前，也做不了什么，他那样身份地位的军人，当然目无下尘，不会把她这平平无奇的新生看在眼里。
果然他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她只是心态乐观地认为，在这位军功显赫的上将面前刷个存在感也好。
“伊格”这个陌生的名字虽然只是如轻风一般掠过他的耳廓，轻轻一吹，就忘个干净，但若这样偶遇的次数多来几回呢？
慢慢的，他总会记住“伊格”这个听上去普普通通的名字的。
反正离官方公布的刺龙预备队的补考时间还有一段日子，向葵心态稳定，也不急，颇有耐心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继续独来独往，在不需要上课受训的时间，频繁出入校园那些冷僻的角落。
以身做饵，引诱身后跟随的臭虫，一步步走到太阳光底下。
“出来吧。”
在阿罗约训练场后方某个阴暗角落，浓密的树荫遮蔽光线，以致这里的空气都是微微潮湿，树叶在泥土里腐烂的味道飘入鼻尖，即便捏着鼻子，也总觉得那腐烂的气息沾在皮肤和发丝之间，让人嫌恶地想要皱眉头。
松软的泥土里零星插着几根烟蒂，是被人故意插进去想要隐瞒抽烟事实，可能因为动作过于急迫，以致没有把整根烟屁股埋进去，不幸露出外面的边角。
校内禁烟，被发现就会被勒令退学，但总有瘾君子在校规边缘疯狂试探，偷偷跑来这里吸几口，过把瘾。
总之，若是爱干净的学生，不会往这里跑，待几分钟都觉漫长。
向葵毫不畏惧地转身，紧实纤细的双腿微微分开，身体深处的力量已在悄悄蓄势，她已经摆好战斗姿势，随时可以进入状态。
最近这段日子时不时跟踪她的三人团伙走出阴影，三个都是体重和身高都在她之上的男生，当他们走来，阴影瞬间如山一样笼罩在向葵头顶。
“喂，列卡星的乡巴佬，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哥几个今天得教训你一回。”
“送你一句话，做人别嚣张，否则有的是苦头要吃。”
站在中间的安吉诺不掩饰表情里的轻蔑，实话说他已经跟得不耐烦了，做小弟也有小弟的无奈，当别人结束训练回到公寓躺平休息时，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光脑上和布里南全息投影，他已经破口大骂他们三个是废物，跟了那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
“我让你们去揍她，可没让你们几个蠢货做她的私人保镖。”
布里南口不择言地骂他们“蠢”“没用”。
可是安吉诺也有他的苦衷，他刚获得宝贵的刺龙预备队的补考资格，正是缩着尾巴等着好好表现的时候，布里南自己进了预备队倒是晓得藏起锋芒，干什么坏事都在背后指挥他出头，安吉诺嘴上唯唯诺诺地答应，其实叫苦不迭，每天睡前都要骂几声布里南才解气。
他不想惹事，但又不得不听布里南的。
谁让他们都是来自羌迪星的老乡，安吉诺的家族势弱，仰仗布里南的家族才能活得滋润，有能力供他来军校上学。
当他开口一通威胁时，向葵甚至连眉都皱一下，她用仿佛看着尸体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人，慢吞吞说：“我也有两句话要送给你们。”
“什么？”
安吉诺和同伴面面相觑，他们三个男生围殴一个女生，可这个女生甚至都没有流露一丝丝害怕的表情，那双绽亮的湖绿色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到甚至给人一种错觉——
她对接下来的被围殴，非常期待。
安吉诺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这个伊格虽然不被老师同学喜欢，但绝对是个狠角色，否则布里南不会在医疗舱待那么多天，这也是他这些天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之一。
向葵湖绿色的眼珠没什么温度地睨着他们，缓慢道：“第一，我可以保证，不做先出手的那个。”
“第二，我劝你们，最好一起上。”
哪怕她语调平静，表情和别人在聊天气时无异，这两句话甩出来时，对安吉诺三人的震撼还是不小。
另外两个狗腿子看了看安吉诺，有点想跑，被他一眼瞧出来了，他索性狠狠心，凶道：“看什么？一个女生而已，一齐给我上！”
他踹了右边的伙伴一脚，对方只能拎着拳头冲出去，他紧随其后，三人挟裹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朝向葵扑过去。
向葵并没有掏出口袋中随身携带的光剑。
联邦军校有一条极其严厉的规定：除了上课受训需要，任何学生都不能在课外使用轻型武器，如若被校方逮到，会马上被谴退回母星，并且取消五十年的该星球学生入学资格。
这种连坐制度也是出于不得已，往年军校内部持械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有学生在火拼中伤亡，此后校方就及时堵了漏洞，这十年倒是没有再发生此类事件。
不过向葵窃以为，校规保护了这三只傻鸟。
很久没打架了，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当这三只傻鸟齐齐出拳向她袭来，向葵傲慢到在他们的拳风扫来的前一秒才往后躲开，三人扑了空，心一惊，不死心地再度出拳，却仍旧没法碰到向葵的一丝一毫。
拳头划开空气的微波，却始终听不到拳头碰撞在□□上的沉闷声响。
向葵那灵活柔韧到不可思议的身体如同一台高精密战斗机器，能以任何角度前后弯曲偏转，哪怕她人就在他们眼前晃，伸伸手就能碰到，可任凭男生们再怎么密集出拳，这些雨点一样的拳头就是落不到她的身上。
好几分钟了，他们出拳出得额头出汗，她竟然还是毫发无伤。
邪门透了。
安吉诺不信邪，连番的挫败下，他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出拳，硬生生把自己的体能逼出极限，自以为这回一定成了，不就是个连精神力都没有的普通女生吗？
她的体力，还能比他们男生还好吗？
可惜，安吉诺还是落了空，向葵鬼魅般闪开他的必杀拳，他的拳头躲闪不及砸在了她背后的墙壁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凹陷。
而他本人，因为出拳太猛，顺利挂彩。
瞧他那手掌发抖，满脸痛苦的模样，可能不幸骨裂了。
领头的安吉诺受了伤，而向葵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有，另外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又萌生了赶紧跑了算了的念头。
“你们痛快了吗？”向葵双眸熠熠地盯着他们，“那么——该我了。”
她总是平静地说出很恐怖的话，三个男孩现在有些明白了，有实力的人才敢独来独往，才能在被围困时能做到如此的气定神闲。
这个列卡星女孩平静的外表下，其实蕴藏着可怕至极的实力。
此刻，安吉诺等人甚至暗暗开始埋怨格斗课的纪梵教官。
教官脑子是进水了吗？为什么让这个伊格去打杂？
如果让她好好上课，让他们目睹过她可怖的实力，或许今天他们三个就不会掉以轻心，去惹他们不该惹的人。
安吉诺想通了，掉头就跑，另外两个男生见他如此，当然不敢再停留，三人甚至连逃跑时的脚步频率都是一样的。
都在抱头鼠窜。
可是来不及了。
向葵身形灵巧，腾空翻转后便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他们甚至来不及防御，只觉得飞在空中的女人身姿轻巧如鬼魅，又疾如闪电，横扫过来的双脚携带千钧力量，三人被踹的同时脸歪向一边，他们甚至清晰听到了血肉和牙齿崩裂的声音。
紧接着，口腔尝到一股浓稠血腥味，血丝从嘴角缓缓渗出。
三个好兄弟齐刷刷死犬一样趴在地上，安吉诺苟延残喘，看到蹲下来好整以暇打量他们的向葵，恐惧地连连往后退。
“别，别。”他求生欲很强，“伊格，我们只是办事的小喽啰，不值得你花力气揍我们。”
“我，我——”
他实在是怕这个总是面无表情却出手无情的列卡星女孩，他的下颌骨被踹移位了，整张脸歪向了一遍，舌头移位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相信我，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气，我马上惩罚自己——”
他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又触动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痛不欲生，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向葵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湖绿色眼睛闪烁着隐隐兴奋的光芒，如同鲨鱼见了血，身体和精神双双陷入躁动，想要大开杀戒。
“喂，你很疼吗？”
她的手伸向安吉诺那明显变形还沾了血的脸颊，引来他本能的瑟缩，她便缩了回去。
安吉诺点头，又摇头，他抖如筛糠，真的畏惧她这个人。
这个列卡星女生，就是一个外表平静的变.态。
她出手攻击的时候，那悍然的气势和力量，都太可怕了。
向葵笑了，如同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笑得天真又烂漫：“好，那我带你去医疗站。”
明明笑着，可她的眼底深处，依然是冷的。
安吉诺怕了她的阴晴不定，第一直觉便是拒绝，摆着手，“不不，不用不用——”
他整个人又往后退了退，把她当瘟神一样闪避。
向葵站在背光处，她嘴角还未退去的笑意慢慢收敛，总是没表情的脸藏在黑暗中，让人恍惚以为，杀神阿挈比附在她身上了。
上古传说中，杀神阿挈比力大无穷，能徒手抵挡海啸山崩，哪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之下，也可以靠着双手撕碎几万士兵的身体，阿挈比什么都不怕，唯独畏光，当光芒从人间撤去，阿挈比就会闻着血腥味出现，人间便成为最血腥的炼狱。
此时，天空悬浮的黑云翻滚如潮，在短短时间就完全遮住了加洛星的照耀，从树枝缝隙中穿透而来的光线越加黯淡了，这阿罗约训练场后的一角彷如黑暗的人间炼狱，时不时响起痛苦的呻吟和求饶。
向葵浑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和传说中恶名昭著的阿挈比联系起来。
她清晰看见了安吉诺眼中的恐惧，便决定利用这恐惧，阴恻恻地靠近他，用很轻的声音恐吓：“听着，我想做什么的时候，你最好别拒绝。”
“如果你忤逆我，我不介意立刻把你揍昏厥。”
她盯着他的眼珠，在那里面，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嘴角和颜悦色地扬起来，“你知道的，昏过去的人最听话了。”
医疗站楼，莫耳博士所在的医疗舱办公室。
当他的视线从全息投影转向迈步进门的向葵时，还是略微吃惊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向葵正肩扛着一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壮硕男生，步入他的办公室。
男生笨重的身躯倚靠在她肩膀上，看上去疼极了，走动之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粗喘。
他的脸变形得厉害，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焦灼转动的眼珠，传达着他的求救讯息。
“博士，又见面了。”向葵态度礼貌，“我同学情况不太好，请帮他看看吧。”
身为医生，莫耳博士牵挂每一位寻求帮助的患者，身着白大褂的他站起来，要安吉诺躺到医疗舱上去，手在光屏上操作几下，便看到了安吉诺的面部骨骼透视图。
他的下颌骨变形严重，看情形，是被一股强悍的外力撞击导致。
“这个可怜的孩子遭遇什么了？”
莫耳博士便关切地望向两人，最后视线慢悠悠落在向葵身上，显然他比较关心她会如何回答。
向葵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他想和我切磋格斗技巧，我就答应了。”
“然后就这样了。”她无辜地耸肩，“我已经很小心了，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气而已。”
听她亲口承认才拿出一成的实力，安吉诺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只用了一成力气就把他踹成了重残，她要是拿出五成，这会儿他的尸体冰凉，已经盖上白布了。
安吉诺哭唧唧地看向莫耳博士，像一个得不到正义的孩子，眼中充满渴求，希望博士替他主持公道，这个列卡星的伊格太恐怖了，一路上捏着他的伤口，捂着他的嘴对他耳语：“到了医疗站，见到博士，你一句话都不准说，给我躺着，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就行了。”
可他怎么会是一具尸体呢？
尸体感知不到疼，可是他现在疼得要命啊。
莫耳博士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可怜的小伙子，迅速启动医疗舱，准备对他进行一个小型的骨骼矫正手术。
“孩子，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态度温和亲切，看上去专业又可靠，“做个美梦，等你醒来，你就恢复你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了。”
“只是以后，不要再随便找人切磋了。”
他拍了拍安吉诺厚实的肩膀，如同长辈在温和提醒，却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古老蓝星有句俗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安吉诺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睁着一双白痴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莫耳博士。
莫耳的金属眼冲他暗示性地眨了眨，“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的。”
向葵双手横在胸前，面无表情地附和：“嗯，我就是那只鬼。”
机器人正手法娴熟地将麻醉液体注入安吉诺的血管里，他的双眼逐渐浮上茫然，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深睡眠，医疗舱关闭，接下来的治疗是全封闭的，医疗机器人会麻利地处置他的伤情，可以令他尽快恢复日常训练。
莫耳的办公室重归静谧，只有他和向葵两人。
也就是说，真正考验人的时刻到来了。
“好了，伊格同学，我们也算老朋友了，能和我开诚布公地聊聊吗？”
莫耳面带微笑，他是一位让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的学者，哪怕在他的白大褂下没有人类的血肉之躯，只是个仿真人，但不妨碍他出众的优点，他睿智、有趣、和蔼，比真正的人类可爱一百倍。
向葵对这位博士的印象不错，本以为他只是医疗站里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没想到那天在机甲馆，竟然碰见这位平易近人的博士站在墨修上将身边，两人的关系甚至谈得上密切，她在吃惊过后，才酝酿了今天的计划。
或许，经常上医疗站来晃晃，和这位莫耳博士多聊几句，也不是一件多么难捱的事。
说不定是条捷径呢。
向葵不准备瞒他，瞒谁也瞒不过医生，最好还是讲实话。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于是理直气壮道：“您说过，军校的这股风气由来已久，需要有人出手整顿。”
“所以我站出来了。”
她铿锵有力地应声，对接下来可能会听到的训斥毫无在意，“是时候让施暴者明白，女孩也可以拥有惩罚者的力量。”
“如果他们不听，也不肯承认，我会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送进医疗舱。”
说出这番豪言壮志的时候，她湖绿色的眼睛在发光，这给了正在审视她的旁人一种直观的感受：她热衷于力量的宣泄，并从中找到自我价值。
简言之，这是个爱打架的女孩。
如果手痒想找她麻烦，那么正和她意，她也不怕输，因为她一直在赢。
莫耳博士觉得这孩子越来越有趣了，每次见到她，都能令他收获全新的感受，他已经活了几百年，见过太多的人类，这个孩子彪悍的生命力，实属罕见。
不得不说，和青年时的上将很像呢。
他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过去，作为仁慈的医生，率先关切地问：“孩子，你受伤了吗？”
向葵摇头，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从不让自己受伤。”
如果她有一天流血受伤，那问题就严重了，她遇到了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对手，需要她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应对。
她环视莫耳简洁高效的办公室，思忖着该如何把话题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或许不该那么急于求成，明天找机会再来一趟，到时再徐徐图之——
莫耳看着小女孩沉吟思索的表情，他笑了笑，目光通透。
“我记得上次你被送到我这里，走得很急。”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从全息屏幕上轻点几下，立体光屏上便出现一个年轻女性的立体身体数据。
那是向葵的身体档案。
“就像大多数孩子排斥医疗站一样，你也不喜欢这里，不过今天很稀奇，你不仅来了，也不再急着离开。”
莫耳博士剖析时的语气很令人信服，如涓涓细流，能让每个听他说话的人不敢忽视他说出来的每个字眼。
但他说话的内容，又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因为所有的小伎俩，都被他一眼看穿，并以不那么让人难堪的方式委婉地指出来。
当真实的意图被人看穿，向葵的脸无可救药地烫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用坦然的目光迎视博士。
反过来想，被轻易看穿也不是什么坏事，省了她还要动脑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直接坦白，或许是最快达到目的的方式。
“对。”她索性一口承认，“相信您也察觉到了，我对您有所请求。”
“我欣赏聪明勇敢的女孩。”
莫耳博士不吝赞美，“我的直觉没有错，伊格同学，这两种美好的品质，你都刚好具备。”
“很聪明。找我，确实能令你最快达到目的。”
他不假思索地拿起笔，在小纸条上唰唰写了几行字，在如今科技迅猛发展的星际时代，这种人类原始的记录方式仍被作为仿生人的他坚持使用，画面竟然分外和谐。
仿佛，文明和希望就在他笔下。
“拿去吧，这就是你需要的东西。”
他没有说更多，而是面目慷慨地将纸条递给向葵，那抹对年轻人温和善意的笑容始终未曾离开他的脸。
向葵不明所以地接过纸条，看到纸上的日期，还有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后天下午的6点45分。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显露出这个年龄女孩的浮躁。
像在完全不敢期待的情形下，突然得到了礼物，完全不敢相信这份礼物刚刚好是自己想要的，内心充满了意外给她带来的惊喜。
如天赐甘霖。
莫耳博士对待她极具耐心，甚至欣赏她表情里的每个小细节，慈祥的神情里带着长者的偏爱。
“去吧，孩子。”他目光里含着亲切的鼓励，“在机甲馆的这个时间，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
她只是今天偶然在路边驻足，听路过的学姐兴奋地打开光脑对同学说，她竟然遇到了墨修上将，上将往校园西南方向过去了。
但校园很大，大出所有人想象，没人清楚上将具体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向葵在光脑上打开了校园全景图，见西南方向坐落着机甲馆，她萌生了一个念头：虽然已经到了闭馆时间，但她可以赌一把。
然后她赌对了。
虽然已到闭馆时间，但缜密的门禁系统没有阻拦她，她便堂而皇之地踏入，然后便看见了他们。
墨修上将和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莫耳博士。
然后向葵便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了。
向葵知道即便站在墨修上将面前，也做不了什么，他那样身份地位的军人，当然目无下尘，不会把她这平平无奇的新生看在眼里。
果然他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她只是心态乐观地认为，在这位军功显赫的上将面前刷个存在感也好。
“伊格”这个陌生的名字虽然只是如轻风一般掠过他的耳廓，轻轻一吹，就忘个干净，但若这样偶遇的次数多来几回呢？
慢慢的，他总会记住“伊格”这个听上去普普通通的名字的。
反正离官方公布的刺龙预备队的补考时间还有一段日子，向葵心态稳定，也不急，颇有耐心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她继续独来独往，在不需要上课受训的时间，频繁出入校园那些冷僻的角落。
以身做饵，引诱身后跟随的臭虫，一步步走到太阳光底下。
“出来吧。”
在阿罗约训练场后方某个阴暗角落，浓密的树荫遮蔽光线，以致这里的空气都是微微潮湿，树叶在泥土里腐烂的味道飘入鼻尖，即便捏着鼻子，也总觉得那腐烂的气息沾在皮肤和发丝之间，让人嫌恶地想要皱眉头。
松软的泥土里零星插着几根烟蒂，是被人故意插进去想要隐瞒抽烟事实，可能因为动作过于急迫，以致没有把整根烟屁股埋进去，不幸露出外面的边角。
校内禁烟，被发现就会被勒令退学，但总有瘾君子在校规边缘疯狂试探，偷偷跑来这里吸几口，过把瘾。
总之，若是爱干净的学生，不会往这里跑，待几分钟都觉漫长。
向葵毫不畏惧地转身，紧实纤细的双腿微微分开，身体深处的力量已在悄悄蓄势，她已经摆好战斗姿势，随时可以进入状态。
最近这段日子时不时跟踪她的三人团伙走出阴影，三个都是体重和身高都在她之上的男生，当他们走来，阴影瞬间如山一样笼罩在向葵头顶。
“喂，列卡星的乡巴佬，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哥几个今天得教训你一回。”
“送你一句话，做人别嚣张，否则有的是苦头要吃。”
站在中间的安吉诺不掩饰表情里的轻蔑，实话说他已经跟得不耐烦了，做小弟也有小弟的无奈，当别人结束训练回到公寓躺平休息时，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在光脑上和布里南全息投影，他已经破口大骂他们三个是废物，跟了那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
“我让你们去揍她，可没让你们几个蠢货做她的私人保镖。”
布里南口不择言地骂他们“蠢”“没用”。
可是安吉诺也有他的苦衷，他刚获得宝贵的刺龙预备队的补考资格，正是缩着尾巴等着好好表现的时候，布里南自己进了预备队倒是晓得藏起锋芒，干什么坏事都在背后指挥他出头，安吉诺嘴上唯唯诺诺地答应，其实叫苦不迭，每天睡前都要骂几声布里南才解气。
他不想惹事，但又不得不听布里南的。
谁让他们都是来自羌迪星的老乡，安吉诺的家族势弱，仰仗布里南的家族才能活得滋润，有能力供他来军校上学。
当他开口一通威胁时，向葵甚至连眉都皱一下，她用仿佛看着尸体的目光看着他们三人，慢吞吞说：“我也有两句话要送给你们。”
“什么？”
安吉诺和同伴面面相觑，他们三个男生围殴一个女生，可这个女生甚至都没有流露一丝丝害怕的表情，那双绽亮的湖绿色眼睛太平静了，平静到甚至给人一种错觉——
她对接下来的被围殴，非常期待。
安吉诺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这个伊格虽然不被老师同学喜欢，但绝对是个狠角色，否则布里南不会在医疗舱待那么多天，这也是他这些天迟迟不敢动手的原因之一。
向葵湖绿色的眼珠没什么温度地睨着他们，缓慢道：“第一，我可以保证，不做先出手的那个。”
“第二，我劝你们，最好一起上。”
哪怕她语调平静，表情和别人在聊天气时无异，这两句话甩出来时，对安吉诺三人的震撼还是不小。
另外两个狗腿子看了看安吉诺，有点想跑，被他一眼瞧出来了，他索性狠狠心，凶道：“看什么？一个女生而已，一齐给我上！”
他踹了右边的伙伴一脚，对方只能拎着拳头冲出去，他紧随其后，三人挟裹着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朝向葵扑过去。
向葵并没有掏出口袋中随身携带的光剑。
联邦军校有一条极其严厉的规定：除了上课受训需要，任何学生都不能在课外使用轻型武器，如若被校方逮到，会马上被谴退回母星，并且取消五十年的该星球学生入学资格。
这种连坐制度也是出于不得已，往年军校内部持械斗殴的事件时有发生，有学生在火拼中伤亡，此后校方就及时堵了漏洞，这十年倒是没有再发生此类事件。
不过向葵窃以为，校规保护了这三只傻鸟。
很久没打架了，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当这三只傻鸟齐齐出拳向她袭来，向葵傲慢到在他们的拳风扫来的前一秒才往后躲开，三人扑了空，心一惊，不死心地再度出拳，却仍旧没法碰到向葵的一丝一毫。
拳头划开空气的微波，却始终听不到拳头碰撞在□□上的沉闷声响。
向葵那灵活柔韧到不可思议的身体如同一台高精密战斗机器，能以任何角度前后弯曲偏转，哪怕她人就在他们眼前晃，伸伸手就能碰到，可任凭男生们再怎么密集出拳，这些雨点一样的拳头就是落不到她的身上。
好几分钟了，他们出拳出得额头出汗，她竟然还是毫发无伤。
邪门透了。
安吉诺不信邪，连番的挫败下，他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出拳，硬生生把自己的体能逼出极限，自以为这回一定成了，不就是个连精神力都没有的普通女生吗？
她的体力，还能比他们男生还好吗？
可惜，安吉诺还是落了空，向葵鬼魅般闪开他的必杀拳，他的拳头躲闪不及砸在了她背后的墙壁上，硬生生砸出一个凹陷。
而他本人，因为出拳太猛，顺利挂彩。
瞧他那手掌发抖，满脸痛苦的模样，可能不幸骨裂了。
领头的安吉诺受了伤，而向葵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有，另外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又萌生了赶紧跑了算了的念头。
“你们痛快了吗？”向葵双眸熠熠地盯着他们，“那么——该我了。”
她总是平静地说出很恐怖的话，三个男孩现在有些明白了，有实力的人才敢独来独往，才能在被围困时能做到如此的气定神闲。
这个列卡星女孩平静的外表下，其实蕴藏着可怕至极的实力。
此刻，安吉诺等人甚至暗暗开始埋怨格斗课的纪梵教官。
教官脑子是进水了吗？为什么让这个伊格去打杂？
如果让她好好上课，让他们目睹过她可怖的实力，或许今天他们三个就不会掉以轻心，去惹他们不该惹的人。
安吉诺想通了，掉头就跑，另外两个男生见他如此，当然不敢再停留，三人甚至连逃跑时的脚步频率都是一样的。
都在抱头鼠窜。
可是来不及了。
向葵身形灵巧，腾空翻转后便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他们甚至来不及防御，只觉得飞在空中的女人身姿轻巧如鬼魅，又疾如闪电，横扫过来的双脚携带千钧力量，三人被踹的同时脸歪向一边，他们甚至清晰听到了血肉和牙齿崩裂的声音。
紧接着，口腔尝到一股浓稠血腥味，血丝从嘴角缓缓渗出。
三个好兄弟齐刷刷死犬一样趴在地上，安吉诺苟延残喘，看到蹲下来好整以暇打量他们的向葵，恐惧地连连往后退。
“别，别。”他求生欲很强，“伊格，我们只是办事的小喽啰，不值得你花力气揍我们。”
“我，我——”
他实在是怕这个总是面无表情却出手无情的列卡星女孩，他的下颌骨被踹移位了，整张脸歪向了一遍，舌头移位打结，连话都说不利索，“相信我，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你觉得不够解气，我马上惩罚自己——”
他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又触动到了脸上的伤口，顿时痛不欲生，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
向葵蹲在他面前，盯着他的湖绿色眼睛闪烁着隐隐兴奋的光芒，如同鲨鱼见了血，身体和精神双双陷入躁动，想要大开杀戒。
“喂，你很疼吗？”
她的手伸向安吉诺那明显变形还沾了血的脸颊，引来他本能的瑟缩，她便缩了回去。
安吉诺点头，又摇头，他抖如筛糠，真的畏惧她这个人。
这个列卡星女生，就是一个外表平静的变.态。
她出手攻击的时候，那悍然的气势和力量，都太可怕了。
向葵笑了，如同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笑得天真又烂漫：“好，那我带你去医疗站。”
明明笑着，可她的眼底深处，依然是冷的。
安吉诺怕了她的阴晴不定，第一直觉便是拒绝，摆着手，“不不，不用不用——”
他整个人又往后退了退，把她当瘟神一样闪避。
向葵站在背光处，她嘴角还未退去的笑意慢慢收敛，总是没表情的脸藏在黑暗中，让人恍惚以为，杀神阿挈比附在她身上了。
上古传说中，杀神阿挈比力大无穷，能徒手抵挡海啸山崩，哪怕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之下，也可以靠着双手撕碎几万士兵的身体，阿挈比什么都不怕，唯独畏光，当光芒从人间撤去，阿挈比就会闻着血腥味出现，人间便成为最血腥的炼狱。
此时，天空悬浮的黑云翻滚如潮，在短短时间就完全遮住了加洛星的照耀，从树枝缝隙中穿透而来的光线越加黯淡了，这阿罗约训练场后的一角彷如黑暗的人间炼狱，时不时响起痛苦的呻吟和求饶。
向葵浑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和传说中恶名昭著的阿挈比联系起来。
她清晰看见了安吉诺眼中的恐惧，便决定利用这恐惧，阴恻恻地靠近他，用很轻的声音恐吓：“听着，我想做什么的时候，你最好别拒绝。”
“如果你忤逆我，我不介意立刻把你揍昏厥。”
她盯着他的眼珠，在那里面，她能清晰看到自己的嘴角和颜悦色地扬起来，“你知道的，昏过去的人最听话了。”
医疗站楼，莫耳博士所在的医疗舱办公室。
当他的视线从全息投影转向迈步进门的向葵时，还是略微吃惊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向葵正肩扛着一个半边脸肿得老高的壮硕男生，步入他的办公室。
男生笨重的身躯倚靠在她肩膀上，看上去疼极了，走动之间，时不时发出轻微的粗喘。
他的脸变形得厉害，已经发不出声音，只有焦灼转动的眼珠，传达着他的求救讯息。
“博士，又见面了。”向葵态度礼貌，“我同学情况不太好，请帮他看看吧。”
身为医生，莫耳博士牵挂每一位寻求帮助的患者，身着白大褂的他站起来，要安吉诺躺到医疗舱上去，手在光屏上操作几下，便看到了安吉诺的面部骨骼透视图。
他的下颌骨变形严重，看情形，是被一股强悍的外力撞击导致。
“这个可怜的孩子遭遇什么了？”
莫耳博士便关切地望向两人，最后视线慢悠悠落在向葵身上，显然他比较关心她会如何回答。
向葵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他想和我切磋格斗技巧，我就答应了。”
“然后就这样了。”她无辜地耸肩，“我已经很小心了，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力气而已。”
听她亲口承认才拿出一成的实力，安吉诺白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只用了一成力气就把他踹成了重残，她要是拿出五成，这会儿他的尸体冰凉，已经盖上白布了。
安吉诺哭唧唧地看向莫耳博士，像一个得不到正义的孩子，眼中充满渴求，希望博士替他主持公道，这个列卡星的伊格太恐怖了，一路上捏着他的伤口，捂着他的嘴对他耳语：“到了医疗站，见到博士，你一句话都不准说，给我躺着，想象自己是一具尸体就行了。”
可他怎么会是一具尸体呢？
尸体感知不到疼，可是他现在疼得要命啊。
莫耳博士用怜悯的目光看向可怜的小伙子，迅速启动医疗舱，准备对他进行一个小型的骨骼矫正手术。
“孩子，你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
他态度温和亲切，看上去专业又可靠，“做个美梦，等你醒来，你就恢复你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了。”
“只是以后，不要再随便找人切磋了。”
他拍了拍安吉诺厚实的肩膀，如同长辈在温和提醒，却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古老蓝星有句俗语，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安吉诺只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睁着一双白痴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莫耳博士。
莫耳的金属眼冲他暗示性地眨了眨，“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的。”
向葵双手横在胸前，面无表情地附和：“嗯，我就是那只鬼。”
机器人正手法娴熟地将麻醉液体注入安吉诺的血管里，他的双眼逐渐浮上茫然，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深睡眠，医疗舱关闭，接下来的治疗是全封闭的，医疗机器人会麻利地处置他的伤情，可以令他尽快恢复日常训练。
莫耳的办公室重归静谧，只有他和向葵两人。
也就是说，真正考验人的时刻到来了。
“好了，伊格同学，我们也算老朋友了，能和我开诚布公地聊聊吗？”
莫耳面带微笑，他是一位让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的学者，哪怕在他的白大褂下没有人类的血肉之躯，只是个仿真人，但不妨碍他出众的优点，他睿智、有趣、和蔼，比真正的人类可爱一百倍。
向葵对这位博士的印象不错，本以为他只是医疗站里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没想到那天在机甲馆，竟然碰见这位平易近人的博士站在墨修上将身边，两人的关系甚至谈得上密切，她在吃惊过后，才酝酿了今天的计划。
或许，经常上医疗站来晃晃，和这位莫耳博士多聊几句，也不是一件多么难捱的事。
说不定是条捷径呢。
向葵不准备瞒他，瞒谁也瞒不过医生，最好还是讲实话。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于是理直气壮道：“您说过，军校的这股风气由来已久，需要有人出手整顿。”
“所以我站出来了。”
她铿锵有力地应声，对接下来可能会听到的训斥毫无在意，“是时候让施暴者明白，女孩也可以拥有惩罚者的力量。”
“如果他们不听，也不肯承认，我会一个接一个的，把他们送进医疗舱。”
说出这番豪言壮志的时候，她湖绿色的眼睛在发光，这给了正在审视她的旁人一种直观的感受：她热衷于力量的宣泄，并从中找到自我价值。
简言之，这是个爱打架的女孩。
如果手痒想找她麻烦，那么正和她意，她也不怕输，因为她一直在赢。
莫耳博士觉得这孩子越来越有趣了，每次见到她，都能令他收获全新的感受，他已经活了几百年，见过太多的人类，这个孩子彪悍的生命力，实属罕见。
不得不说，和青年时的上将很像呢。
他带着欣赏的目光看过去，作为仁慈的医生，率先关切地问：“孩子，你受伤了吗？”
向葵摇头，心不在焉地回答：“我从不让自己受伤。”
如果她有一天流血受伤，那问题就严重了，她遇到了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对手，需要她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应对。
她环视莫耳简洁高效的办公室，思忖着该如何把话题转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或许不该那么急于求成，明天找机会再来一趟，到时再徐徐图之——
莫耳看着小女孩沉吟思索的表情，他笑了笑，目光通透。
“我记得上次你被送到我这里，走得很急。”
他坐回自己的办公桌，从全息屏幕上轻点几下，立体光屏上便出现一个年轻女性的立体身体数据。
那是向葵的身体档案。
“就像大多数孩子排斥医疗站一样，你也不喜欢这里，不过今天很稀奇，你不仅来了，也不再急着离开。”
莫耳博士剖析时的语气很令人信服，如涓涓细流，能让每个听他说话的人不敢忽视他说出来的每个字眼。
但他说话的内容，又实在让人心惊肉跳。
因为所有的小伎俩，都被他一眼看穿，并以不那么让人难堪的方式委婉地指出来。
当真实的意图被人看穿，向葵的脸无可救药地烫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用坦然的目光迎视博士。
反过来想，被轻易看穿也不是什么坏事，省了她还要动脑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直接坦白，或许是最快达到目的的方式。
“对。”她索性一口承认，“相信您也察觉到了，我对您有所请求。”
“我欣赏聪明勇敢的女孩。”
莫耳博士不吝赞美，“我的直觉没有错，伊格同学，这两种美好的品质，你都刚好具备。”
“很聪明。找我，确实能令你最快达到目的。”
他不假思索地拿起笔，在小纸条上唰唰写了几行字，在如今科技迅猛发展的星际时代，这种人类原始的记录方式仍被作为仿生人的他坚持使用，画面竟然分外和谐。
仿佛，文明和希望就在他笔下。
“拿去吧，这就是你需要的东西。”
他没有说更多，而是面目慷慨地将纸条递给向葵，那抹对年轻人温和善意的笑容始终未曾离开他的脸。
向葵不明所以地接过纸条，看到纸上的日期，还有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后天下午的6点45分。
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又有些不敢置信，一连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显露出这个年龄女孩的浮躁。
像在完全不敢期待的情形下，突然得到了礼物，完全不敢相信这份礼物刚刚好是自己想要的，内心充满了意外给她带来的惊喜。
如天赐甘霖。
莫耳博士对待她极具耐心，甚至欣赏她表情里的每个小细节，慈祥的神情里带着长者的偏爱。
“去吧，孩子。”他目光里含着亲切的鼓励，“在机甲馆的这个时间，你会见到你想见的人。”